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仰八叉挺尸的张丘臣,李华彬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应该实施自己借梯子上墙的计划了。
所以,在象往常一样将一包烟塞给张丘臣后,李华彬没有像往常一样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等着听张丘臣吹嘘他欺男霸女、抢夺要饭碗的“功绩”,而是闷着头蹲在地上,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小李子,咋地了这是?拥乎(东北方言:因为)啥呀,跟哥说说,在哈尔滨这嘎达,就没你哥整不了的事儿。”张丘臣仗着酒劲儿,有点兴奋,顺势吹起了不要钱的牛逼。
李华彬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没啥,说了你也不好使。”
张丘臣这小子属于暴发户,就怕别人瞧不起他,被李华彬一激,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啥?草你妈的,我还真就不信了,啥事,你jb痛快说。”
东北人说话时,特别是激动时,往往喜欢加一句草你妈的之类的口头禅,倒不是真骂人,而是为了增强说话的气势。
当然,张丘臣就是真骂,李华彬也不会计较,因为,张丘臣已经上钩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不死军团(八)
见张丘臣动了肝火,李华彬暗自窃喜,不由得想起了孙二娘的一句名言:任你滑似鬼,也得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当然,一看张丘臣已经中计,李华彬见好就收,站起来故意装出有些打不定主意的样子:“张股长,您待我好,我也拿您当亲哥哥,我可就有啥说啥了。我不像你,生下来就是富贵命,要啥有啥,你看我今年都20好几的人了,如果再干这小伙计,啥时候才能出头啊?”
张丘臣还是有点糊涂:“那你啥意思,也想弄个股长当当?”
“您可别埋汰(东北方言:耍笑)我了。我哪儿有那命啊。”李华彬开始给张丘臣下套,“我吧,琢磨了一个发财的道,可是,缺个引路的财神,只能看着干眼馋。”
“财路?你个臭跑堂的,能有啥财路,你又不是大姑娘,裤腰带一松,躺着就来钱儿。”张丘臣看着李华彬,一脸猥琐的笑,“诶,要不你去当相公吧,我认识个山东棒子,老犊子贼有钱,就好这口儿,哈哈”
李华彬面露尴尬:“你可别糟践老弟了,不瞒您说,现在齐齐哈尔那嘎达不兴抽大烟,都改抽海洛因了,而且,价钱比咱这儿还低。”
张丘臣还是半信半疑:“海洛因咱这儿也有,比他妈大烟可贵多了,我一个月都整不上几口,齐齐哈尔咋能便宜?”
“邱彤威你知道吧?”李华彬压低声音,“我听别人说,这小子仗着梅津司令官的面子,和奉天鸦片专卖署搭上了线,能搞到海洛因,价格比市面低,一倒手就挣钱。可是,他们只批给一贯道的信徒,外人根本轮不上。我想着,你能不能托人介绍我加入一贯道,然后就能搞到低价海洛因。那玩意儿来钱多快啊!”
李华彬说到这儿,看了看张丘臣的表情,发现这小子眼珠子乱转,不由得心头撞鹿:难道自己哪儿里露了马脚,引起了他的怀疑?
正暗自狐疑,张丘臣盯着李华彬:“你小子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嗯?再说了,要有这好事,我自己干不更挣钱,干啥还介绍你去,操。”
李华彬一笑:“您是谁啊,您是堂堂的大股长,那邱彤威要是知道了您的底细,他还敢和您做买卖,他就不怕您到日本人那去奏本?”
张丘臣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华彬:“你小子脑袋挺好使呀,我说你他妈咋象孝敬爹似的伺候我,玩了半天轮子,你这是要求我办事儿啊。”
李华彬赶紧插科打诨:“我孝敬您,是因为您是我哥哥,再说了,我就想给您当儿子,就我这面相,比您都老,您干吗?而且,我琢磨了,我弄来低价海洛因,还得靠着您这颗大树才能消停地卖出去,您拿大头儿,咋样?”
