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样说,可……”何曾再度捡起夏侯湛执笔的木简,感慨道:“现在北方兵败,我军残部枯守待援,豫州援军该当先去哪边呢?”
羊琇稍稍踌躇,连忙道:“将军,我等对军略不甚熟悉,还是让文将军他们决定吧?”
“那是何意?”何曾疑惑道。
“将军,在下请将军去浩舋。”
一者,文虎马隆那边拥兵两万,现在北方大败,那边是不能去了,身为讨伐军主将,何曾也该亲自阅看将士们激励士气了,还可顺便咨问文虎军务。
羊琇此策不失圆融,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用羊琇、何曾负全责,何曾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实在没更好的主意。
同意了。
这样,二十八日上午讨伐军主将何曾抵达浩舋。
同日。浩舋经过将近半天地议论。何曾终于同意采纳文虎、马隆、贾模三人策——趁西平兵力空虚攻打西平,围魏救赵。何曾也让人带着虎符信物紧急去豫州兵那边调取部队。此刻,豫州兵刚刚抵达令居。由于何曾赶往浩舋与众人商议,一来二去白白耽搁一天时间。
直到二十九日晨,豫州兵才赶至浩舋何曾帐下,而此时,文虎、马隆已各自调度兵马赶往西平,由于豫州兵暂未抵达。出于对浩舋城安危考虑,文虎马隆两人没敢将两万人全带走:文虎所部一万二千,马隆五千,其余四千多留在浩舋。
二十九日下午时分,捷报传来,破羌城已被马隆军拿下,现在文虎军正兵进安夷,眼看着西平凯歌高进。局面一片大好!
众人齐声庆贺,何曾终于再度展露笑容。
“征北将军,小将有一言,还望将军先恕小将死罪。小将方敢说。”豫州援兵主将名唤胡奋,见众人意气洋洋。插嘴道。
“恕你无罪,但说无妨!”何曾故作慷慨大方。
“以在下看,西北大局错综复杂已非一日能平,我军攻打西平是为拯救我北方孤军,但若是只攻不救北方诸军亦难以撤出死地,还望将军允准末将调拨一师前往武威将北方诸军带回金城。”
贾模冷冷插嘴道:“那你地意思是放弃武威百姓喽?”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胡奋只觉得脑袋上直冒冷汗,放弃武威,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他连忙堆起笑容对贾模道:“寿乡侯,在下明白寿乡侯忧虑族人安危,希望尽速光复武威,可是以我军现在兵力和气候,攻打武威太过勉强,不如集中兵力攻陷西平。”
胡奋原先是荆北将领,就在几个月前被调回豫州,现在荆北大战,胡奋却未曾被调回荆北,据说朝廷已派遣中军将军羊祜羊叔子为镇南将军,赶往荆北抗击吴军入侵。于是胡奋便被豫州刺史贾充调遣前往西北,负责指挥援军。
“哼,西平羌部全数造反,有那人坐镇筹划若能快速攻下西平何必攻打武威?”贾模道,“现在攻打武威正是为了让那人首尾难顾。”
“寿乡侯说地有理,”夏侯湛也插嘴道,“现在敌军只有那人一人是名将,其余人等威望不足以统辖各部,我等何不用晋、楚巫臣之策?”
让那人疲于奔命、周转往返西平武威两地,伺机破敌。
贾模说的也有道理,胡奋地建议被否决了。
……
二十九日正午,西都。
城内惶恐不安,东边地败报一再抵达,西都都尉马志已经亲自统率部分蜀中兵及一些羌人赶往安夷城,现在整个西都城内只剩下区区三五百名蜀中兵和两千左右愿意接受刘武统辖地羌部兵马,西都无大将镇守,暂时主管兵力表面上是徐鸿和尹长者,但那些蜀中兵对此二人并不信任,尽管在前些日子徐鸿的计策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他们更愿意相信刘武小舅子华典、刘武养子刘魏,可惜华典不懂军略,而刘魏这小子小小年纪也是菜鸟一只,结果便成无人指挥调度之势。
而那些降兵,足足有六千众,因为担心再度暴乱,这些魏人这些时日均被锁在营中,不用劳作。
可西都蜀中兵到处仍在传说这些降兵中似乎还夹杂有魏人的细作,非杀光不可。
否则他们早晚还要叛乱。
局势危如累卵。
“妈的,老子把他们全宰了!”
