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倒是那大王问了一句。
“弋姜夫人尸体腹中胀气,在将尸体小腹切开的时候,腹中淤积的浓水和杂气喷出。”我见祭煜起身要回话,便抢先在他之前回道。
祭煜低头默不作声,从袖中掏出巾帕自帘幔外递了进来。
我接过巾帕,稍作擦拭,眼前的一片狼藉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这真的是我有史以来接手的最惨烈的一次了,手上还沾染着尸体里喷射出来的腥臭脓液,我很庆幸自己的定力不错,否则分分钟都会崩溃。
这帘幔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腥臭味,我素来习惯用深呼吸来平定自己的内心,但是现在空气状态很不好,嗅到的气味都是从尸体里散发出来的。我只能尽全力,平静下来。
“我现在。。。。。。”我现在要怎么做,可是这句话还没有问出来,突然我就发现,原本在女尸肚皮下蠕动的那东西,又动了起来。
一刹那,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眼看着它蠕动到了切口处。。。。。。
我垫着巾帕,在它将一露头的瞬间一把将它抓住。“吱吱吱。。。。。。”
我将它包在了巾帕里,撩开帘幔走了出来,祭煜发现那巾帕里所包着的东西还在动,也吃了一惊。同我走到亭子前,“请大王吩咐左右,可以准备一个箱子。”
大王瞧了一眼周围,便让人去拿了一个箱子过来,我伸手将巾帕放在了箱子里。
“吱吱吱。。。。。。”那东西跑了出来。
“这是!!”所有人都懵在了当下。
此物像是一只老鼠,可是个头比刚出生的小老鼠要大上一些,通体粉红,又像是刚出生还未长毛的老鼠。我请教道,“霍汐孤陋寡闻,实在看不出此物究竟是什么。”
“虞鼠。”祭煜盯着那东西分辨了一会儿,众人皆不识得此物的名字,他才说道,“祭煜也只在古籍里翻到过,此鼠乃蛮夷之术所育,较为阴邪,蛮夷的巫术之士鲜少有炼就此鼠的功力,一个术士一生也只能炼此一鼠罢了。”
“开棺之后,我便勘验弋姜夫人的遗体,发现弋姜夫人的躯体肿胀异常,尤其是隆起的腹部足像是一个要临盆的样子。直到我将手覆在夫人的肚子上,便感觉到遗体腹中似有动静,十分吓人。我将弋姜夫人的小腹切开,喷射出浓水和杂气,这东西也就跑了出来。”我见大家好奇,便解释了一下这东西的来路。
“祭煜啊,你可知这老鼠是做什么用的?”大王眉头微蹙,指着箱子里的那虞鼠向祭煜问道。
“回大王,虞鼠多是术士用来害人的东西。臣记得,古籍上提到,说这虞鼠是靠着进到孕妇的身体里,吸食妇人所孕胚胎,化成精气,供放出此鼠的术士吸收,从而得到延缓衰老延续生命的功效。”祭煜揖手回说。
术士的东西?“靠吸食妇人所孕胚胎?!”
“怎么了?”大王疑问。
“回大王的话,因为霍汐在弋姜夫人的遗体内,并未发现所孕之子。”所以当祭煜解开这虞鼠之谜的时候,我也顺便明白了,这弋姜夫人的“假孕”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弋姜夫人的遗体过分肿胀,腹中淤积脓水和杂气,以及眼底异色,都是这虞鼠反噬的结果。”祭煜道。
“可是弋姜夫人的手脚都出现了中毒迹象,也确实是真的。”难道,对她施以虞鼠和下毒的是不同的人?