一听让自己占大头儿,张丘臣哈哈大笑:“还别说,以前我奶奶死时,我爹还真就请邱彤威去打醮,我们是点头之交,虽然现在他抖起来了,可都在这个世面上混,应该给我这个面子,这样,我给你写封信,介绍一下。不过,小子,你哪儿来的钱啊,告诉你,我可是面上风光里子空,镚子儿没有。”
“嗨,哪儿能让您出钱,有事儿您照应一下就齐了。告诉您,我逼着我爹把牛卖了,还有啊,”李华彬故意做出下流的表情,“我也不打算在这儿干了,临走前,我不能便宜了抠逼喽嗖的老板,得弄他一笔外快,嘿嘿”
“行了,我喝多了,我啥也不知道,我这就回去写信。”张丘臣心照不宣地下地穿鞋,走人了。
是日夜,张丘臣家的院里被扔进了一个纸包,第二天一早,张丘臣出门时捡起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根黄金簪子,包簪子的黄草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要走了。
张丘臣用两根簪子相互一敲,发出悦耳的清音,不由心情大好:“这小子,比他妈我还能划拉,操。”
随后,张丘臣打发人给李华彬偷偷送去了一封信。
又过了两天之后,瑞福莱饭庄老板哭天抢地的倒警察署报案,说是饭庄伙计李华彬偷了他的全部积蓄——准备养老的黄金首饰,跑了。
乱世藏黄金,那些伪警察都知道商人们的习惯,也很羡慕李华彬的运气,一下子就他妈苦逼翻身了。所以,尽管瑞福莱饭庄老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最终还是被警察们撵出了警察署。
伪警察们明白,既然瑞福莱饭庄老板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就算破了案也没啥油水,何必扯这闲蛋、操这闲心。
就在福莱饭庄老板报案后的当天夜里,两个蒙面人潜入瑞福莱饭庄老板的卧室,用驳壳枪指着浑身筛糠的老板和她的胖媳妇儿;扔下一包银洋和几句令他如坠雾里的话:“你们要不想死,就赶紧关了饭庄,拿着这些钱回老家。记住,走之前一定要再去趟警察署,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李华彬偷了你们家的钱,记住了吗?”
瑞福莱饭庄老板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两个蒙面人,再看看那包远超过自己损失的银洋,上头鸡啄米的点头,下头尿了一裤子。
这个可怜的小商人至死都没弄明白,这恍如做梦的大悲大喜的遭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照这样子多被偷几回,他还发财了呢。
可是,他知道,那堆银洋是真的,蒙面人手里的家伙也是真的,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到警察署哭闹了一番、挨了警察几皮带之后,就下了饭庄闸板、领着自家大胖娘们回了山东老家,从此绝口不提在哈尔滨开饭庄的事儿,真是被吓伤了。
搁下瑞福莱饭庄老板不提,此时的李华彬,已经揣着张丘臣的推荐信,坐上了去齐齐哈尔的火车。
而他这一去,为邱彤威,也为自己,同时拨好了生命倒计时的闹钟!
