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抬着头,等着我说下去。
“小秀,你父亲他,一旦确立他杀害那些孩子的罪名成立,他可能会被判处死刑。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我说要与她商量的,便是这件事。
第三百二十八话 沉重的爱()
“小秀不知道。”她听了这些话,很不好受,一时间变得沮丧起来,“小秀从小就是跟爹一起生活的,小秀没想过。”
“那,如果姐姐问你,你以后愿不愿意跟着姐姐一起生活呢?”我擦了擦她小脸上的泪水,轻声问。
小秀有些犹豫,看得出来,她对她父亲始终是有感情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告诉她,她的父亲要死了,让她放下她父亲来跟我一起生活,肯定是很难的。经过一些考虑,小秀问我,“姐姐是真的愿意收留小秀的吗?”
“是啊,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要个女儿的。”我卸下心防,和她坦然说出,“姐姐经历过一些很痛苦的回忆,在那之前,本来很想要和姐姐爱着的那个人,生一个女儿。小秀知道吗,姐姐曾经有个儿子,我最后一次见他,他比你大一些,个子也比你高一些。我那时就和我夫君商量,想要再生一个女儿,陪着我儿子一起长大。但是遭遇了一场不幸,突然间什么都没了。后来姐姐看到你的时候,就觉着,如果我要是有个女儿,也应是和你一般大了。”
小秀有些惊讶,“姐姐,是将我当做了女儿吗?”
“是啊,你与年少的我有着一般的经历,那眉眼间和我有些相像,我自然心疼你小小年纪便遭遇这些,所以难免有些代入情绪了。”小孩子对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有非常敏感的直觉,或许正是因为,这些小孩子不懂得像大人一样,耍心眼儿,说些客套话,他们听不懂那些是是非非,却能很本能很准确地,从大人的直观反应上,觉察出他的情绪,或气或恼,或真或假。只是很多大人活了一辈子,都不懂这个道理,还径自以为能骗得过孩子。
“小秀。。。。。。小秀也喜欢姐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秀的情绪起伏反差很大,这和她之前生活的环境有关。
“小秀,你喜欢栾莽,对不对?”从她昨日过激的反应上,我便觉察出了这一点。
她突然表现得很慌乱,完全失措的那一种,四处回避,想要挣脱。我拉住她的手,“小秀,到底发生过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她咬着嘴唇,把小小的嘴唇咬得发白,殷出点点血痕,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小秀,有人欺负你,对不对?”我太熟悉她这种反应了,稍作迟疑,我便直接向她问了出来。
她吓得惨白的一张小脸,不似之前那般活泼可爱。
“小秀,有人欺负你了,他不让你喜欢别的小男孩,对不对。”我问。
“姐姐。。。。。。”小秀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哗哗落下。
“是,你父亲?”我故意犹豫了一下,小秀的生活里,也着实没有别人可以猜了。“你父亲打你了,对吗?”
我还记得把她带回来的第一天,她那时有些脏乱,可我因为她脚上伤得厉害,也不能帮她洗个澡,所以便端了些水来,帮她擦了一下身子。那纤弱的小身子上,尽是些磕磕碰碰的痕迹。
小秀一张嘴,就哭得不能自己,她拉住我的袖子,生怕我走掉了的样子。“爹不让小秀跟别人。。。。。。爹说,不让小秀离开开。。。。。。”
。。。。。。
在大川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因为战争,他的父亲被拉走入了军营,三年他和他娘都没能见上父亲一面,直到和他父亲一起被拉去当了壮丁的邻居,从那九死一生的战场上,狼狈地讨回来的时候,大川他们才知道,他爹在那一场战争里,被人砍死了。
没了爹,大川的娘带着他生活得十分艰难,世事的无奈,和妇人的无助,大川的娘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抛弃当时仍旧年幼的大川,改嫁给了邻村一个瘸了腿的鳏夫。被丢下的大川时常遭到他人的嘲笑,终于有一次忍无可忍,和一个比他大许多的男人打了一架。无论年龄还是个头上,大川都不占便宜,那一架,自然是输了,大川被人打坏了脑袋,从那日起,就疯疯癫癫的,尽做些不着调的事。
但是,大川的爹并没有死,在那一场战役里,大川的爹确实挨了一刀,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就托那位侥幸藏在死人身下,逃过一劫的邻居带了句话给大川和他娘,告诉他们好好活着。大川的爹昏迷过去,被当做死了,后来在死人堆里睡了两天,又醒了过来,拖着重伤的身子找了个地方,这一待就是两年多。
