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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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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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雍容的一笑,微微然摆手道:“罢了,罢了,也不过是一些勾心斗角的手段,算不得什么大本领。今儿个大哥就给二弟你好好的分析一下当今朝廷里的人和事,有些禁忌,你如今也是应该知道的了。”思忖了一阵,李林甫勾起手指头微笑道:“比方说,大哥当年能进宫办事,这是承了舅舅姜皎大人的恩典,推荐咱进宫做了侍卫的。说起来,这舅舅对我们有大恩,咱们应该和楚国公府倾心结络才是。但是以大哥看来,这楚国公府,日后咱们还是亲近,但是不要太亲密的好。”

饮了一口老酒,李林甫轻声的说出了一番话,听得江鱼是眉飞色舞,好似浑身毛孔都敞开了来,心里一阵的敞亮,说不出的欢欣快活。他感觉着,自己距离那‘中原净街虎’的伟大成就,似乎又大大的迈进了一大步。这两兄弟凑在一起,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怪胎出来哩!

江鱼兄弟俩在这静谧安宁的秋夜里,静静的品着老酒,欣赏着灿烂的金色菊花,鼻头飘荡着的,是芬芳的桂花香气。凉风细细,气候干爽,兄弟俩又都处于人生的黄金时期,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都是雄心勃勃不甘居人之下的角色。此情此景,兄弟俩的确是意气风发,更兼难得的是兄弟二人志向相通,心气都能使唤在一起去,天下之事,能得如此完满者,却是极稀少的。

至少,对于唐玄宗李隆基的几个儿子而言,这个秋天的夜晚,是如此的该死,如此的不顺心,如此的让他们心头恼怒。天上那温婉的秋月,闪动的星星,偶尔飘过的淡淡云彩,甚至是长安城那平整洁净好似一块大玉石的石板大街,在他们看来,都是这样的刺眼。

一脸阴鸠的寿王李瑁,虽然身体还没长开,眉目间却也有了三五分的威严威风。此时的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撒着金斑点的紧膀子箭衫,下身穿着一条淡青色的亵裤,两块屁股肿得好似那发酵没发好的面团般,还带着丝丝血迹的躺在了一张春藤儿编成的春凳上,被人从兴庆宫里一路抬着朝外行去。就在一刻钟以前,他在李隆基的寝宫外面,被李隆基亲手挥动碗口粗的大杖子,在他的屁股上重击了五十几棍。

原本,李隆基打算给李瑁十几棍来点教训也就罢了。奈何李瑁却天真的以为,他在外面的一些勾当已经全盘的瞒过了李隆基,一口牙咬得紧紧的硬是在那里不断的辩驳,狡辩他并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这等狡辩之词,气得心里本就有事,心里窝着一团乱麻的李隆基大声咆哮,手起棍落,就好似民间那白案师傅砸面团一样在李瑁那挺翘的臀部上砸了五十多棍,这才好容易停下手来。

等得听到了消息,气极败坏的带了几十个宫女太监冲杀而来的武惠妃赶到时,李瑁这倒霉的娃娃已经被打得两片屁股血糊淋当,歪着白眼的晕了过去。李隆基指着李瑁就是一通破口大骂,最后看在武惠妃的面子上,着他闭门思过半年,严禁他出王府门槛一步,这才了事。

被一干心腹侍卫和门客簇拥着,在兴庆宫那有点昏暗的大道上行走了一阵,趴在春凳上的李瑁突然呻吟出声来:“本王这次吃亏也。没想到父皇对本王的那些事情,知道得比本王还清楚。给本王彻查,他妈的是谁把那批军械给塞进那队伍中的?不是说,就是一批茶叶和盐巴么?怎么变成这么多军械了?这不是要害死本王么?”

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极其阴沉的杀气,李瑁指着身边那些面容惊惶的门客发狠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太平余党。你们给本王听清楚,你们吃本王的,住本王的,穿本王的,想要找女人,都是打着王府的招牌去外面坑蒙拐骗良家妇女,这些事情,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谁和那破天罗有勾结的,赶紧给本王坦白了。看在你们也是一个人才,能从匠作监里面弄出这么多的军械来,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们。”

冷冷的扫了这些门客一眼,李瑁低沉的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们到底和太平余党有没有关联?那笔军械怎么从匠作监弄出来的?给本王仔仔细细的述说一遍,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是被本王查出来,或者是被花营查出来,怕是你们,哼哼!”

