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
眼见裴元舒快爆发了,夜怀央终于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让月牙拿来白行之的亲笔书信给他过目,他手指翻飞,迅速看完了薄薄的几页纸,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这么说白行之通敌是真的了,常欣出于愤慨派兵围了他的府邸,却被当成了造反。”
夜怀央点点头:“嗯,总结得不错。”
裴元舒倏地抬眼问道:“你为何要让我知道这些事?”
“我想与裴大人做个交易。”夜怀央轻拂着杯盏,啜了一口茶才道,“我徒有证据,却无路径上呈天听,裴大人是御史,身兼谏议监察之职,由你来弹劾白行之再合适不过,何况你又是岭南人,为家乡的百姓做一些事难道不好么?”
“可我并不想掺和你们世家之间的权谋斗争!”
夜怀央瞥了裴元舒一眼,他满脸严肃正经,完全不像刚才那个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呆愣书生,可见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只是平时被礼教束缚了言行,未曾显露内心的坚韧罢了。
“难道裴大人能眼睁睁地看着岭南的百姓们被夷族糟践下去?”
裴元舒垂下眼,被这句话戳得心窝生疼。
他要是能袖手旁观,或许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
21。诱情()
就在朝廷派人前往岭南没多久,整件事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封有关白行之通敌的秘密书信直接从御史台呈到了龙案上,皇帝阅后大怒,紧接着枢密使王坚觐见,不知谈了些什么,皇帝从御书房出来就怒气冲冲地朝平阳宫去了。'。。l。'
放眼皇宫内苑,若论金碧辉煌无处能及平阳宫,且不说装潢陈设,光是引殿就有三重,此等规格连太后的含章宫都不曾有,可见皇帝对白芷萱的宠爱。可如今这荣华盛宠的象征却似阎罗殿一般,光线晦暗,浊气游荡,皇帝从中走过,一干奴仆皆伏地颤抖,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掉了脑袋。
谁不知道皇帝是来兴师问罪的?
当最后一扇门在皇帝面前敞开时,浑身缟素的白芷萱撞进了眼帘,就跪在他脚下,肩背挺得笔直,俨然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皇帝步履一顿,似笑非笑地说:“看来爱妃的消息很是灵通啊,朕人还没到,你这架势就摆开了。”
说罢,他虎目微眯,阴冷的目光扫过殿中各人,隐约是怒气爆发前的征兆,这般重压之下,空气顿时变得稀薄,恐惧感蔓延至每一个人的心头。
“皇上,臣妾有罪。”
白芷萱俯身叩首,清晰的嗓音虽然划破了紧绷的气氛,却似半桶水泼进了岩浆里,于事无补,皇帝的神色未曾缓和半分,还把手背到了身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那爱妃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臣妾的族叔罔顾百姓死活,犯下弥天大罪,臣妾懵懂,一直不曾察觉,实在有负皇恩,更无颜面对岭南的黎民百姓,请皇上将臣妾一同治罪,以平息民怨。”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白芷萱亦是含着泪伸直了粉颈,仿佛真是铁了心要担下这滔天罪责,任皇帝处置,皇帝沉默半晌,略一扬袖挥退了宫人。
白芷萱心口陡然一松。
先发制人总是没错的,如今白行之通敌之事已是罪证确凿,无从抵赖,她倒不如坦坦荡荡地认了,再赌上自己这条命,或许皇帝会因为对她的宠爱而免去白家的株连之罪,照眼下的情形看来皇帝多半是心软了,她这一步没走错。
她如此想着,耳旁突然响起了皇帝的声音,似雪花飞絮,极轻极冷。
“爱妃好好想想,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朕?”
