“我刚才头有些晕,所以去找萧大夫帮我看看。正好在萧大夫那儿,听说你出事了,我有些担心就跟着过来看看。”我感觉到青山的语气有些防备,不似他平时待人的亲切,就好像他根本不想我们问太多一样。所以我给了一个可以让他松懈的理由,根本没有提萧大夫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青山的思维很简单,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所表现出来最直接的反应。
“玉山呢?”倒是萧大夫,直接提起玉山,令青山又不由得一阵紧张。
在萧大夫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看到月蝉是看向萧大夫的,直到他说到玉山,月蝉转而看向青山也是很想听清楚青山回答的,可在青山发现月蝉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本能似的回避了月蝉的关注。“玉山……玉山他去,去打猎了。对,玉山去打猎了。”
“你们没有一起去吗?”萧大夫又问,他带着些轻快的笑意,听起来漫不经心,如同平时邻里间的嘘寒问暖,“我记得,你们兄弟一直不都是一起的吗。”
“大,大人。是因为,因为我今天不舒服,然后,然后那个玉山就先去了,后来我好些了,就去找他,没找到,就……就自己回来了。”青山的这些话,显然是事先编好的,只是青山为人老实,不像是能编出这些谎话的人,而且他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明显是在回忆一些话,而不是一些事。
因为如果他是在回忆某些事的话,他会回忆的是画面,会想要努力解释清楚的是一个画面,而不是努力去复述一些话,青山不善于撒谎,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会因为自觉的窘迫,而让他的记忆变得凌乱,他会因为紧张,而忘记其中的一些。那这些话,就只能是有人教他的,他只是努力背出那个人所说的话而已,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玉山,只有玉山才能让青山完全信任他。
可真的是玉山袭击了青山吗?如果袭击青山的人是玉山,那青山为什么还要帮玉山解释?只是出于想要保护他的弟弟?那这样的话,他没理由继续背玉山教给他的那些话啊。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只是现在问青山的话,青山不一定会说。
“原来是这样。”萧大夫没有追问下去,恐怕他也感觉到了。
“青山大哥,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提醒了一句,就算萧大夫知道青山受伤了,感官再灵敏,我想他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察觉到青山的伤处。
“这,这是……”青山下意识用手去遮挡额头的伤口。
青山额头上的伤,有一个青紫色的擦伤轮廓,伤痕处出现多道细微血丝,其中一道伤口比较深,长约一指,血就是不断从这一道伤口里殷出来的。从他伤口血迹还未凝固结痂,不断向皮肤组织外殷出,鲜血仍呈鲜红色来看,“你的伤是才伤的吧?”
青山的样子,不外乎告诉我他正在想借口隐瞒。
“呀!”我故作惊讶,好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盯着他的伤口说,“这是……”
“怎么了?”这一声却先惊到了萧大夫,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听我这一声,然后询问道。
青山和月蝉都露出不解的目光向我询问。
“这伤口……”我装得很严重地说,“你这伤口是被何人打的?伤口附近出现的?这伤口附近出现的青黑色印子,是中了毒的反应。”
“这,这不会的……”青山大惊失色,根本察觉不到我是在骗他。
“袭击你的人,可是拿着石头打的你?”我试图说服他相信我,然后将整个被袭击的过程说出来。
“这,这……”青山慌了神,他开始真的以为自己中了毒。
“如果是随手捡起的石头,的确是可能的。”萧大夫原本可以袖手旁观,等我骗取了青山的信任静听答案就好,可他却适时地插了句话,以萧大夫的身份和地位,他随便的一句话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使他们相信,而这原本也是我不希望他配合我的原因,一旦揭穿这是场骗局,对他德高望重的形象是有影响的。“石头上沾附着的各种草汁,有一些是有毒的。我们之所以会不当回事,是因为平时就算我们接触到沾染毒汁的石头时,天气的温度尚可,而现在天寒地冻,石头上的毒汁会因为天气而将平常的毒性加倍,更何况,如果青山兄弟当时被打破了头,留出血的话,毒汁因为沾染鲜血,会使毒性很快进入身体。青山,你有没有觉得胸口憋闷,十分紧张,还有,呼吸不顺畅,眼前有些发黑?”
