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醒世因缘传 作者:西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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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8醒世因缘传 作者:西周生-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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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凉回家,方才挑担出去。唐氏送了小鸦儿出门,对晁大舍和晁住娘子说了,要算计夜间白沟河三人战吕布。  
  那日连李成名媳妇也要算计在里边宿歇,恰好到晚上李成名被蝎子螫了一口,痛得杀狠地动的叫唤。他的娘子只得出到外边守他,单只剩了晁住娘子合唐氏在后面。三个收拾了门户,吃了一会酒,对了星月,也不管那亵渎三光,肆无忌惮的狂肆。晁住老婆狂了一会,觉得下面似溺尿一般,摸一把在那月下看一看,原来是月信到了。他便走到自己睡的房内收拾干净,却又酒醉饭饱了,还有甚么挂弹,就便上床睡了。晁大舍把个火炉掇在前面,自己暖了酒,一边吃,一边合唐氏在那明间的当门做生活。做到二更天气,歇了手,吃了酒又做活。辛苦了,两个也就一觉睡熟,不管那天高地下的闲事。  
  小鸦儿那日与姐姐做了生日,到了日落的时候,要辞了姐姐起身,姐夫与外甥女儿再三留他不住,拿了一根闷棍,放开脚一直回来。看见大门紧紧的关着,站住了脚,想道:〃这深更半夜,大惊小怪的敲门,又难为那老季,又叫他起来;且是又叫唐氏好做回避我。那一夜叫我出去掏火,我后来细想,甚是疑心。我拿出飞檐走壁的本事来,不必由门里进去。〃将那棍在地上拄了一拄,把身子往上腾了一腾,上在墙上。狗起先叫了两声,听见是熟人唤他,就随即住了口。  
  小鸦儿跳下墙来,走到自己房前,摸了摸儿,门是锁的。小鸦儿晓得是往晁源后边去了,想:〃待我爽利走到里面看个分明,也解了这心里的疑惑。李成名老婆是在外边睡的;若他在里边与晁住老婆同睡,这是自己一个在外边害怕,这还罢了。〃掇开了自己的房门,从皮担内取出那把切皮的圆刀,插在腰里,依先腾身上墙,下到晁源住的所在。  
  那夜月明如昼,先到了东厢房明间,只见晁住的老婆赤着身,白羊一般的,腿缝里夹着一块布,睡得象死狗一般。回过头来,只见唐氏在门外站住,见了小鸦儿,也不做声,抽身往北屋里去了。小鸦儿道:〃这却古怪!为甚的这样夜深了还不睡觉?见了我,一些不说甚么,抽身往北屋去了?〃随后跟他进去,那里又有甚么唐氏,只见两个人脱得精光,睡着烂熟。  
  小鸦儿低倒头,仔细认看,一个正是晁源,一个正是唐氏。小鸦儿道:〃事要详细,不要错杀了人,不是耍处。〃在那酒炉上点起灯来,拿到跟前看了一看,只见唐氏手里还替晁源拿着那件物事,睡得那样胎孩。  
  小鸦儿从腰里取出皮刀,说道:〃且先杀了淫妇,把这个禽兽叫他醒来杀他,莫要叫他不知不觉的便宜了!〃把唐氏的头割在床上,方把晁源的头发打开,挽在手内,往上拎了两拎,说道:〃晁源,醒转来!拿头与我!〃晁源开眼一看,见是小鸦儿,只说道:〃饶命!银子就要一万两也有!〃小鸦儿道:〃那个要你银子!只把狗头与我!〃晁源叫了一声〃救人〃,小鸦儿已将他的头来切掉;把唐氏的头发也取将开来,结成了一处,挂在肩头,依旧插了皮刀,拿了那条闷棍,腾了墙,连夜往城行走。这正叫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这事后来怎生结束,再看后来接说。     
  
   
  
 
 
 
   
    
  
第二十回 晁大舍回家托梦 徐大尹过路除凶     
    
  