说这话的是刘武地一名家奴,由于战功刘武稍稍提拔这人,将此人提拔为一个小小伍长。
“你疯啦?杀俘不祥,这话你都敢说?让主公知道了非赏你一百军棍。”喝斥他的是马家的一名小子,是他的上司队史。
“可是我们拼死拼活熬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坐稳西北么?现在局面这么危险,我家侯爷宽待这些俘虏,可这些小子根本不识相,要是被他们乘机夺了西都,那可如何是好?”
那队史反倒被这小子说服了,众蜀兵议论纷纷,说到最后。所
都觉得要将这六千俘虏铲除才行。一行人派出为首言。希望刘魏下令斩杀这些俘虏。
把小刘魏吓得不轻,小孩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父亲大人说了要善待这些西北魏人才行。我怎么可以将他们随便杀死?”
“可是现在局面混乱,若是小将军您再迟疑不决,那万一事发,便是灭顶大祸。他们人太多了,而我军人数有限,压不住他们。”
刘魏思来想去。只好苦着脸道:“那好吧,可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冲上去砍都来不及,到时候别反被咬一口。咦?”小家伙突然想到什么,讶然惊叫:“我们毒死他们好不好?”
于是,在刘魏带领下,这些小子们跑到草原上挖起羊不食,很快他们将这些毒物根系收集捣碎,临近天黑前。他们得到许多泛着暗褐色的汁液。
在刘魏指挥下,这些汁液被舀出一部分撒到一小块煮得香气四溢地肥猪肉上,然后牵出一条傻狗……这只狗狼吞虎咽吃掉这块毒肉后不久,痛苦哀号。挣扎着直至气绝身亡。
众蜀人一阵欢呼,只是看着这条狗可怜惨状。刘魏心中反倒忐忑惊惧。
“那个……”刘魏哀求道,“不要这样好不好?父亲会生气地!”
“少主!您这说地什么话?”刘武的那个家奴狠狠道,“我们现在毒死他们也是为主公解忧,要是万一日后追查起来自然有小人们承担,小人们短短不会连累少主您。”
“可是……”
刘魏无话可说,只好任由这些人摆布。
“伙计们,今天给那些魏狗加餐啊!哈哈!”那个家奴大声道。
蜀中兵哄堂大笑。
……
临近食时,天黑时分。
西都城北门外,大团烟尘笼罩,地动山摇。几乎城上所有人都惊惧不已,直到他们看到那面汉军大旗。
城上所有人欢呼雀跃。
刘武回来了。
尹老头儿和徐鸿等人赶到城门,行君臣之礼。刘武没有下马,稍稍喘息道:“长者,子迅,汝等不用多礼,快告诉我,西平现在到底如何?”
