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瓦部那老头儿除了将长子苏瓦台派来指挥这些族人外,还让那个独眼独手不喜欢说话的大男孩苏瓦莫绰跟随,做为两家交涉人员。
不过,西羌人果然很难管束,刚刚离开营地就觉得队伍乱得很,众人只是碍于情面,没敢提出来,可勉强前行十数里模样羌部的队伍那边彻底混乱了,丝毫没有队列可言,这些羌人们三三两两叽里呱啦说着蜀人压根听不懂的话。
“主上,这种队伍能攻城掠地么?”宗容实在忍不住了,截住刘武,向刘武告状,“主上,要么我军停下来整肃军纪,要么这种部队带到西都有什么用。”
说的也是。
刘武看着宗容,再看看身边其他诸人也都一脸难色,心下明悟。
“重德,你去传令,全军止步。”
“末将遵命!”
蒋涭连忙招呼身边的弟弟蒋筑,两人纵马,从队伍前喊到队伍尾,蜀军队伍很快就停止下来,基本还成队形。
蒋家兄弟前去传令的同时,刘武又对着身边的姚部那五十来岁老汉日则说了些什么,日则点头,嘟囔着拍马往队后前去。
因此,当前队止步后,那些羌部队伍也在刚刚侵挤入蜀军队伍将蜀军阵型冲散之前终于停下,不一会儿,后队羌部队伍的那些个小头头们一起簇拥着苏瓦台前来了,跟随前来的自然有那个苏瓦莫绰。
苏瓦台一来就叽里呱啦,一脸不悦的看着刘武,似是在质询。
苏瓦台说完,苏瓦莫绰望着刘武道:“我们首领说,行军好好的,赶快去西都打仗,干吗叫他过来。”
刘武听得直皱眉,他身边众人也是一脑门儿火,这些羌人只知道打仗杀人,这样子带去西都根本帮不上忙反而使累赘。
“我们去西都,不是去屠城。”刘武冷冷道。
“你什么意思?”苏瓦莫绰那只独眼满是诧异:“那你要我们跟着你不去打仗去干什么?”
真不知道该怎么对这些家伙说。
“仗或许有,或许暂时没有。”宗容见主上一脸无奈似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插嘴道。
“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向我们部落借兵就是为了打仗么?”苏瓦莫绰一脸惊异。
“我们只是,”宗容气苦,苦笑道:“我们只是,只是为了堤防他们拒绝我军接收西平。”
说白了,没那么多军队人家根本不理睬你,有了足够的军势才能逼迫那些当地豪族一一归顺,交出那些私自储蓄的武器,特别是交出各家私兵。
他身后的苏瓦台似是也想知道这些汉人跟那苏瓦小子说什么,催促苏瓦莫绰转译,独眼小子连忙翻译。
苏瓦台挠挠腋下瘙痒,皱眉嘟囔了几句,然后冲着刘武再度叫嚷。
“我们首领说,这些都是你们汉人的鬼玩意儿,他管不着,总之你先带大家去西都。”
“那可不行!”刘武沉声道:“像你们这样散乱,就算跟我军抵达西都又有何用处?”
刘武发火了。
苏瓦台也不甘示弱,继续冲着刘武大喊。他身后那些亲随们个个嗷嗷吼叫,兴奋状。
“血屠夫,整个西北都说你武勇过人,我们首领不服,只要你能打得过我们首领,你说什么我们首领再不违抗。”苏瓦莫绰也瞪着那只独眼,冲刘武说道。
“那好!”刘武喝道,“你告诉他,到底想怎么个比法?是比气力还是武艺箭术?”
“主上,您不可!”宗容急忙劝谏,“你可是我军主帅,怎么可以意气用事?”
苏瓦莫绰却就在这同时将刘武的话转述完了,苏瓦台叫嚷着先跳下马。苏瓦莫绰望着刘武道:“我们首领说,先比摔跤!”