青山十分信任萧大夫,他每说一句,我看到青山都会明显去试着感觉一下。直到萧大夫说完,青山吸了两口气,一阵晕眩你险些栽倒。
“坏了,坏了!这下该怎么办。”连月蝉也察觉到青山的反应和萧大夫所说的一模一样,她对于萧大夫的话深信不疑,真的以为青山是中了毒。
不愧是大夫,骗人的伎俩比我高明多了。
青山哪里是中毒了,一开始是因为我说他而他的伤痕青黑色,猜测他中毒,他开始有些紧张。萧大夫应是听了那句话,就已经猜到了青山额间的青黑色伤痕是撞击所产生的淤青。我因为他淤痕里细微的擦伤,所以判断他是被人用石头袭击了,萧大夫从我提到的石头里,又判断出,青山是因为留下了痕迹所以让我猜到他是被石头袭击的,才编出了那么一大段话来。
至于青山的中毒反应,也不过是听了萧大夫的暗示罢了,青山以为自己中毒,他自然紧张,而在聆听萧大夫那些话的时候,他为了听清萧大夫所说的内容,是放慢了呼吸的,他当时心跳过速,所以生理上的感觉会让他不自觉地放慢呼吸去调整,可是听到萧大夫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这样,便有了呼吸不顺畅一说。而眼前发黑,是紧张过度,大脑缺氧的原因,萧大夫恐怕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长,青山压抑呼吸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受惊,肯定会出现缺氧的状态。
第三十话 失踪之前的经历()
“既然青山已经出现中毒反应,那么袭击青山的那块石头就应该是沾有毒汁的。”我卖了个关子。
“你是想说,既然青山中毒,那么袭击袭击青山的人也中毒了。”萧大夫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故意接了我的话,和我一唱一和的将这场“骗局”演了下去。
我点头应声,“对,因为石头上是有毒的,青山中了毒,凶手肯定也中了毒。幸好青山被发现的及时,只是不知道凶手……”
青山和月蝉一阵心虚。
月蝉还是先忍不住了,说了出来,“是玉山!是玉山,救救玉山。大人,救救玉山。”
青山也吓了一跳,他一时之间未必明白我们的意思,但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些话,是在说那个打伤他的人有危险了,“大人,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
青山急切地说着,挣脱了月蝉的搀扶,就要往地上跪下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大夫面前。
萧大夫抬手,让他起来,语气依旧很平淡,“玉山?难道袭击你的人是玉山兄弟吗?快起来,好好说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昨天快下午的时候,我们从山里回来,碰到了月蝉……”青山说着,被月蝉搀扶了起来,他看着月蝉,开始回忆从昨天开始发生的事。
原来,今天死的那个长景,也在追月蝉。
长景的家里有些背景,比起青山来自然条件更好一些。青山虽然和月蝉青梅竹马长大,可月蝉的父亲比较势力,据说长景答应给月蝉的父亲两头牛,所以月蝉的父亲动了心,不但开始倾向撮合月蝉和长景,还对青山月蝉的事百般阻挠。长景有了月蝉父亲的支持,更是不把青山放在眼里,可月蝉却和青山越来越好,让长景很不高兴,长景几次公然挑衅青山,更是扬言要把青山杀了。
在长景尸体被发现的前两天,长景还去找过青山。
而从青山一开始的描述中,长景将月蝉堵到了月蝉家里,威胁利诱她跟了自己,被月蝉一通臭骂才骂走,不过长景离开之前曾经放下狠话,说是要杀了青山,一定会把月蝉弄到手。
“什么人啊,臭不要脸的。自己有妻子还来招惹月蝉?!”我忍不住出声骂了句。刚刚在青山讲述这些的时候,我在他的房子里四处打量,青山和玉山的家里一共两间房,院子里搭着野猪皮,还有一些肉干,比起村子里一般的人家来说,条件的确算不上很好。可是居住环境真的不错,他们兄弟俩都很勤劳,也特别利落,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里的活计不论大小都能拿得起来,两人的衣服多是兽皮缝制的,据说也出自玉山的巧手,现在是冬天,他们进山打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了野兽扒了皮卖给同村的人,因为过冬大家都需要厚重的衣服御寒。就算父辈没有留下什么基业,可是月蝉如果嫁给了青山,至少也不会吃苦的吧。
我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出事之前办理的沈长辉的案件,难免有代入情绪,觉得像沈长辉一样,长景明明有了老婆还出去乱搞,就是对所有人都不负责任的表现。
可是我的话刚刚说出口,就让青山和月蝉怔了一下。
萧大夫低下头去笑了笑,然后对青山说,“你继续说吧。”
青山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月蝉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就很生气。可是月蝉拉住我,不让我去做冲动的事,玉山就说要去和长景理论理论。”
因为玉山一向冷静,有自己的主意,所以青山和月蝉就很放心的让他去了。可是到了快晚上天快黑的时候,都不见玉山回来,所以开始有些担心。青山把月蝉送回家去,想去找找玉山,却在回来的路上撞到了紧张兮兮的玉山,玉山慌慌张张地说自己错手杀了人。
在青山的追问之下,玉山才说,是长景要杀他,他为了躲长景,却错手把他推到了水里去。
他们当时都有些害怕,因为长景的父亲很厉害,还是村里的勇士,他们知道,如果长景的父亲知道了玉山杀死长景的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玉山就提出,要到山里去躲一躲。天寒地冻,山里的晚上肯定不容易熬,可是幸好他们兄弟俩一直在山里打猎,知道后山有个山洞可以暂时避一下。所以玉山决定,先去山洞里躲躲。“……然后,就是今天,我不放心玉山一个人在山里,就去看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家都在河边,结果……结果就……”
