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久才说：“我只知道莉丽有一个男朋友叫李大师，不是李小师李巨师，是李大师。”
李大师抬头看了看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呢？”
我？我心头一突，莫名地觉得有些窘迫，想了想才说：“我认识你的时间还短，不清楚。”
“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我见过比你更可怕的。”
房里再次无声。
夜幕降临，李大师拉开了窗帘打开窗户，带着芭蕉气味的秋风涌进来，丝丝冷意渗入心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盦忽然轻轻一颤，一股猩红之气从金身里涌出。
我和李大师同时一颤，紧紧盯着莉丽的金身。
呀
一声尖叫传出，房中狂风大作，昏暗的灯泡“啪”的一声破了。
浑身血红的莉丽出现在房里，长发乱舞，双手的指甲有几厘米长。
“莉丽！”我大叫一声。
莉丽转头看来，浑身一震，眼里的血芒迅速褪去，形象大变。
莉丽猛地扑过来抱住了我，“丫头，真的是你，丫头你没事太好了。”
我泪如泉涌，紧紧抱着她痛哭失声。
“宋浩轩，我看见宋浩轩和你坐在一辆车里，他没有对你怎么吧？”莉丽忽然把我推开，很严厉地问我。
我擦了几把眼泪，哽咽着说：“我今天才认识他的，没有怎么样。”
莉丽顿了一顿，然后咬牙说：“不行，我要先去杀了他，趁现在方便。”话声未落，她的身体里再次涌出猩红之气。
我大惊失色，连忙抱着她大叫：“莉丽别，不要这样，你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大师也说：“你不能杀人，沾了杀戮之气你就回不了头了。”
莉丽良久才平静下来，转身去看李大师，良久才说：“对不起。”
秋风里，窗帘飘舞，城市的灯光照射进房。
我相信这声对不起可以有超过一百种的解读，因为需要说对不起的地方太多。
“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李大师笑着说：“你这是要发好人卡的节奏。”
“你又不是人，哦，我也不是人了。”
第24章 层层云雾（）
夜凉如水，我一个人站在楼顶想事情，冷风里，脑子会比较清醒。
莉丽的死因已经知道了，有一半还是因为我。
她是认识宋浩轩的，却不是宋浩轩说的那种关系。
宋浩轩以前自己开工作室运营自己，成功做了个小明星，但看起来光鲜，实际上工作室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为此，他还有模有样地做起了星探。
一个二十多岁的帅哥能拼搏到这种程度算是难能可贵的了，我自认是没有那种魄力的。
宋浩轩做星探，看上了莉丽，劝了一回又一回，两人因此吃过几顿饭，手机里的聊天信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也显得有些暧昧，但莉丽就是不答应。
直到宋浩轩结束自己的工作室加入亮晶晶公司，没多久，宋浩轩再次联系莉丽说公司招人事主管。
莉丽毕业后本来就是从事人事工作的，在原来的公司也已经是主管，但那公司不大，人事主管就是人事部门职权最高的岗位了，莉丽还想往上就得去大企业，宋浩轩也是知道她的这个意思才联系她的。
那天上午，莉丽去亮晶晶公司应聘，经过两轮面试之后，最终面试她的是副总沈乐文，一切都很顺利，莉丽甚至期待起到亮晶晶工作的日子了。
意外就是发生在她即将进电梯下楼的时候，她在整理手袋，发现cet英语8级证书不在。
莉丽带了各种证书的原件出门的，但面试官只问她要了简历，并没有要求她拿出证书原件来，可偏偏就丢了一张原件，还是除了毕业证之外最有分量的英语8级的证书原件。
莉丽觉得可能是拿简历的时候不小心把英语证书也带出来掉地上了，于是就返回亮晶晶公司的小会议室去，却在门外听见不该听见的事情。
会议室里，宋浩轩和沈乐文在谈话，他们在谈我，莉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我的名字，这是她做出偷听行为的唯一原因。
宋浩轩问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去杀了那个秦山楂而是迂回地找来吴莉丽，沈乐文就说还不确定秦山楂就是目标，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个秦山楂死了之后他们会不会找来第二个秦山楂，万一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那不如先暗地里控制这个秦山楂。
这突如其来的逼命阴谋使莉丽震惊，她离开公司后不停地打我电话，可没一个能打通，她还想报警，但也知道报警根本奈何不了那两人，反而可能会逼他们走向极端。
但莉丽并没有多少时间考虑，来到中信广场的时候，宋浩轩来电话了，他问莉丽是不是返回过会议室，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莉丽那时还是算镇定的，她说没回会议室，是去了一下公司卫生间。
宋浩轩停顿了一会，然后说，你还是去死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莉丽很害怕，快步跨过中信广场，就在刚看见地铁站入口时，刺耳的尖叫响起，她转身，陷入了黑暗。
她死了。
莉丽就是这么死的，是因为我，那是四十四天前，我还没回深圳，还没向亮晶晶公司递简历。
莉丽说完时，我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和仇恨，心血逆冲，再一次吐血昏厥，但只过了十几分钟就醒了过来，五脏六腑都仿佛在被烈火烧着。