李瑁在这里发狠教训自家的门客,他其实心里也清楚啊,自家找来的这些门客,要说他们贪赃枉法为非作歹,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要说他们胆子大到和破天罗等匪徒勾搭一气,怕是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他很自信的思忖道:“怕是这群人穷得苦了,所以勾结匠作监的那些人搞出这些是非来?幸好母妃受宠,父皇也不信本王会傻到那种地步贩卖军械给吐蕃,否则的话……”

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李瑁有点垂头丧气了。自己的三峰堂被花营一手铲除,所有势力都被那叫做江鱼的营头接收,以后这穷巴巴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幸好太子李瑛的双尊帮也同时被端掉了,难兄难弟,总归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按照自己妹妹咸宜公主给自己带来的消息,那江鱼,应该还是一个挺识趣的人嘛。虽然父皇刚才说了,那双尊帮、三峰堂的所有资产,都要收归国有。但是他江鱼的大哥怎么说都是依靠自己母妃武惠妃才平步青云的,江鱼总应该给自己多加照顾。从他那里,想必能弄来一点好处的。就算不能直接从江鱼手上拿钱,江鱼毕竟也是花营的大头目之一,他的那点势力,也是对自己有补益的。

想到这里,李瑁不由得一阵庆幸:“幸甚幸甚,看来父皇早就有准备对本王和太子手中的这些江湖势力下手了。父皇一出手,咱么自然是抵挡不住的。只是,这江鱼幸好突然出现,倒是给本王这里又多了几分筹码。不过花营向来对人考查得极其苛刻,本王耗费无数心力,也没有将自己的属下安插进去。这江鱼刚刚来到长安才几个月,怎么父皇稍微考验了一下他,就让他成为了花营的营头?”

“不管这多,总之这对本王有好处就是。怎么说,他大哥李林甫可是说出了那话来,拼死也要保本王成为太子,不怕江鱼不为我所用。”

‘哼哼哼哼’,想到得意处,李瑁觉得屁股也不痛了,三峰堂的损失也不让他心疼了,甚至他感觉到扬扬得意,拿一个三峰堂换一个花营营头的全力帮助,他自觉还是很合算的。一时间,李瑁得意的哼起了小曲,他盘算着,明儿个是不是要派王府中的太监总管送几件御用的瓷器去李林甫的府上,好好的笼络一下他呢?

就这时,李瑁的这一行队伍正好行到了东宫门外的一条甬道上,前面打着灯笼的几个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尖声尖气的叫道:“前面是什么人哪?没看到这是寿王爷的王驾么?还不快快退开!”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里四盏大红灯笼下,一个身披红色太监袍色的老太监蹦了出来,指着这边骂道:“好大胆的小兔崽子,太子殿下御驾在此,你们还不快快退开?这还有君臣之道么?”老太监身后跟着蹦跳出了几个穿青衫的太监,同样指着这边骂骂咧咧的。李瑁王府中的太监,又哪里是省事的人物?早就蹦出了几个老太监,和那对面的几位同行拉拉扯扯起来,一时间就听得那尖锐的公鸡嗓子响彻云霄,闹得整个兴庆宫都隐约可以听到这里的喧哗声。

李瑁突然醒悟,自己的屁股刚刚挨了一大顿棍子,李隆基这还没就寝,若是再吵嚷起来,怕是自己的屁股上又要多几条青紫色的痕迹?当下李瑁低声喝道:“闭嘴,都干什么?皇兄在前,你们不会让开路么?这么宽一条道儿,避让避让又怎么的?”冷笑一声,李瑁有点悻悻然的说道:“咱们寿王府的人,最是知礼节不过了。”

