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放心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顾嘉宜甜甜一笑。
“我不是说这个,”郝村长神情有些严肃,“你去了楚家之后,就要像个正经媳妇一样,好好侍奉公婆,同小姑子相处。”
“什么?”顾嘉宜以为自己听错了,绕了半天,竟然还是要把她送到楚家去。
“小宜,”何之浩慢慢踱出来,“你和楚家是有婚约的,反正早晚都要嫁过去,而今年你已经十岁了,提前在楚家住一段时间,是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小舅,这……这可不行,我就不能一个人住吗?”
“宜丫头,你毕竟年纪还小,我们都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家啊,可是你毕竟是个闺女,不是哪家都可以随便住的,而楚家同你有婚约,住在他们家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何之浩说的斩钉截铁顾嘉宜胸口一阵气闷,但也懒得同他争执,一怒之下,便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宜丫头,宜。。哎,之浩你好好说的,怎么还是把丫头弄生气了呢!”
“随她去吧,平日里就是太惯她了,这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何之浩说着,轻笑了一声,但语气里却有浓浓的担忧。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顾嘉宜赌气不出去做晚饭,而外面的何之浩似乎自己下了灶台,但却没有来敲她的门让她出去吃饭。
哦,对了,还有山核桃,真是气过头了,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打开门出去,外面只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光线很昏暗,环顾四周,好像没有看见何之浩啊。
算了,不想理他。她一溜烟的冲出家门,直奔牛三哥的家。
“三哥,三哥。”她上前敲了敲门。
“是宜姐儿啊。”门里面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声音也十分温和。
“牛大娘,我来找三哥的。”
“好啊,快进来,”牛大娘边说边侧开身子顾嘉宜进来,又冲里面喊道,“三儿,宜姐儿来了。”
“姐儿可吃过晚饭了吗?要不坐下再吃点?我给你拿碗筷。”说话的是坐在桌旁的一位清秀的妇人,年纪约莫二十多岁,是牛家的大嫂。
顾嘉宜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她还真是没有吃晚饭呢。牛大娘家里比何之浩家的情况要好些,菜里面虽然看不出肉屑,但几个素菜还是可以见点油腥的。
“来,快坐下。”牛大嫂边说边塞了筷子在她手中。
“宜姐儿是来拿核桃的吧?”牛三哥走出来笑道。
010。袁氏的变故()
“是啊。”顾嘉宜点点头。
“先吃饭吧,吃完我送宜姐儿回去。”牛大嫂笑道。
这一顿饭吃的很温馨,顾嘉宜也很喜欢牛三哥这一家人,大家说说笑笑的;相处十分融洽。
吃完了饭,牛大嫂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牛大娘说道:“婆婆,我们去买些红枣来做红枣干吧,现在正是红枣结果的时候,可惜咱们家又没有枣树。”
“也好,”牛大娘点点头道,“你对这方面在行,就全交给你了。不过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声,虽然老婆子年纪大了,可手脚还算利索,可以帮的上忙的。”
顾嘉宜听着,心里一下有了念头。
“牛大嫂,你们需要多少红枣啊?”
“五、六斤吧,多的我也忙不过来,地里还有活儿要干呢。”
“不如我卖给你们吧,”顾嘉宜笑道,袁氏送来的那几棵枣树的枣子还放在她房间里呢,“今早刚摘的,新鲜着呢。”
“宜姐儿别骗我老婆子了,何先生家里哪来的枣树?”牛大娘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小舅家的,是我那大舅娘昨儿送来的,听说是因为有什么人说她们家欺负了我小舅,她心里不好受才送来的。”
“哎,这话我也听说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过得确实太清苦了。”牛大娘有些同情地看着顾嘉宜。
“快别扯远了,宜姐儿可真的愿卖枣子给我?”
“我何时骗过大嫂啊?”
“价格方面宜姐儿有什么主意?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顾嘉宜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大嫂说这话客气了,枣子我不要钱,只是想让大嫂将做红枣干的手艺教给我。”
“这有什么难的,依我之见啊,这枣子就按二十文一斤吧,明天我就上先生家,看看枣子去,以后宜姐儿过来和我一起做红枣干,卖的钱咱们对半分。”
“这怎么好啊……”顾嘉宜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牛三哥的声音。
“先生来了,宜姐儿在我们这儿呢。”
何之浩快步走了进来,他面色微红,似乎跑了很远的路,跑的又太急了。
“怎么出门也不给我说声?”声音里面含着责怪,但更多的是担忧。
“小舅,我知道错了啦。”顾嘉宜上前笑着拉住何之浩撒娇道。
两人回家之后,顾嘉宜还没有跨进门,便闻到一阵菜香,她顿住脚步,吸了吸鼻子,再三确定那饭菜香正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还不进来!”
