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中,站在左边、也就是靠近我们这一侧的男子,身材魁梧,面色淡黄,总是板着一张跟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的苦大仇深的臭脸,我的亲大爷,他竟然就是我和胖子苦苦找寻的田启功啊。
一看到一直下落不明的田启功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出场的方式居然还这么的别出心裁,哎呀,当时我和胖子激动的啊,扶着沈涵就要过去朝田启功大喊一声:“首长好,首长辛苦了。”
田启功并没有回头看我们,却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心意,便用他那一贯冷冰冰的、命令式的口吻说道:“沈涵没事儿吧?你们都站到我身后去,一会儿老黎也会跟过来。”
“啥?黎叔儿也要来,哎呀我操,过年了哈。”一听我们的师傅黎叔儿也要来,嗬,这把我和胖子乐的,当时就嗨了,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很默契地就搂住了沈涵,美其名曰分享喜悦。
见我和胖子如此的开心,尽管身体还很虚弱,但沈涵受我们情绪的感染,苍白无血色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黎叔儿是谁呀,看把你们高兴的。”
“黎叔儿,妹子,要说起这个老神棍,哎呀,可雅克什没有不知道他的,贪财、好色、抠门、巧舌如簧,还好装大尾巴狼,这么说吧,就他的所作所为,反正隔一月拉出去毙一回是一点不冤枉,哈哈”提起黎叔儿,胖子是眉飞色舞,可顺他嘴里说出来的,愣没一句好话。
“操,你丫就是嘴贱,又欠黎叔儿大脖溜子扇你后脑勺子了是吧?妹儿,别听他胡咧咧,黎叔儿是我们的师傅,一个招人烦但更招人想的老骗子。”一想到黎叔儿那个外冷内热、嘴损心善、将我和胖子视如己出的老装逼犯,我心里就感觉暖暖的,一抹笑意不由自主地浮上嘴角。
黎叔儿你个骗吃骗喝还到处赞助失足妇女的老不正经的,咋就这么让人割舍不下呢,我日!
且不说我们这头儿热热闹闹整得就跟《谢天谢地你来了》似的,再说说和田启功对掐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还挺能装犊子,穿了一身瞄龙绣蟒的唐装,身材略显清瘦,但手掌上的骨头根根如钢钉,就跟要从皮里透出来一样,一看就是个内外双修的内家拳高手。
不过,那厮到挺有意思,脸上居然套着个麻布头套,而且还是谁家有白事儿了孝子贤孙们披麻戴孝的那种麻布,上面只抠了两个窟窿,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
但是,在看了那双眼睛之后,我和胖子心里都是咯噔一下,感觉对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印象深刻,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那名蒙面男子在距离我们约10步远的地方长身而立,气势凌人,一看就是个习惯于发号司令、颐指气使的主儿。
那些凶悍的、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们全都拜伏在那名那男子的脚下,就好像在举行,某种邪教仪式似的。
但是,墨非命却没有跪下,他根本不敢跪,虽然他此时此刻还真的希望自己能跪在那些蒙古骑兵的人堆里面,好避开蒙面男子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确切地说是两把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刀!
在那蒙面男子的目光逼视下,墨非命眼神涣散,浑身发抖,汗如雨下,整个人几乎就要石化了。
在将墨非命看得几乎要崩溃了的时候,那蒙面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声音:“墨非命,见到本前人,你怎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啊?”
墨非命没有说话,却抖得更厉害了,嘴里的牙齿上下直打架。
那名蒙面男子快速扫了一眼现场,看了看尸体早已僵硬的洪金烨,又看了看脑袋被啃得血肉狼藉的洪卫东的残尸,一声冷哼:“虽然金丹门和你们老墨家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但你出此辣手,接连害了他们叔侄二人的性命,未免手段太过狠毒,而且,你先抢得苏鲁碇,却迟迟不愿献给我,眼见你已经有了反叛之心,我岂能容你?”
墨非命听了那蒙面男子的话之后,或许是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必死之心,所以,神情反倒平静了下来:“陆老前人,事到如今,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没错,你是老前人,我们墨家归你节制,可你不要忘了,在教内,一向是有强权没公理,你能做到老前人的位置,不也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的吗?是鬼别装人,是人别装神,咱们都是一路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天,我也知道有死无活,可我还想赌一把……”
说完,墨非命用苏鲁碇的矛尖割破手掌,并将流出的血液涂抹在苏鲁碇的三个矛尖上,而后将苏鲁碇指向蒙面男子,说了句“博格达,呼楚,恰达勒,巴图鲁古斯!”