“禀主公,情况还好!”尹璩看看若无其事毫无表情地徐鸿,心中一阵冰寒。一共抓住奸细八十多个,每十个杀一个,杀得面不改色,眼都不眨。其余的全部拘押,处以最残酷地刑法逼问,亏此人相貌堂堂处事如此凶残。
尹璩没想过此子如此凶狠,收住内心对此子的恐惧芥蒂,他继续恭顺道:“这次多亏徐子迅果断处置,叛乱已被我军镇压。”
“那就好,”刘武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西平无事便好,其余他管不着。
若是西平出事,他刚刚获得地力量便成无根之水,转眼便是烟消云散,西都断断不能丢。
“只是,”尹璩一脸难色:“西边有两三个家族乘机造反了。”
刘武沉默片刻,轻轻道:“知道了。”说完,拍拍狼牙马鬃,让狼牙进城。
他刚走到太守府,刘弘就拜倒在他面前,哭诉道:“主公,还请主公饶过几千降军将士,不要杀死他们。”
“我知道了,”刘武淡淡道,“若是没有反意,我自然不会滥杀无辜。”
“可是小人的家人说他在墙角看见少主让人给那些降军将士们肉食里添东西,据说给一只狗吃过,狗很快就死了。”刘弘情急说道。
“什么?”刘武大惊失色。
……
这天又没有上工服劳役地魏国降军们喜滋滋迎来了又一顿肉食,据押着牛车带这些肉食进营的蜀中人说“管饱”,谁也没注意这些蜀中兵眼中的冷笑。
“分肉啦分肉啦!”众人快活模样。
正在这当儿上,一骑驰来,大声喝令道:“所有蜀兵都听清楚了,主公有令,今日不许给这些人吃肉,违令者斩!”
“为什么!”降兵们愤愤不满,一些人已经打算冲上前去抢,只是在看到远处那一堆堆一排排举着武器兵刃的羌骑兵赶来,这些魏兵才不甘的慢慢散开。
不久,这些羌骑兵押着这些蜀兵和这些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猪肉,赶回太守府。
这些蜀兵一进门,便看到刘武亲自手持鞭子抽打刘魏,抽得刘魏后背满是血痕,众人都跪在一旁劝说刘武手下留情,连刚刚将事情捅出去的刘弘也请求刘武息雷霆之怒。
“息怒?哼!”刘武狠狠道,“他差一点坏了大事。这种下作无耻有伤天合的事情他也敢做,不给他点教训下次他还敢干!”
徐鸿面色未露不屑,他若有深意地望望刘弘。
其实刘魏就算把这些兵毒死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不了说营中瘟疫肆虐也就是了,只是让外人看见了那可不成,那对刘武名声是极大损坏。西北之役拼的是才智、武勇、胆略,但更多打得是民心。
徐鸿冷笑,看着刘弘这个傻瓜傻乎乎跪倒在地上,然后只见刘弘哀声道:“主公,都是臣不好,是臣多事惹得主公父子不合,臣便是万死也不能赎罪。若是主公不肯宽恕少主,臣又有何面目立身处世?若是主公还要再处罚少主,请主公连臣一并处罚,臣愿为少主领受刑罚。”
刘武一脸为难,想了许久,感慨一声,望着刘魏道:“小畜牲,你还不谢谢你族叔。若非他为你求情,我今日非将你打死不可,省得日后再惹祸端。”
刘魏是鞭子,其余所有参加密谋的蜀中兵也无一例外。当然是夜,接受刘武密令地诸葛显带着华典给这些行为过激但对刘武至关重要的亲信们一一诊治。
这天郁闷地魏人降兵们眼看着到嘴边的肉没了又变成粗食物,所有人抱怨连连,但到天黑之后不久营中再度到来吃食,刘弘亲自押解。
还是肉,虽然不管饱,但除肉之外还有酒。众人欢呼。
沸腾之章 节一百六十四:两线作战
羌城墙上,马隆笑嘻嘻望着身下穿梭不止搬来搬去正城内的众军士。
他的果然决绝加之军力优势,八辆冲车、三十辆轒辒、一百架云梯,兵六千。破羌再度光复,成为帝国进兵西平的前哨站。
“都尉大人!”那个当初挑唆马隆进兵的小子副手立于身后再度进谗言道:“现在我军兵临西平为何不再下一城拿下安夷。却偏偏将功劳让给姓文的?”
马隆微微转身,脸上依旧是那般微笑模样:“怎么,还想到文将军帐下听用?”
“卑职知错,卑职知错!”
