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沈罄声闻言一愣。这邵县主是长公主之女,莫非这胧月庵的庵主也是哪位皇亲国戚?
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小裴所说的胧月庵。
“红墙琉璃瓦,竹林青石板”沈罄声摇着头,脸带笑意的瞧着小裴说道:“此处又清净又别致,怪不得邵家县主要选这里和你见面,还真是男女私会的好地方……”
“沈兄休要胡言!”小裴跳下马车,佯装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其实小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下了车就开始局促的整理衣衫。沈罄声倒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意态悠闲,从容淡然。
他们两人走到胧月庵门口,却被守门的道姑拦下。
“两位施主,庵堂禁地,闲人勿扰。”
小裴和沈罄声对视一眼,这不让进是怎么个意思?
“真人见谅,我们是受邵县主之约来此赴约的,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裴彬彬有礼的躬身道。
那小道姑一听到邵县主的名讳就一脸了然,态度也温和了几分,说道:“不如两位施主在此等候,若是邵县主执意带你们进去,贫尼自然不会阻拦。”
看来这位县主的任性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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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不一会,就见一辆油壁香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头系着一串风铃,随着轱辘的滚压车身的晃动,玲玲脆响。这邵县主果然是京城里艳明远播的名门贵女,人还未见,光听铃音,就能叫人心动不已。
可站在那儿的两个男人,一个心有所属,另一个不解风情。倒是白白浪费了这旖旎风情。
“你们谁是裴言卿!”
从香车上跳下来的这个少女,云堆翠髻,略施粉黛,微风乍起,荷衣微澜。
沈罄声往后略退了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裴。
那少女仔细瞅了瞅小裴,她目光炯炯,神情严肃认真。小裴被瞅的压力很大,耳朵根微微泛红。
“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竟然还不如身边的小厮!”
“小厮?”小裴微微一愣,猛的反应过来,她说的不会是沈罄声吧,挠着头解释道:“县主您误会了,这位可不是在下的小厮,而是当朝四品礼部侍郎沈罄声沈大人。沈大人是在下的之交好友,所以……所以一同来了……”
邵卿卿早就听父辈的人提起过这个沈罄声,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啧啧有声的说道:“还挺人模人样的嘛!也没有爹爹说的那么三头六臂……”
沈罄声听着她的哂笑倒也不怒,反而温文尔雅的抱拳说道:“在下不请自来,叨扰了。”
“沈大人并非不请自来。”邵卿卿眼睛一斜,若有似无的小裴脸上瞥过,说道:“只不过有些人胆小,不敢独自赴约罢了。”
说完,她楚腰一旋,侧身从小裴身边走过,淡雅的撒花纱裙,衣袂飘飘,腰间细纱腰带从小裴的手背上轻轻拂过……小裴脸又红了。
大周朝男尊女卑地位分明,鲜少有这样肆意妄为的女子,当朝上官也不看在眼里,径直走在他们俩前面。沈罄声对她倒是颇有几分赞许,这份桀骜倒是与陆卷舒相似……
小裴小声的问:“沈兄,你看邵县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非也非也,她是两个都没看上,不仅没看上,还心存鄙夷!小裴路漫漫其修远兮……”
沈罄声说的没错,邵县主的确没看上。
她觉得沈罄声就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别看表面上温和有礼、进退有度是个白面团,内里却是一肚子黑水,一戳就破。
至于裴言卿,之前就听说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如今一看,果然是个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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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县主威风八面,那守门小道姑果然不敢再加阻拦,沈罄声和裴言卿也借着邵县主的光,顺顺当当的进去了。这胧月庵里绿树掩映,清泉环绕,处处都是美景,只可惜邵县主走的急,沈罄声和裴言卿紧跟其后,也不敢耽搁,只能走马观花的略看了一眼,辜负了这雅致的风景。
“姨母,姨母……”邵县主提着裙裾,进了主庵堂。
庵堂里供奉着白玉观音像,宝相端庄。观音像前有两人正跪在佛前,轻敲木鱼,为首的那人一袭缁衣,青丝已了,后面的那人却是带发修行,背影窈窕。
“卿卿,我已遁入空门,请称贫尼法号妙水。”妙水真人拂尘一扫,目光清和。“卷舒,见过邵县主,卿卿,这位是我的俗家弟子,名叫陆卷舒。”
妙水真人起身之时,跟在她身后的那女子也施施然起身,一张琼脂玉貌,娇俏动人的脸,叫身为女子的邵县主也看的一愣。惊讶之余,邵县主还很有心机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果然看的眼睛都直了。
哼,看来他们的评价上,还得再加上两个字儿“色胚”!
