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醒世因缘传 作者:西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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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8醒世因缘传 作者:西周生- 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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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相爷就是舍亲的表弟。〃周景杨道:〃既蒙下顾,小弟就是这等许了;但要说过,到成都,令亲凡事,小弟一一不敢推辞,却要许我不时到舍亲那边住的。但得令亲与舍亲同行得更妙。令亲想定是带家眷的,还是水路,还是旱路?〃骆校尉道:〃舍亲带有家眷,算定要从水路去,但还不曾写船。〃周景杨道:〃我劝舍亲必定也还带房家眷,或是附在令亲船上,或是各自雇船,我们再另商议。〃骆校尉道:〃舍亲冒了个富家子弟,从不曾出外,小弟极愁他,放心不下。今得周爷这们开心见诚,久在江湖走的,况且又有郭爷结了相知,小弟就放心得下了。小弟暂别,同了舍亲,另择吉日,专来拜求。〃  
  辞去,回了狄希陈的话,将周景杨的来历始末,说的那些话,并定的束修数儿,都一一说了。狄希陈倒也喜欢,只说到那八十两束修的去处,打了一个迟局,说道:〃俺那乡里程先生这们好秀才,教着我合表弟相觐皇,两个妻弟,一年只四十两银子。别说教书使气力,只受我那气,也四十两银子,也就不容易的。这就比程先生多两倍子哩。且是程先生四十两束修,俺三家子出。这止我一个人出哩。〃骆校尉道:〃怪道他问你乡里住,城里住,是秀才援例,是白丁援例,恐怕你村!你果就不在行了。你还使四十两束修请程先生去罢怎么!相大爷怎么也不请程先生,又另使二百两银子请幕宾哩?〃狄希陈道:〃我是在口之言,既大舅许过他这些,咱就给他这些罢。叫他多昝来,我看他看是怎么个人,咱好留他的。〃骆校尉道:〃你姑夫这话梆下道儿去了!一个幕宾先生,你叫他来看看!你当是在乡里雇觅汉哩?你去合相大爷商议,该怎么待,你就依着行罢。我如今也没工夫,等下回与你再议。〃     
  
   
 
 
 
 
   
    
  
第八十五回 狄经历脱身赴任 薛素姐被赚留家     
  
   年来躲在京师住,惟恐冤家觅聚。 
  刻刻耽忧惧,祷词只愿无相遇。 
  锦囊着着都成趣,最喜阳牵阴却拒。 
  机深难省悟,飘然另合鸳鸯去。  
 ——右调《惜分飞》  
  狄希陈送了骆校尉回来,对着童奶奶众人说道:〃这大舅真是韶道,雇个主文代笔的人,就许他这们些银子。我说叫他来我看看,说了我一顿村,又说我不在杭。〃童奶奶道:〃你呀,我同着你大舅不好白拉你的。我虽不是甚么官宦人家的妇女,我心里一象明白的。这做文官的幕宾先生,一定也就合那行兵的军师一样,凡事都要合他商议,都要替你主持哩。人没说是三请诸葛亮哩?请一遭还不算,必然请他三遭,他才出来哩!你叫他来你看看罢,你当是昨日买张朴茂哩!你嗔他许的银子多了,他没说那人也没丁住你要八十两?六十两也罢,五十两也罢,他是这们说。你尊师重友的,你自然也不好十分少了。我想这里,你该择一个好日,写一个全柬拜帖,下一个全柬请帖,定住那一日请,得设两席酒儿,当面得送五六两聘礼,有尺头放上一对儿,再着上两样鞋、袜,越发好看些。同着你大舅去拜请。