那些拜伏在蒙面男子脚下的蒙古骑兵受到战神苏鲁碇的召唤后,迟迟疑疑地爬了起来,但他们好像对蒙面男子心存畏惧,并没有一窝蜂地扑上来,而是持弯刀将蒙面男子团团围住。
蒙面男子没有理会眼前的那些打不死的蒙古骑兵,而是看着墨非命摇摇头:“我本来还打算给你一次改过自身的机会,但现在看,你已经无可救药,不过,在你死之前,我还是想教教你苏鲁碇是怎么用的。”
说着话,那蒙面男子伸出右手虚空一抓,苏鲁碇就从墨非命手中飞出,并稳稳地落在蒙面男子的手中。
随后,那蒙面男子居然朝一直冷眼旁观的田启功一拱手:“田总队,班门弄斧献丑了,”
说完,那蒙面男子双手五指指尖全朝上。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大姆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结成三清指,随即将那支苏鲁碇抛向半空,真是咄咄怪事,那支势大力沉的苏鲁碇竟然笔直地立在了半空中。
见苏鲁碇稳稳地立在半空,那蒙面男子似乎很满意,遂双臂一展,整个人就像一只风筝一样平地飞升而起,并悬在半空与那支苏鲁碇遥遥相对。
而后,那蒙面男子将两只结成三清指的手交叉在胸前,并小声地念起了破地狱咒: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身随香云旛,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随着那蒙面男子念咒语的语速越来越快,那支也停在半空的苏鲁碇开始高频振动,就好像预知了什么危险即将到来一样。
突然,那蒙面男子舌绽春雷,一抖丹田,吐出一个震耳欲聋、气息十足的“叱”字,很快,那苏鲁碇的三股叉下面做装饰用的黑色牦牛毛全部无风自扬,飘了起来。
可是,就在黑色牦牛毛飞起来的一刹那,我赫然看到,在那牛毛里面,竟然显现出了无数个小巧精致的白色头骨。
那些小巧精致的白色头骨失去了牦牛毛的遮掩,顿时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一看到那些小巧精致的白色头骨的时候,我竟然汗流浃背,因为,这一幕,在我们逃离叠劫叠杀阵之后,曾经出现在我的梦境里,那场景,和现在我看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这一切早在我们进入叠劫叠杀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要发生了,难道,就是我的宿命?
见我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沈涵有些担心地抓住我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小凯?”
我对沈涵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苏鲁碇下面冒出的小巧精致的白色头骨,手脚冰凉。
那蒙面男子见那些白色头骨围绕着苏鲁碇慢慢地旋转沉浮,遂闭上双眼,双手和什,整个人就像老僧入定一样。
可是,那些小巧精致的白色头骨却好像受到一只隐形巨手的操控,开始按照一定的规律进行重组排列,并很快就组成了一个硕大的骷髅图案。
更吊诡的是,那个骷髅似乎还具有喜怒哀乐的表情。
见那蒙面男子闭目凝神,一直在旁边坐立不安的墨非命似乎看到了一线逆袭成功的生机,就从地上捡起一把他的那些手下遗留的一支ak—47,继而毫不犹豫地向依旧酣的蒙面男子射出了一串滚烫的子弹。
那蒙面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到有子弹接近自己,还在静心参禅打坐。
然而,那具由多个小头骨组合而成的骷髅头却恶狠狠地看向墨非命,并一歪嘴角,显出蔑视、忿怒的表情,之后,那具骷髅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用力朝墨非命吸去,墨非命一声惨叫,就像遭遇了龙卷风一样,眨眼之间就被吸入了那个骷髅的嘴里。
第246章 鬼难拿(上)
那个鬼魂似乎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抬起乱发如草的脑袋,一双黑洞洞的眼眶“看”向我,就像一只眼镜蛇在发起攻击之前正紧张地计算攻击距离。
要在以前,被这么一个脏东西这么盯着,我起码得手心儿冒汗,膀胱发紧,可是,如今我也算是既有理论、又有实战的一名资深阴阳先生了,就眼前这个不过就是一个心怀怨念、不肯进枉死城的孤魂野鬼,我还真懒得大动干戈地跟它去费手脚。
所以,见现场包括沈涵、魏榔头、韩老六,还有他们手下的那帮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唱哪一出戏,我不禁微哂,指着离我最近的一个长得有点象黄渤的汉子笑骂道:“操,你们都看我干啥,还能看出**彩来啊。那啥,你赶紧去整点儿炉灰,将所有的门槛子都洒上。”
接着,我又让沈涵去魏榔头的卧室取来我的背包,从里面翻出黄裱纸、香烛、毛笔、朱砂、砚台等物件,并摆在就近的木桌子上。
这当儿,被我指使去弄炉灰的那个长着一张明星脸的汉子还没反应过来,老魏头儿上去踢了他一脚:“你他妈傻了,叫你去整炉灰垫门槛子,听见没?”
随即,老魏头儿指指我,附在魏榔头耳边低声耳语:“这小子挺邪性,是真懂点阴阳五行啥的,我亲眼见到过。”
魏榔头看看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手抄进袖子里,冷眼旁观。
韩老六这工夫脑门子也冒汗了:“我说,你到底是啥意思,整得神神叨叨的,有啥话说在当面,别跟我扯这哩哏愣。”
韩老六面上话说得貌似硬气,实则已经被我故意制造的紧张气氛弄得心里打鼓了,故而想激我说出实情。
好在我并不想瞒他,所以很爽快地就告诉了他事实真相:“你身上带着一个老太太的鬼魂,正用鬼爪子掐你头皮呢,要不你怎么会偏头疼呢。”
我话一说完,韩老六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白得跟狍子的屁股似的,但嘴上还在拉硬:“别jb跟我扯犊子,六爷我有沾过荤腥(杀过人)的喷子(枪)和老牛(刀)护体,鬼神回避,你他妈还想拿这个吓唬我?”