顾嘉宜进门便“哇”地一声,只见饭桌上摆了好几样菜,有醋溜白菜,有红烧肉,有鱼香茄子,还有一份冬瓜汤。另外,还摆了两碗白米饭。
天啊,她都三年没有吃过香喷喷的白米饭了!而且这菜虽然做的不是太像回事,可是至少是完完整整的菜啊,要知道这三年她都是吃野菜糊糊熬过来的啊!
“小舅,你发了啊?”她吃惊地看着何之浩。
“发什么发啊,这是张婶送来的,刚刚我出去找你的时候,她就送来了。你快吃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张婶?原来就是那天和小舅一起回来的、被小舅救了的溺水女孩盈盈的娘。她做这一顿饭,想来也是感谢小舅的吧。
“张婶还送来了一些鸡蛋和面粉,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你就还回去吧。我本来是要还的,可是因为要找你,就没空去还了。”
“哦,小舅,我知道了。”
两人端起碗,都没有再说话。
“小宜,我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牛三哥说的不是后天吗?
“早点去安顿好,才能安心温习啊。”
顾嘉宜放下筷子,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我也许是有负于你母亲,我姐姐,可是我考完之后便会早点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算来也只不过是离开半个月而已。而且,你如果不想去楚家住,就还是住家里吧,我已经跟隔壁的牛大娘打过招呼了,拜托他们多照顾着你,晚上牛大嫂会过来陪你。”
“好啊。”顾嘉宜点点头。
“不用找什么牛大嫂了,以后我就住这儿了!”
突然,外面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一个女人,人还没有走近,便听见这一大嗓门。
顾嘉宜微微皱起眉,这袁氏又想做什么?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何之浩的脸色也不好看。
“何醇一天没休我,我就还是何家的人,这屋子也是何家的,你们住得,我就住不得?”
何之浩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嘉宜了。
“大舅娘放着好好的主宅不住,住在这偏宅来,莫非是和大舅……”
“小孩子懂个屁!何之浩,你有空也说说你这个大哥,平日里在码头上顾不了这家里也就算了,现在好容易回来了,竟然,竟然给我带回来个小的……”袁氏说着,竟然掩面哭了起来。
“什么?”何之浩和顾嘉宜互相看了一眼,既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原来袁氏也有这一天啊。
“是,那女人是比我年轻,比我好看,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忘了我这糟糠之妻呢!”
“大嫂,其实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你依然还是大哥的妻子不是吗?”
“我呸!没想到你何之浩读了圣贤书,还是和那杀千刀的一样,也难怪,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嘛,所以都是一个性子。凭什么男的就能三妻四妾啊,别人我管不着,我袁青花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大嫂,你这又是何必……”
顾嘉宜却是一惊,却开始重新省视袁氏。原来这个女人还有这样的女权意识,要知道这不仅是古代,还是在这村子里,三从四德的观念在女人心中更加根深蒂固,袁氏竟然还能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见,她与一般的女人还是有些不同。
“怎么,连你也要赶我出门?”
“之浩不是这个意思。明天之浩就要启程了,之浩家的时候,还劳烦大嫂多照看着小宜。”
袁氏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嘉宜,垂下眼帘,“宜姐儿也是我外甥女儿,小姑出嫁之前,我们相处的也不错,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会尽一份力的。”
顾嘉宜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这个袁氏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
“小宜,别愣着了,大舅娘今晚跟你睡,多铺一床被子,明天给你大舅娘收拾一下房间。”
顾嘉宜点点头,不由多看了几眼袁氏,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觉得她很可恶,现在又觉得她很可怜。难道她心太软了吗?对这种大恶人有了这种报应,她不是应该拍手称快的吗?
011。不一样的袁氏()
何之浩走的很早,顾嘉宜醒来的时候,已经听见开门的声音了。她坐起身,透过窗户看见他走出了大门。
郝村长多次找过她谈话,他说何之浩是不愿意现在去省里考试的,主要就是放心不下她,可是乡里邻里的都主张他去赴考,他身上的担子很重,绝对不能因为这些家务事耽搁了自己的前程,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
这些道理顾嘉宜都懂,她也知道自己实际年纪都二十多岁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可是她从心底里渴望着的亲情却再一次离去,只有抹不开的落寞。
她又睡了下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袁氏已经起来了,她那床被子叠好放在床脚,旁边的床铺是冷的,说明她已经离开多时了。
“大舅娘?”顾嘉宜披好衣服,试探着叫了几声,果然没有人答应,她应该还是回家了吧,想来昨天也不过是一时嘴快,逞一时之能罢了。
喝了杯清茶,就听见外面牛大嫂的声音。
“宜姐儿,宜姐儿在家吗?”
“牛大嫂,我在呢,快进来。”
“我来看枣儿的。”
顾嘉宜从里屋搬出那盆红枣,“虽说隔了一夜,但还算红艳,个儿也大,大嫂看着可以吗?”