我在想，在想怎么将沈乐文和宋浩轩碎尸万段，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就算赔上我条命，就算成为杀人犯，我也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李大师陪莉丽去逛街了，李神仙不停地给我做思想工作，无非就是叫我冷静不要冲动之类的，我相信李大师的情况也没比我好多少。
我受不了李神仙叨叨絮絮的，上楼顶吹风，我很冷静。
李神仙说，莉丽受了宋浩轩的刺激而想起一切，她有恨，但大部分的恨应该是恨当时没能告诉我这个讯息，所以死不瞑目，所以就算成了厉鬼但看到我没事后依然能恢复原貌。
换句话说，只要我没事，她的恨其实就已经消了一大半。
李神仙的原意是要我珍惜莉丽的心意好好保重自己，但没用，这个仇，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不然我活不下去。
但我现在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莉丽是不希望我报仇的，我得让她安安心心的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接受莉丽的离开，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心有多痛，痛不欲生。
这是为了莉丽好嘛，转世总比沉沦好过一万倍啊，说不定十八年后我还能见到她呢之前想到的一个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一刻都是那么不堪一击。我就是不想她走，我就是舍不得。
我舍不得！
“你再这样受伤的话，就算不怀鬼胎也活不了多久了。”沈乐池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那张脸我就想起沈乐文，厌恶，憎恨。
沈乐池难得地眼神微变，说：“我都好几天没非礼你了，怎么你反而更讨厌我了？”
我想了想，把莉丽的死因告诉了他，他应该是沈乐文的敌人，这事情说不定有利于他攻击沈乐文。
沈乐池果然有点意外，“原来他们在一个多月前就看中你了，巧合的是，最终似乎还是你自己自投罗网。”
“如果你帮我杀了沈乐文和宋浩轩，我就为你生孩子。”我冷冷地说。
沈乐池眼神微变，“你以为我没试过对付乐文吗？之前来诊所抓你的那二十几个人就是他买的，但他背后的高人不简单，我和乐乐都靠近不了他。”
我冷哼了一声，然后下楼去。
李神仙在书房研究那张黑符，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我来到书房，他才摘下老花眼镜，将黑符递给我，揉着眼睛说：“还是辨认不出来，但正如师弟说的那样，这黑符阴而不邪，你不妨随身带着。”
我点了点头，把黑符折了起来放口袋里，这方蓉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这时，楼下倒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莉丽咻的一下出现在我身边。
莉丽拉着我的手就走，“去芭蕉林那边散步去。”
深秋时节，夜已冷，芭蕉叶在夜风里翻滚如浪，哗啦啦地响。
月光皎洁，在芭蕉林里洒成一片银斑。
我紧紧握着莉丽的手，心在颤抖。
这就是分别的时刻了吗？
“我明天晚上走。”莉丽淡淡地说，拉着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明天晚上吗？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我强忍着不哭出来。
“大师担心有人算计我，又担心我去那边之后不能马上进入轮回，所以他要自己打开轮回道送我，能马上转世，就能马上忘记一切，就不会痛苦了。”莉丽轻轻抱着我，忽然间，我发现她也在颤抖。
“其实我有点后悔。”莉丽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后悔自己死得不甘心，所以现在要再死一次。”
“莉丽！”我终于抑制不住，抱着莉丽放声大哭，莉丽也哭，她的眼泪像是一颗颗水晶，滴在我身上，直冷到我心底。
“不要走了，不要走了，就答应李大师吧，我也加入，我把命给你，什么都行，然后我们一起死，姐，求你了，让我陪你。”
莉丽推开了我，抹了一下眼泪才说：“傻丫头，一起死有什么意思？到了那边还是要分开的，我明晚就去轮回，二十年后说不定还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你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富婆了，你得在这边照顾那个我。”
我愣了一愣，拿衣服擦干了眼泪才问她：“真的能马上进入轮回吗？”
“李大师说能。”
“那能指定投胎去哪里吗？”我紧张地问。
莉丽怔了怔，扬手弹了我的额头一下，笑骂：“如果能那就太好了，我一定要求李大师送我去当个公主。”
我沉默了一会儿，脑子有些混乱，下意识地说：“如果真的能呢？”
“傻了吧？”莉丽笑了笑。
我拿出手机打给李大师说：“马上来芭蕉林，我有事跟你商量。”
“丫头你”莉丽神色愕然。
我站起来对着前面大叫：“沈金鳞，沈金鳞你给我出来，沈金鳞”叫了七八声，眼前一晃，沈乐池出现在面前。
莉丽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戒备地看着沈金鳞。
我走前一步，示意莉丽放松，对沈乐池说：“你的孩子究竟会是人还是会是鬼？”
“现在抓紧时间办事的话生下来的应该还是人，再过些时候应该就是鬼了。”沈乐池看我的眼神也有点莫名其妙。
“那我现在就怀孕的话到底算不算是鬼胎？”