韩老六虽然还在逞强,但我已经看出了他绝对是色厉内荏,因为,他不仅一个劲儿地伸出舌头去tian嘴唇,还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脑袋右侧,这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将他内心的紧张、疑虑、半信半疑的矛盾心态暴露无遗。
因为我的本意就是想化解彼此的梁子,同时也想在心理上收服韩老六,使他不敢在今后再找我们的麻烦。
要知道,在奇乾这种政府、警察、驻军三不管的地界,得罪了韩老六这些地头蛇,对我们下一步计划的开展肯定会带来麻烦,如果这些土匪真要铁了心和我们死缠烂打,那我可真要偏头痛了。
考虑到这一层,为了令韩老六对我视若神明,我便将那个鬼魂的样貌和衣着打扮向韩老六简单地叨咕了一遍。
不想我这一番在那个鬼魂“闪亮登场”之前所做的暖场介绍,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就见韩老六听完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当时就目瞪口呆,如泥胎木雕一般。
而他带来的那伙人里面,有几个汉子也是面如死灰,并不约而同地用恐惧的眼神看向韩老六的脑袋上方,嘴里还控制不住地重复着:“她来了,她来找咱们索命来了,她来了,她来找咱们索命来了……”
这时节,韩老六缓过一口气儿来,擦了一把脸上的虚汗,一脸哀求地看向我:“兄弟,啥也别说了,你帮我除了它,完了我给你两袋金砂做酬劳,让你一下子就成为百万富翁。”
“好说,好说,初次见面,这就算兄弟我给六哥的见面礼了。”我蹩脚地学着江湖口吻和韩老六盘道,同时开始准备做法。
或许是久为承受到香火的缘故,当我点燃三支香,并双手结成梵心印、两个拇指压住香尾、朝那个鬼魂三点头之后,它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并贪婪地大口吸着檀香的烟气。
我趁机用低沉的声音开始抑扬顿挫地诵起了《淨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众生多結冤,冤深难解,結一世結成冤;三世报不歇。我今传妙法,解除诸冤业,闻诵志心,听者冤家自散灭。”
说实在的,要除掉这个女鬼,我只要在手心里画个掌心雷,或者用黄裱纸画几张五雷油池火符,完全可以搞定。
不过,我也知道韩老六他们这些靠淘金讨生活的家伙一向心黑手辣,谁的手里都有人命债,难保这老女鬼不是被他们害了之后上门索命的,因而并不想赶尽杀绝,只是希望这女鬼能领悟到我在《淨心神咒》里隐含的不愿对它苦苦相逼的一番苦心,能够知难而退。
但事与愿违,那女鬼似乎并不领情,在吸饱了香火之后,突然扬起那张核桃一般的鬼脸,发出了无声的狂笑,似乎在发泄着心中无尽的怨恨与仇冤。
我心中暗叫不好,遂用身体挡住沈涵,掩护她向后退。至于老魏头儿、魏榔头及那些汉子,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湖,一见我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纷纷向后撤,只将韩老六孤零零地留在中间的空地上。
韩老六这会儿也没了主意,看看自己如避瘟神的兄弟,再看看我,一张嘴儿都带着哭音儿了:“这位兄弟,你这是啥…。。”
韩老六嘴里的“意思”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头上的那个鬼魂突然发难,身子一扭,竟然将韩老六那起码有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原地带起,并在离地面近一米的高度做高速旋转。
一时间,韩老六那跟个溜肉段似的胖身子就跟失去意识的尸体一样,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在半空中飞快旋转,其无力下垂的腿随着身体的旋转,不断地将那些木桌子踢得四下乱飞,桌子上面堆放的上面的人民币、麻将牌等物件顿时飞得到处都是,引得房间里的那些汉子们一边惊呼着找地方躲藏,一边舍命不舍财地偷空捡起身边地上的纸币揣进怀里。
“他,他到底怎么了,怎么能无缘无故地飘在半空呢?”沈涵躲在我身后,一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一张俏脸因恐惧而变得惨白,同时战战兢兢地小声问我道。
我这才想起,这里面除了我能看到那个老女鬼,其他的人只能看到韩老六自己漂在半空玩儿“托马斯全旋”,难怪他们会如此的惊慌失措。
想到这一层,我也不禁摇头苦笑,尽管很多时候我对于自己误入17组,并稀里糊涂的学会了《阴符藏经》里面的法术毫无感恩之心,还禁不住要埋怨由此给我和胖子带来的那些要命的离奇遭遇,还有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使命。
可是,这一刻,我突然有点儿感激田启功,还有那个让我又爱又恨、却永远牵肠挂肚的老骗子黎叔儿了,因为,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所学去做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儿了:尽自己的所能,去保护身边这个卸掉了坚强、泼辣的伪装,此时此刻正如一只被大雨淋过的小鸟一样依偎在我身后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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