寿王府一行人马百多人朝着甬道的左侧避让开,太子李瑛的队伍趾高气扬的缓缓行了过去。这队伍里,太子也是穿着一条淡紫色的亵裤,苍白的脸上闪动着气恼的火苗,趴在一张春藤儿编织成的春凳上,凶狠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李瑁。在二人的春凳交错而过的时候,太子李瑛突然吁了一声:“得了,停下。”抬着春凳的四个太监立刻停下了脚步,李瑛吧嗒了一下嘴巴,瘦削而显得有点阴森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皮肉痕迹拼凑成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王弟,你,受苦了?能被父皇亲自教训,这可是你的福气啊。”

李瑁阴不阴阳不阳的看了李瑛一眼,翻着白眼冷笑道:“皇兄,李瑁年幼,自然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的,父皇亲自操刀杖责于我,也是舐~犊~情~深~哪~~~!不知道皇兄的两块御臀,却是被谁打伤的?啧啧,这不是忙着去给父皇谢恩罢?”

被李天霸带了一群花营的簪花郎冲进东宫,操出大棍子怒砸了数十大棍的李瑛脸色一黑,‘嘿嘿’笑道:“舐犊情深?父皇下手可真狠,王弟的屁股,怕是已经破口子了罢?回去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可千万不要中了破伤风,日后有了什么病根,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仰天长叹了一声,李瑁作出一脸的苦笑:“彼此彼此,皇兄也得注意呀。怎么说王弟这也有一身童子功打底子,体内纯阳火气充足,怎么着也不会轻易受了风寒。倒是皇兄夜夜笙歌燕舞的淘空了身体,万一被这秋风一扑,这风寒侵入了骨头也就罢了,若是沁入了什么不该进去的地方,岂不是皇兄的子嗣后代,都有点麻烦了?”

被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的太子李瑛张开右手,狠狠的一爪朝着李瑁的肩膀抓了过去。“王弟,你何苦事事和哥哥我竞争呢?这大唐,只能有一个皇上,这大唐的东宫中,也只能有一个太子!你为甚总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争得个头破血流呢?”言语间,李瑛的右爪已经成虎爪、鹰爪、豹爪,连续换了十七手杀招,招招不离李瑁的腕脉要害。

李瑁则是伸出一根食指,指头上隐隐有檀香气散出,一根手指变幻灵动,指风阵阵,同样变幻了十七手散手,将那十七爪封挡在了外面。十七指一过,李瑁突然并指成拳,一拳上依稀有佛光缠绕,一拳封住了李瑛的右手。“皇兄,九州神器,有德有能者居之。你浪荡无行,淫乱胡为,更兼才学疏浅,怎堪成我大唐储君?王弟乃是弟弟,你就不能让弟弟一下么?”

一团小小的劲风在两位王子的拳、爪交接处暴开,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手好似被雷霆劈打一样急速缩了回去。李瑛的年纪比李瑁大了许多,更兼身体已经长成,故而内功强了五成不止。李瑁却因为年幼,血肉筋骨都还没长齐全的,内功修为也是跟不上他招式的进度。只是李瑁是以重拳轰出,李瑛却只是以五爪迎击力量分散了不少,故而两人拼了个平分秋色而已。

拳爪交击后,两人对对方的功底都有了一点了解。李瑛看着李瑁淡淡微笑道:“似乎是佛门的‘普渡拳’和‘渡厄指’,唉,王弟,做哥哥的要怎么说你才好呢?父皇刚刚下令,要尊道抑僧,你怎么还修炼佛门功法呢?”

李瑁则凑到了李瑛耳朵边,低声笑道:“本王有一个好娘亲,最是受父皇的宠爱,修炼一点佛门功法又如何?总比太子殿下您修炼‘七绝印’的功法好罢?‘七绝印’倒也是道家的武功,奈何却是‘阴阳阁’的流派,本朝的几位护国天师,对于‘阴阳阁’等道门旁枝,似乎很是有点不对眼呀?太子哥哥,你可要一路当心才是。”

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了一阵,两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冷笑声,刚想要继续再较量较量,那边里李天霸大声的呵斥已经传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斗鸡玩不是?那个大的,赶快去你父皇的寝宫请你父皇验伤,省得说老子他奶奶的下手轻了给你放了人情;那个小的,你还不赶快回去王府闭门思过,你在这里干什么?告诉你们,半年后,每个人都将那‘天地君亲师’五个自抄写十万遍了交给老子,否则你们的屁股,还得开花哩!”吼完了两个王子,李天霸拎着一根还带着斑斑血迹的大杠子从黑影中行了出来,指着那群太监、护卫、门客怒声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没卵蛋的绝门户,还在这里停着干什么?好好的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就是被你们这群丧家克亲的混帐给带坏了!再看到你们唆使着自己的主子在长安城里兴风作浪,老子把你们身上的零物儿都扯下来喂狗!”

