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义庄里又是一阵阴风刮过，刚刚点燃的香蜡，竟然瞬间熄灭。与此同时，摆在屋内的陈旧棺板“嘎吱吱”作响，像是有极长的指甲在用手抓挠棺盖，那声音使人肌肤上都起了层毛栗子。
众多伙计听见异动，急忙齐齐端枪，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孙国辅摆手，“蹭”的一声抽出他的麒麟短刀，只见此时刀光吞吐闪烁，在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之下，感觉好像刀子在微微抖动一般。
孙国辅见状紧皱的眉头一松，朗声说道：“鄙人初入南疆，不懂规矩，竟然忘了苗人汉人习性不同，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我们闻言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孙国辅在说什么。我正要小声问问他，却见他大步走到供桌面前，一弯腰就从下面抱起来了一个大酒坛子。
看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我们汉人和苗人不同，我们祭拜死去的人，一般都是烧一些纸钱，而苗人生性好酒，死去之后，祭拜的时候一定要备大量好酒，不然死去的人会在晚上托梦，大骂子孙后辈不孝。
果不其然，在孙国辅将酒坛子打开倒出美酒之后，棺材当中的怪声竟然自己消失了，屋内的阴风也慢慢不见，四周恢复了平静。
弄完这些之后，我们就结队一起到了义庄后面。
义庄后面的建筑面积不小，但是大部分的都是破败不堪，污秽难言，只有挨着后门的一间小房还算可以住人。那间屋子就是守尸人平时起居之处，也是死人旅馆中唯一给活人准备的房间。窗户外面挂了不少腊肉，还有风干了的野兔子等一类肉食。
众人走了一天山路，恨不得早些落脚歇息，所以领头的伙计不等孙国辅说话，直接推开了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不料，他进去之后刚一回身，就看见门后面立着个直挺挺的死人，尸体被一大床白布蒙了，只显出了模糊的轮廓，头顶上竖着一个木头灵牌，身前的一盏命灯，烧得只剩黄豆般大。
“我靠！”那伙计虽然胆大，但是也没料到门后会戳着具尸体，当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拔刀子。
孙国辅带着我们随后进屋，见状急忙按住那个伙计的手，然后看了看那尸体头上的灵位。
只见木牌上有张黄草纸符，上面画的符咒十分眼熟。随即开口道：“这符是张辰州符中的净尸符，上面写的是：左有六甲，右有六丁，前有雷电，后有风云，千邪万秽，逐气而清，急急如律令。这东西是用来镇压僵尸的，门后面这人估计就是那守尸的男子！”
三哥闻言道：“没错，这家伙就是守尸的老蛇。唉，说起来我还差他一顿酒呢，可谁想到，这家伙说走就走了呢！”
随即三哥又和我们解释到，这守尸的老蛇，死去不到半月，按照乡俗，要在门板上立成僵尸才能入埋骨洞。
随后，众多伙计收拾出干净地方，检验了屋内所留的食物没有毒之后，就由阿东掌勺，开始调制野味。半个小时不到，我们已经席地而坐，大口啃食着香喷喷的野味，并且拿出了守尸人老蛇收藏的好酒，一边吃一边闲谈。
闲谈中，有伙计无意说起这守尸人老蛇，觉得他这称呼好生古怪？于是就问三哥，为什么给他取了个这个名字！
第335章 以蛇换命（上）（）
三哥“吧唧”了一口美酒，然后咬了一块腊肉，缓缓说道：“老蛇这家货，原来是个寨子里面的采药打猎的猎户，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虎背狼腰，进山打猎从不走空，还有一身“哨鹿”的绝技。”
按照三哥所说，在深山老林里采药的人，大多善识药草物性，能够攀爬峭壁危崖，但这只是末等手艺，要想找到罕见的珍贵草药，除了胆大不要命，还得有足够的运气，而上等采药人皆有独门秘术，“哨鹿”便是其中一门几近失传的特殊本领。
