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杀害鹞珠的凶手,大致可以锁定在鹞珠认识的人之中。
“第二名死者,缗惠,是臣谨大人的爱女,缗惠的遇害,我有疑议的是,她身上留下的伤痕。”萧珏说着,眼神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了我小腿上,“缗惠在死后,身上的伤才逐渐浮现出来,有一些伤是磕撞所留下的,但是在她刚刚死去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在发现缗惠尸体的同时,我想更多人的关注,应该都是在凶案现场的血腥惨烈上,有一部分伤痕,比如说划破肌肤流血造成的直接伤害,会更容易被人注意到,而之后被发现的,是缗惠身上几乎遍布全身的磕撞伤。而这些伤因为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呈现出来,所以当时不会被人所留意到。我在想,如果联系起来缗惠头顶撕裂的头皮,她生前的最后一刻,可能都在经受折磨和毒打。身体肌肤直接破裂的伤口,一处是脖颈上的咬断伤,一处是胳膊上的划伤,还有一处是腿上,胳膊和腿上的这两处伤都不浅,但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虐待她的同时,例如,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磕撞在不同的地方,然后胳膊和腿是撞在了尖利硬物上,划伤造成的。”
难怪他要留意我的小腿,是我昨日不经意磕撞,倒让他明白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刻,可能是经历了毒打和虐待,所以造成了那些伤痕。
但是,“我们向缗惠的情郎,也就是据说她当晚偷偷离开家去见的那个人,焯服,证实过。当晚焯服和他的好友召覃在酒肆中饮酒解闷,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都未曾听说过缗惠与焯服有约定见面的事。酒肆老板可以证明,他们是天亮才离开酒肆的,而缗惠是在天亮之前就被发现死在市井之中。所以我认为焯服的作案可能性很小。”转过头,看到昀儿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故意停了下来,问他说,“昀儿,你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
昀儿很谨慎,“娘,我……”
“昀儿,你如果留意到了什么,就直说,现在大家在讨论案情,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就算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毕竟现在这么多人在,不会因为你说错了什么就影响了个别判断的。”我哥留意到昀儿的犹豫,所以将昀儿推到大家面前来,“你不是很想要像你爹娘一样,可以成为一个断案如神的人吗?”
昀儿似有决定,但是他还是难免有些忧虑。
“说吧。”我见他一直在看着我,所以向他点点头。
昀儿终于拿定了主意,故意抬起头来,还是有些拘谨。“娘,昨日我们不是去那酒肆之中,见到了焯服公子和召覃公子吗?”
我应了句,“嗯,所以呢?”
“昀儿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些奇怪。”昀儿一直在心里反复犹豫的就是这件事,“虽然能看得出召覃公子和那就酒肆老板都没有说谎话,但是在召覃公子出现之前,娘你明明在询问焯服公子,案发当晚发生了些什么,那酒肆老板就在一旁,但是他却没有主动向我们证实,当晚那焯服公子和召覃公子就在酒肆中饮酒到天亮。是后来召覃公子到了之后,自己说出了这件事,老板才承认,我在想的是,那老板当时的反应,好像有些害怕召覃公子一样,他没有主动说出与召覃公子有关的事,是不是因为召覃公子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是那酒肆老板不敢得罪的呢?”
在听完昀儿的话之后,我和萧珏相视一笑,我伸手将昀儿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头。“不错嘛,可以观察到这一些,说明你当时有用心在发现,确实进步了。”
“娘,那我发现的这件事,是不是有帮到你?”昀儿很是得意。
“其实夫人一早就留意到了,已经让我去证实过那位召覃公子的身份了。”竹牙在一旁打趣。
昀儿有些落寞。
“不过我发现的,和你发现的还不是完全一样,我当时率先留意到的是,那位召覃公子的衣着打扮,和平民有很大的差距,而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恰好可以侧面表现出这个人的性格。而召覃公子在案发当晚,和最重要的嫌疑人一起出现在酒肆,所以这一点一定要去证实。”我和昀儿解释说,“而你在知识面上不如娘亲广,所以用直觉去发现周围人的神态和反应,找出破绽。所以慢了娘一步,现在知道,娘为什么让你多学些东西了吧?”
昀儿自信心又恢复了,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尽管不甘心,倒也服气了,点了头继续留意我们的话。
第两百一十一话 被妖化的妲己()
“第三起凶案的死者,是洹娘,她是成为农户家的女儿,案发当日,是一大早城门刚开挑着菜来到朝歌城里卖的。却在天亮之后被街市上摆摊的小贩发现遇害。与前两件案子相同的是,洹娘也是遭到凶手咬断脖颈致死,在现场留有大量血迹,霍汐当时在场,给出的判断是,现在有极大可能是死者遇害的地方。但是和前两件案子不同的是,第三件命案的死者,身上所留下的伤痕较多一些,都是直接伤害,所以不止脖颈上,身体的多处伤口也是大量出血的主要原因。而且要注意的一点是,洹娘的身上,左右的手腕被扭断了,她的右腿膝盖处骨头断裂,身上也呈现大量抵抗时留下的伤痕,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在遭到凶手的袭击之后,洹娘并没有昏厥,或者是放弃挣扎,她显然是在与凶手的抵抗过程中,逐渐丧失体力,导致她被凶手咬断了脖颈,因此遇害。”萧珏将第三具女尸的检验分析出来。
“第一个死者是自己放弃了挣扎,第二个死者是在死前遭受虐待和毒打,这第三个死者却是因为反抗留下伤痕因为体力不支而遭到杀害……”除了她们的死亡特征,在死亡前的情况却是一点都不相同,难道凶手真的是不止一个人吗?