祭煜示意箱中虞鼠,“这虞鼠本该通体雪白,靠吸食胚胎化为灵气,转化给释放它的主人。而今这虞鼠却通体呈现淡淡的红色,恐怕是它误食了已经中毒的腹中胎儿,将其骨血在自己体内分解,所以一并连毒也吸纳分解了。”
“但是该如何确定,究竟是什么人将这虞鼠先放于弋姜夫人体内,还是弋姜夫人先中毒呢?”两这件事总要判断个先后。
“虞鼠极有灵性,在进入母体之前只有手指般大小,若是这弋姜夫人的母体先中毒,它是有所感知,不会进入母体的。而虞鼠之所以能在弋姜夫人体内长大,并将弋姜夫人腹中胎儿食尽,至少已经一个月了。”祭煜与我只顾着推论,竟忘了郑国大夫还有大王都在一旁,索性他们对这虞鼠的关注够强,听着我们一来一往的讨论也不觉失礼,祭煜心思缜密,很是慎重的思索了许久,道,“若祭煜想得不错,那应该是这虞鼠先进入到了弋姜夫人体内,开始吞噬弋姜夫人腹中胎儿,虞鼠在吞噬的过程中,为了避免母体发现胎儿有问题,也会在将胎儿化为精气的同时,由虞鼠排出脓液和杂气,造成母体的肚子仍然见长的假象。而从弋姜夫人中毒的迹象来看,应是死亡前几日才中的毒,遗体所呈现的中毒迹象与其他无异,所以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还需要取一些弋姜夫人遗体胃中的东西回去检查。”
见我迟迟不说话,大王问道,“霍汐姑娘,你不是受大夫的委任调查此案的吗?那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
“回大王,大人。霍汐认为弋姜夫人遇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弋姜夫人于五个月前怀有身孕,因为梦见锦鲤迎怀所以认为是个有出息的公子,大人自然高兴。”这毕竟可能是郑国大夫第一个亲生儿子。“可当时弋姜夫人身份卑微,霍汐斗胆猜测,在大人府中其他夫人均无子嗣的情况下,作为伯姜夫人陪嫁滕妾的弋姜夫人,产下儿子也极有可能被伯姜夫人收养。但是大人宠爱弋姜夫人,大王想必念及大人辅助之恩,就应了大人册封弋姜夫人为侧夫人的请求。之后,一个月前弋姜夫人受术士迫害,将这虞鼠放置于夫人体内,吸食弋姜夫人腹中胎儿的骨血,化其精力。此虞鼠养在弋姜夫人身体里,丝毫未被人察觉,于其他人来看,只看得到弋姜夫人的肚子还在隆起,恐怕都会认为,弋姜夫人的孩子还在长着。大概十天前,弋姜夫人遭人毒杀,在母体死亡之后,虞鼠便被困在了弋姜夫人的肚子里,直到灵堂七日陈设后,今日验尸,方才被发觉。”
现在令人最想不通的是,这怎么凭空又冒出来了两个暗害的人?!
先一个是使用虞鼠的术士之流,后一个是下毒之人。
这两个人,难道下毒的这个人,并不知道弋姜夫人已被下了虞鼠?
“祭煜公子,我有个疑问。”我说,“既然这虞鼠是术士所放出的,可吸食胎儿供给术士精力。那弋姜夫人遇害,这虞鼠困在了弋姜夫人的身体里出不来,又中了毒,是否会对那个术士也有影响呢?”
“这。。。。。。虽然古籍中并未有相关记载,不过祭煜以为,既然虞鼠可供给精力,应也可将其他供给施此阴毒之术之人。想来,弋姜夫人中毒之时,也许胎儿并未完全被吸食,可是虞鼠既然已经开始吸食胎儿,大概是因为不能自行中断,所以弋姜夫人中毒连带腹中仅存胎儿被毒死,这虞鼠食了有毒的死胎,便将毒素供给了它的主人。既然现在虞鼠未死,只是通体呈现异状,或许它的主人已经身中奇毒。”
吸食胎儿的阴毒之术,确实为人所唾弃。
“想不到如今这妖邪之术也会在我郑国出现!”大王怒火中烧。
巫蛊之术自天地始便是禁术,当年云锦使用巫蛊术唤汐月回魂,也曾遭到严惩。未想这许多年过去了,竟还有人犯险。
第二百六十一话 释放虞鼠的办法()
“你怎么看?”我终于忙完了手下的活计,擦了把手,然后静立一旁。
祭煜摇了摇头,“不确定。”又说,“也说不好,总觉得这先后下虞鼠和下毒的人有种关系。霍汐姑娘有什么想法了吗?”
