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宫两个月,以她的性格,大抵不会在这宫里树立敌人。
“去她当夜值夜的地方看看吧。”我提出换下一个地方。
侍女请我们往外走。
“就是这里了。”在一处空荡荡的宫苑门口,侍女向我们解释说,“当夜被派来值夜的人,本来是另一个宫女,不过那个宫女当晚因为吃坏了肚子,便请鹞珠帮忙。”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哥拦住了我,先问了一句。
“这里是良夫人的住处吧。”妲己看了看周围,并不是特别确定,“应该是良夫人的住处,良夫人是先帝的废妃,不过因为她对陛下幼年有颇多照顾,在将王都搬到朝歌的时候,陛下不忍将她丢在废弃的王都,就一并带了过来。她已经病得很重了,也许只有跟着陛下,才能得到太医的照顾。”
“那鹞珠在这里值夜的时候,她究竟是自己离开这里的,还是当时被人带走的,或者是被掳走、挟持……难道当时这宫苑里都没有人发现吗?”我忍不住问说,不过现在知道了这宫苑里实际上是有人住的,也就不能擅闯了。
“是。”侍女应道,“良夫人的宫里只有一位贴身照顾的婢女。平日在这里值夜的人,都只是候着,若是良夫人突然不适,里面的婢女会出来告知,只需要去请太医来就是了。可是当夜,良夫人宫里服侍的婢女说只见过鹞珠一面,后来良夫人睡下之后,她还特别出来看看,想和鹞珠做个伴,当时便没有看到鹞珠了。她还以为鹞珠偷懒,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打瞌睡了。”
“可是现在为何不见有宫人在此值夜了?”不会是这宫里又出事了吧。
“自从鹞珠出事之后,宫人值夜都是候在殿内,与这宫里伺候的婢女一同候着。”侍女说。
“接下来去鹞珠出事的地方看看吧。”我向宫殿内看了看,便转过了身。
走过那宫苑前的长巷,向连接他处的宫巷又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更加偏僻的院落里,发现了那口井。侍女退到一旁,“便是这里了。”
“从那宫苑到这里,要走一千零二十二步,我的身高是一米六五,步子的长度就应该在五十厘米上下,那么估算下来,一千零二十二步的距离,大概就是五百一十一米左右。”我将自己的估量告诉我哥。
“五百一十一米的话,而我们大概走了九分钟。”我哥侧过头来补充。
那么,也就等于是,鹞珠就是在这五百一十一米的距离,九分钟的路程之内,出的事。
我转过身对妲己说,“你掐住我的脖子。”
“什么?”妲己吓了一跳。
“我说,你掐住我的脖子,我想试着从鹞珠遇害的情景里,找到我们现在忽略的线索。但是你肯定没办法在我的脖子上造成鹞珠脖子上的伤痕,所以你用手代替凶手留在鹞珠脖子上的牙印,所以掐住我的脖子。”亏我还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妲己虽露难色,但她以目光向我哥询问了一下意思,我哥叹了口气,也答应了。妲己才走上前来,慢慢伸出手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纠正了一下当时鹞珠脖子上伤口的位置,然后自行用力,让她的手覆盖在我脖颈上更用力了一些。
鹞珠当时,就是被凶手咬断了喉咙丧命的。
她本能放弃挣扎,活活被咬死,可是在我的了解过程中,发现鹞珠不是一个会认命会自杀的女孩,她很乐观,很积极,所以她当时到底为什么没有挣扎呢?