你大舅陪酒,叫他坐个独席儿,你合大舅两个坐张桌儿也罢了。还得叫两个小唱,席间还得说几句套话,说该扮个戏儿奉请,敝寓窄狭,且又图净扮好领教。临行先几日,还得预先给他二十两银子,好叫他收拾行李。这都看我说的是呀不是,你再到那头合相太爷说说,看是这们等的不是。你就去罢。这日子近了,这不眼看就待领凭呀?〃催着狄希陈到了相主事家,说了些打点起身的正经话。相主事道:〃你是首领官,堂上是有不时批词的,你不得请个代笔的人儿?大哥你自己来的?这要出了名打发堂官喜欢,凡有差季,或署州县印,都是有的。你要头上抹下弄上两件子去丢了,你这就干不得了。〃狄希陈道:〃倒也寻了个人,正是为这个来合贤弟商议哩。〃相主事问:〃是那里人?肚儿里可不知来的来不的?你这也不用那十分大好的,得个'半瓶醋'儿就罢了。讲了一年多少束修?是谁圆成的?〃  
  狄希陈道:'是骆有莪举荐的。湖广甚么道州人。他开口说八十两也罢,就是六十五十也罢。骆有莪主张说叫别要违他的,就给他八十。〃相主事道:〃这人可不知一向在那里?曾做过这个没有?可也不知怎么个人儿,好相处不好?〃狄希陈道:〃我还没见他哩。我说叫了他来,我先看他看,骆有莪合家里都说我村,说我该先拜他,下请柬,摆独席酒儿,还送他五六两银子聘礼,还得对尺头鞋袜之类,预先得给他二十两银子,好叫他收拾行李。我这来合贤弟商议,该怎么行?〃相主事道:〃这都是谁主的?〃狄希陈:〃这都是他童奶奶说的。我信不及,特来请教。〃相主事道:〃这主持的极妥当,一点不差,就照着这么行。〃狄希陈道:〃我只嫌这八十两忒多。他既说五十两也罢,咱就给他五十两何如?〃相主事道:〃只怕好物不贱,贱物不好呀。你还没说他一向曾在那里?〃  
  狄希陈道:〃他一向是广西郭总兵的幕宾。郭总兵拿了,他陪了郭总兵来京。新近郭总兵不问了成都卫的军么?〃相主事道:〃郭总兵就是郭威呀?一连两个本,合投各衙门的揭贴,做的好多着哩,不紧不慢,辨得总督张口结舌回不上话来,没奈何叫他辨了个军罪。没的郭威这本,就是他做的?他要做出这本来,这是个'大八丈',只怕不肯五六十两银子跟了你这们远去!他姓甚么,叫甚么名字?〃  
  狄希陈道:〃骆有莪说来,我记的不大真了。叫是甚么周甚么杨。〃相主事道:〃不消说就是他,是周景杨,名字是周希震。他希慕那杨震,所以就是景杨。他的字是四知。他可为甚么这们减价成交,跟了你八九千里地方去?〃狄希陈道:〃他说专一是为陪郭总兵,合我去倒是捎带的。〃相主事道:〃这就是。我心里就明白了。八十两就别少了他的,当天神似的敬他。你说我怎么知道他?俺那房师转了京堂,秦年兄为首管事,那帐词做的极好,他说是他的个乡亲周景杨做的,说是郭总兵的幕宾。他有刻的诗儿,我所以知道他的名字,又知道他的字是四知。这人我也会他会儿。〃狄希陈道:〃亏不尽来合贤弟商议,差一点儿没慢待了他!等我请过了他,我将着他来会贤弟。〃相主事道:〃甚么话!大哥的西宾,我也是该加敬的,别说是个名士。我竭诚拜他,我也还专席请他。〃后来相主事果然一一践言,不必细说。狄希陈听了相主事言语,方才心悦诚服,不敢使那三家村的村性,成了礼文,送了聘贽。  
  再说骆有莪问狄希陈要了十两银子,叫吕祥跟随到了张家湾,投了写船的店家,连郭总兵合狄希陈共写了两只四川回头座船。因郭总兵带有广西总兵府自己的勘合,填写夫马,船家希图揽带私货,支领禀给,船价不过意思而已。每只做了五两船钱。狄希陈先省了这百金开外的路费,便是周景杨〃开宗明义章〃功劳;且路上有何等的风力好走。将船妥当了回来,狄希陈合郭大将军甚是欢喜。狄希陈方知周景杨实该尊敬,不该是叫他来参见的人。又别摆酒专请郭大将军,周景杨作陪,也请相主事与席。因先请周景杨不曾用戏,童奶奶主意也只叫了两个小唱侑觞。郭大将军在京娶了两房家小:一位姓权,称为权奶奶;一位姓戴,称为戴奶奶。也有买的丫头。寄姐也都齐整摆酒,预先请来相会。权奶奶也都回席,彼此来往。内里先自成了通家,外边何愁不成至契?择了八月十二日,两家一齐开船。那些起身光景,具赆送行,都不必烦琐。  