“没什么头绪。”并不是泄气,“其实所有案件在完全破解之前都是这样的,我们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将一堆毫无头绪的线索联系在一起,可每一样证物和每一个细节却都是案发当时最重要的一部分,想着该如何将它们还原出原本的样子,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祭煜轻笑抬手用巾帕擦了一下,他硕大的袖子并未显得多累赘,“弋姜夫人胃里的东西,我也证实过了,只是一般的毒草,毒性虽强,但并没有什么特殊性。这种毒草在山上很容易找到,与朝月胃里的那些是同一种。只是她二人食下的方式不同,朝月是大量吞食毒草,而弋姜夫人胃里的毒草,应该是混在汤药里喝下的,已经与她生前吃下的其他东西经过融合,不太容易分辨。我刚才做了个试验,将各种毒草分别以不同的配药熬煮,得到证实了。”
“与朝月所中的毒是一样的?那么给弋姜夫人下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毒死朝月的人。”我以为毒草虽然好得到,但是这府里的人得到毒草的机会并不大,如果不是早有预谋准备着,那么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毒草呢。
祭煜点头,“我确实也这么想,弋姜夫人被下毒在前,朝月遇害在后。凶手显然认为朝月知道些什么,才会将她一并灭口的,可是朝月对此人毫无防范。”
“可是这个凶手,既然怀疑朝月知道什么的话,又为何会将宓姬当做目标呢?”宓姬恐怕是这件案子里最关键的人证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找到宓姬,还要追查这虞鼠的主人,今日在弋姜夫人的墓穴前,国君和父亲都在,而且周围的人很多,恐怕不出多日城里出现术士的消息便会传开。若不能及早破案,祭煜恐怕,姑娘也会受到牵连。”祭煜很担心。
“无妨,”我倒不以为意,“异术这种东西,多年前我便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连这异术都与时俱进了。”
养鼠害人,倒让我想起了后世流传甚广的蛊术。“如果,一个术士需要把手指大的小虞鼠放入弋姜夫人的身体里,那么他得有办法能在弋姜夫人怀孕四个月之前就接近她吧?”
不过不能提前知道,又怎么能布置下这一切呢?
“而且这个人,是用什么办法使虞鼠进到弋姜夫人身体里的呢?”我问。
祭煜愣了一下,“稍等,祭煜再去翻翻古籍,也许能找到些什么。”
。。。。。。
“雍姬夫人。”和祭煜分别之后,我准备回去自己休息的地方,好巧不巧地遇上了郑国大夫家的这位女儿,既然躲不开,我只能应着头皮走上前去同她问好。
结果毫无预料地,这位大小姐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霍汐姑娘。”这雍姬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地劲儿,此时彰显无遗。“你说你是来府上查案子的,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父亲面前与我为难。”
“霍汐无意与雍姬夫人为难,无非是受大人委命要查清楚发生在大夫府里的真相。当时情急,若霍汐所言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我忍了她一次,只因我知道今日为阻拦弋姜夫人下葬,我确实言语间与她起了冲突得罪了她,她的父亲是郑国大夫,即便此人在她父亲面前很是收敛,但是低头一时若能换得她接下来不为难,也算值了。
雍姬不以为意,“你将父亲抬出来压我,以为我就会放你一马了吗?你平白无故跑到我父亲府中,还是被那刁徒带回来的,你倒是说说看,他将你带到父亲面前,是否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刁徒?如果说是将我带回到他们府上来的人是祭煜,那么雍姬这刁徒就是在咒骂祭煜了?
