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第三号房。对了。刚才安西兼子和月崎弥生提到的地方。也许三号还是空的。
“这间可能是空的。”片山站在三号房的门前说。
“那就进去吧!”
麻理追上来。“片山先生!”
“你一过来,我就开枪打他!”少女的脸因汗水而发亮。“你留在这儿——知不知道?”
“好吧!”麻理的脸色苍白,可是语调十分坚定。“我应该怎么做?”
“我要钱!”
“钱?”
“你们身上所有的钱,全部拿给我!明白吗?假如不想这个家伙死掉的话——”“好吧!”麻理点点头,“你们在三号房吗?我去拿钱来——不要开枪打这个人哦!”
“快去!”
麻理望望片山,片山向她点点头,麻理转身跑开了。
“进去里面!”少女命令。
片山打开第三号的门。
当然,舞台上,第二幕还在进行中。片山进到里头,回头望着少女。
“你想作怪的话,一枪打死你!”少女说着,反手关上后面的门。
“我知道啦。请你小声一点!”片山说。
“你说什么?”
“大家都在听音乐。如果骚动起来,你就跑不掉了。”片山低声说道。
“好吧!总之,钱没拿来以前,你要留在这里!”
片山发现少女的视线移转了些。
这样扑上前去未免太危险了。片山追随她的视线,暗叫一声不妙。
他以为厢房是空的,想不到有一位客人。他坐在最靠里边的位子,也许睡着了,头部稍微往旁边倾斜。
片山不想把其他客人牵连在内……
“他睡着了吗?”少女低声细语。
“好像是的。”
片山悄悄走上前去——那位客人竟是阿林!
月崎弥生和安西兼子要来这里见柳美知子——即是水科礼子。于是阿林也来了。
可是,他为何睡着了?
片山俯前去偷看阿林的脸,蓦地睁大眼睛。
“怎么啦?”少女说。
片山退开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这个人——死了!”
“什么?”少女反问。
片山觉得匪夷所思。刚才被人用枪指住,现在尸首就在眼前,自己竟然并不觉得十分害怕。
不晓得心理学上有没有这种说法,所谓的“负负得正”原理。
“他死了?”少女惊异地睁大眼瞳。
“软绵绵的,一动也不动……”
片山还在想,阿林为什么跑来这里?
“他是谁?”少女问。
“日本人。跟我们住在同一间酒店,称不上是朋友。”
片山的视线无意中触及大衣挂架。厢房席内部幽暗,从大堂进来时,座位比较明亮,入口一带反而看不清楚。
挂架上的大衣,不是阿林的东西。
那是女性的皮草长大农。相当名贵的感觉,十分柔软的样子,长及地面。
少女也飞快地瞥一瞥长大衣,说:“好漂亮。好像很名贵呢!”
“喂,你真的是为了钱才绑架我吗?”片山说。
“你以为这种事可以开玩笑么?”
“不,我知道你们是认真的。可是——”片山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阿林发出“嗯”一声呻吟。片山傻住了……“原来他只是睡着而已……”片山喃语。
3
“真是的,跑到哪去了嘛!”晴美叹息。
其实晴美绝对不是什么歌剧迷。她把歌剧看成古典音乐,电视广告上可以听得出名堂的,最多只是西班牙的“波列罗舞曲”而已。
可是,置身歌剧院的厢房席中听歌剧,跟在家里听收音机飘扬的音乐,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疲倦之余,不妨浏览舞台的设计,管弦乐队以及其他厢房席。光是看装饰比较不会腻。
不知什么时候,六个人的厢房中,缺了片山、阿林和福尔摩斯。
纵使可以饶恕石津在呼呼入睡,可是片山竟然跑到别的地方去,可叫晴美不高兴了。
麻理轻声说:“万一他迷了路就麻烦啦,我去找他。”
麻理走出厢房去了。
晴美看了一会舞台,开始坐立不安。
不错,假如单是片山迷路的话,她倒并不怎么在意。可是连福尔摩斯也不回来,可有些不寻常了。当然,在这种场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才是……然而——月崎弥生、安西兼子、林哲一,以及网田夫人,全都聚集在这里了。他们都是跟柳美知子有关连的人,也许不能一口咬定不会有事发生。
纵使今晚是为了观赏歌剧而来,可是全体集会在一起,难道纯属巧合?
一想到这点,晴美马上老毛病发起,觉得事情背后另有蹊跷了。
终于按捺不住,走出厢房。结果留下石津一人睡梦方酣,歌剧变成至高的“摇篮曲”了。
晴美走到楼梯口时,传来福尔摩斯的叫声。
“哎呀,到底你们跑到哪儿去啦?”
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走过来,没有特别急促的样子。晴美弯腰下去抚摸它的额头。
“哥哥他们在哪儿?有没有看到他?”
福尔摩斯冷淡地扭过脸去不理不睬,似乎表示:“我可不是他的保镖!”
“虽然这样……”晴美正待解释,有人喊了。
“哟,小猫咪原来在这里呀!”