  再说吕祥虽是如了他的意思,增了工食,且又预支了半年,他心里毕竟不曾满足,只恨不曾与他娶得全灶为妻,在人面前发恨:跟回家去白使半年的工价,还要将京中的事体务必合盘托出,挑唆素姐与他出这口怨气。骆有莪合童奶奶都送到船上,灯下吃酒中间,骆校尉说道:〃第一文凭要紧,多使油纸包封,不可错失。我一向只听得说,也不曾见那文凭怎么模样,姑夫,你取出来咱看一看。〃狄希陈开了一只拜匣,将凭取出,递到骆校尉手中。骆校尉暗在桌下,把狄希陈轻轻踢了一下,狄希陈会了意思。骆校尉将凭展开一看,读了一遍。读到〃成都府推官狄希陈〃,问道:〃姑夫,你是经历,怎么又是推官,这不错了么?〃狄希陈故意吃了一惊,说道:〃可不错了!这怎么处?那日领出来,我只见有我名字,我就罢了,就没看见这官衔。我想官员到任,全赁的是这凭。这文凭既写上是推官,我就执着这文凭去到推官的任,他部里肯认错么?〃骆校尉道:〃姑夫,你说的通是红头野人!这是他凭科里书办一时间落笔错了,写了推官,你去到推官任!那推官除了进士,其次才是举人,也有监生做的么?但是他那里见有一推官做着,你去到他的任,推官做不成,经历还弄成个假的。姑夫真是大造化!怎么神差鬼使的,我就要凭看看,看出差来了。别说是到了那里,你就走少半路儿,看出差来,也是进退两难的。〃  
  狄希陈说:〃如今也就难处了。咱已上了船,就是郭总爷他也不肯等咱。〃骆校尉道:〃这倒不难。姑夫,你只管走着,留下凭,我合他说去,这说不的要递呈子另换。你到家祭祖,不还得待几日?及至那昝,这凭也换出来了,赶到家正好,也没误了你走路。〃狄希陈道:〃这也罢,只得又烦劳大舅的。咱留下狄周,换了凭叫他赶了去。〃  
  骆校尉道:〃狄周干不的,他知道吏部门是朝那些开的?管了这几年当,越发成了个乡瓜子了。还是吕祥去的。他在京师住的久,跟着你吏部里点卯听选,谁不认的他!先是他的嘴又乖滑,开口叫人爷,人有话谁不合他说句。留下吕祥罢。〃狄希陈道:〃可是我到家祭祖,炸饯盘摆酒,炸飞蜜果子,都要用着他哩。把个中用的人留下了?〃骆校尉道:〃你姑夫只这们躁人,凡事可也权个轻重。领凭到是小事,炸飞蜜果子倒要紧了!〃童奶奶道:〃你大舅说的是。中用的人拣着往要紧处做。留下吕祥跟了俺们回去,叫他换了凭再赶。〃  
  次日五鼓,船上作了神福,点鼓开船。童奶奶合寄姐洒泪而别。骆校尉辞了狄希陈,仍到郭大将军、周景杨船上,再三嘱托,然后带了吕祥仍回京中。吕祥的一切衣服行李,都已放在船上,就只拿了一个被囊回京去。骆校尉回去,次日,故意说去凭科换凭,将吕祥养在家内,也常到相家走动。相主事也只道是当真。  
  狄希陈合郭大将军两只座船,顺风顺水,不十日,到了沧州,约就郭将军合周景杨在临清等候。郭大将军因临清相知甚多,也得留连数日,却也两便。狄希陈雇了轿夫,狄周、小选子、张朴雇了生口,带着随身的行李,由河间武定竟到明水。  
  狄周先一程来到家里。素姐没在家中,正合一大些道友,在张师傅家会茶。狄周寻到那里,说狄希陈〃钦降了成都府经历,衣锦还乡,坟上祭祖,专自己回来迎接大嫂一同赴任,共享荣华。替大嫂打的银带,做的大红出水麒麟通袖袍,穿的大珍珠挑牌。还替大嫂买了许多鲜明尺头,叫大嫂好拣着自己做衣裳穿。又替大嫂买的福建大轿,做的翠蓝丝绸官伞。俺大哥也就随后到了,请大嫂流水回去开了门,好叫人打扫。〃  
  素姐听见狄周这一场热嘴,也不免的喜欢,口里也还骂着道:〃我只说你爷们歪折踝子骨,害汗病都死在京里了!你们又来了!〃一边骂着,不由的抬起屁股,辞了师友,他在前走,狄周后跟,回家开门。狄周叫了觅汉,家前院后的打扫。素姐还问道:〃你大哥真个替我买了这么些东西么?〃狄周道:〃这不大哥眼看就到了,我敢扯谎不成?〃 