  轻生犯难,忘却是母鳏身独。将彝常五件,条条颠覆。  
  结发长门抛弃了,冶容娼女居金屋。 
  奈杨花浪性又随风,宣淫黩。  
  欢未满,悲生速。阴受谴,横遭戮。 
  致伶仃老母,受欺强族。  
  不是宰官能拔薤,后来又生得遗腹, 
  险些使命妇不终身,遭驱逐。  
  ——右调《满江红》  
  小鸦儿将晁源与唐氏的两颗首级,将发来结成一处,背在肩上;绰了短棍,依旧不开他的门户,还从墙上腾身出去,往城行走不提。  
  却说晁住媳妇一觉睡到黎明时候方才醒转,想到正房的当面有他昨晚狼藉在地下的月信,天明了不好看相,一骨碌起来穿了裤子,赤了上身,拿簸箕掏了些灰,走到上房去垫那地上的血;一脚跨进门去,还说道:〃两个睡得好自在!醒了不曾?〃又仔细看了一看,把个晁住娘子三魂去了九魄,披了一领布衫,撒着裤脚,往外一跄一跌的跑着,去叫季春江,说道:〃不好了!大官人合小鸦儿媳妇都被人杀了!〃秀春江慌做一堆,进来看见两个男女的死尸,赤条条的还一头躺在床上;两个人头,寻不着放在何处;床头上流了一大堆血。季春江慌忙的去叫了乡约保正、地方总甲,一齐来到,看得晁源与小鸦儿的媳妇尸首光光的死在一处,这是为奸情,不必疑了。但小鸦儿这日与他姐姐去做生日,晚上不曾回来,外面大门,里面的宅门,俱照旧紧紧关闭,不曾开动,却是谁来杀了?大家面面相觑,只看那晁住娘子,说道:〃李管家娘子又关在外边睡觉,里边只你一个,杀了人去,岂不知情?且又前后的门户俱不曾开,只怕是你争锋干出来的。〃晁住娘子道:〃我老早就进东屋里关门睡了,他上房里干的事,我那里晓得?〃季春江道:〃那女人的尸首已是没了头,你怎么便晓得是小鸦儿媳妇?〃晁住娘子道:〃那头虽是没了,难道就认不出脚来么?这庄子上,谁还有这双小脚来!〃众人道:〃闲话阁起,快着人往城里报去,再着一个迎小鸦儿叫他快来。〃乡约写呈子申县,将晁住娘子交付季春江看守,拾起地下一床单被把两个尸首盖了。众人且都散去。  
  却说晁源披了头发,赤了身子,一只手掩了下面的所在,浑身是血,从外面嚎啕大哭的跑将进来,扯住晁夫人,道:〃狐精领了小鸦儿杀得我好苦!〃晁夫人一声大哭,旁边睡的丫头连忙叫醒转来,却是一梦。晁夫人唬得通身冷汗,心跳得不住,浑身的肉颤得叶叶动不止。看那天气将次黎明,叫人点了灯来,晁夫人也就梳洗,叫起晁凤来,叫他即忙备上骡子,快往庄上去看晁源,说:〃奶奶夜梦甚凶,叫大官人快快收拾进城。〃那些养娘丫头都还说道:〃有甚狐精报仇!每日讲说,这是奶奶心里丢不下这事,不由的做这恶梦。怕他怎的!梦凶是吉,莫要理他!〃  
  须臾,晁凤备完了骡子,来到窗下,说道:〃小人往城门下去等罢,一开城门就好出去。〃晁凤到了城门,等了一会,天色已大亮了。开了城门,正往外走,只见一个汉子背了两个人头往城内走。管门夫拦住诘问,说是从雍山庄割的奸夫淫妇的首级。门夫问说:〃奸夫是谁?〃小鸦儿道:〃是晁源。〃  
  晁凤认了一认,说声〃罢了!俺大官人在何处奸你老婆,被你捉得,双双的杀了?〃小鸦儿道:〃在你自己的正房当面,如今两个还精赤了睡哩。〃晁凤也不消再往乡去,飞也似跑回来,道:〃大官人被人杀了!〃晁夫人道:〃你……你……你……听谁说?〃晁凤道:〃那人自己挑了两个头往县里出首去了。〃晁夫人道:〃怎么两个头?〃晁凤道:〃一个是他老婆的。〃  
  晁夫人一声哭不转来,几乎死去,亏人扶了,半日方才醒转,哭道:〃儿啊!你一些好事不做,专一干那促狭短命的营生,我久知你不得好死!我还承望你死在我后头,仗赖你发送我,谁知你白当的死在我头里去了!早知如此,那在通州的时节凭我一绳子吊死,闭了眼,那样自在!没要紧解下我来,叫我柔肠寸断,闪的我临老没了结果!我的狠心的儿啊!〃真是哭的石人堕泪,铁汉点头。正哭着,庄上的人也报得来了。来报的人都还猜是晁住媳妇子争锋杀的,还不知是小鸦儿把来杀了,拿了头见在县前伺候县官升堂。  
