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从没想过,一个热爱向日葵并亲手种下它们的人,会摔死在它们的脚下,还将继续化成肥料滋补这些向日葵,日夜与它们为伴。从此,枯井的落魂便一直萦绕于此,还化解成了鬼火,在呼唤只那只鹰来为她祭祀,在呼唤着那双有生气的血眼来填补她的黑洞。难怪,井旁的这些“女人花”向日葵在我们的浇灌下会长得如此茂盛,而井下阴魂也化作了两棵探出井盖的“妖花”,最终还是被杨开弄折了。
陈丹彦死后,杨开疯狂地喝过几回酒,以前他还从没喝醉过,因为清醒的他从不敢喝醉。现在,除了这幅画,什么都没了。没有了女人,没有了爱,就没有了一切。他有些喝得烂醉如泥,经常半夜睡在路上,有时可能会被他的乞丐顾客扶到家门口。想想他一生穷苦过,潦倒过,30岁以前混得不像样子。30岁后却是一夜暴富,成为百万富翁,但也只是一人的荣耀,财富并不代表爱和幸福。想起好些年前回家听到别人讲过自己的一个儿时伙伴,那个伙伴娶了一个有钱人家的痴呆女,结果他自己也变傻了,因为他受不了岳父的管束和妻子的呆傻,最后变疯了,竟把老丈人和老婆杀了,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年后那个伙伴回家摇身一变,成了广东某家具公司的老板,而且再没有娶过妻,风光背后是忧郁的孤独。
杨开觉得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消沉一段时间后,他清醒了,真正成为了一个艺术家,一个苍凉悲壮孤独行走于世的灵魂。他更加有涵养了,但他仍然孤独,他也常怀想那个与他相伴6年的女人。得到的已经走了,没得到的还想要,有次在秀山看到一位跟陈丹彦背影非常像的女人,他竟然跟了人家很久,最后到一家超市门口那女的转过身来不是。还有一次他独自去秀山登山散心,在一个公厕旁看到陈丹彦背着一个小包走进了厕所,他竟然跟进了女厕,惊动了警察,最后被认为是有精神错觉晃惚才放了他。
仔细想想,杨开觉得女人也欠了他好多,自己虽然对不起那个女人并且最后不慎逼杀了她,把她埋在了井下,但他不再觉得内疚,也不会去看一眼,他坚信艺术而不迷信阴魂。他现在有事做了,他正在创作他的无眼画,一幅又一幅。从蒙娜丽莎的无眼画,到为陈丹彦这个女人创作无眼画。他把这些无眼画视为完成的作品——残缺的美丽,都署上名盖上章,当然还是杨开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研究老杨开的篆印,而是请人刻了一个新印,真假杨开的画便截然分开了。
陈丹彦的无眼画不止一幅,当然那幅人皮无眼画是最宝贵的。他给画涂上颜料,做成一幅标准的立体油画标本。这幅“杰作”仿照了蒙娜丽莎的画像,脸部是天然的形状并绘上色,才不显然那么苍白,他在人皮画布上绘上各种颜色,画上了人的衣服、肌肤和头发,已经看不出是人皮画布了。杨开把这幅画挂在他的卧室,他也不敢常看,是于把画翻转过来,让有画的一面和墙相对,他也就可以安宁着睡觉了。
我和朱青原的到来,杨开正是相中了我和他夫人陈丹彦长相酷似,从而可以为他作画提供灵感。我偷偷进过蚕室,后来杨开也邀请我进过蚕室,看到他创作的无眼画,但并不特意去看他夫人那张无眼画,我们也并不想探究他的秘密。但是,他卧室一直紧锁着,我们从没有机会瞧过那幅真正的人皮画,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在我知道这些秘密之前,一个悲剧正悄然袭击我……
第43章鬼悬窗(结局)
自从猴面鹰被打下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杨开请我当模特作画的次数也少了,相处倒是相安无事。我工作上了正轨,忙碌起来,负责的事情多了点,薪水也比刚进时多了点。8月的薪水刚一领,我就请大猪去吃涮涮锅,这是我计划了好久的事,也高兴掏自己银子请上大猪一回。锅里的汤在冒着热气,“扑哧扑哧”地响,很欢快的样子。这回我当“地主”也大方起来,自己涮得欢,也不断地给大猪夹菜。但吃着吃着我发现饭吃得有些沉闷,一向开朗有说有笑的朱青原只吭吱几声,更不用说开玩笑了。这不是他的作风,肯定是有什么事。
“大猪,怎么不高兴啊?有什么事也让我给你解解愁啊?”