那一场仗对大川的爹留下的伤,是很严重的,两年来,他的身体非但养好,还越来越差。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离死真的不远了,就想着回来看看他们母子。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改了嫁,自己的儿子让人打成了傻子。。。。。。
不服气的大川爹找到了大川娘和她的新丈夫理论,他们担心,大川爹当了逃兵这件事,若是让官府知道了,会连累他们。所以趁着月黑风高,没有人知晓大川爹回来的时候,合起来把大川爹给勒死了。
躲在门口的大川,亲眼看到那个瘸子和自己的娘,勒死了好不容易回来的爹。
大川杀了他娘的新丈夫,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毒,那瘸子死了,大川娘从那时就病倒了。
大川是疯傻的,家里又是那样一团乱,自然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直到他快四十了,从城外捡回来了一个逃难路过这里的女人,算是当了媳妇,凑合着过了两年,大川的媳妇生下了一个孩子,没多久,大川的媳妇就跟别人好上,丢下大川和孩子,跟那个人跑了。大川自己把孩子拉扯大,很不容易,对他来说,他生命里的所有人都会背叛他,离开他。
所以大川将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小秀这个女儿,看得特别紧。不许她和别人来往,怕她也和她娘一样,丢下他跟别人跑了。而昶景的出现,昶景对小秀的喜欢,才是真的第一次狠狠地刺激了大川。。。。。。
第三百二十九话 萧珏回来了()
“霍汐,你来一下。”将至傍晚,祭煜他们回来了,叩了叩我的门,然后探身进来,瞧了一眼小秀,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示意我随他出去。
“小秀,你先自己玩儿,姐姐等下就回来。”我看着祭煜先行退了出去,安置好了小秀,才跟着走了出来,轻掩上了门。便在院子里同祭煜说了会儿话,过了会儿,才重新回到屋子里。
小秀本来有些蔫儿,她是看到我进来,才又打起精神的。“姐姐,没事吧。”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坐到了小秀的身边,愈发显得有些为难。“小秀,祭煜哥哥他们,找到你爹了。”
小秀怔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去,装作不经意地去忙刚才的事。
“你爹死了。”我告诉小秀。
小秀愣住,呆呆地。。。。。。她回望着我,“姐姐,真的吗?”
“真的,”我把祭煜刚才在门口告诉我的话,尽量婉转地转述给了小秀。“早上的时候,你爹掳走了栾小公子,想要杀了他。幸好栾珣大人早有安排,在你爹掳人逃走的半路上,将他围捕,在把你爹押回来的时候,他自尽了。”
小秀一直盯着我的双眼看,死死地盯住,从我这句话开始,直到我说完了,她仍然急迫地盯着我,想要证实我所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似的。
“小秀,小秀?”我发现她意外出神,才伸出手来摇了摇她的肩膀,“小秀,你没事吧。”
小秀彷徨地醒悟过来,她好像一个从噩梦中刚刚惊醒的孩子,无助、压抑、悲伤、沉痛,她张了张嘴,表情狰狞,想要哭,却只剩下嗓子里的低鸣。那声音正是她悲伤过度的哀嚎。
“小秀。”我揽住她,揉搓着她的肩膀,试图分担她在这一刻所承受的巨创。“小秀,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爹,我爹。。。。。。我爹他。。。。。。”小秀慌乱极了,她憋着一口气上不来,捶打着胸口,不住地往后挺,翻着白眼。
“祭煜!祭煜!”我大声叫来院子里的祭煜。
祭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我怀里结果小秀,揽着她的肩膀,掐住她的人中。。。。。。“去我房里取我的药箱过来。”
。。。。。。
忙活了一整晚,才算是将悲伤过度,几次昏厥过去的小秀救了回来。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她就好。”祭煜坐在床边,用绢帕湿了水,擦去小秀额间的汗水。
“我没事。”我反而倒是很担心他,“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先守着。你是个大夫,可不能垮了。”
若是我垮下,他兴许有办法救我,可如果倒下的是他,那么像之前他昏迷着的时候一样,我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霍汐,你到底怎么了。”祭煜蹙眉反问。
“我?”我想了想,“我没什么啊。”
“不对,自从我醒过来之后,我发觉你就不同了。。。。。。”祭煜对我这两日的反应有所察觉,他低头看了看小秀,然后起身,推着我坐在案前。“你的眼神不对,看得出来,你似乎遇到了难题,你到底在想什么,连我也不能说吗?”