暴徒李天霸的突然出现,让一干人等吓得浑身直哆嗦,急忙分道扬镳,一路朝着李隆基的寝宫、一路朝着寿王府扬长而去。

李天霸站在刚才李瑛和李瑁动手的地方,仰天叹息了一声:“子孙不肖啊,本将军,还是不要子嗣的好。来人啊,派出花营所有人手,严密监察长安城、洛阳城的大小动静。尤其诸位王爷、国公的府上,加派三倍的人手给将军我盯死咯!只要有那等体态容貌大异常人的彪形大汉出现,立刻汇聚成册子,向大将军、本将军和皇上汇报。”

迟疑了一阵,李天霸压低了声音,朝着阴影角落里低声嘀咕道:“尤其寿王府上,加派五倍的人手,严查他们到底是谁将那一大笔军械从匠作监偷偷运出来的。就算他们不是太平余党,这次的勾当,总不能寿王挨了一顿棍子,就此罢休。若有怀疑的对象,就直接偷偷的绑喽,咱花营,可不是说理的地方。”

李天霸那带着点阴森意味的命令,给兴庆宫凭空增加了一股子的阴气。可是这里毕竟是长安,毕竟是有大神通的人将那九州龙脉汇聚在一起的无上宝穴所在,这一点阴森的味道,在那真龙紫气的冲击下,哪里能存留?随着李天霸等人的消失,这兴庆宫中又是一片的祥云雾霭,紫气升腾,飘飘然可见三五长袖道人在那宫廷正中最高的监天台上眺望四方,偶尔发出三五长叹声。

而某处不知名的所在,那阴气冲天,魔气汹涌,黑色的气劲已经和秋风凝聚成了数千条手指粗细的急速旋转的风绳,抽打得那山石四处火星飞溅,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诡秘所在,几条轻飘飘好似没有实质,简直就犹如幽灵一般的身影轻盈的闪过了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黑色风绳,进入了一条宽只有五丈,高有数千尺,不知道多长的黝黑山罅中去。

漆黑的山罅中,隐约可见绿色的鬼火飘荡,几声凄厉的鸟啼,让这里犹如鬼蜮一般。那高高的山岩上,依稀可见有一块块山岩探出,一条条雄壮至极的身影身披沉重的甲胄,就站在那山岩上。一对对闪动着幽深光芒的眸子冷冷的打量着这几条轻飘飘的身影,偶尔从那些山岩上,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古怪的狞笑声。

山罅极其漫长,这几条轻盈的身影足足朝前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才冲出了那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到了一处将近有近万亩方圆的山谷里。

山谷中盛开着人头大小有数十瓣花瓣,灿烂至极,通体血红色好比那刚刚凝固的鲜血一般色泽的古怪花朵。这些花朵都长在丈许长的花茎上,风一吹过,这些花朵上释放出了浓烈得让人差点晕倒过去的血腥味wωw奇書网。明亮的秋月光芒下,这近万亩的花林下方的土壤都是古怪的紫黑色,就是那种血液干涸后的颜色,偶尔可以看见几具白骨在那土壤中暴露出来,时不时从那些白骨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一缕缕的绿色磷火就从那白骨上冉冉升起。

一栋高不过六丈,长宽却有近百丈,四周有高大诡异的角楼高高耸起的大殿,就矗立在这一片血海般的花林中。通体漆黑的巨石搭建而成的这座大殿,好似一头洪荒野兽盘踞在这山谷中,清亮的月光撒在那大殿上,却没有一点反光放出,好似那月光都被这大殿吞噬了一般。大殿四周的角楼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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