那覆在我脖颈上的手,如同是死亡当夜贴近鹞珠脖颈上凶手的牙齿。
那温热的感觉,就是接近死亡的感受的话……
鹞珠的家人先后离世,她为了生存下去,两个月前进宫做宫人。她待人友善,认真积极,不会主动与任何人起冲突。她没有家人,没有背景,可如果凶手认为有非要杀害她不可的理由,甚至是不惜在这王宫里冒险动手。
那么可能是鹞珠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威胁到了凶手。
凶手连一日都等不下去了。
凭着鹞珠的性格,她不会与人为难,如果假设她威胁到凶手的话,那么鹞珠掌握到凶手的秘密借以威胁的可能性很低,因为她是一个甚至会去安慰他人要好好活下去的人……那么,威胁到凶手的,事实上就是鹞珠的存在了吧。是因为鹞珠的存在让凶手恐惧,因为突然出现在这王宫里的宫人鹞珠,吓坏了凶手?不,鹞珠进宫时间虽短,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是凶手才意识到鹞珠的出现,那么凶手在这王宫里出现的次数也绝不多。
鹞珠的身高大概在一米四五左右,她脖颈上被咬断的痕迹是……
“凶手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鹞珠出现尸僵时身体依然保持直立状态,从她脖颈上血液喷溅到衣服上的痕迹,可初步估算出凶手低下头咬住鹞珠脖颈的角度,所以凶手的身高要比鹞珠高二十五到三十厘米之间。而且凶手应该是一个在案发前至少两个月没有进宫的人,然后案发当日或者前一日进宫与鹞珠有过接触,而在案发当日,他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滞留在了王宫之中。”我皱了皱眉头,想要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案发当日,鹞珠是从凌晨到晌午做事,她一向是在这后宫里做些粗重的活儿,而且她生前从未与妲己见过,所以她做事的地方大抵是某些特定范围内,且不容易接触到外人。她一如往日的工作,可是在这一天,她却意外见到了一个视她为威胁的人。这个人就是杀害她的凶手,可鹞珠丝毫没有感觉到凶手在发现她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震惊。
也许是因为,凶手根本没想到,鹞珠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让鹞珠活下来,一定会对他造成威胁。
可是鹞珠却没有感受到凶手的紧张,和杀意。而对于鹞珠而言,她当日所见到的人或许特别,但是并没有特别到足以影响她当天生活和心情的地步。
没有特别的高兴,也没有特别的愤怒,更不至于沮丧……
因此排除凶手和鹞珠的直接感情关系,凶手不会是鹞珠的情人或者什么的,可能……不,鹞珠没有亲人了,如果凶手和鹞珠的亲人存在关系,那么鹞珠也许在进宫这样的选择之前,选择去投靠。可是鹞珠两个月前却进宫了。
那么,是鹞珠和凶手的某位亲人存在关系了。
鹞珠十四岁,可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案发当日与凶手的意外相见,没有影响她。所以当晚她接受了其他人的请求,代替那人在良夫人宫苑外值夜。可见鹞珠当时的心情和生活都没有因此受到改变,所以推断,她和凶手甚至是那个与凶手有关系的人,都不存在感情纠葛。
原本值夜的人,是因为吃坏了肚子,所以只能求鹞珠帮忙。
凶手不见得与那个原本值夜的人接触过,因为让人吃坏肚子的办法有很多。但是鹞珠值夜的这件事,有极大的可能,当时确实是凶手的安排。
第两百一十八话 酒肆老板的遇害()
“怎么了?”天快亮了,我和我哥在妲己侍女的陪送下出了宫门,立时就看到了守望。
“酒肆出事了。”守望迎上前来,见那侍女已经转身回到宫里,才与我们说,“酒肆的老板被杀了。”
我一阵错愕,看向我哥。
“走吧,去看看。”我哥下了决定。
酒肆的老板是在丑时前后遇害,现场还有两个人,焯服和召覃。
焯服被刺伤,萧珏已经帮他处理好了。召覃守着焯服,看起来十分担心。我走进酒肆的时候,酒肆大堂里站着阿大,和他一个手下,其他的官差则在外面把守,萧珏和竹牙正在勘验倒在炊房门口的酒肆老板,召覃和焯服坐在一边。
听到动静,萧珏抬起头看了过来。
我试图询问他酒肆老板的死亡原因,萧珏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先不要问。我看了看我哥,我哥明白,便去寻找留在酒肆大堂内的其他线索。