我叹了口气,现在小秀还昏迷着,案子还没有破,根本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我,我本不想现在和你说这些的。但是既然你问了,那。。。。。。祭煜,你可觉得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
祭煜用袖口轻拭下颚,目光落在了案上的水罐里,抬手用手背轻拭了下水罐的温度,“并没有哪里不适,你不需要太担心了,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破了这个案子,不要让它再纠结在你心里了。”
这水罐放在案上一晚上了,早就凉了,“你是。。。。。。萧珏吧。”
祭煜猛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正经看着我。
“你是萧珏。”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清楚地从他现在的言谈举止,甚至是看着我时的样子,能判断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一样了。“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这也太不可思议,但我真的能够确定的是。。。。。。”
他用手背去试温度的这个小动作,是萧珏特有的。我们从前用的水壶和杯子,都是自己做来习惯带在身边用的,我忙起来顾不上吃顾不上喝的,萧珏就会在我平日的饮水里加一些草药,让我不至于累过劲儿,突然病倒了。那些泡了草药的水,不能凉着喝,而我偏又不喜欢喝太热的,所以事事都需要萧珏操心。
萧珏惯用手背试温度,是因为他说手心的温度较高,可能手心觉得合适的温度,却要烫一些,而用手背试出来的温度,却总是刚刚好。
祭煜吁叹,还是伸手去拿了舀水的舀子,盛了些凉水倒在水碗里,用手轻执水碗,大口饮下。罢了,才擦过唇边,不急不缓地道了句,“我本想着,等这件案子结束了,再同你说这件事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
“为何。。。。。。”我已经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问出口了,为何你会回来,为何祭煜会成为你,或者是为何你要瞒着我。
“霍汐,祭煜是我,萧珏也是我,不过是经历了一场劫难,以不同的身份体验过一次而已。”明明是更像祭煜的样子,但说起话来的感觉,却又完全是萧珏。。。。。。“我等了你三百年,可不只是只有祭煜这一生的。你若是愿意听,我可以慢慢讲给你。”
三百年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太长又太短。
“那你现在,你现在。。。。。。”你现在到底是谁,是祭煜,还是萧珏。
“萧夫人。”他抬起手,轻捧在我的脸侧,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蹙眉苦笑,一双眸子分外深情,“我永远都是你的萧珏,忘了吗?”
我笑着,眼泪却簌簌落下,我半分不舍移开目光,是萧珏,是他!只有他才会这样戏谑着同我逗趣,“你的这双眼睛,如今看我,可还清楚?”
萧珏轻笑,双眸同样微润,“再清楚不过。”
第三百三十话 复位的记忆()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他的声音浅浅地略过耳边,带着他的温度。
“你我认识多少年了,若连你都认不出,我还有何胆子敢自称能破案?”他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我对于他的了解,根本不需要他太过刻意的表现,也不需要我时时刻刻盯着他,方才能察觉,只是很细微的举动里,那种太过熟悉的默契,才让我毫无疑问地确认了。“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你回来了,那么祭煜呢?”
“祭煜本也是我,应是第四世了。”他似乎记得很清楚,“不过之前都没什么印象,直到成为祭煜,遇到你开始,便一场梦接着一场梦的。。。。。。我明明有感觉的,但是想起这一切,着实花费了些功夫。”
“你是说,在你还只是祭煜的时候,你是记得,你是萧珏的事?”难道当时他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只是我们来到这宋国以后的事吗,“所以,是我们在村子里重逢之后,你便开始记得了?”
“应是那句话吧,从那时开始,做梦也好,平日生活也罢,总有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他说着侧过头来,“不过回想起来,觉得甚是好笑的是,我还曾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吃过醋。霍汐,我想,哪怕是在我的记忆还未完全恢复之前,纵使千百个不愿承认,甚至是想要撇清和自己的这一份关系,那时候,我应是毫无理由的又爱了你一次。”
“这我是知道的。”我也记得他那时说过的话,恐怕这就是我二人羁绊不休的姻缘吧,作为汐月转世的我,纵然也曾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他动了心。现如今是换了他,倒也没把和我的这段过往给真真切切的忘个干净,着实不容易,“可你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他思索片刻,醒悟我所指的便是他作为祭煜,在遇见那卜卦的老婆婆之后晕倒过去的事。“那日我坐在马车上,途径街市上一个摆摊子卜卦的婆婆,当时没怎么在意,可是等马车过去之后,我的脑子里就突然像是疼得要裂开一般,那时曾有另外一个身影,进入到我的记忆里,我当时觉得像是在经历另一个自己所经历过的事。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离开村子之后,我随了帝喾去往高辛氏?”
好像,确有此事。
“我那时因琢磨不透你的身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她,怕辜负了她,也怕辜负了你,急着想要弄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便想起,高辛氏地有这样一位可堪破过去未来,能语言一切的巫妇。所以当时假借帝喾的名义,和你们分开去寻了那人。”他全然是因为那摆摊卜卦的婆婆,想起了当初的这件事,才猛然从这一世中真正醒过来。
“我记得这件事,后来离开翾庭的时候,帝喾还特别向我提了,不过他并没有告诉我,那时那位老婆婆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帝喾只是说,让我去问你。”如今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是因为这个老婆婆,才让他彻底想起来的。
“可你这许多年来,从未问过我。”他稍稍迟疑,皱着个眉头,好像是在恼我这么多年来从未关心过结局一般。
“我心里想过,你是去寻那位婆婆,只是想要弄清楚我和汐月之间的关系,那位婆婆回你的答案也不外乎是或者不是。起初是我想不通,觉着你要是告诉我,是的话,我会觉着你是因为和汐月的那段情,才会对我百般怜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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