在苗疆这片原始森林当中，最深处从古就有成群结队的麋鹿，为首的鹿王生性奇淫，每逢春末夏初，它都要一天之内，先后同百余头母鹿交配，最后精尽垂死，卧倒在地“悠悠”长鸣，这种鹿鸣相当于一个求救信号，深山里的母鹿听到之后，便会立刻衔着灵芝赶来。别看采药的人寻觅不到千年灵芝，但鹿群却总能找着，那鹿王吞下灵芝，用不了多大功夫又能腾奔蹿跃恢复如初了。
而哨鹿的人则须头戴鹿角，身穿鹿皮伪装，躲到原始森林中模仿鹿鸣，引得母鹿衔来灵芝，然后打闷棍放倒母鹿，剥皮刮肉再取走灵芝草，不过学这种声音得有天赋，一万个人里未必有一个人能够模仿得出。
十几年前，那老蛇进山哨鹿，刚拿铁棍子砸碎一头母鹿的脑壳，没想到那体型比牛还要壮大的鹿王，竟突然从后边蹿了出来。
那鹿王生有骨钉般的鹿角，枝杈纵横，锋利坚硬，山里的大兽见了它也得避让三分，老蛇猝不及防，肚子上当场就被戳了个大窟窿。不过，他凭经验拼命逃向林木茂密之处。因为据说鹿角最怕密林，倘若被藤萝缠住动弹不得，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但是当时，那老蛇逃得太急不辨方位，一脚踏破了横倒的古树躯干，那是个腐烂的枯树壳子，里面有数丛毒菌，他扑在上面溅了一脸汁液，为了不让毒性入脑，他便自己忍疼用刀剥掉了脸皮，总算捡了条性命。
回到寨子之后，精通药草习性和各种土郎中方子的老蛇，设下陷阱，弄死了一只猴王级别的金丝猴，然后把猴子脸上的兽皮粘在自己脸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药物，那猴子脸皮竟然和他的脸贴到了一起。但是，从此之后，老蛇毛绒绒的脸皮逐渐变黑，身上也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古怪气味，再也不能去山里“哨鹿”了。
我们听三哥大致描述了事情经过，全都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不已。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狠人，自己把自己脸皮割下来得是什么滋味？
不过很快，一个伙计就说道：“那他怎么叫老蛇啊？不是应该叫老猴么？”
三哥摇头，又“吧唧”了一口烈酒，说道：“这割下自己脸皮的事情，对于老蛇那家伙来说还算不得什么。他之所以叫做老蛇，是因为这家伙本来应该死了，但是却和一条毒蛇换了命，又重新活了下来。”
三哥这话一出，众人全部摇头，笑道：“你这牛吹大了？这世界上有换心，换肾，换耳朵换嘴巴的，但是怎么可能有换命的？要说真有换命，那也是黄皮子黄鼠狼干的事情，难道说这老蛇是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那他怎么不叫老狼？”
三哥急了，一张脸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不满意众多伙计的调侃。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这件事情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吹牛？”
原来，在那老蛇养好了脸上的伤之后，他又开始进山打猎。不过他身上有了怪味，打猎的效果大不如以前，山中那些野兽大老远就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于是纷纷避开。
为了生计，这老蛇没有办法，只好伙同了一些苗人去“燕子崖”采药。那“燕子崖”是一处垂直高度达到两百米的断崖，下面是一处深涧，其地势险峻，就连山中的猴子都爬不上去，只有长着翅膀的飞燕，才能到上面去。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那“燕子崖”上面长满了无数的珍贵草药，甚至还有胳膊大小的人参，和一些说不出来的百年药王。
为了采集到那些珍贵的草药，老蛇用绳子绑在腰间，被他一起去的那些苗人，一步一步的从“燕子崖”的崖顶放下去。
不料刚刚放到十几米，“燕子崖”的崖顶上面就冒出来了无数的猴子。那些猴子全部拿着石头块，砸向老蛇。老蛇躲避不及，他当场坠下深涧，惨死当场。