第一百零九章 不死军团(九)
在哈尔滨军统站的精心策划下,李华彬成功骗得了志大才疏的张丘臣的信任。
怀揣着张丘臣的推荐信,李华彬踌躇满志地来到齐齐哈尔,并直奔邱彤威的公馆而去,以为凭着这封推荐信,就算邱彤威不到履相迎,起码加入一贯道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当他踌躇满志地来到邱彤威的公馆,才发现修缮一新的公馆大门口站着一溜身穿纺绸衬衫、腰挎盒子炮、面目要吃人的家丁,如果来人不是乘车坐轿的达官显贵,那些狗仗人势的家丁非但不予通禀,赶倒霉了,还得挨他们一溜大嘴巴子。
李华彬这才知道,自己还是把问题估计的太简单了。
因为,他忘了,此时的邱彤威,背靠着日本人,早日不是昔日那个到处拉人入伙、靠装神弄鬼挣点散碎银两的吴下阿蒙了,不仅成为了一贯道内地位仅次于祖师的道长(相当于红衣大主教),还一跃成为齐齐哈尔最大的贩毒团伙的首脑,而且是合法的。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日伪政权对种毒、贩毒不遗余力地丛恿与鼓动。
其实,早在日本人进占东北之前,东北及相邻的热河就已经有大面值种植罂粟的历史,1926年,汤玉麟督统热河时,口喊禁烟、手抓银钱,热河地区的鸦片种植面积迅速扩大,。伪满政权建立后,继承汤督统的大业,竟然动用飞机在东北上空上空散发传单,极力宣传栽种大烟的好处,还设立奖励办法,对种植罂粟的老百姓不仅免服兵役,还可以贷款。于是,东北农民栽种鸦片蔚然成风。
有了充足的货源,日伪政权在首都新京(长春市)正式成立鸦片专卖公署,并在奉天设立了大满号和大东号两个大公司,专门负责收购鸦片及制造烟膏、吗啡和海洛因等勾当。据说到了1940年,奉天鸦片制造工厂已是东亚最为先进的大型烟毒制造工厂,其产品不仅行销东北全境及天津、上海等地,甚至还走私至美国、加拿大和整个欧洲。
日本人纵容毒品泛滥当然不是没事吃饱了撑的,而是其精心实施的“以鸦片杀人既可毒害中国人民,又可以增加财政收入”的一石二鸟的毒计,蛇蝎心肠,人神共愤。
可是,对于早已认贼作父的邱彤威之流,却是天大的福音,因为这贩毒可是一本万利、包赚不赔的买卖啊。所以,他tian着脸找到已升任关东军司令部参谋部特种情报部中将次长的矶谷尤夫,靠着老交情,取得了在齐齐哈尔专卖海洛因的特许,然后就领着一贯道的徒子徒孙们干起了批发零售海洛因的罪恶行径,仅几个月,就赚得盆满钵溢,俨然成了富甲一方的毒枭。
可是,这邱彤威道门出身,自然懂得举头三尺有神明,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怕遭天谴,更怕被国民政府和抗日义士当了活靶子,无奈早已是利欲熏心、不可自拔,没办法,这小子一方面豢养了一群惯于杀人越货的打手充当贴身保镖,一方面深居简出,整天躲在公馆里纳福。
可是,光躲着不行啊,这日进斗金贩毒的买卖也需要打理啊。他思来想去,还是道里的徒子徒孙们把握,就按照一贯道内部老前人、前人、点传师、堂主、讲师、三才、道亲的等级排序,将这贩毒的买卖拆解成多个环节,由手下人逐级地进行负责,人人都能从中获利。
要说这邱彤威还真有点商业头脑,这样一来,那些徒众们既然利益均沾了,自然就会维护一贯道,或者说死心搭塌地维护邱彤威,为什么?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邱彤威要是折了,他们的金饭碗也随之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在巨大的贩毒利益的凝固下,一贯道齐齐哈尔分坛内部组织日趋严密,特别对想加入一贯道的新人,那是警惕性十足,要经过层层考验才肯加以吸收。
这么做,一来是为了防止混入南京政府方面的奸细,伺机对邱彤威不利,更主要的,还是防止内部贩毒的机密外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也门清,那日本人都是属狗的,翻脸不认人,要说那吴世宝对日本人亦算忠心耿耿吧,不也一个毒肉饼就弄死了吗?所以,他们不轻易招纳信徒众,更多的,还是为了提防日本人卸磨杀驴,找个口实灭了邱彤威。
总之,不管出于什么考虑,李华彬要想加入一贯道,都是困难他妈生了一对双胞胎——难上加难啊。
就在李华彬奔走无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时候,一个巧的不能再巧的机会来了,而就是这个机会,让本来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李华彬顿一下子拨来乌云见日月,绝处逢生。
怎么回事?赶巧了,李华彬不经意的,从日本人枪口下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偏巧又是一贯道的堂主,一个暴戾、粗鲁、好色的浑人陆铁锤。
第一百一十章 不死军团(十)
一晃儿李华彬在齐齐哈尔也呆了几天了,可就琢磨不出怎么才能接近邱彤威。而且,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哈尔滨军统站已指示他尽量减少和张丘臣的联系,令他更是一筹莫展。
闲来无事,李华彬就到龙沙公园附近的灯笼胡同去溜达。
何为灯笼胡同?“顾名思义,就是妓院。
要说这李华彬带着军统站的严令到齐齐哈尔来刺探邱彤威勾结日本人在海拉尔草原干了些什么,几天了一事无成,怎么还有闲心寻花问柳呢?这可冤枉李华彬了。
要知道,自打民国建立后,不管是军阀议员,还是掮客商贾,都喜欢逛妓院,就连一代名将蔡锷将军,不也和妓女小凤仙留下了一段荡气回肠的佳话吗?