“我现在很特殊，其实你也很特殊。”沈乐池沉吟着说：“应该算是鬼胎，但生下来的依然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人，就如同我能把实实在在的棺材菌传染给你，你生下来的孩子应该还是有血有肉的，但肯定是个阴气极重的孩子，若为正，可能不在巫女之下，若为恶，必然是个大魔头，当然，得我们支撑到他出世。”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山楂你”莉丽的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紧紧握着莉丽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要莉丽投胎做我的孩子，行不行？”
沈乐池瞳孔一缩。
忽然，小姑清脆的声音从芭蕉叶上传来，“有李大师和我帮忙，是有这个可能的。”
第25章 惨烈送别（）
我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来的方案最终没有被采纳，最主要的原因依然是莉丽的反对，她知道怀鬼胎的风险之后还给了我两个耳光，骂我胡闹。
第二个反对的人是李大师，他无法相信沈家兄妹。
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相信沈家兄妹？那个念头也是极度不甘心之下铤而走险的赌博而已，哪怕只有一丝的机会我也想留住莉丽，哪怕留下来的已经不是现在的莉丽。
李大师他们说，人死之后，魂魄会由阴阳路进入地府，然后会有阴司审判他生前的善恶，业力缠身的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功德加身的会有相应的奖赏，譬如做地府公务员免受轮回之苦。
不好不坏的就是重入轮回，轮回路上孟婆汤，万万良魂入新家。
李大师法力高强，早已看透了莉丽身上的功德业力，平平无奇，轮回转世是没问题的。但他要绕过阴司审判直接送莉丽进轮回路也是逆天的行为，一般的道士根本没那个能力，包括李大师他师傅都不行，可见李大师法力之高强。
沈家兄妹在他面前根本不敢多呆。
但李神仙也跟我说过，就算是李大师，这么做也是极耗元气的，以后可能只剩下五六成法力了，但他为了莉丽能少受些罪，根本不在乎自己。
要不是莉丽不让他死，我估计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不能陪她一起上路，那就直接送她到终点。
我和莉丽在芭蕉林里躺着，后半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始终牵着手感受彼此的存在。
死别在即，什么话都显得很多余，只有她的存在才是我唯一的温暖。
直到鸡鸣，莉丽坐起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消失了。
我难过得浑身抽搐，张开嘴巴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音来。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诊所二楼的沙发上，身上盖了棉被，是李神仙背我回来的。
李大师昨晚回来后一直把自己锁在莉丽房里。
我洗了把脸，吃了点粥，然后接到燕子的电话，燕子说新聊斋节目组三天后在蛇口翰文大酒店集合，三天后的早上她会到我公寓楼下接我。
三天后，终于要开始了么？宋浩轩、刘雨薇、费雅宁、沈乐文、方蓉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我甩了甩头，当务之急是要让莉丽走得安心。
我帮着李神仙整备晚上开坛作法所需要的东西，东西不多但都非常讲究，一点点差错都不允许。
开坛的地点就定在芭蕉林里，免得惹人注意。
夜幕降临时，我和李神仙已经在林子里等着了，法坛准备就绪，就等李大师和莉丽了。
我默然坐在旁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脚步声传来。
我转头看，见李大师牵着莉丽的手缓缓走来，他在笑，她也在笑，我也不自禁地扯了一下嘴皮，我觉得我笑了。
李大师很正经地穿了一件阴阳八卦袍，戴了个黄色黑边的帽子，但他太瘦了点，道袍松松垮垮的。
莉丽在法坛前的黄布上坐了下来，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我，很平静。
李大师走到法坛后面，拿起桃木剑好一阵挥舞，一直念念有词的样子，好像烧了些黄符，洒了些糯米鸡血什么的，我没具体看也没兴趣仔细看。
不知过了多久，莉丽身上忽然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辉，像是湖面泛起的月光。
莉丽咦了一声，目光惊奇。
李大师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他在流泪。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刻了。
莉丽转头看着我们，微笑着说：“我去喝孟婆汤，然后就解脱了，又不会痛，比我之前想的好太多了，谢谢你们，谢谢你，大师。”
李神仙小声说：“师弟，以你的功力也维持不了通道多久的，让吴姑娘安心地过去吧。”
我心里在流泪，难以想象李大师此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知道如果是我，我是下不了那个决心的。
李大师忽然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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