“这么巧。”我走向焯服和召覃,我们昨夜分别的时候,已近子时,没想到天刚亮又见面了。“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昨日分别之后,才想起来落了些东西在这里,便回来取。没想到刚好遇上了歹人将酒肆老板杀害,匆忙之下,被他刺伤后逃跑了。”焯服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回说。
丑时发生的事,而现在是卯时。阿大得到消息去客舍请我们是寅时,而当时只有萧珏在客舍里,萧珏与竹牙随阿大前来,交代守望到王宫门口去等我们。
算下来,焯服左臂上的伤大概是一个时辰前,被萧珏包扎好的,但是这会儿,那白色的布条间隙还在渗着血迹,那包扎起来的伤痕只怕不轻。“落了什么东西?夜里都那么晚了,为何不在天亮之后再回来取呢?是不是很重要。”
焯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拿给我看。“这是父亲留给焯服的东西,昨夜未注意,便落在了酒肆里。与萧夫人分别之后,焯服同召覃回到宅院中方才发觉遗失。一路寻了回来,后来焯服见酒肆内灯火晃动,便以为老板还未休息,想要进来打听一下。可是当时老板并不在酒肆堂中,焯服也很快在先前坐过的地方找到了这玉珏,听到炊房里有动静,就……就以为老板在炊房之中忙碌,想着起码打个招呼再走。可是还未接近炊房,忽然就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与焯服相撞,然后以匕首相逼,刺伤了焯服之后就跑掉了。在外面帮焯服寻找玉珏的召覃,恰好听到焯服的呼救,就赶了过来。”
“原来是家人留下的东西。”我才将目光移向召覃,“召覃公子也受伤了吗?”
“没有。”召覃铁青着脸回答。
“焯服公子,你没有看清楚,袭击你杀害酒肆老板的人,长什么样子。”我试图勾起焯服的回忆。
“样子……”焯服低下头去想,“他应该是个男人。他的个子很高,而且很壮,就像是庞然大物一般,忽然从炊房里冲了出来,挡在焯服面前的时候,吓了焯服一跳,甚至一度忘了呼救。他拿着匕首,冲着焯服呲牙,然后猛地向焯服刺了一刀,焯服受力倒在地上的时候,才给了他机会溜走。”
这个说法倒真是……“那焯服公子,可曾注意到,袭击你的人是哪只手拿着匕首呢?”
“右手。”焯服没有想就给出了回答。
右手?“我明白了,两位公子可以先回去了。”
我给阿大说了一声,让阿大将他们两个人放行,这才走到萧珏身边,而萧珏还在仔细勘验尸体。
“炊房里,很整齐啊。”我哥在现场转了一圈之后,也走了过来。
“嗯。”我正在心里慢慢将线索归类,滤出头绪。
“凶手,是焯服吗?”我哥低声问了句。
“不是。”我否定了。
“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清楚了。”他点了点头。
“但是我仍然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袭击那些女孩。”我还是……
“别着急。”我哥说,“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凶手了,接下来将他盯紧了,不要再让他伤害其他人,就行了。锁定凶手之后,试着从凶手的角度去揣摩,凶手杀人的动机,会更简单一些。”
“哥。”我侧过头去,“你说,促使一个表面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心理变得扭曲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是经历。”他回答我。
经历。
萧珏收手,结果竹牙递过来的手巾,将手擦了一遍。
“他是怎么死的?”我急着问。
“被一刀刺穿了心脏。”萧珏先是答了一句,然后才解释,“杀死酒肆老板的刀和刺伤焯服公子的匕首,都是这酒肆之中原有的东西。只不过刺伤焯服的匕首留在了酒肆之中,但是杀死酒肆老板的刀却下落不明,不排除被凶手带走的可能。”
萧珏示意我们跟着他进了炊房,这炊房案板上确实留有一个刀印,但是却少了刀。
他说,“案板上的这个痕迹,应该是一把较长的刀,多用于将所食之肉剔除骨头所用,老板将他所有的刀具平时都砍在案板上立着,但是这个痕迹上,却少了一把。而刺伤焯服公子的匕首,是老板之前才向铁匠购买用来防身的,这一点,阿大已经向铁匠证实过了。”
“那么,就是可以排除杀害老板的人,不是与之前连续命案有关系的人了?”萧珏的话让我再一次产生困惑,对于之前五个死者,凶手都采取了咬断喉咙的杀害方式,但是对于这个酒肆老板。凶手借用留在炊房里的刀,将酒肆老板一刀刺穿心脏,并且将酒肆老板的防身匕首夺去,又刺伤了焯服?