“算啦,”马隆笑道,“你王家世代豪门显贵,司隶校尉(王祥)正得晋公信任,王家仕途坦荡。你小小年纪少年得志,哪里懂得什么分寸?我也不怪你,我既然答应过你叔父提拔你小子,肯定不会亏待你,今日西北乱相叠生,我区区六千人马不过沙海一尘,征北将军下令我等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总之不要僭越,免遭同僚忌恨。”马隆说道这儿,颇有深意的又补充了一句:“你那位幽州的堂兄为人精于世故为人聪明干练,若是你也想日后成就一番伟业,须得加倍努力,否则你在王家想出头很难啊!”
“山子哥……”那小子一脸苦笑,“我怎么敢跟他比?”
“你知道不容易就好,”马隆笑道,“攻城掠地国之大事,现在我军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但地利和骑兵数量上弱于敌方。不可大意。”
话刚说完。城下一名小卒高喊着“前方急报”冲上城来。
“何事?”马隆没等那人跪下便连忙问道。
“报!我军在安夷城下遭到敌军猛烈还击,敌军出动元戎巨弩十余巨,我军攻城器械破损严重。文将军向都尉大人请求支援。”
马隆微微皱眉,轻轻道:“怪不得破羌城躲来这般容易,看来他们将兵力全数集中到那边了,哼哼,又是巨弩,这些汉国人真大方啊。将这种怪物兵器都带来了。”
他却不知这些弩全是姜维、董厥、来忠等人冒着被严厉处分纵容挑唆诸葛显带着那些工匠穿越已被敌军控制的八百里阴平道抵达西北刚刚造出来的。
虽然精度远远不及蜀中那些武侯时代蒋琬督造地旧物,但对守城大有禆益。
这不,破羌城轻松拿下,但安夷城却无法一战安夷。
“城上主将姓甚名谁?”马隆问道。
“城上主将与都尉您姓氏相同,据称可能是敌主将地表兄马志。”
“马志?”马隆想了想道,“那西都呢?”
据说刘武在安定武威时将马家兄弟的弟弟和傅息带入武威,现在留在西平郡堪称将才的只有马志一人,马志跑到安夷坚守。那西都……
“大人,西都现在空虚得很,若是我军携带轻便军械和几日粮草便可绕过安夷奇袭西都,一战可平西平。”那王家小子似是明白马隆地心意。怂恿道。
“你去传令!”马隆刚说完但转念一想,顷刻间又改了主意。连忙叫住正转身打算离开的那个军侯小子。
“你先别去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大人,那可是首功啊?只要我军抵达西都,那些被俘降兵群起举事呼应,到时候西平叛乱自然平定,您怎么能轻易放弃呢?”那小子急了大声嚷嚷。
“绕开安夷攻打西平乃是破釜沉舟,万一敌军稍有察觉据城死守,将士们孤悬敌境进退两难,再者那些被俘官兵到底境况如何我们也不知晓,若是他们不能帮助我军,我军便只有兵败。这对你我都没好处,不合适。”
马隆是考虑风险觉得自己无法承受才放弃这个大胆的方略。那个王家小子气得直跺脚,虽然此子在人情世故上略有欠缺,但在见识上倒也颇有见地,只可惜他漏算了敌将的意志。
刘武不可能为武威放弃西平,放弃西平就意味着与羌部隔绝。
马隆鬼使神差的绕过一次兵败惨祸。
果然没过两天,西边再度战报传来,文虎军中有一叫罗雄的小子建议带领一师奇袭西都鼓动降兵反正,在安夷城下无计可施地文虎同意了,结果……
被敌军逮了个正着,据说是敌将主帅刘武亲自统兵。
罗雄带着一千魏兵仓皇逃命,好不容易才退到安夷城下军中禀报,骑兵已折损大半,被文虎杖八十降成队史留用。
“血屠夫怎么行军如此迅速?”
王姓军侯小子在感慨马隆神机妙算避免遭致大难时问了句。
“哼!”马隆笑嘻嘻道,“这又什么难懂的?这些羌人跟乌丸、匈奴、鲜卑人一般全部轻装简从只带弓弩等物,日行几百里都有。”
不穿盔甲,只带战马武器,且有一两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