                素姐又问道:〃怎么我往京里去寻你爷儿们,你爷儿们躲出我来,及至我回来寻你,你又躲了我进去,合我掉龙尾儿似的,挑唆你相大哥送在我软监里,监起我两三个月?不是我撒极,如今待中监死我呀!〃  
  狄周道:〃这大嫂可是屈杀人!大哥在京里,听见咱家里人去说大嫂坏了个眼,又少了个鼻子,恼的俺大哥四五日吃不下饭去,看看至死。俺们劝着,说:'你恼也不中用,快着回去自己看看,是真是假,你可再恼不迟。'大哥说:'你说的是。'没等收拾完行李,雇了短盘驴子,连夜往家来了。及至到了家,清灰冷火的锁着门,问了声,说大嫂往京里去了。可是哭的俺大哥言不的,语不的。那头薛老娘还刁骂俺大哥,说京里娶下小了。极的俺大哥甚么誓不说,连忙上了上坟,插补插补了屋,说:'咱可往京里就你大嫂去。'丢盔撩甲的跑到京里,进的门去,劈头子撞见大舅,问了声,说大嫂又回来了。又问了声大舅:'你外甥媳妇儿真个坏了个眼?'大舅说:'也没大坏,只是吊了个眼珠子,弄的个眼眶鄙塌拉的。'又问:'少了个鼻子?'大舅说:'也没少了个鼻子,那鼻梁还是全全的,只是鼻子头儿没了,露着两个指顶大一点小窟窿儿。'俺大哥拍着屁股哭哩:'可罢了我这画生儿的人了!'大舅说:'外甥,你好不通呀!我抠了你媳妇儿的眼,啃了你媳妇儿的鼻子来?你对着我哭!两三个月没见舅合妗子,礼也不行一个,且哭你画生儿的人哩。'〃  
  素姐说:〃我还问你件事:姓刘的娘儿两个,您爷儿们弄神弄鬼发付在谁家哩?〃狄周道:〃大舅说大嫂曾见他来。我踪着道儿寻着看他看,再那里有影儿。大妗子说:情管是你大嫂扯谎诈咱哩,别要理他!〃素姐道:〃我听见说相旺到京,为他对着我学舌,你相大哥打他来?〃狄周道:〃诓着大嫂老远的来回跑,不打他打谁呀?〃素姐道:〃大哥大妗子没说我上吊?〃狄周道:〃说来么。这岂有不说的理?〃素姐问:〃怎么说来?你学学我听。〃狄周道:〃这一定没有甚么好话,学他待怎么!〃素姐道:〃不好的话也罢,你只是学学我听。〃狄周道:〃甚么话呀?脱不了说'不贤惠,搅家不良!自家家里作不了的孽,跑这们远近来人家作孽哩'!依着大妗子说:'别要救了下来,除了这祸根罢!'相大哥说:'为甚么搅下这堆臭屎!拿掀除的离门离户的好!'〃素姐道:〃这气不杀人!人好容易到京,出来看看儿,只是把拦着,不放出来,我不吊杀罢?活八十,待杀肉吃哩么!〃狄周道:〃有饭没有?我吃些,还要迎回大哥去哩。今日不消等,看来是明日到。〃素姐因狄周许的他快活,也因狄希陈久别乍回,未免有情,也曾叫人发面做馍馍,秤肉杀鸡,泡米做饭。  
  及至次日午转,狄希陈坐着大轿,打着三檐蓝伞,穿着天蓝实地纱金补行衣,本色厢边经带,甚是轩昂齐整。到了家中,与素姐行礼。素姐见了,不由的将喜容渐渐消去,怒气勃勃生来,津津乎四六句儿骂将出来,将那察考狄周事体,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勘问。幸得狄周对答的说话,预先迎着,都对狄希陈说了,所以狄希陈回的话,都与狄周一些不差。还没得勘问了,崔近塘、薛家兄弟随即来拜,亲友也就络绎不绝。看看日落西山,掌灯就寝,一宿夜景不必絮烦。  
  次早梳洗完毕,狄希陈将京中替素姐制办的衣妆袍带,珠翠首饰,冬夏尺头,满满的托了四大绒包。素姐乍然见了,把嘴裂了一裂,把牙雌了一雌,随即放下那脸,说道:〃你看你咬的我这鼻子,抠的我这眼!我可称的穿这衣服,戴这头面?我想起来,合你万世沉冤!〃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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