陆卷舒看见沈罄声和裴言卿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她不便说话,只朝他们略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品楼的当家花魁,竟然成了这神秘庵堂里的清修俗家女弟子,裴言卿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他这幅样子落在邵县主眼里更是扣分扣分扣分。
沈罄声倒是不关心陆卷舒怎么成了妙水真人的俗家弟子,此刻他急于邀功的把腰间的香囊亮出来,一直关心着陆卷舒的双眼,捕捉到陆卷舒的眼神在香囊上停留了片刻,这才心满意足的嘴角噙着笑意。
什么妙水真人,在邵县主的眼里,姨母就是姨母。邵县主置若罔闻的攀上妙水真人的胳膊,像个甩不开的牛皮糖一样,撒娇道:“姨母你不疼卿卿了。姨母姨母姨母……”
“你这丫头!”妙水真人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只好任她胡闹,“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找姨母什么事儿,快说吧!”
邵县主朝妙水真人娇憨一笑,再转过头来对着裴言卿时已经是竖眉毛瞪眼睛的凶悍样了,她指着裴言卿,掐着嗓子假哭道:“姨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呀!我母亲非要把我许配给这个书呆子,你瞧瞧他除了空长了一副花架子的皮相,哪儿有一点配得上我。姨母,我不要嫁给他,你去帮卿卿说说情嘛!”
合着这小县主,把裴言卿专门拉到这鲜少人知的神秘庵堂,是为了让妙水真人过过眼,一同来玩我们来找茬的游戏,替她出头毁了这门婚事。
第47章 美人计()
“姨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呀!我母亲非要把我许配给这个书呆子,你瞧瞧他除了空长了一副花架子的皮相,哪儿有一点配得上我。姨母,我不要嫁给他,你去帮卿卿说说情嘛!”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邵县主当着裴言卿的面儿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老实人也要生气了。
裴言卿实在有些气不过,可又碍于“好男不跟女斗”的人生信条,话还不能说的太有辱斯文。
“翰林院大学士裴言卿,见过妙水真人。县主高高在上,下官也觉得高攀不起,但皮相乃是受之父母,请县主将轻蔑之言收回!”
“你想的美!”邵县主撅着嘴朝小裴瞪眼睛。
“卿卿,休得无礼。”妙水真人有些严厉的扫了邵县主一眼。
邵县主这才不敢使性子了,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姨母。
裴言卿一身湖蓝的绸衫,头上梳着白玉冠,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皮相的确不错。但妙水真人觉得他并非邵卿卿所言空有皮相之人,瞧他说话温文尔雅,谦而不卑,可知是个家学渊源的读书人。
“我看这位裴大人倒是很合眼缘。”
“姨母,反正我不想嫁给他,你替我说句话嘛”
妙水真人撇开邵卿卿,亲切的拉着裴言卿的手说道:“卿卿这孩子,是家里的独女,上面还有七个哥哥,被惯坏了,不过心眼不坏,就是嘴巴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也别和他计较,让着她点就是了。”
“真人言重了。”见人家长辈如此和颜悦色,裴言卿那三分脾气,立时散的干干净净。
妙水真人为表亲切,刻意朝着裴言卿走近了几步,沈罄声就站在裴言卿身侧,妙水真人离他也只有半步之遥,他的香囊散发着淡淡幽香,与庵堂中的沉香味道明显不一样。妙水真人隐隐闻到这若有似无的异香,面上些迟疑。这味道似曾相识,应该是在哪里闻到过……
思忖片刻,突然她眉头紧蹙,脸色大变。往后跌了半步,陆卷舒和邵卿卿眼疾手快,两人一左一右的扶了上去。
裴言卿也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有什么不妥。
“无妨!”妙水真人有些僵硬的笑了笑,似乎在缓解自己不适的情绪。等她脸色稍缓之后,目光渐渐移到沈罄声身上,那抹诡异的香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知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沈罄声忙抱拳道:“晚辈吏部侍郎沈罄声,是裴公子的好友。”
“我大周朝真是人才辈出,这等年纪就已经是四品高官了,后生可畏啊!”妙水真人上下打量着沈罄声,眼眸里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沈罄声心里也有些迷茫,明明是裴言卿和邵县主在唱戏,这位前辈怎么反倒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个小配角身上了。但他涵养好,有问必答,态度温和有礼。妙水真人刻意寒暄了几句,逐渐有唠家常的趋势。
“我看施主腰间佩戴的这枚香囊十分独特,不知是何人所赠?”
此话一出,沈罄声和陆卷舒皆是一愣,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又倏地的挪开。
“是沈某一位故人所赠。”其实沈罄声想说是心仪之人所赠,可这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妙水真人看他的表情倒也有几分明了了,微微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沈大人青年才俊,有姑娘相赠香囊也是常事。我瞧这香囊的绣法独特,不知能否借给我看看?”
长辈相求,莫有不允的。沈罄声依言取下香囊,双手递上。
妙水真人接过香囊,表情顿时就变得凝重了,香囊上的绣花只是粗略的看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平心静气的仔细闻了闻这香囊里的味道。
像,实在是太像了。
“真人!?”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沈罄声忍不住出声提醒。
妙水真人神色微敛,她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香囊。这种害人的东西,她决不能视而不见。
“这位小友,你这香囊实在特别,能不能放在我这里一两天,等我研究透了这香囊上的绣工,就差人给你送去。”
这位本该悟空一切的世外高人,居然,居然要跟他抢香囊!!!