  晁夫人连忙使人请了闺女尹三嫂来看家,晁夫人自己收拾了,出乡殡殓,带了晁书一干人众出去。留下晁凤在县领头,叫他领了飞风出去,好入殓。喜庄上离马头不远,正是顿放沙板的所在。及至晁夫人出到庄上,已是辰牌时分,脱不了还是痛哭了一场,叫人即时寻板买布,忙忙的收拾。季春江道:〃这老婆的尸首没的咱也管他?叫他自己的汉子收拾罢了!〃晁夫人道:〃他已把他杀了,还是他甚么汉子哩?你要靠他收拾,他就拉到坡里喂了狗,不当家的。脱不了俺儿也吃了他的亏,他也吃了俺儿的亏,买一样的两副板,一样的妆裹。既是俺儿为他死了,就教两个并了骨一同发送。〃果然慌忙不迭的收拾。那六月半头正是下火的天气,两个尸首渐渐的发肿起来。及到做完了衣服,胖得穿着甚是烦难,虽勉强穿了衣服,两个没头的孤桩停在一处。单等晁凤领了头来,竟不见到,晁夫人好不心焦。  
  小鸦儿把两个人头放在县前地上,等候大尹升堂。围住了人山人海的挤不透缝。知是晁大舍的首级,千人万人,再没有一个人说声可惜可怜,不该把他杀了。说起来的,不是说他刻薄,就是说他歪惫,你指一件事,我指一件事,须臾可成三寸厚的一本行状。都说:〃小鸦儿是个英雄豪杰!若换了第二个人,拿着这们个财主,怕诈不出几千两银子来!〃小鸦儿道:〃他倒也曾许我一万,我只不要他的!〃  
  不一时,县官升了堂,小鸦儿挑了人头,随了投文牌进去。那乡约地方起初的原呈一口咬定了是晁住媳妇争锋谋害,进了城,方知是小鸦儿自己杀的,从头又改了呈子,也随投文递了。小鸦儿合乡约都禀了前后的话。县官问道:〃他是几时通奸起的?〃回说:〃不知从几时奸起,只是形迹久已可疑。小人久留意撞了几遭,不曾撞着,昨夜方得眼见是真。〃又问那乡约:〃那两个的尸首都在那里?〃乡约说:〃一座大北房,当中是一张凉床,床上铺着一床红毡,毡上铺一床天青花缎褥子,褥上一领藤席,一床月白胡罗单被合一个藤枕都吊在地下。女人尸首还好好的睡在床上,男人的尸首上半截在床上,下半截在床下;都是回头朝北。床头许多血,床前面又有一堆血,不甚多。〃问小鸦儿道:〃你却是怎样杀的?〃回说:〃小人进去,两个睡得正熟,月下看了一看,已认得是他两个。惟恐错杀了人,在门旁火炉内点起灯来,照看得分明,只见唐氏手里还替他把了阳物。小人从唐氏梦中切下头来,晁源依旧不醒。小人说:叫他不知不觉的死了,却便宜了他。所以把他的头发解开,挽在手内,把他的头往上提了两提,他方才醒转。小人说道:'快将狗头来与我!'他灯下认得小人,说道:'只是饶命!银子要一万两也有!'小人即时割下头来。〃问说:〃你是怎样进到他里头去?〃回说:〃越墙过去的。〃问说:〃他里面还有谁?〃说:〃有一个家人媳妇在东屋里睡。〃问说:〃你怎的晓得?〃回说:〃小人起初先到了东房,看得不是,所以方才又往北屋里去。〃又问:〃下面跪的那一个是甚么人?〃晁凤跪上禀道:〃小人是被杀的晁源尸亲,伺候领头。〃  
  县尹道:〃把两个头都交付与他,买棺葬埋。断十两银子与这小鸦儿为娶妻之用。押出去!即刻交完回话,快递领状来。〃小鸦儿道:〃小人不希罕这银子。没有名色,小人不要。〃大尹道:〃十两银子哩,可以做生意的本钱,如何不要?快递领状。〃小鸦儿道:〃这银子就逼小人受了,小人也只撩吊了。要这样赃钱那里去使!〃县官道:〃那个当真与你钱,我是试你。你且到监里略坐一坐。〃问乡约道:〃那在他里边睡的媳妇子是甚么氏?〃乡约说:〃是赵氏。〃县尹拔了一枝签,差了一个马快:〃速拘赵氏,晚堂听审。〃差人拿了签,晁凤使包袱裹了两个头,都骑了骡马,飞似走回庄上。差人同了晁住媳妇也骑了一个骡子,一个觅汉跟了,往城中进发。  
  晁夫人见了头,又哭了不歇。都用针钱缝在颈上,两口棺材都合完了,入了殓,钉了材盖,将唐氏的抬出外边庙里寄放,也日日与他去烧纸,也同了晁源建醮追荐他。晁源的棺木就停放在他那被害的房内挂孝受吊,不题。  
  差人拿了晁住的媳妇在县前伺候,晁住就在那边照管。县官坐堂,带到堂上见了。县官说:〃你将前后始末的事从头说得详细,只教我心里明白了这件事,我也不深究了。你若不实说,我夹打了,也还要你招。〃叫拿夹棍上来伺候。赵氏当初合计家问官司时见过刑厅夹那伍圣道、邵强仁的利害,恐怕当真夹起来,就便一则一,二则二,说得真真切切的,所以第十九回上叙的那些情节都从赵氏口中说出来的,不然,人却如何晓得?  
