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惊梦[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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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惊梦[梁凤仪]-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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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姑把我拖开:“正天不会醒,那只是他偶然的反应!医生说,他要长期调养。”
  天,乔家的下场会如此吗?
  “见了乔晖没有?”家姑拖着我的手,走出露台。
  我摇头。
  “他要高兴得不成话了?”
  一句话,顿使婆媳二人,一脸是泪。
  “妈,我走的那一天,你知道吗?”
  殷以宁点点头。
  “你在楼上看我?”心如刀割。
  “不只我,还有乔晖。”
  “对你不起了!”
  “别说这话!回来了,就是一家人。乔晖爱你,我们都爱你。”
  我伏在家姑身上哭。
  为什么都爱我了?
  能够恨我的话,我还好过。
  “乔晖或已恨我了?”
  “怎会如此想呢?长基,他如果把对你的心思与紧张放在事业上头,也断不会有今天了。对乔晖而言,乔园兴衰,还不及长基幸福更重要!”
  “那是以前的情怀,今非昔比了。”我惭愧。
  决心回来,只为尽乔园媳妇的责任,并无奢求再作乔晖之妻,回头已是百年身,我哪来这番资格?
  “长基,你知道乔枫并非我所出?”
  我睁着泪眼,不明所以。
  “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会嫁给乔正天?都以为是珠联璧合父母之命而结的婚。其实,我有充分的自由选择。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双方父母安排我们在一个舞会上相见。正天穿一套奶自麻纱的西装,系枣红领带,走到我跟前来,微微地一鞠躬,再抬眼望着我,就那一刻,于我,竟是生生世世。我是为爱他而嫁他的。这句话,三十五年以来,从不出我之口,只为无人相问。正天跟乔枫的母亲轰轰烈烈地相恋了,我只默默伤心,静静期盼。终于为了正天父亲那年代所坚持的家风,被逼离弃了乔枫母女。是我把小女儿抱回来的,因为正天想念骨肉。他思念骨肉,也正正为他深爱乔枫的母亲。”
  殷以宁倚在栏杆上,放眼前望:
  “每当看到正天扭着乔枫疼惜,眼内的那份恒久常新的柔情蜜意,我就痛心!然而,仍不会比离开正天更使我痛苦,这是肯定的。”
  盛夏竟如深秋,一园的萧索。
  “乔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好孩子,他当如我!”
  心如刀割,我无辞以对。
  备受深深爱宠,是幸还是不幸?我心早如泪眼,迷糊不清。
  “乔晖在园子里,你去见见他吧!”
  乔园仍然壮丽。一大片的青青绿草,展视眼前,香江之内,不可多得。
  乔晖不在园子里。
  我信步走至园子另一头那幢宴客用的平房,推开了落地玻璃窗,脚旁有一二只小麻雀,轻轻地跃进大客厅去,屋顶垂下来的古罗马式水晶吊灯,依然无恙,孤寂地守望着,盼那原本一年起码一次的华筵盛宴,好使出浑身解数,熠熠生辉。这一回,它肯定要盼望好一大段日子了。
  乔晖独个儿坐在雕梁旁边,默然垂首。看着活泼泼的麻雀,在他身边跳跃。
  我走上前去,蹲下,看他。
  “晖!”
  乔晖抬眼看我,神情的呆滞,教我惊痛莫名。
  “晖。”
  我们相视良久。
  “原谅我!”
  眼泪夺眶而出。
  乔晖把我拥在怀中。
  我不住地抽咽。乔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
  “别哭,长基,快快别哭!”
  我惭愧至死。
  我在乔晖跟前,好比小小麻雀之于这座楼房,微不足道。
  过往,太多太多的自以为是。
  人面临抉择,可以把别人的幸福放在自己的幸福之前者,乔园之内,唯乔晖母子而已。
  乔晖没有问我为什么回来。
  我们互相扶持着走出宴客的堂屋,在园子内漫步,直至黄昏日落。
  除了没有提起乔夕之外,我们谈了很多。
  例如乔氏如今经济与信贷状况,香港在黑色星期日的全球股灾之后的前景展望等,也谈了汤浚生。
  “他仍在乔氏吗?”