刘武自狼牙背上跳下。
“主上!”宗容最后一次苦谏。
可是刘武已经跟苏瓦台纠缠上了,两人你来我往,找着机会绊倒对方,拉扯对方的肩膀找机会背摔。羌人和蜀兵们也都陆续围拢过来,围成一个大大的圆观看。
宗容气得自言自语嘟囔。
“广崇你放心,汉威不会输的,那家伙都快四十岁了怎么可能打得过我家汉威。”马志大咧咧道。
“你说的轻松,”宗容冷冷道,“你可知道主上身体受不得伤,我军已经耽搁太多时间,若是主上受伤我军怕是再没机会起事了!而且,主上是我军西北攻略的信念源泉,主上是断断输不……”
话还没说完,马志身边的小刘魏已然在拍手叫好。宗容回头一看,刘武已经把苏瓦台按倒在地了。
那些围观的蜀兵们快活的拍着手个个叫好不止,之前给首领加油呐喊的那些羌人们一个个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这人也不颠颠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向父亲挑战,才一个背摔就完了,真没意思。”刘魏看着马志笑嘻嘻道。
刘武将苏瓦台放开,那些羌人连忙将他们的首领扶起,苏瓦台面红耳赤,又冲着刘武嚷嚷,这次声音没之前那么响了。
“我们首领说,他年岁大了,气力比不过你也很正常,他要求跟你重新比。”
“那好,比什么?”刘武哈哈一笑,自受伤后就再没亲自上场跟人搏斗了,今天虽然对手太弱没什么意思,也算稍微过把瘾。
“比射箭!”苏瓦莫绰再度转述,不过,现在他看刘武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和缓了许多。
“好!射什么?”
“天上的鹰!”苏瓦莫绰指着天上一只低空盘旋的老鹰。
刘武拉弓搭箭,冲着天上连瞄也不用瞄,射日弓弦振颤着,将那支箭弹入云霄,一声悲鸣,那只倒霉的鸟儿便被一箭射了下来。
众人都让这奇快奇准的箭术惊呆了,好一阵沉默,之后蜀兵中一阵阵欢呼声,苏瓦台手上的弓才刚刚拉满,刚在瞄准,还没瞄好呢,就看着那只老鹰掉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刘武老半天才低声嚷嚷了句。
“我们,我们首领说,”苏瓦莫绰颇有些尴尬的小声道:“血屠夫不算汉人,首领说,要跟汉人比。”
“切,你们首领怕了要抵赖反悔了吧?”刘魏不屑道。
“谁说我们要抵赖反悔?”苏瓦莫绰不忿道,“我们首领说,血屠夫是我们羌人,他不算,我们是要跟你们南蛮子比一比。”
众蜀兵哄笑。
蒋筑大叫道:“我来!我来跟他比!”说罢跳下马。这次宗容没意见,只有蒋筑哥哥蒋涭生怕弟弟受伤,颇有些担心。
同样,这次羌部那边也换人了,一个二十多岁脑袋上一根毛也没有的疤脸光头汉子。
论气力蒋筑几乎可以与马志马念兄弟相当,不过到底还是个大男孩,经验不足,跟那个汉子你来我往好一阵,最后一个不小心,让人家绊倒在地。羌人也是一阵嚎叫,很是兴奋。
蒋涭不满,要求再比,那汉子也同意了,两人继续角力。
“主上”宗容对坐回狼牙背上的刘武小声道:“主上英武过人,这下子这些羌人也该老实了,我军将士更是士气高涨。”
这是拍马屁,也是实话。
经此一事,所有蜀兵都真正见识到何谓血屠夫,血屠夫最拿手的便是那追魂一箭,迅猛如雷。蒋氏及几个附属家族的子弟兵们当知他们所追随的人儿,确是名不虚传,武勇过人,非止谣言。
能追随这样有卓越才能的领袖,未来更有盼头了。
不过,蒋筑又被绊倒了,再度被人按倒在地,这蛮小子不忿的挣扎着,蜀兵们都有些觉得丢脸。
“我们首领说,你们南蛮子不行!还是我们的人厉害!”那独眼小子传话道。
蜀人一阵愤慨,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蒋筑这混球小子论武勇已是天赋异秉,当得是军中少有对手。