牛大嫂扒拉了几下,笑道:“你舅娘也算是个实诚人,没有挑些烂枣子给你们,我瞧着都好,我都要了。”
“大嫂家里是有称的吧?拿过去再称称。”
“我的称都拿来了,就在院子里。你小舅都跟我说了,这段时间我就在你家陪你。”
“那不是只有牛大娘一个人在家了吗?”
“没事,白天她去串门了,晚上我三叔便在家了,”牛大嫂一边说,一边从外面拾了称进来,把枣子连盆放在称上称,“这盆的重量我就不减了,一共有六斤呢,我给你一百二十文。”
顾嘉宜没有推辞,接过钱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喜悦。
“烧水去,再打点冷水来。”牛大嫂对顾嘉宜说道。
她迅速地挑拣着枣子里面的枯枝落叶,然后把枣子装进竹篮里面,等到顾嘉宜拎了热水和冷水来,又把篮子浸在热水中,片刻之后,看到果皮稍软,立刻就放入了冷水中。如此反复几回,直到的枣子完成了步骤。
“准备几张草席,把枣子铺在席子上拿去院子里晾晒。”
“这要晾晒多久啊?”
“每天都晾,要二十多天吧,”牛大嫂凝眉想了一会儿,“现在有了你这个帮手,也许我还应该买些枣子。”
“要买枣子?找我啊!”
两人循声望去,对来人都不免有些惊异。
“何大嫂今日来不知有什么事啊?”
袁氏淡淡一笑,“现在已经不是何大嫂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
“你被休了?”牛大嫂有些吃惊。
“怎么说话呢!是和离懂吗?”
袁氏见两人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好吃惊的?何醇那种孬货我早就不想和他过了。今天早上我就去闹了一场,还是族长主持了我们的和离。不过呢,除了那祖宅归了何醇,土地和田产什么的都归了老娘。怎么,我说牛家大媳妇,你还不知道这事啊?”
牛大嫂支支吾吾着,瞪圆了眼睛,她的确是不知道,她一早回了趟邻村的娘家,回来又赶着来跟顾嘉宜做红枣干,路上倒是听见有人在议论,可是也没有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行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袁氏看着草席上的红枣问道。
“做红枣干。”顾嘉宜说道。
“咦,那又是什么?”袁氏指着门旁的一篮子黑乎乎的东西问道。
“哦,那是山核桃。瞧我,说给宜姐儿送来了,竟然都忘了这回事,只顾着去想红枣干的事了。”
“你们拿山核桃做什么啊?那玩意儿壳又硬,不好剥,吃的人也少。”
“舅娘就不知道了吧,省城的人爱吃这东西。”
“哟,还想到省城去了呢?可是你就这么点儿的量,运去省城,加上路途费和人工费,怕是也赚不了几个钱吧?”
“舅娘,我的山核桃可是和别家的不一样啊!”
袁氏和牛大嫂对视一眼,都不由笑了。
“到底是县城家的小姐啊……”
顾嘉宜突然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眼袁氏。
“舅娘没有别的意思,”袁氏有些难为情,“以前也许是我做的不对了,可是以后我就要住这儿了,等找到房子再搬走。”
“哎,我说袁姐姐,你家姐儿和哥儿你放心的下吗?”
袁氏叹了口气,“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知道我跟何醇的和离对他们的影响很大,可我也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弊端,单是一夫多妻制就十分不合理,我不能让两个哥儿成长在这种家庭里面,况且我这么做,也是想让玫姐儿明白,一个女人不是只有认命和退让的。”
“我早就听人家说过,袁姐姐是个不一般的人,今日听了你一番话,倒果真与众不同。”
“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要真说有啊,也是你们看不开啊。就说你吧,你才多大啊,丈夫死了也有一年了吧,你难道真的甘心守在这牛家一辈子?为什么不改嫁,或者回娘家呢?我要是有娘家我也回了啊。”
“这……姐姐开什么玩笑呢,哪有寡|妇再改嫁的说法,这会遭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说,你们就是看不开啊。明明可以得到幸福,又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顾嘉宜默默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她在这坨村里面也生活了三年了,同袁氏打的交道不少,可竟是今日才发现这袁氏还是个十分有想法和自主能力的人。
中午,牛大嫂回家给牛大娘做饭去了。顾嘉宜热了昨天的菜,和袁氏一起吃饭。
“这菜还真是丰盛呢。”
“是张婶送来的,她感激小舅救了她家女儿。”
“原来是这样。”
“舅娘啊,”顾嘉宜放下筷子,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你娘家是哪里的啊?”
“娘家?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们不可能去过,也不可能知道的地方。”
顾嘉宜心里“咯噔”了一声,莫非她这舅娘的娘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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