说到这里，三哥长叹一声，道：“死在老蛇手里的野兽实在太多，而且他手段太狠，时常生吃猴脑。捉到蛇之后，就活着取出蛇胆吞下。而且他脸上那张兽皮是猴子里面的猴王，所以山里的猴子一看见他眼就格外红了，趁其不备就将他害死了。”
“我擦嘞，三哥，咱能不能说点重点啊？别老扯这些虚头巴脑的，来来来，赶快讲讲老蛇是怎么活过来的？”几个伙计起哄到。
老蛇死了之后，三哥和几个平常与他关系不错的人，一起将他的尸体从深涧下的水潭里面打捞了出来，然后弄到了我们所在的这处义庄当中。
当时守尸的是一个老头子，制作僵尸的手法非常好。三哥等人深夜将老蛇的尸体送到，他就准备用砒霜将其制作成僵尸。
可就在老头动手刹那，天空当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然后一道粗如儿臂的闪电从半空中落下，直接击打在义庄的屋顶上。
随后雷声如炸，一个接着一个，听声音都落在屋顶附近，雷火就绕着屋子打转。三哥等人被吓得脸都变白了，躲到床底下不敢往外跑。
随即，房屋再次被雷电击中了，屋角直接崩塌了一大片，砖瓦都被烧的焦糊。正在三哥几人想着跑出去，以免被雷电击中的时候，房檐里突然滚下来了一条大腿粗细的长蛇。那蛇周身红纹斑点，两只眼睛仿佛镀了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当时守尸的那个老人，知道这是大蛇是山里的妖物，躲在此时避雷。所以他吆喝三哥等人，准备将这蛇赶出义庄。可就在此时，早已经死去多时的老蛇突然炸起，一把抱住了那条大蛇，然后直接张嘴就咬了上去。
第336章 以蛇换命（下）（）
那大腿粗细的长蛇此时正在义庄当中躲避天雷，上下身心都放在房屋顶上，没有料到义庄当中的“死人”会突然抱住自己，当下就惊得蛇魂出窍，呆立当场。
而反观老蛇，他仿佛早已经等候多时，此时一抱住毒蛇，就张嘴咬了上去，直咬得鲜血飞溅，胆汁四溢。
那老蛇生前常年吞吃活物，一嘴黄牙几乎堪比虎豹，只是几口，就活生生将那毒蛇咬掉了半截身子。随即，老蛇站起身来，倒拎起毒蛇，从蛇头上面下口，直接生吃了毒蛇的蛇脑、骨髓、心脏等物。
不过，那毒蛇既然能够引起上天神雷落地劈它，道行自然也是不低，它垂死挣扎之际，体内毒素散出，将老蛇一条完整的舌头腐蚀了一大半。从此之后，老蛇虽然以蛇换命，活了过来，但是却变成了一个哑巴，再也不能说话了。
三哥说完这些，再次仰头喝下一大杯的烈酒，然后惋惜道：“我这么多年经常来到这处义庄，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要这老蛇教一教我狩猎的本事。可是不管我怎么做，这老蛇就是不领情，他虽然也和我们喝酒，但是从来不喝多，也从来不走出义庄一步，真是怪异得很！”
众多伙计见他说完，全都“嘘”声四起，纷纷调侃道：“这就算换命了？说不定那老蛇本来就没有死，只不过是从高处坠崖，暂时昏迷了过去。你们几个当时太年轻，没有仔细检查，就把他当成了尸体运到这里。后来被天雷一吓，老蛇就醒了过来。正好看见一只毒蛇，他当时正饿得慌，自然不肯放过。”
三哥气得脸色越来越红，他本就是山中打猎的猎人，甚至还在野物稀少的季节出来抢劫害命，并就不是一个善人。此时再加上又喝了点酒，被伙计们言语一激，就有要拔刀子砍人的冲动。
孙国辅见多识广，只是一看三哥的脸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于是他上前一步，悄悄按住三哥的双手，朗声问道：“这等传闻若非亲眼所见，哪能说得这么有理。再说了，山间诡异的事情本来就很多，老三兄弟这以蛇换命一说，倒也是有几分道理。不过老夫好奇的是，按理来说，那毒蛇躲过天雷之后，就该往更高一级蜕变，体内鲜血蛇胆就变成了宝物一般的灵药。这老蛇吃了那些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活得更为长久，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还有就是，以他那种山中猎人的野性，怎么会甘愿待在这样一处义庄当中守尸，这其中，恐怕另有玄机吧？”