刘武要再度下马上前比试,宗容这次坚决不肯,跳下马拦在刘武面前哀声:“主上,这次万万不行,您已经在我军中树立威望这已经足够了,你没必要自己上前比试。”
“你是担心我打不过他么?”刘武语气微微有些自负,微笑道。
“那倒不是。”宗容连忙说道,“主上您英名神武天下无双,可是打斗这种事不是主帅所为。”说罢向马志求援。
马志也连忙道:“汉威,这种小事还用你上场,且待我去把那厮绊倒。”说罢自己先跳下马,那疤脸光头汉子见蜀军又出来一人,便放开蒋筑,跑去与马志对打。
你来我往,两人颇是敌手,终于,马志抓住一个机会,猛然抓住那汉的手腕,正要使力,那汉也一脚踹向马志小腿,马志连忙放手,退后几步。
这场比试维持了许久,最终,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好算是平手。
那疤脸汉子直对马志挑拇指,大声夸赞什么。
“这是我族除首领外最勇敢的汉子,穆勒。”苏瓦莫绰指着那汉对刘武道,言辞中又恢复了些自信,显然,在羌人眼中刘武不算南蛮子,输给名震天下的血屠夫没什么可丢人的,只要不输给南蛮子就行。
“他昨天怎么没参加宴会?”马志疑惑的问道。
“穆勒今天早上才回来,族里命令他出征,他就跟着我们来了。”苏瓦莫绰说道,顿了顿又望着马志道,“你很厉害,南蛮子中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人?你到底是谁?真是南蛮子么?”
马志哈哈一笑道:“我是马家的人,你忘了么。”
苏瓦莫绰一脸困惑,这让马志十分难堪。
亏得苏瓦莫绰身后那个苏瓦台嘟囔几句,苏瓦莫绰这才明白了,连忙道:“马家也是我们羌人,不算南蛮子。”
“怎么,还要再打架么?”马志虽然心中暖洋洋的,不过这事儿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那倒不会,”苏瓦莫绰转述道,“首领说,但凡血屠夫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
足足三日,停滞不前,没办法,这些羌人一团散沙,根本不懂何谓军阵,更不懂军令,只知道冲杀。
光有勇猛是不行的,刘武反复强调,勒令这些羌部士兵必须重行组织军阵。
对于阵法,苏瓦台颇有些不屑,让苏瓦莫绰对刘武转述羌人没有军阵一样打胜仗,这些汉人搞的花架子有什么用,真打起来一个冲锋阵型全散了,还不是跟羌人一样。
“那羌部号称有数百万人,都能凑齐几十万的骑兵怎么还会被大魏支配?”刘武怒道。
苏瓦台愕然,不再言语。
对这些羌人没什么道理好讲,只好让他们分成一小队一小队跟着数目相当的蜀兵操练。
宗容也跟马志一起乘机交流阵法心得,刘魏也想学习学习,马志便道:“阵法,交战之后固然无法保持阵型,可是阵型虽散阵魂犹存,这就是为什么大汉士兵要操练阵法的原因,也是我汉家军人虽不及匈奴羌等族剽悍却可战胜他们的奥义所在。”
一语中的,宗容连连夸奖马志的文武全才,马志尴尬一笑道:“这算什么,这还是好多年前我那弟弟跟汉威学的呢,后来他跟我卖弄,我才……”话说出后,就有明悟,忙道:“都怪那个混球不好,我这个哥哥真是实在对不起广崇你。”
宗容摸着那只看东西依旧模模糊糊的眼,阻止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再提他做什么,好在我还有一只眼,看看东西没并没有什么问题。”
宗容不怪罪,马志一阵感动,之后道:“就是现在训练这些羌人真是临阵磨枪,真是的,不知道汉威到底在想些什么。广崇,我们是不是该劝说汉威将这边事情暂且交予蒋家兄弟,我们先尽速回西都把那个丫头说服?”