  县尹把赵氏拶了一拶,说:〃这样无耻,还该去衣打三十板才是!为你自己说了实话,姑免打。〃问:〃有甚么人领他?〃回说:〃他汉子晁住见在。〃县尹说:叫上他来!〃说道:〃没廉耻的奴才!你管教的好妻子!〃拔了四枝签,打了二十板,将赵氏领了下去。监中提出小鸦儿来,也拔了四枝签,打了二十板,与他披出红去。小鸦儿仍到庄上,挑上皮担,也不管唐氏的身尸,佯长离了这庄。后来有人见他在泰安州做生意。  
  再说晁家没有甚么近族,不多几个远房的人,因都平日上不得芦苇,所以不大上门。内中有两个泼皮无赖的恶人:一个是晁老的族弟,一个晁老的族孙,这是两个出头的光棍;其外也还有几个脓包,倚负这两个凶人。看得晁源死了,不知晁老新收的那个春莺有了五个月遗腹,虽不知是男是女,却也还有指望。以为晁夫人便成了绝户,把这数万家财,看起与晁夫人是绝不相干的,倒都看成他们的囊中之物了。每人出了分,把银子买了一个猪头、一个鸡、一个烂鱼、一陌纸,使两个人抬了。  
  那个族弟叫做晁思才,那个族孙叫做晁无晏,领了那些脓包都同到庄上,假来吊孝为名,见了晁夫人,都直了喉咙,干叫唤了几声,责备晁夫人道:〃有夫从夫,无夫从子。如今子又没了,便是我们族中人了。如何知也不教我们知道?难道如今还有乡宦,还有监生,把我们还放不到眼里不成!〃晁夫人道:〃自我到晁家门上,如今四十四五年了,我并不曾见有个甚么族人来探探头!冬至年下来祖宗跟前拜个节!怎么如今就有了族人,说这些闲话?我也不认得那个是上辈下辈,论起往乡里来吊孝,该管待才是。既是不为吊孝,是为责备来的,我乡里也没预备下管责备人的饭食,这厚礼我也不敢当!〃  
  那晁无晏改口说道:〃我还该赶着叫'奶奶'哩。刚才这说话的还是我的一位爷爷,赶着奶奶该叫'嫂子'哩。他老人家从来说话不犯寻思,来替大叔吊孝原是取好,不管不顾说这们几句叫奶奶心里不自在。刚才不是怪奶奶不说,只是说当家子就知不道有这事,叫人笑话。〃晁夫人道:〃昨日做官的没了,前年大官儿娘子殁了,及至昨日出殡,您都不怕人笑话,鬼也没个探头的,怎么如今可怕人笑话?〃晁思才说:〃这可说甚么来!两三次通瞒着俺,不叫俺知道,被外头人笑话的当不起,说:'好一家子,别人倒还送个孝儿,一家子连半尺的孝布也没见一点子!'俺气不过这话,俺才自己来了!〃晁夫人道:〃既说是来吊孝就是好,请外边坐,收拾吃了饭去。〃  
  各人都到客位坐了,又叫进人来说道:〃要孝衣合白布道袍。〃晁夫人道:〃前日爷出殡时既然没来穿孝,这小口越发不敢劳动。〃众人道:〃一定不晓得我们今日来,没曾预备,俺们到打醮的那日再来。你合奶奶说知,可与我们做下,穿着出去行香也大家好看。我们家里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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