看见领头的孙国辅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三哥激动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接着说道：“老蛇那家伙吞了蛇肉之后，舌头被毁去了半截，说话变得吱吱呜呜，像山里的猴子一样。大家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却总是对着他指指点点，认为他是一个不祥之人。后来，山里发生了怪事，制作好的僵尸尸体运到埋骨洞的时候，莫名其妙受到无数猴子的攻击，以前守尸那个老头子也被猴子扔石头砸死了。众人无奈，只好请老蛇出马，想要弄点陷阱吓吓猴子，但是老蛇一出面，那些猴子就纷纷躲避，像是看到了克星一样。于是，寨子里面的苗人就出大价钱，请了老蛇当守尸人。不过这说来也怪，运送僵尸的时候，只要有外人在场，那些猴子就会冒出来作乱，但只要是老蛇一个人背尸体进山，猴子们就不敢来了。这时间一久，大家也都习惯了，所以把尸体放到义庄之后，就不再管了，老蛇自然会挑时间将尸体背到山里面去。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前段时间来找他喝酒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在了床上，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去的。”
孙国辅眉头一皱，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他叫过一旁一个叫做宋明的伙计，问道：“提刑官，你不是老说你祖上是有名的验尸杵作，你来看看这尸体，试试能不能找出他的死因？”
那宋明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祖上几辈都干着的是验尸的行当，所以孙国辅手下众多伙计给他取了个外号，唤作“提刑官”，意思就是古代精通验尸之术的人。
此时宋明听到孙国辅说话，里面转身揭开白布看了看老蛇的尸体。随即，他眼珠转了两转脸上刹那之间微微变色，小声说道：“孙叔，这尸体唇色乌青，五官闭塞，看起来满肚子都是尸毒。可是细看之下，他脸上的尸毒又不明显，像是死后才被人口中灌注尸毒。所以依我的经验来看，这老蛇应该是自然死亡，不过他死了之后，被人灌入了毒药，想来应该是要制作僵尸。”
我们听他这么一说，急忙去看那老蛇的脸。只见他的脸还真如三哥所说，整个黑乎乎的一大片，细看之下，还真的像是一只毛猴子。不过我们没有宋明验尸的经验，所以看来看去，也看不去尸体的脸上面有尸毒。
孙国辅闻言点头，笑道：“这南疆异地，风俗奇异，种种离奇的事情数不胜数。我曾经听人说过，在这个地方，人死后的前七天，要给尸体灌注尸毒立在门板后，谓之‘站僵’。凡是僵尸，不论是出干什么原因死而不僵，其体内必有尸毒，倘若没有‘站僵’的秘法，不等尸体入土，尸身就自己腐烂败坏了。”
其实孙国辅说的这些传闻，是早些年民间不科学的说法。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面看到过一篇报道，介绍的就是南疆异地的赶尸秘闻。
在南疆这个地方，气候炎热，人一旦死去，不到一天，尸体就会发臭腐烂，引来众多苍蝇一类的动物。为了防止尸体腐烂，于是古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尸体制做成为僵尸。
僵尸制成之后，要放在门板上面检验，要是不能直立在门板之后，则说明僵尸不合格，要打回去重新制作。而制作僵尸的手艺人，则有一个让人惊恐的名字，唤作“赶尸匠”。
第337章 赶尸匠（）
之所以要将制作僵尸的手艺人叫做“赶尸匠”，是因为他们一来是要制作僵尸，二来是要将尸体运送到外界或者山中，所以才会有这么个外号。这个外号在各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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