沈罄声虽然明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又是长辈,这样的请求不该拒绝,可心里还有有些不情愿。
陆卷舒似乎看出了沈罄声的不情愿,只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罄声这才闷声说道:“前辈请便!”
妙水真人点点头,拿了块手帕将香囊包好,放入袖口。
“今日我也有些累了,卿卿你先回去吧,裴公子沈公子请便……”
这是在下逐客令呀,邵卿卿今天的目的没达到,十分不满的又哼唧了一会,奈何妙水真人已经如老僧坐定一般开始敲木鱼了,对外界的干扰几乎没有一点反应。邵县主这才一跺脚,负气走了。邵县主一走,裴言卿和沈罄声也没有再赖在此处的理由,双双告退。
等旁人都走光,这偌大的庵堂里只剩下陆卷舒和妙水真人时,陆卷舒才惴惴不安的开口问道:“真人,这香囊有什么不妥吗?”
妙水真人叹了一口气,睁开眼。
“这位沈大人,恐怕是中了美人计了,这香囊里有让人瞬间致命的毒…药。”
陆卷舒听完大骇,吓出一身冷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颤巍巍的瘫软在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妙水真人从未见过陆卷舒如此失态,好像从八年前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巨变之后,陆卷舒就变得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喜怒不形于色,今日怎么这么大波动。
这毒药虽然可怕,却远远不足以把陆卷舒吓得这般魂不守舍。妙水真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当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陆卷舒知道妙水真人一定是起疑了,也不敢隐瞒,当机立断跪在妙水真人面前。
“不瞒真人。这香囊是我送与沈大人的,不是什么美人计,也没有什么害人的香膏。里面装的只是晒干的白梅花花瓣而已,每一片都是我亲自采摘,亲自晾晒。”
陆卷舒像是倒豆子一般,把她和沈罄声的渊源讲给妙水真人听,从儿时的青梅竹马同窗之谊,到后来恍如隔世的重逢,在梁王府若即若离的际遇都毫不隐瞒的说出来。
她爹娘死得早,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生命里几乎没有能倾诉女儿家心事的女性长者,妙水真人对她而言,既是恩人,也是亲人。这些心事,她连薛邵阳都没有告诉过,却通通一股脑的说给妙水真人听。
“你虽无害人意,兴许有人借了你的手,要害人呢!”妙水真人叹了一口气。
陆卷舒再怎么少年老成,也还是未到双十华年的少女,这尔虞我诈的龌龊事,见的还是少。这几年又被薛邵阳保护的太好,连防人之心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随我来吧……”
妙水真人到侧殿里找出一把剪刀,利落的将香囊剪开,轻轻一抖,香囊里面塞的东西就哗啦哗啦的掉落出来。
是白梅花瓣不假,但这花瓣上像是沾到脏东西一样,泛着黑蓝色的光泽。
第48章 香魂散()
洁白无瑕的梅花花瓣上那一抹黑蓝,让人触目惊心,陆卷舒强作镇定,却还是免不了手脚发软,她虽然被吓得不轻,人却不糊涂,一眼就注意到妙水真人剪开的香囊里并没有图案,这香囊果然被人做过手脚,因为时间太短,所以没办法绣上双面。
有人要借她的手,对付沈罄声。
此人手段太可怕了,陆卷舒根本没有察觉,看沈罄声的样子,更是不会对陆卷舒送的东西有所怀疑,两个人都没了戒心,这才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若不是今日机缘巧合被妙水真人勘破,沈罄声岂不是要死在她手里?
“我九岁之时,我父皇宫中一位极擅调香的美人,就用这毒…药害死过人,此香膏本身是一个味儿,遇水之后又是另一个味道,分开闻两种味道都无毒无害,可被害那人若是长期闻着之前的味道,药性在身体里积攒到一定分量,再闻遇水之后的味道,就会立时七窍流血而死,死状极是骇人,所以我印象深刻。后来那位美人被贬入冷宫,这毒…药也就鲜少有人知道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会碰到这种香膏。”
妙水真人将梅花花瓣收拢在帕子里,丢进佛前的香炉。轻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陆卷舒目光凝重的望着在香炉里一瞬间化为灰烬的花瓣,脑子却转的飞快,妙水真人的每一句话,她都不放过,反复的琢磨,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揪出幕后的黑手。
“这种香膏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冷宫。我听说柳贵妃出身低微,曾经是当过打扫的宫女,难道她那时,出入过冷宫。”
“很有可能,柳氏能爬上今天这么高的位置,定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后宫当中就有许多丧命于此的冤魂,只是这香膏太过精妙,当时勘破这香膏秘密的太医又因为劝诫皇兄不要进食丹药而遭贬官,这香膏的秘密无人可知,宫里死的那些人又无足轻重,才会时至今日也没有张扬出来。”
妙水真人乃是大周朝正统的公主,又与皇后亲近,自然对身份低微,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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