  “摇曳蝉声过别枝,他是个有办法之人,上周已被卫利逊英资集团委为亚太区投资副总裁。当然,也搬出乔园了。”
  “乔枫呢?”
  “她曾有过很伤心的时刻,此时也许在自疗创伤之中。妹妹当然有惜,然,我想她是爱浚生的。”我没有问汤浚生与董础础的关系有否披露,偌大的乔园难道不应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的故事其实并不比他们的更见光彩。
  杜芳华说得对:
  “精神与肉体,孰轻孰重?缘何人总会轻重倒置!”
  “浚生正式提出分居了?”我问。
  乔晖点头:
  “我原以为乔枫会大吵大嚷,然,她没有。她接受了,昨天签妥分居纸,自乔园巨变之后,每个人都在变。”
  乔晖又告诉我,搬离乔园的还有董础础。她和乔夕的女儿,现今由祖母殷以宁负起照顾责任,实际带这小女孩的是三婶。
  这个当然了!谁还会指望她在乔园为乔夕守一生一世。
  乔晖不说,我不敢提起乔雪。
  她当然不是真爱若儒。若儒说过的,乔雪爱天外来客。可是,人只会为争夺失败而益发自觉失掉心头所爱。
  乔雪对我,只会有恨。像她心醉于玩具店橱窗内之洋囡囡,一天到晚哭嚷要弄到手,终而发觉隔壁女孩老早抱住个一式一样的,就老羞成怒,成了世仇。
  黄昏日落,乔园景致,尤其雅丽。
  记得乔雪携了若儒要来看乔园的黄昏,那天,一园的淡金……乔雪手上摘了花,在她老父面前捣晃……
  不可再回顾了,前面要走的路还长。
  乔晖和我坐在园子内,仍不愿回屋里去。
  我们似从未试过如此多话。乔氏与乔园之外,竞还谈了很多很多旁的事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夫妇竟能闲话家常。
  “史青与许秀之还在乔氏吗?”
  才那先后一个月,早已人面全非,差不多连乔园的看更都换了人似的。
  “许秀之跟郭滔订婚了。史青有点意兴阑珊,听说她要辞职,打算远走他方。”
  好事会不会一齐来,还未经历过,我只知道兵败如山倒,人总会祸不单行,谁个江湖上挣扎的人有过例外?
  “晖,明天我回乔氏去了,好不好?”
  乔氏再不堪,仍应有一定的尊严,无人应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如今乔晖是当家人了。
  乔晖没有答我。
  良久。
  “爸爸未必会好过来,就算康复,也须一段非常长的时期。”
  乔晖用脚踢着草地,鞋头沾了点泥上。
  “我的案件明年就会成定局。商业罪案调查科刚刚提出了正式起诉……”
  “晖,官司有输有赢。”我厉声截他的话。
  “我会认罪!”
  “为什么?”
  “因为我的确有罪。”
  “你只不过要帮乔夕。你并没有参加赌博。”
  “我帮人也不能稍存侥幸之心,我要为自负与草莽而付出代价,不单是我,且是整个乔氏家族。”
  “不,你不会坐牢。”
  我扑到乔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
  “别傻,我会出来的!那不会是终生监禁。”
  乔晖为我拭泪。
  “可是,长基,我不要你回乔氏去。一次重整乾坤,已经教你的心老掉十年,不能再一次要你力挽狂澜。”乔晖笑:“英雄与美人均不许人间见自头,长基,你老不得!”
  我不会老,现今我再年青不过!
  “退休的人才易显老,肉搏沙场的兵将,除了死,只有生,生就只会精力过人,青春常驻。”
  “你何必受苦!今非昔比,顾氏垮台,仍有乔氏!如今,你有谁?”