白芷萱顿时警觉起来,袖中双手微颤,强自镇定地回道:“臣妾不敢有所隐瞒,但求皇上明示,臣妾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音刚落,皇帝猛然回身掐住她的脖子,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到自己面前,神情暴戾至极,教她瞬间心魂俱散,伸手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挣扎之下只听见砰的一声,青瓷白鹤灯被拂到了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杏儿打从出去之后就不安地守在门口,此刻听到这声巨响不顾礼数就冲了进来,见到皇帝正在对白芷萱施暴,顿时双膝一软扑倒在地哭喊道:“皇上,娘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就饶了娘娘吧!”
“狗奴才,连你也敢在朕面前乱吠!”
皇帝一脚将她踹出一丈远,旋即又回过头怒视着白芷萱,手中力道越来越大,竟像是要把她掐死在这,白芷萱面皮紫涨,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双手紧抓着皇帝的手腕,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臣妾……冤枉……”
“冤枉?”皇帝目中厉光连闪,狠狠将她掼至一旁,尔后掏出一块玄铁令牌砸在她面前,“你跟朕说你是冤枉?”
白芷萱一阵猛咳,似要将肺都咳出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抖着手捡起令牌一看,脑子里霎时轰鸣不已。
他怎会有楚惊澜手下影卫的令牌?
就在她呆愣之际皇帝再度开口了:“朕的人到达岭南时白行之已经被人救出来了,据说是黑衣蒙面,不知来历,后来在现场找到这样东西朕才知道,原来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是朕的皇弟……”
语音悠悠未绝,轻若鸿毛,纵使那人离她有数步之远,暴虐的气息却持续飞涨,令白芷萱忍不住颤抖。
“皇上,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怎样的?”
白芷萱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了皇帝的腿,声泪俱下地说:“皇上,白家与澜王未曾有过任何来往,这一定是有人恶意构陷,您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啊!”
皇帝伸手钳住她的下巴,森然冷笑道:“那照你看来是谁想要构陷你们白家?”
“臣妾……臣妾不知,但求皇上明鉴,如今白家已是重罪难逃,臣妾又何必在这件事上狡辩?自澜王回朝以来,白家已经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他人不知,您难道还不知白家的忠心吗?”她停了停,颤声抛下一枚惊天响雷,“皇上若是还不信,臣妾唯有带着腹中骨肉死在您面前了……”
皇帝骤然侧首,阴暗的瞳色微微一敛。
杏儿强撑着一口气也爬了过来,不停地磕着头哭喊道:“皇上,娘娘自从被太医诊断出有孕以来身子就一直不爽利,已经好些天没下床了,若不是奴婢今天听到东凰宫的宫女议论此事,回来学给娘娘听,娘娘还一无所知,恳请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听娘娘一言吧,莫着了小人的道啊!”
她这番话看似是求情,却不着痕迹地把祸水引到了皇后那里去,皇帝生性多疑,当下便垂眸不语了,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见状,白芷萱悄悄冲杏儿使了个眼色,杏儿会意,紧跟着惊呼出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白芷萱随着她的话逐渐朝边上歪去,秀眉紧蹙,嘴唇发白,双手紧捂着腹部,却是一言未发,皇帝眸光一跳,盯了她半晌才道:“传太医。”
“不必了,臣妾不看太医。”白芷萱深喘了几口气,情绪显得十分平静,“臣妾说过了,愿以死证明清白。”
“娘娘您说什么气话,这孩子可是您盼了多年才来的,您千万不能放弃啊……”
这句话再度点醒了皇帝,纵然他宠爱白芷萱,可六年来她一直未曾有孕,怎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来了,怀疑、怜惜、期待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他心头,剪不断理还乱,但见白芷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放下了疑虑。
“朕说传太医,都聋了吗!”
他又吼了一遍,语气较上次坚定不少,杏儿不敢耽搁,立刻跑出去唤人了,白芷萱面上犹作痛苦状,心底却死里逃生般地松了口气。
这一关算是暂且过了吧?