我依礼揖手,“霍汐本来生活在村中,因病得村长照顾。后来府上的徊晏大人两次带人搜村捉拿宓姬。然而贵府家奴第二次进村的时候,正赶上宓姬躲在了村子里,为了保命逃跑,宓姬以利器抵在霍汐脖颈间作为威胁。可徊晏大人并未妥协,仍将宓姬捉拿。霍汐不幸昏倒,得祭煜公子相救,仅此而已。”我直起身来,“至于雍姬夫人所提到的其他,霍汐不知。”
“你还敢嘴硬。”雍姬的脾气很不好,有些随了她的父亲,但她的父亲绝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我问你,你当真不是那刁徒安排进府里来勾引我父亲的?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许了你什么心愿?你如果现在坦诚,我保证不会为难你,那刁徒答应给你的,我再多给你一半。”
勾引她父亲?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这雍姬竟然以为,祭煜救我,只是为了安排我进府来勾引她的父亲?!
我摇头苦笑,“雍姬夫人真是高估了霍汐,不过经此提点,霍汐倒要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为大人破了此案。该向大人讨得多少财富做报仇呢。”我收起笑意,“就此别过,霍汐还要再去想想弋姜夫人遇害的事,只希望这一巴掌能平息雍姬夫人的怒火,不要再与霍汐为难了。等霍汐查清了案件,自然会离开这里。”
这种地方,多一分钟我都不想待。
我行了礼,转身便离开。今日白天,我是听郑国的那位国君称她雍姬,才记得这个人的,她的父亲姓祭,可她却唤雍姬,我称她为夫人,是因为猜测她应该嫁了一位姓雍的大人。
。。。。。。
从验完弋姜夫人的尸体开始,国君立刻下令严查城中的术士。
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被此事牵连。只两天而已,城里官宦四处抓人,严查严审,从最初一个小小的案件,牵连出巫蛊之术,竟然闹成了这样,不说城中百姓,即使连我都不确定这个状况能否在捉拿真凶以后平定下来。
祭煜翻遍了古籍,查到的资料有限,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着实很不方便,可想着,如果这个时候便有了网络,也不知到了后世又该乱成了什么样子。
祭煜的古籍里提到,说是术士只能通过骗取人信任,使其口服幼鼠才能将虞鼠下到被害人的身体里,幼鼠不会因为被吞而死,但是需要辅助药剂,可以使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使幼鼠进入母体子宫。
然后开始吸食胚胎,至于术士该如何骗取母体的信任,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这通过生吞幼鼠的方式,确实让人难以想象,这术士该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才能让这些女人自愿做出如此地步呢?
后来提到这虞鼠进入母体开始吸食胚胎,给释放虞鼠的人提供精气,说是虞鼠和母体都不能与释放虞鼠的人离得太远,否则虞鼠无法正常将精气供给,只会损耗释放虞鼠的精力而已。虞鼠一边吸食胚胎,一边还会在母体里释放脓液和杂气,那大抵便是它分泌胚胎作为精气的这个过程中,所排出自身体外的废物,等到虞鼠将母体内的胚胎吸食殆尽,这母体自然也就会因为体内淤积大量的脓液而被毒死了。所以在母体孕三到四月时,是下虞鼠最好的时机,只需要一个来月,虞鼠便会将胚胎食尽。等到母体死亡,被下了葬,释放虞鼠的人会趁夜挖开墓穴,在母体的肚子上割开一刀,将虞鼠取回。
再需要让虞鼠静养个两三个月,虞鼠便会回到幼鼠状态,等着释放虞鼠的术士寻找下一个目标。
“所以,当时我验弋姜夫人的尸体时,其实是做了跟那术士回收虞鼠一样的动作。”打开了女尸的肚子,将脓液和杂气放尽,虞鼠便自己出来了。“可是我从弋姜夫人的肚子里取出来的虞鼠,似乎有些大吧?”
如果这虞鼠还能变回幼鼠的状态,那它大概也不会像我抓住的那只一样那么大了,毕竟母体吞下的幼鼠不是应该只有手指大小吗?但是我抓到的那只,却有手掌般大小。
“我猜想,或许是因为这虞鼠将中毒的胚胎化成了精气供给了它的主人,导致它的主人中毒,或许这个释放虞鼠的人已经被毒死了,所以虞鼠无法继续将吸食的胎儿精气供给它的主人,它自己就逐渐长大了。”祭煜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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