难道这些大权在握、胸怀大志的强人们都荷尔蒙过剩,非放lang不足以显示其雄才大略?错了,其实,民国时期的妓院绝非仅仅是泄欲的风尘场所,而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交际或交易场所。
在妓院里,来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明着都是来**的,可门一关,大到军阀倒戈、江山易主的国运交易,小到武器毒品的龌蹉买卖,都在床底之间秘密进行,待真正拿到堂而皇之的桌面上进行所谓决议的时候,不过就是走走形式罢了。
所以,看似买春卖笑、声色犬马的青楼,实则是藏污纳垢、深不可测。
而灯笼胡同,就是齐齐哈尔一家中高档的妓院,不仅那些伪政府的职员经常来这里借着狎妓从事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而且一些帮会分子也时常在这里兜售毒品,于是,李华彬便时不时地来这里寻欢一番,看能否找到可利用的人员。
这一天,李华彬又来到灯笼胡同,一进门,和他已经熟悉的老鸨就亲昵地招呼他:“呦,吕先生,您可来了,翠儿姑娘这几天老念叨您呢。”
李华彬知道这些老鸨一向是认钱不认人,所以告诉她们的是临时编的化名吕世杰。
李华彬故作轻浮地在老鸨的肥臀上拧了一把:“翠儿是想我,还是想我的现大洋啊,哈哈”
“你个没良心的,白瞎我姑娘一番痴情了。”老鸨作势要打李华彬,可被吃了豆腐的她lang笑得脸上的白粉都落了一衣襟。
“行了,我先转转,告诉翠儿,一会儿我就去找她,这个lang娘们。”李华彬摆脱老鸨的纠缠,四下闲逛,查看是否有一贯道的徒众。
因为,他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一贯道的几个堂主经常来这里与充当二道贩子的毒贩们进行交易,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未能搭上讪。
李华彬正琢磨着,就听着楼下有人粗脖大嗓地喊了起来:“老鸨子,整点饭,送到小月峨屋里,要快啊,不然我点你房子。”
李华彬闻声一喜,探头往下一看,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咋咋呼呼地走进来,一看就是一个兜里有俩钱就不知道怎么得瑟好的土流氓嘴脸。
李华彬龇牙一乐,因为来的这人就是他要等的人,谁啊,一贯道的堂主之一,陆铁锤。
这陆铁锤大约隔一天来一次,基本上都是先与几名毒品贩子在相好小月峨的屋里进行交易,然后再可劲儿折腾小月峨。
李华彬拧着眉毛,正考虑是否应该主动下去和陆铁锤套磁的时候,打陆铁锤后面又进来了两个身穿长袍、腰杆笔挺的男子。
陆铁锤正在那比比划划地吆五喝六,根本没看见后面来人,结果跟熊掌似的大手一下子就打在了左面那个男子的脸上。
突然遇袭,被打男子一愣,然后气急败坏地怒视陆铁锤,嘴唇都气哆嗦了。与他同来的男子也是对陆铁锤怒目而视,似乎这一巴掌很伤他们的自尊。
陆铁锤回过头看了看那两个跟比赛谁眼睛瞪得大的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