结果就发现,长景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出来。
所以当时,青山的反应才是那么错愕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那你刚才说,玉山先上山打猎的事,是玉山教你说的吗?”萧大夫的语气听不出来他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如既往是淡然处之。
青山虽然没有答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月蝉看起来很不放心,“大人,那现在怎么办?玉山,玉山他……”
“先把玉山找到再说吧。”萧大夫静默片刻,做出了决定,“去通知村里的人,连夜上山,找到玉山平安带回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青山听到萧大夫的这番话,才终于算是安下心来,他不停地在谢萧大夫,好像是玉山终于有救了一样。
人性真是个复杂难懂的东西。
“你怎么看这件事?”等所有的一切都暂时安静下来,只剩萧大夫和我两个人的时候,他向我问道。
其实,我不想发表任何看法。一是因为本身,一开始我就表明了态度,不想要再牵扯进案子里。二是因为立场,我和青山玉山兄弟较熟,在现在所有的证据较少的前提下,我的任何看法都可能是偏向他们的,我会逃避面对玉山可能是凶手这件事,会有预设立场。
“看样子,你并不想告诉我。”他笑道,随即轻轻掸了一下袖子,正坐在椅子上。“其实我有种感觉,我觉得你已经有了些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好像不想牵扯到这件事里去。然而你又偏偏担心我会忽略了某些线索,才适时的提问,让我注意到,对吗?”
“没错。”我坦诚,因为刚刚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我才主动演出了那出石头有毒的戏试探青山。我不确定萧大夫破案是不是像他的医术一样,那么厉害。
萧大夫抿着唇,点了点头,好似是懂了什么,他袖口和衣襟上都有着奇怪的图腾,从我醒过来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轻声说,“我可以问,是什么理由吗?”
“理由?”他问什么理由。
“你很聪明,观察很细微,又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其实你应该是有信心破解长景被杀一案的。可我觉得,你不是不能查,我猜不透你的反应,你就像是故意在逃避直接面对案件一样。为什么?”他终于还是发现了我在逃避的这件事。
说还是不说?我还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能不能完全信任,可是对于他,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熟悉,好像很熟悉。我好像很熟悉他这个人,可又实在对他没有什么安全感,“那你先告诉我,你既然是个大夫,那他们为什么喊你大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愿意和我解释这样对他们来说比较越矩的话,而不是斥责我,应该可以和他聊聊其他的。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萧大夫微微一怔,然后突然笑出声来,“我是萧珏。”
“萧珏?”我重复了一遍。
“是,萧珏。”他说,“你可知黄帝?”
“自然知道。”炎黄二帝可是中国自上古以来最传奇的人物,也是所有中国人的祖先,在中国,连小孩子都听过他们的名号,他这么问我,也未免有些瞧不起我吧。
“黄帝,是我先祖。”他沉了口气,说道。
“先祖的意思是?”先祖?先祖中原的大首领不是帝喾吗?我记得曾在图书馆里看到过这一类的资料,知道帝喾是黄帝之后的首领,具体的关系虽然记得不太清了,可是既然可以继承黄帝的位置,应该与黄帝是一族的人吧。而现在毕竟还不是有具体史诗资料记载的年代,所以他这一说,我还是有些分不清,他所说的先祖,到底是黄帝真正的血脉后代,还是黄帝所统治族群中所有人对黄帝的一种敬仰呢?可是见他的反应,开始怀疑这里的村民对他的崇敬,“有血脉关系的?”
萧珏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吧。
原来,他是黄帝的直属后人,难怪这里的人对他是毕恭毕敬的,竟然是因为他的祖宗是黄帝?!这个消息实在是让我有些承担不住了。不对,如果他是黄帝的直属后人,那么他和现在的大首领帝喾,也是亲戚关系吧,用后来的词汇形容,也就是皇亲国戚?
“原来是这个原因。”那我之前还一直称他萧大夫……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叫我萧珏就好。”他貌似在我的沉默之中,明白了我纠结的那件事。
直接叫他萧珏的话,不会被村民冠上个对他大不敬的罪名围殴致死吧,“你的意思是……可我,为什么我可以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称呼你呢?”
“因为你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
第三十一话 比真相更可怕的心魔()
他竟然说,我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的这句话,莫名其妙给了人一种关系暧昧的揣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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