萧珏却沉重得摇了摇头,“未必。”随后说,“酒肆老板虽然被发现死在炊房里,但是他并非在炊房里遇害,竹牙刚刚找到留在大堂里的血迹,这酒肆的大堂,地面只是土壤而已,如果想要隐藏血迹,只需要将土松动翻一翻,然后踩实就可以了,竹牙找到的血迹,是在大堂里一张桌子的缝隙之间。至少可以判断出,老板遇害的地方是在大堂,随后被人拖到了炊房里,大堂被清理过,留在地面上的土被重新翻过,接下来找到刚被翻过的地面,证实土壤里有血,就可以大概判断出酒肆老板遇害的位置。”
“桌子被人移动过了?”如果找到了沾有血迹的桌子,那么正常情况下可以认为桌子附近就是老板真正遇害的位置,可是萧珏却说要找到被翻动的土壤。
萧珏默认。
“凶手进到酒肆大堂里,然后拿着炊房里的剔骨刀,回到大堂里将老板杀害。然后,凶手将老板又拖回到炊房之中,还将留在现场地面上的血迹清理了?”凶手如果是一刀刺穿心脏的话……
他应该先是将大堂里的桌子擦干净,然后为了避免被检查出来什么,还特意调换了几张桌子的位置。
之后,对于留在地面上的土,他将地面翻动,借以将染了血的土壤藏起来。
等他再回到炊房的时候,偏偏这会儿,焯服来找他掉下的玉珏。却误以为炊房里的动静是老板发出的?结果凶手忍不住从炊房里冲了出来,甚至用老板的匕首刺伤了他,借机离开。“焯服刚刚说,凶手很高……”
“很高?!”我哥突然间很诧异,“如果说凶手很高,那不是和你推理出来的凶手身高有出入吗?”
“对。”我心事重重。“而且焯服说,刺伤他手臂的凶手,是右手握着匕首。”
萧珏愣了一下,然后侧过头看了看我哥,他突然笑了。我哥一看萧珏笑了,也愣了一下,接着也笑了。我知道他们俩都明白了,“看样子,我要去拜访一下臣肃大人了。萧珏,你再想想香灰的事,看能不能从香灰找到这几个女孩的共同特点,推断出凶手选择她们作为目标的原因;哥,你等下去趟臣谨大人府苑上,再证实一下缗惠遇害当天前后发生的事,找出缗惠的奶娘,明明说缗惠当晚和焯服有约,焯服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又想了下来,我凑到他耳边,“还有一件事你要证实一下,缗惠的奶娘之所以对焯服有偏见,是不是因为……”
“你,这是,这是真的?!”我哥听了之后眼睛都瞪圆了,他哭笑不得。
“守望!”我转过身去找守望,守望和竹牙都候了过来,“守望,你带着萧昀和锦阳,去一趟第三个死者洹娘家,证实一下洹娘在死前都和什么人接触过,他们俩应该能注意到些什么。竹牙,得麻烦你跑一趟月棠的姨母家,去证实月棠这次来她的姨母家究竟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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