月崎弥生走了过来。
“你说福尔摩斯——”
“它叫福尔摩斯呀!好怪的猫。”弥生微笑。“猫真是奇妙,看起来好像看透人心的样子。”
“这只猫是特别的。”晴美一把抱起福尔摩斯。“对了,请问有没有遇见我的哥哥?”
“你哥哥?没有哇。”弥生摇摇头。“刚才休憩时间见过而已。”
“刚刚演奏途中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晴美说。“不晓得跑到哪儿去啦。”
“是不是不喜欢歌剧?”弥生问。
“他什么都不喜欢的。”晴美坦率地说。“尤其最怕女人和尸体。”
“尸体?”弥生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府上是开葬仪社的?”
“不是的。”晴美笑了。“我哥哥是一位刑警。”
“刑警?你说警探?”弥生睁大眼睛。“哦,看不出来咧!”
“关于这点,当事人也有自觉。”
福尔摩斯在晴美的腕臂中扭动身体。“怎么啦?”晴美让它跳到地面去。
就在这时,麻理噔噔噔地跑步上楼梯。
“晴美小姐,不好了!”
“怎么啦,难道哥哥跑进别人的厢房——”麻理气喘喘地说:“有个女孩子——”“女孩子?”
“跟片山先生进了厢房——”
“果然不错。”晴美露出厌烦的表情。“又是女孩子提出控诉,被哥哥强暴是不是?
他就是这副德性!”
“片山先生的生命有危险啊!”
“哥哥?”
“他被人用枪指着——对方要钱!”
“枪?钱?”晴美的眼睛眨个不停。事情看来相当复杂的样子。“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麻理摇摇头。“我想她是本地第二代的日侨,穿牛仔裤的少女……大概十六七岁吧!总之,她用枪威胁片山先生,叫他把身上所有的钱交出来,不然他就没命……”“哥哥真是!”
晴美首先的反应是生气,而不是担心片山的安全。快要三十岁了,而且身为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居然被一名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挟持着!
“太丢脸了!我嫁不出去啦!”
晴美的生气方法别具一格,令人意想不到。
“万一片山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麻理急得手足失措的样子。
“没事的。他不会那么容易死去。”晴美说。
“应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可是,万一片山先生他——”麻理的话还没说完,传来一个男声。
“片山怎么啦?”
“啊,栗原先生。”
栗原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过来。
“哎,歌剧这玩意儿的确是好,可是听得很累——我打瞌睡,所以出来散散步……发生什么事吗?”
“哥哥被人绑票了。”晴美说。
“是吗?那真可怜。”栗原完全不放在心上。“歹人是不是让这位福尔摩斯小姐捉到了?”
麻理差点哭出来。“怎么如此若无其事的!片山先生可能被她杀了啊!”
“什么?你说真的呀!”栗原的眼瞪得老大。
麻理说明原委后,栗原的脸涨得通红,然后双眼发亮,嘴巴喷火——当然这是夸大的形容调。
“好家伙!这件事关乎日本警视厅的名誉,必须把片山平安救出魔掌!”栗原握紧拳头。“走吧!”
走了几步又回头问:“片山在哪儿?”
“他在下面,一楼的三号厢房席中!”麻理说。
“什么?”一直在旁边发愣地观察进展的弥生,不由喊了一声。
“弥生小姐,你知道那个厢房的事?”晴美问。
弥生慌忙推搪说:“不,只是觉得——那里很靠近我的厢房座位而已!”
“奇怪,怎么会把片山当作值钱的东酉绑票?”栗原不解地搔搔头。“不过,假如他被监禁乃是事实,必须做点什么了。”
“总之,假如不带钱去的话……”麻理说。“可是,时间太急,无法立刻筹到钱啊!”
“如果回到酒店,我们还有一点。”晴美说。“不过,几乎都是旅行支票啊!”
“喵!”福尔摩斯不耐烦地叫了。
“对啦!”晴美恍然大悟。“可以不必真的带钱去。”
“不错。”栗原点点头。“就跟在日本遇到这类事件时同样的办法处理好了——喂,那条大汉在哪儿?”
“你说石津?他在里面睡觉!”
“叫醒他!因为他有气力,正好派上用常”晴美急忙回到厢房中,拼命摇晃正在发出呼噜呼噜声入睡的石津。
“哦?完毕了吗?”石津甩甩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喝采。“好哇!”
晴美顿时脸都白了。
何其幸运!恰好是第二幕的间奏曲结束的瞬间。
响起哗啦哗啦的掌声。音乐指挥向三楼厢房席的“知音人”笑一笑。
晴美忙不迭地把石津强拉出去……
“结束了?”少女说。
“不清楚……”
片山悄悄地瞄了阿林一眼。他以为鼓掌的声音会使阿林醒过来,谁料他依然没有醒来的动静。
掌声持续了一阵子,少女显得非常不安。
也许她怕歌剧结束之后,可能有人进来这里吧!那件皮草大衣应该会有主人。
现在这位少女无法冷静行动了,假如有两三名对手出现的话。可想而知,她不习惯做这种事。
“小姐——”
片山的话还没说完,少女立刻紧握手枪指住他。
“不要动!”