“第四具女尸,由霍汐的好友证实,是骊山氏人,月棠。月棠死状惊悚,虽然证实同样是被凶手咬断喉咙致死,但是在她完全死亡之前,凶手便已经开始实施他的暴力犯罪,将月棠撕碎……”说到这里,萧珏不由得停了下来,回忆起当日的所见,每个人心里都很不好受。“可以确定,部分躯体是在死者未完全死亡之前撕裂下来,凶手咬断死者脖颈之后,致其死亡,却还是将她剩余躯体尽数撕碎,可见凶手极度残忍,不过很奇怪的是,死者死亡的地点附近就有住户,在凶手将死者撕裂之前,死者为何没有呼喊?”
为何没有呼喊……
凶手没有直接杀害月棠,却先撕裂了她部分的躯体,再咬断她的喉咙,然后才将她的尸体彻底撕碎……在完全丧失意识的前提下,因为撕裂,她不可能感觉不到痛苦,如果感觉到了,那又为何没有大喊出来?周围的住户没有一家听到声音,但是……
从第一个死者开始,就放弃了挣扎,第二个死者遭受虐待,第三个死者反抗被杀,第四个死者没有挣扎……像是绕了一个圈,又绕回了原点。
厅内,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四个死者,在身份和背景上没有任何联系,凶手锁定被害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变态杀手随机选择目标吗?那么这个变态杀手,又是如何做到让第一个和第四个被害人放弃挣扎的?
第一个死者,是王宫里偶然值夜的新人。
第二个死者,是臣谨大人的女儿,案发当晚因为与情郎焯服的约定,而偷偷离家,所以遇害。可是很奇怪的是,焯服与召覃在一起,他们都否定了知道缗惠与焯服相约的事,而且在召覃无意间透漏的信息里,焯服对缗惠,似乎并不是因为动情才挣扎着要迎娶她。他们两个人是自幼订婚,后来焯服家出事,他的父亲被杀,焯服和他的母亲因为得到了缗惠的帮助,焯服对缗惠才十分感激。是因为这样的感激,使得焯服为了报答缗惠,才想要完成她的心愿也就是迎娶她为妻。
是因为感激,而不是因为爱,如召覃所说,焯服是个君子……所以焯服知道臣谨大人和那些所谓修行之人走得亲近,欲以孩童的心炼就丹药的事,也不肯亲自向人泄露。那么缗惠和焯服的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只有缗惠知道,而焯服不知道,如果连焯服都不知道,那么凶手又是如何知道当晚缗惠会偷溜出家里呢?
第三个死者,是城外菜农家的女儿,虽然她每日都会进城,但是只有那一日是因为一直以来和她同行的弟弟生病,她才不得已独自进城摆摊的。如果说凶手是一早就策划好了,将她选定目标,那么那一日没有跟在她身边的弟弟,倒像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第四个死者,是骊山氏人。死去的前一日才到了城外的姨母家探亲,死去的当日是临时起意要来朝歌城中看看,结果当日就出事了。凶手不可能提前知道她的情况啊,如果前三起案件的凶手,是在这朝歌城中生活的人,所以知道城中的情况,选择了那三名死者的话,对于第四名死者的出现,他不可能预料得到啊。
凶手选择被害人,真的只是随机犯案吗?“这四名死者,她们的躯体都是完整的吗?”