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块令牌上,卷在袖中的柔荑立刻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刻下一道道锐痕。
楚惊澜,你真是好演技,我竟上了你的当……
远在皇城外澜王府中的楚惊澜忽然耳朵一痒,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边上那个人正安安静静地伏在矮几上看书,膝下垫着厚厚的羊毛织锦地毯,了无寒意。
陆珩先前上来过一次,见此场景颇有些瞠目结舌,还低声问他,这般春光明媚的天气,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跟亲朋好友出去游玩,缩在这窄小的阁楼里看什么书?楚惊澜没回答他,径自翻阅案上摞着的北境奏报,就像没听到似的。
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无可启齿。
“王爷看我做什么?”
楚惊澜回神,发现夜怀央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色红润而健康,已完全不是过年时的虚弱模样,随后他便转开了视线,淡淡道:“不是说有事要与本王商议?”
“唔,差点忘了。”夜怀央放下手中的画卷微微拧过身子说,“王爷做起事来总是不声不响,若不是岭南事发,我还不知道您已经同意与我合作了呢。”
楚惊澜没有否认,只道:“你派夜怀信去岭南搜罗白行之的罪证,又怂恿裴元舒上书,不也没告诉本王?”
“王爷以为我愿意孤军作战么?”夜怀央勾了他一眼,一副都怪你的样子,随后倾身过去冲他伸出手,“既是盟友,从现在开始无论荣华或寥落皆不离不弃,如何?”
随着她的身体动作,矮几上那张又轻又薄的画卷被扫落在地,末端的空心木轴一路滚至楚惊澜脚下,整张画就这样摊开在两人之间,楚惊澜垂眸一扫,眸心霎时溅出了火花。
敢情她刚才从书架上抽出来的就是这玩意!
夜怀央见他面色有些发青,心中戏耍之意顿起,索性勾住他的手臂把他往下拉,让他把纸上的一笔一划都看得更清楚。
“王爷卧榻之侧空悬至今,平时瞧了这等香艳之作要如何泄火?”
楚惊澜眼角一阵轻搐,伸手捋下夜怀央的胳膊,她没了支撑点骤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栽倒在他膝间,胸前的柔软恰好抵住他的下腹,他顿时一僵。
夜怀央自是感觉到了,不紧不慢地从他胸口仰起头,盈盈一笑道:“本以为王爷年近而立,自当阅女无数,怎么……”
话未说完,她的双肩即被楚惊澜握住并使劲朝外一推。
“夜怀央!”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眼底火星四溅,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扔出去,她无羞无惧地回视着他,眼神晶亮,倏尔一丝狡黠闪过,她捂着左肩无力地弯下了腰。
“疼……”
楚惊澜右手骤然松开,见她要磕上桌角又去扶她,只不过这次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肩,转而攫住她的藕臂,岂料她突然发力将他往下一拽,他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她身上!
躯体交叠,娇容近在咫尺,泛着红晕,暧昧至极。
“原来王爷是能把持住的。”
她瞅着雕像般的楚惊澜扬唇谑笑,正如一轮斜阳照耀下的春江水,潋滟动人,楚惊澜近距离地看着她,身体内侧仿佛被火燎过,血气直冲脑门,才欲怒斥,那张娇媚的脸就贴上前来。
“可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她娇娇柔柔地抱怨着,蓦地吻住了他的唇。
正是缠绵之际,楼下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既轻又遥远,匀速朝顶楼而来,那人一开口,糯软的声线更是叫人酥了骨头。
“王爷,您可在上头?妾给您做了甜汤,这就端上来了。”