“哦,没事,先吃饭吧,吃完了路上我给你讲。”
“哎呀,说吗,天塌下来不还有我撑着嘛,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咱们经历得多了。我马上要离开公司了,这一周再办点交接的工作,就要去找新工作了。”原来,朱青原是要失业了,怪不得他心情这么沉重。在这个大城市里,失业是家常便饭,就像来蒙娜丽莎公馆住前一样,我一失业就是一个多月,虽然很正常,但这座城市消费高,一人失业就会给伴侣带来很大的压力,想想我失业那会朱青原就拼命地工作,原因就在此吧。现在他失业是怕我一人压力较大,而且结婚买房的事正是当务之急,他的不快是可想而知的。
“是你干得不好吗?还是别的原因。”
“干得还行吧,是我自己想离开了,觉得在里面做得很压抑,很累。都一年了,我的成绩还是得到大家的认可,但我的直接上司似乎并不太认可我,好多人都升职了,我还是原封不动地干着,可能是我不会吹捧别人,也很少请大家客,即便能干也很难与大家成成一片。为了多拿点薪水,我中午从来都不休息,比别人多干点活,做得更出色一些。如果升不了职我再辛苦也挣不了多少,现在我想离开了,我想还是有用舞之地的,只要紫儿你支持我。”
原来如此,看来男人压力可真是大啊。我又不会安慰他什么,只给他夹了两个菜:“大猪,我相信你行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跳槽会干得更好。”我不知从哪蹦出这么几句词,逗得大猪都笑了:“行,你是爷,咱以后就吃爷的。”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开心装出来的,其实他也清楚工作并不太好找,要找个合适的工资稍微高点的工作,又离住的地方近些,一等就是一两个月,可耗人哪!
朱青原办完交接,也就加入了失业的大军了。这个笨人不先找好工作,再提出辞职跳槽,就这样失业后再去找工作,实不明智。想想他确实太本分厚道了,加上工作时间也没时间溜出去面试,看来只得忍受失业的损失和压力了。我也清楚,失业的人再去找工作,往往底气不足,求着别人要一份工作,而不像手头有工作另眼再瞄份工作,好的就跳,不好就继续干着,但朱青原不会做那种不厚道的事。
一天我出去做了一个女人品牌服装店老板的专访,采访完已经是大下午了,正好顺路,我就早早地回来了,反正今天自己安排,免得下班时回家被挤成肉饼。由于几天忙着赶工作都没睡好,我回到家就很疲惫。外面是阴天,比较暗,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我太困了,想睡会,于是拉上窗帘,倒在床上拿起杂志来看看,没看两眼我就迷糊着瞌睡了。
也许是我用手把书压在胸口,睡着睡着我就觉得有些闷,但实在太困了又不知道要挪开。我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慢慢地我就做起了一个梦,这个梦是我参加一次怪诞的考试。当我进入考场后,我看见了一个梯子,有人往上爬,我也往上爬,后面又有人跟着我往上爬,结果我就在梯子中央考试做答卷,卷子上的题目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就靠在梯子上写啊写,突然碰到了一个自己不会做的。我看了看梯子上下的两个人,都看不到;又看下面考场中坐着的人,被临考老师发现,要罚我,他的一双长手迅速戳向我的眼睛,我顿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我手脚使劲一抖,杂志滑到床上,我以为瞎了,微微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尽管屋里比较暗,但还有一些光线。我向北看到了卫生间的毛玻璃有暗光,看来我眼睛没瞎,刚才又是做恶梦了。我向南的落地大窗望去,靠东的窗帘有几个厘米没关严,离我的头部比较近,可能是我拉的时候用劲拉过头了。不看不打紧,我从这几个厘米缝隙向处斜望过去,外面很暗,我发现了一个瘦瘦的黑影,那个黑影垂在屋檐下,头和手耷拉着,脚也下垂——妈呀,有人在屋檐上吊了,正一晃一晃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