萧珏迟疑一下,正捏着杯子饮水,听了我的话,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是,除了喉咙被撕咬的部分有微末残缺,躯体大致上都是完整的。甚至第四个死者虽然被撕裂得无一处完好,索性当时的官差将现场所有遗留的部分都带了回去,从内脏到躯体,都可以完整拼凑起来,所以没有遗失任何部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凶手除了咬断脖颈这一点,就真的找不到他其他的变态之处了。“不过,第一具女尸只有脖颈咬断,身上少有外伤,第二具女尸受到虐待,死亡之后数日内伤处才逐渐显现,第三具女尸受到的外伤更多,甚至出现扭断手腕这样的伤势,到了第四具女尸完全撕裂……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在杀人犯案的同时,他的狠毒手法似乎也在一点点变得残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如果再有第五个……”我哥心下的状况未必比我轻松到哪儿去,只是依据着我的说法推断着,但话还没说完……
“第五个,第五个……第五个出现了!”从客舍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那日岸边派人收拾女尸的官差。
守望转瞬便迎了出去,不多会儿将那人带进厅中。只见他吓得脸色惨白,竟半天未能恢复神志的清醒,嘴唇发紫,捂着胸口似是憋得喘不上气来……萧珏立刻起身,只一眼,守望了然递来他平时行医用的器具,萧珏拨出针,在那官差的多个穴位上进行针刺急救。
半晌,算是救了他的一条命,那人向萧珏跪谢,“谢谢大人,谢谢……”
“无事的,”萧珏让守望和竹牙将他扶起,“你既然平日心悸气短,自己便应多注意一些,勿要太过急躁影响健康才是。”
“唉。”官差苦着一张脸,才向我们报说,“小的阿大,这一次,这一次实在是……求萧夫人救救小的们吧……”
“你刚刚说,第五个出现了?”我哥瞧了瞧我,然后向那个自称阿大的官差问道。
他拼了命地点头,“是。”
“可是就算是第五具尸体出现了,再着急也得慢慢查下去。你为何这么慌张,而且,跑来找我?”这是让我不理解的一点,我虽然接受妲己的求助,帮她调查这朝歌城中屡屡发生的命案,但是同样在查这件事的各个大人不在少数,我算是低调的了,唯恐在这已有甲骨文记载的历史上,留下些许痕迹,可这阿大却冒然跑来,求我救命……
“是一个老人家说的……其实,也不是第五具尸体,这一次发现的,只是一条断臂而已,还不能确定是哪个人死了,现在下面也没报上来。不过,有这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留着长胡须,刚开始,小的也以为这老人是路过的,但是他看了看小的们打捞出来的断手,就皱着眉头说了句,此事若不是萧夫人,恐怕任何人也不会查出真相了。”他担惊受怕地小声回着,“小的回去后,左想右想,怕这件事再闹下去收不了了,上面怪罪下来,受罚的还是小的……”
帝辛在位,各种折磨活人的酷刑不断,令人畏惧……
只是令我更加在意的是,这阿大口中那个老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夫人!夫人!”锦阳从外面一路小跑进了厅中,与迎上前去的昀儿撞了个正着,眼见锦阳一脸的惊悚,昀儿伸手扶住了他,锦阳却早已乱了手脚,指着客舍外面大叫,“出事了!第五个遇害的女人,出现了!……”
厅中气氛即刻冷了下来。
昀儿惊得不知所措地回望过来。
“竹牙,你先把两个孩子带下去吧。”我哥环视了一下厅中,才起身将昀儿和锦阳推给竹牙,竹牙惶惶不安地应下,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房中。
那阿大在反应过来之后,竟忽然高声叹了一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又出事了,没想到这凶手还真的是按捺不住,短短几日内,在所有人都盯着的同时,他竟然再一次犯案,是对鲜血太过渴望,还是心里对于杀戮有止不住的冲动?
这个凶手好像根本不在意在城中造成的影响,难道是某一部分想要借此将妲己妖化的人,故意在城中制造的混乱吗?
第两百一十二话 不停止的杀戮()
是妲己派了宫人,特意寻到客舍,他们向锦阳说明了来意,却因为又发生惨案的事竟将锦阳吓坏。
宫人将我们接到第五个惨案发生的地点,驺尹大人的府苑上。
阿大一直低着头,任谁说什么,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死者是驺尹大人的儿媳,禾姜夫人。她的夫君是驺尹大人的长子,臣肃大人,听闻臣肃大人和驺尹大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本是驺尹大人的妻子湘靡夫人和他人所生的一个儿子,后来湘靡夫人与驺尹大人成婚,这理所当然的,驺尹大人就成了臣肃大人的继父。湘靡夫人的娘家据说很有势力,湘靡夫人与驺尹大人成婚第六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臣肃大人比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要长十五岁,他和他的继父驺尹大人关系不太好,所以在两年前成婚后,搬离了驺尹大人的府苑。而他的妻子禾姜夫人之所以会在驺尹大人的府苑中出事,听说是因为昨天下午禾姜夫人来给驺尹大人和湘靡夫人奉食,后因大雨不得已在府苑中留宿,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阿大的手下将他们早上在后巷一口井中打捞出来的断手带了过来,刚好与禾姜夫人尸体上断裂的左手手腕相符合,萧珏带着竹牙上前去检查。
我在府苑中环视了一眼,看到一个匆匆从大门外赶回来的人,他站在庭中,神色哀伤至极,凝望着禾姜夫人的尸体,几次想要上前却都被拦了开。驺尹大人注意到他,丢下众人向他走了过去,却遭到怒目相对,我们距离有些远,加上庭中各种声音的吵嚷,所以我没能听清楚驺尹大人同他说了什么。但这时,我却留意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走到了他们中间。
是召覃!
我犹豫一下,然后给守望使了个眼色,守望跟着我向他们走去。
“是你?!”召覃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为难之际,看到了我,十分诧异。
“召覃,这位是王后请来调查此案的萧夫人,不得无礼。”驺尹大人连忙制止。
“萧夫人,”召覃在口中喃喃自语,竟与驺尹大人不屑笑道,“我认识她。”
我含笑不语,能真切感受到他对我的一种排斥。
“只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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