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娘子,你该好好管管源哥儿了,哪有这样诬陷自家表姐的。兴许是你们家的鸡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自己好好回忆回忆,可别再冤枉人了。”一位看不过去的大婶皱着眉头说道。
众人也纷纷谴责袁氏。哪有这样的舅娘,整天想着自己外甥女儿要害她的,把个十来岁的丫头都逼成什么样了,这闺女也真是怪可怜的。
“我们走。”袁氏拉着两个儿子就要走。
“站住。”何之浩的声音冷冷清清,听得让人一哆嗦。
袁氏回头,只觉得一股冷风迎面而来。
“道歉。”
“什么?”袁氏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家娘子,你倒是道歉啊。”
“对啊,不道歉就想走啊。”
“哎,何先生,都是自家人,道歉什么的都算了吧,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以后相见留个情面嘛。”
“自家人怎么了?做错事就该道歉嘛。”
何之浩却不管众人的说法,一脸固执地看着袁氏。
“对不起。”袁氏抹不开面子,生硬地说道。
“没有诚意啊,何家娘子。”
“对自己小叔子也该客气点儿吧。”
“对不起。”袁氏又说了一遍,语气稍微好了一些。
“算了,先生,就这样吧,毕竟是嫂子啊。”
“是啊,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何之浩懒得再看她一眼,自己转身进了屋。顾嘉宜看着何之浩站过的地方留下的血迹,心头一紧。刚才他一直把受伤的手背在身后,又硬撑着不吱声,当然没有人发现他受伤了,而她,竟然只顾着生气,忘了小舅的伤势。
“小舅!”顾嘉宜也慌忙跟着进去了。
“嗯。”何之浩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细碎的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脸,脸上棱角分明,绷得紧紧的,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手。”
顾嘉宜坐在他旁边,轻轻摊开他的手掌。这还是顾嘉宜第一次看他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小舅,你等等。”没有酒精消毒清洗,那么用白酒也是一样。她急匆匆地跑到杂物房,她记得那里有几坛已经开封的酒,是之前她外公住在这旧宅的时候酿的,分家的时候,袁氏大概是已经忘了这里还有几坛酒,所以没有过来拿走,而何之浩也不爱喝酒,所以这酒就留到了现在。
很快,她拿了酒来。“小舅,你忍着点儿。”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
他微微皱着眉,看着顾嘉宜温柔的动作,还有眼中的担忧,看着看着,他眼前一晃,突然发现为他包扎的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
“轻芷?”
“小舅,你说什么?”顾嘉宜刚撕了他衣服的下摆,正在为他包扎,就听见他说出这么一句。
何之浩摇摇头,这才看清眼前的顾嘉宜,看着已经包好的手,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没什么,早点休息吧。”说着,他便回了房。不知为何,顾嘉宜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
“小舅,你不是一个人。”
何之浩脚步顿住了,等回头再看时,却发现顾嘉宜已经进了房。他淡淡一笑,心中却是抹不开的惆怅。
第二天,顾嘉宜起的有些晚,出来看见何之浩时,不免有些惊异。
“小舅,你没去学堂吗?”
“今天学堂已经停课了。”
“哦。”
她端起桌上的粥,一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好。
“先生,我是来找姐姐的。”
听见软软的童音,顾嘉宜一下子心情大好,上去摸着二头的脑袋。
“二头,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先生,”二头又看向顾嘉宜,“姐姐,我们上山去摘山核桃吧。”
“好啊。”
她看向何之浩,却见他一脸无奈的笑意,心中便了然了,于是高兴地拉着二头就走了出去。经过院子的时候,她看见地上的那一盆昨天摘的枣子,有些不放心,就趁何之浩不注意,悄悄搬到了自己的房里。
出了门,行了二三里,却见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一旁对他们笑。
“婶婶。”二头甜甜地笑道。
顾嘉宜打量了她几眼,年纪约莫十**岁,一身青灰色布长裙,青丝盘起,插着一根蝴蝶坠的银钗,十分别致。长相温婉俏丽,气质娴静温和。
“这位就是二头说起的顾姐姐了吧。”她的笑容十分甜美。
二头有些难为情,嘟着嘴说道:“姐姐,你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可是我还是跟我婶婶说了。不过你放心,我婶婶人特别好,她认识省城的掌柜,会帮我们把山核桃运出去卖掉,而且她一分钱也不要。”
“婶子既然肯帮忙,怎么能不要利润呢?”
顾嘉宜对此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更不好意思的是,这女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叫“姐姐”还行,若是管人家叫“婶子”,真把人家叫老了呢,可是辈分在那里,她也没有办法。
“没事。我们三个人也摘不了多少,本来就卖不了几个钱。”
顾嘉宜看她没有因为她叫她‘婶子’而不悦,听语气也是个爽快人,于是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008。楚家人()
因为要上山,而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大舅何醇家。
快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顾嘉宜绕到了二头婶子的另一边。倒不是她怕被袁氏看见什么的,只是不想多生事端。二头婶子比顾嘉宜高一个头,她走在她的身侧,就算袁氏站在门口,一眼也不会发现她的。
这时,袁氏正在门口喂鸡,许是听到了二头的说话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这一看,她却显得有些惊异,手中的筛子都差点掉地上了。顾嘉宜悄悄瞥了一眼,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也不敢去细看袁氏看的是谁。
她仔细思忖着,按这个角度,袁氏是看不清她的,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人,她能看清的只有二头和他婶子,而二头天天在村里四处玩耍,她看见他按理来说不会多么吃惊,那么就只能是二头的婶子了。这位婶子听说是在半个月前才回到坨村的,在顾嘉宜回到坨村的三年里来,也没有见她回来过,所以袁氏就算见过她,应该交情也不会很深,怎么见到她会是一副吃惊的表情呢?