少女汗流浃背了。片山不觉得害怕,反而开始可怜她。
“不要紧,我不动就是了。”
片山坐在地上,靠着邻室的厢房间隔墙壁。
音乐又开始了。
“好像还在继续!”
“总共有几幕?”少女问。
“不知道。”片山摇摇头。
“你是因为喜欢歌剧才来这里的吧!”
“我是第一次听,第一次看。”片山老实地说。“你当真是为了钱而绑架我的吗?”
“你管得着吗?”
“对啦!”片山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在圣土提反教堂遇见你的。”
“不错。当时你告诉你的朋友,你就住在帝国酒店,所以我认为你很有钱。”
“那真抱歉,你搞错了。”片山摇摇头。
“什么?”
“某人为了表示答谢,替我们付酒店费,我们才去住那种高级酒店的。凭我自己的薪水,根本住不起帝国酒店。因为我是微不足道的小警察啊!”
少女睁大眼瞳。“你是警察?”
“嗯。我是一名刑警。”
“是吗?”少女对他怒目而视。“那就没有搞错了。”
“什么意思?”
“我讨厌警察!”少女的声音含有激烈的恨意。
“可是,你不是住在维也纳么?而我是日本的——”“全世界的警察都一样!”
“月薪微薄这点一定一样。”片山平静地说。“喂,我不会说你的不是。丢掉手枪吧!”
“没那么便宜的事!”
“你逃不掉的,你的朋友被逮住了。现在他们一定在到处找着你。即使你拿到一点钱,你想怎样走出去?”
“不关你的事!”
“你才十六——或十七岁左右——对不对?”
“十七。”
“不是很年轻吗?我不晓得你抢到钱要来做什么,但是为了这种事而浪费宝贵的青春……”“已经太迟了。”少女的脸歪斜地笑一笑。“总是迟了一步。”
“总是迟了一步?”片山盯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张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最后改变主意的样子。
“丽莎。”
“你叫丽莎?你父亲是日本人?”
“嗯。不过,现在的我,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奥地利人。只是一名不良少女。”
“不良……刚才跟你一起的大个子,是情人吗?”
“你说约翰?不是的。他是好人啊!我和我哥哥唯一朋友。”
“你有哥哥?”
“够了。多余的事不要问。”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少女吸一口气。
“不准乱动!”
“我知道。”片山继续坐在地上,向她点点头。
少女悄悄走近门边,还有叩门声。
“什么人?”少女越过房门说。
“我叫片山晴美。里面那个片山的妹妹——钱已经准备好,带来啦。”
晴美那小妮子在玩什么把戏?当然片山也知道,晴美不可能准备一大笔钱。
“多少?”丽莎问。
“我不清楚,东拼西凑找来的。包括其他的珠宝和值钱的东西,全都放进袋子里拿来了。”
珠宝?片山大吃一惊。晴美有珠宝?她怎会拥有这些东西?她想怎样蒙骗过去?
“你把门打开一条缝,塞进来吧!”丽莎说。
“好的。”
“你若作怪的话,我就开枪打死这个人!”
“不要!我不会作怪的。千万不要杀我哥哥,求求你。”晴美声泪俱下地说。
片山有点感动。毕竟是自己的妹妹碍…
“那么,把袋子丢进来吧!”
丽莎离开门边。卡嚓一声,房门细细地打开了,一个布袋子飒一声塞了进来。相当鼓涨,重甸甸的感觉。
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假如马上被她识穿的话,反而危险。
“关门!”丽莎说。门又关上了。
丽莎小心翼翼地走近门边,伸出一只手,将那个布袋拉过来。
慢着!袋子的大小是……片山猜到端倪了。
丽莎用两只手解开布袋的口。
随着一声“喵”,福尔摩斯从袋子里跳出来。
“哇!”丽莎仰后跌倒。手枪从她的手飞起,溜进座位底下去了。
同一时候门打开,石津冲了进来。可是厢房里面太暗了,他一时没留意丽莎的位置,一直走到厢房中央。
丽莎站起来,往外冲出去。
“别走!”栗原的声音。
“糟糕!”石津终于发现了,慌忙掉头去追丽莎。
片山站起来,跟在石津后面走出厢房。
这时,丽莎挣脱了栗原的手,往楼梯冲锋而下。
栗原受到反弹,精采地摔个四脚朝天。
“不要逃!”石津踏着勇敢的脚步,呱嗒呱嗒地追赶丽莎去了。
“晴美!”
片山想给妹妹来个热烈的拥抱,不料晴美冷冷地瞪着他。
“你呀,被一个小女孩威胁,太丢脸啦!”
“可是——”
“还不赶快去追!”晴美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想踢片山一脚。
“知道了!福尔摩斯,走吧!”
福尔摩斯的脚步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