  “我有经验。”
  乔晖轻叹。
  “晖,我也有你!从前我不曾有你,六年,我都在孤军作战,你说得好,今非昔比,我如今有你!”
  夕阳余晖,照得见乔园之内,我俩俪影双双。
  翌日,我就跟乔晖回乔氏去。
  消息立即传开,乔氏长媳,顾长基返回乔氏坐镇,重整河山。
  敏慧走进我的办公室来报到时,泪盈于睫。极力地眨着眼,把要掉下来的泪水往回吞。
  好秘书的条件之一,就是可以伤心,但不能随意在上司跟前掉眼泪。
  敏慧当然明白。
  我立即拟好了一张业务上的联系名单,逐一给他们摇电话。其中半数接电话的秘书,在问明来者何人之后,就告诉我,他们的老板在开会,或不在本城。一天过后,没有回我电话的,我就拿笔在名单上删掉。
  老实说,只半数的人避而不谈,情况并不比我想像中的恶劣。多年以前,顾氏有难,顾长基还没有宣布嫁给乔晖前,我打十个求助的电话,有九个没有回应。
  战场上最要分清敌我。自己的援引支持力量必须予以正确估计。
  那些在风头火势之时,连电话都懒得接听者,他日我东山再起时,自然会得把责任推卸到秘书身上,说不知道乔氏曾予联系。
  这当然是太不得体的笑话了。因为有心人,不劳我登门求助,也会自动雪中送炭。
  今早,敏慧引进办公室来的人,就令我吃惊:
  “浚生?”
  “大嫂,你好!”
  “请坐!”
  “报载你回乔氏主持大局。”
  “尽力而为而已。”
  “我佩服!”
  浚生和我都是生意上头能征惯战的人,不愿多花时间,老不踏入正题。
  “大嫂,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我愕然。
  “乔家对我是一回事,大嫂待我又是另一回事。”
  世间何只有雪中送炭,还有知恩图报。真真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浚生,德丰企业分包销有哪些是你相熟的?”
  说话再明显不过,当时德丰上市,乔夕意气风发,没有对浚生的势力与功劳认可,是难为情的。如果乔夕还在,这句话就不好出口了,这年头,谁愿意当钟无艳了?然而,死者已矣……
  “我给他们说去,总有几家会赏光,认回名下分包销的数目的!”
  能够分担五十亿之数,是最直接挽救乔氏危机之法。
  台头的对讲机传来秘书的声音:
  “乔太,伟信基金的麦展堂先生回你电话!”
  浚生站起来,我示意他仍可留下,不但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而且让浚生耳闻我应付分包销的态度,让他传扬到市场上去,正合我意。
  我因而没有拿起电话筒接听,只按了对讲掣,让浚生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麦先生,你好!我是顾长基!”
  “乔太赶回香港来坐镇了,真是市场的大喜讯!”
  我斩钉截铁地答:
  “多谢,多谢!这也就是说乔氏可以获得伟信的支持了?”
  对方立即有所支吾:
  “且看着办吧!乔太,你是明白人,当然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随即答:
  “对,故而更要守望相助。我们仰仗伟信的支持,由来已久,绝对绝对不希望有任何情不得已,而破坏关系,更不想因着乔氏的走投无路,而要背城一战,害得同业友好们声名落魄。麦先生,我们必须同舟共济!”
  我这番话,是最明显不过的了。如果分包销不肩承责任,认领他们分内的德丰股分,势必要乔氏独力承担,我必定循法律途径起诉,誓无返顾!
  “乔太是个智勇双全的人,决不会做损人而不利己之事。这是伟信一直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
  “麦先生过誉了,俗语有云:有头发者,谁愿当瘌痢!乔氏被逼欠债,也只好委屈一些行家,让乔氏也当债权人了。谁不知道这种无谓官司一打,说不定就是经年,我纵然不可以立时解决头寸问题,也赢得大把转圜时间。更望有友好肯赌乔氏胜诉,先行出手相救!”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
  我看到浚生展露笑容,向我竖起他的大拇指。
  “乔太,真叫我左右为难呢,伟信基金这次跟客户押在港股上头的损失不少,还要明知故犯地承担一批德丰新股,如何向客户交代了,真是横死竖死,干脆撒手不管!”