宗容沉默良久,摇摇头道:“这个我插不上嘴,主上自有分寸。”
“汉威有主意了么?他怎么没跟我说啊?”马志惶惑道。
这种事情怎么说?
宗容闭上眼,不再说话。心却飞到数百里外的北方,那边,应该开始了吧?
……
哭喊声,大火,刀割裂布帛清澈滑嫩娇艳的声响,那种刀砍断骨头迷人的声音,好似仙乐。
黑面光头短须健壮汉子哈哈大笑,将已然迟钝满是豁口鲜血淋漓鲜红的大刀再度提起,大步迈向最近的一个被推倒的破败的土墙角落,那边,一个满身尘泥抖抖索索蜷缩者的身影,一个女人,似乎,年岁不是很大。
黑面男子饶有兴致的盯着这女人看,一脸笑容。
“黑厮,你到底在干什么?把事儿做了东西捡了就该走了,你还想让头儿发火不成?”
这是,葛彬的声音,语气不悦。
“彬哥,这里还有一个女人。”黑厮嘿笑道。
“算了,一刀宰了,别干那些恶心事了,我们没空耽搁,这边离那些混蛋太近了,我们做好了要赶快走,不然头儿真的会发火的。”葛彬说完,黑厮略略有些惋惜,将刀提起,那女人只尖叫了半声,整个头颅便被切下,血水横飞。那些飞溅的鲜血不少喷溅到那黑厮脸上,男子伸手摸了摸脸,将那些新鲜的血放到嘴里,似有些陶醉:“好甜的血,我最喜欢年轻的女人,血最好喝了。”
“黑厮,不要发呆,”葛彬道,“快去到处找找,千万别有什么疏漏,头儿最讨厌干得不干净,到时候就算是你也得吃鞭子。”
“真是的,连让我过把瘾都不行。”黑面男子恨恨道。
“你杀了那么多,还不过瘾么?”葛彬笑道,“弟兄们知道你这些日子憋屈,谁也没多杀,都让给你爽,还不满足。”
黑厮嘿嘿一笑,又摸了摸脸,将这些血水送入口中吮吸。
“快去到处找找活口,别磨蹭了!”葛彬怒道。
“知道了,”黑厮不太高兴道。
“对了,你要是瞧着那些房子还不错的千万找找有没有什么存粮腌肉等物,我们也好带回去庆祝庆祝。”葛彬对那黑面男子道。
“找俩年轻的女人把腿砍下不就够了?”黑面男子不满道。
“你个混小子,你爱吃我们可不喜欢!”葛彬大怒道,“要是你不做,你试试看,到时候头儿可不管你们家那事儿。你母亲要是知道你天天让你那女人给他做的孝子汤里有那东西,哼哼……”
“彬哥,我做还不成么?千万别!”
杀光,烧光,摸光。
所有财物一律不放过,可惜这个是穷村,实在没什么物事,粮食也有些,可大多是米麦,且陶罐大多都推倒墙壁等时被压碎,麦粒散落一地,没空收拾,携带十分不便,而酒水大多贮藏在各家暗窖中,找起来也麻烦,干脆一概不找,一把火烧光。
黑厮是最后一个走的,手上还抓着一大块半生半熟的肉,大口咀嚼,吃得十分快活。
“你这黑厮,”葛彬笑骂道,“一天不吃米肉你就不能活么?”
“彬哥,你也想吃么?这可是条小腿肉,很嫩很香的。”
“我可没你这好胃口,”葛彬道,“对了,等过会儿见到头儿时千万把这条腿丢了,头儿也知道你好这口,可是你千万别当着他面吃,他面子挂不住会发火的,到时候谁也说不准他会怎么处罚你。”
“彬哥,我知道了。”一边说一边又大咬一口,大口咀嚼。
众土匪笑嘻嘻说着闲话,一行二十人,没有战死重伤的,这个村子头儿观察了许久,只有老人孩子女人,只有不足五个壮丁,没有大的危险,果然,交战下来,五个壮丁只造成他们一点点小小伤势,那些老弱没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