22。雷火()
后来夜怀央想起那一幕都觉得如果陆珩和唐擎风在现场恐怕会被吊起来打,一个在阁楼里放春宫图,一个没镇守在楼下让王雅茹跑了进来,再加上她从中搅和,简直是要逼死楚惊澜。(。。l
这王雅茹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实际上心机很深,见楚惊澜经常一个人待在重霄阁上便时刻想要上来打探,这次让她找准了机会,爬楼爬得比谁都快,不消片刻就到门外了。
楚惊澜和夜怀央还滚作一团。
此时再从露台外的横木上回凌云阁已经来不及了,楚惊澜抬起头四下扫视着,正在想要把夜怀央藏到哪里去,她却满脸轻松地说:“看见便看见了,我自有办法让她闭嘴。”
楚惊澜长眉一横,面若凝墨,隐隐挟着怒意,“你给本王闭嘴才是。”
夜怀央粉唇微撅,却是不作声了。
只听笃笃两声,门扉被人叩响,一抹纤长的影子投射在雪纱之上,轻柔的嗓音旋即渗了进来:“王爷,您在吗?妾来给您请安了。”
缠绕着玄色长衫的云带一点一点滑落于柔软的地毯上,幽香却绵绵不止,楚惊澜撑地而起,顺带着将夜怀央也拉了起来,随后绕过金玉檀木案打开了墙角的柜门,不由分说地将她塞了进去。
夜怀央曲膝而坐,容色淡然,眼角那缕媚色尚未褪尽,端地勾人魂魄。楚惊澜看也未看便要合上柜门,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攥住了他的衣角,他移眸与她对视,却见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襟,他掀开一看,脸顿时又黑了。
尽是一片粉黛。
这样子出去无疑是告诉王雅茹他这阁楼里还有别人,那夜怀央藏起来还有何意义?楚惊澜拢起眉头,不待深想,敲击声又起,里头无人应答,门扉竟松动着将要被推开,楚惊澜面色骤寒,却不防身后的夜怀央一把将他拉进了柜子。
彼门开,此门关,一处辉光斜照,一处幽暗僻静。
“咦?王爷不在?”
王雅茹放下手中托盘在内室转了一圈,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柜子里的两具身躯纠缠在一块,夜怀央的手撑在楚惊澜肩上,楚惊澜的腿紧扣着她往外滑的腿,紧密交叠,难分你我,缝隙中漏进微光,恰好映出她殷红如血的脸蛋。。l
“原来你也知羞。”
楚惊澜静默无声地做着口型,薄唇轻挑,难掩讥诮,夜怀央大大方方地回了他一句,同样无声:“我还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
言罢,她再度俯身亲上了他的唇,冰凉的舌尖探入口齿的一刹那,扣在她腰间的大掌猛地收紧,她干脆卸下所有力气,似藤蔓般缠踞在他身上,倾心相吻,不思它事。
外头的王雅茹见四下无人,已经开始翻箱倒柜。
楚惊澜耳力极佳,她动了哪只杯盏开了哪格抽屉他都一清二楚,胸中愠怒刹如野草疯长,杀意点滴溢出,夜怀央却似感觉不到,专心致志地亲着他,时而啃咬时而舔舐,仿佛在品尝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他不知何时被引走了心神。
沁凉的津液流入他口中,神奇地平息了他的怒火,却勾出他心底的燥火,逐渐蔓延至全身,几欲焚野燎原,他渐渐有了反应,脸色却半是惊怒半是懵怔。
这般青涩生疏的挑逗,自己怎会有反应?
夜怀央可没管那么多,反正亲都亲上了,他还能把自己推出去不成?然而正是想什么来什么,王雅茹翻完案台又来翻这边,手已经伸到柜门上了,楚惊澜长指紧扣在内侧,另一只手试图扯开夜怀央,却见她月眉一挑,隐隐同他较劲。
是了,若是她挣扎起来王雅茹势必会知道柜子里有人,到时现了形她纵然要遭轻视,可他的颜面又能好看到哪去?
他这般想着,手劲不自觉地卸了,夜怀央无声轻笑,缓缓挪开脸,却陡然偏到一边含住了他的耳垂!动作明明很轻柔,却似湖面上晃开的波澜,一下下撞进楚惊澜心底,他骤然绷直了脊背,汗涌如潮,偏偏推不得也拦不得,当真恨到牙痒。
她偏还要煽风点火:“古人说久盼之物,万般滋味皆是甜,诚不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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