  我心内冷笑,这姓麦的竟向我撒野了。
  兵来将挡,硬招硬接,誓不低头。
  “麦先生是金融业的老行专,自然知道伟信的信誉价值连城。承担德丰新股怎能叫明知故犯,应是履行诺言之举!举世基金客户都会明白如今情非得已,必会谅解无疑。反而是食言丧约,弄出官司一场,会令客户不安,心想不知日后,官司牵连多大,倒不如早谋后路,伟信岂非更得不偿失!”
  “乔太果然名不虚传!”
  “一字般浅显,我们无须为了别人的钱财,害到自己的信誉上头。钱可以大把机会赚回来,信誉如青春,一去不复返!”
  “好,不再骚扰乔太了,伟信认购德丰股票,你嘱商人银行的职员跟我们计清楚好了!”
  “麦先生,多谢帮忙,改天再行面谢了!”
  麦展堂挂断了线。我长长吁一口气:
  “所有的分包销都能如此爽快就好了!”
  汤浚生答:
  “你压得住!”
  “自己人何必说恭维话!”
  “是实情,也给你鼓励。你是不是对所有意图置身事外的分包销都采取这个应付态度呢?”。
  “是!兵临城下之际,对于逃兵,一律格杀勿论!他们只有一条路,跟我顾长基一起赌这一铺!”
  商场如战场,上场尚且无父子,怎能怪你不仁时我不义?
  “浚生,劳烦你,请代传消息!”
  也只有满城风雨,草木皆兵,乔氏才能浑水摸鱼,得出一线生机。
  “大嫂,请放心。乔家有你,就不应该落得个穷途末路的收场。”
  “乔晖是很好的人!”我真心维护他。自今日始,我和乔晖,再难分你我。
  “乔晖好福气!这是江湖上认同之事。”
  这敢情好。但望上天长佑乔晖。
  汤浚生请辞,我们都没有提起乔枫,更没有提起董础础。
  我相信,这两个女人之于汤浚生,只不过是桥梁。他心中所爱,自是另有其人。
  我送浚生至乔氏大门,他重重地握住我的手:
  “乔氏到底命不该绝,大嫂,你努力!代问候乔晖。”
  “谢谢!”
  “大嫂……”浚生显然地欲言又止。
  “浚生,跟我保持联络。”
  我微笑着挥挥手,走进升降机去。
  不欲浚生在忍无可忍之情况下,问一些我不能违心又不便作答的问题。
  过去的必须让他过去。
  我没有回自己办公室,到三十三楼去,探访史青和许秀之。
  我先叩史青的门。
  “乔太!”史青笑着站起来,欢迎我。
  “来看你!”
  我环视她的办公室,整整齐齐,不见丝毫凌乱。如果打算离开的职员,应已开始执拾细软。
  “史青,什么时候启程?”我开门见山。
  “哦!你是说我移民一事?”
  我点点头。
  “香港不见得如此不堪,此城是福地,往往有惊无险,我看还可以多呆几年吧!”
  我茫然,轻轻地问,诚恐触着史青痛楚之处:
  “那么说,你还愿意留在乔氏吗?”
  “为什么不呢?乔太,你一回来,就示意不要我了?”
  史青爽快地继续说:
  “我才不要让许秀之这妮子占尽风光。你知她已经情场得意了,还在事业上向她让步,成何体统了!”
  真心真意地哈哈大笑的竞还不只史青一人,身后蓦地出现了许秀之。
  “史青你好,乔太才回来,你立即在我背后放冷箭!”
  “所以你适宜穿露背装,这是新进专栏作家凤仪的名句,人在江湖上,举凡免不了的事,无谓逃避。飞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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