“这坨村也没有什么变化啊。”二头婶子突然笑道。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袁氏的目光。
“婶子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我原本就是坨村的人,离开坨村已经有四年了。”
“哦,原来婶子是坨村人啊。”
又说了一阵话,三人已经来到了那日顾嘉宜采蘑菇的树下。
“婶婶,真的有很多核桃呢!”二头高兴地叫道。
“是啊,我也在坨村生活了十几年,咋就没发现还有这山核桃树呢。”
“婶子,二头,你们不知道,我也是被这核桃掉下来砸中了脑袋,这才发现有山核桃树的。”
“宜姐儿的运气真是好。”
二头婶子话还没有说完,二头已经像个猴子一样爬上了树。
“二头,我也上来。”顾嘉宜说着也攀上了树。
“婶婶,你捡核桃!”二头已经爬上了高处,摇晃着树干。
二头婶婶正弯腰捡核桃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一个清甜的声音。
“郝家婶婶,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顾嘉宜闻言转过头,拨开眼前的树叶,却只看见一双淡粉色的绣着蝴蝶的小鞋子,这丫头的家境应该是村里比较富裕的。
“不过是二头在家里闲的慌我陪着他上山捡核桃玩儿。对了,澄姐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山里?”
“婶婶误会了,我不是一个人,这不还有玫姐儿吗?”
顾嘉宜看见一双洗的有些灰白的鞋子过来了,停在那淡粉色鞋子的边上,前者略微要小些。这么说来,这玫姐儿的年纪也该比澄姐儿要小些吧。
“几年不见,玫姐儿都长这么高了啊。也对,今年也有十岁了吧?”
“婶婶记得没错。”
“对了,玫姐儿,你家表妹也在这儿呢。宜姐儿,快下来,你表姐来了呢。”
表姐?顾嘉宜一愣,这玫姐儿应该是袁氏的女儿何玫吧。
这三年来,何玫并没有住在坨村,听说是去了她姨母的家里,所以顾嘉宜从没有见过这位表姐。
当她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和何玫四目相对。她的第一感觉,这何玫长得也不赖啊,就是这神情和她娘一样,傲慢无礼,她这大舅一家也真是像到骨子里了啊。
“表姐。”顾嘉宜还是冲她点点头。
边上的女孩突然说道:“玫姐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表妹啊?还说是县城里的小姐,怎么看着也不过如此啊?”
顾嘉宜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说话的女孩,她身上的衣料崭新鲜艳,和村子里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长相也明眸皓齿,只是这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澄姐儿,宜姐儿现在回到我们坨村了,跟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二头婶婶笑着打圆场。
二头也顺着树干滑了下来,“楚语澄,宜姐姐是你未来的嫂嫂,你敢这么说她?”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如果不是看在你婶婶面子上,你澄姐姐我非教训你不可。”楚语澄笑着举起手,作势要打他。
二头扮了个鬼脸,笑着跑了。
“哎呀,二头,你慢点。”二头婶婶见他跑远了,担心地跟了过去。
顾嘉宜有些震惊,这位澄姐儿原来是楚家的人,是她未来夫君的妹妹啊,竟然在这里会遇上。不过看这丫头这模样,她父母也不是什么大好人。
“喂,我说顾嘉宜,看你那穷酸样,我爹娘是不会让你嫁进我们家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说过我要嫁了吗?”顾嘉宜也扬起小脸。
“哟,你看你这表妹还傲气的很呢!”楚语澄看着何玫嘲讽地笑道。
“我真是想不明白,有些人怎么就是这样,人家显贵的时候,跟前跟后地巴结着,人家落魄的时候,就百般拒绝,这种捧高踩低的小人我也是懒得多费口舌。”
“顾嘉宜,你!”
看着楚语澄一张气白的脸,顾嘉宜却只是淡淡地笑着,越过她们,走了。
阳光从云缝中透出来,斑驳地洒在林间。顾嘉宜沿着山路慢慢地走着,走累了,便坐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丫头怎么叹气啊?”
顾嘉宜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高大汉子,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白色的汗衫。
“牛三哥来砍柴啊?”顾嘉宜笑着问道。
这牛三是陀村的柴夫,也是何之浩的邻居,顾嘉宜来之前,何之浩都是在他这里买的柴,顾嘉宜来了之后,她有时也自己去砍柴。
“是啊。宜丫头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还是因为你那舅娘?”
哎,昨天那档子事都弄得四邻皆知了。今天又遇见那表姐和小姑子,不,什么小姑子啊,她才不要嫁去楚家呢。
“别提了。”于是,顾嘉宜垂头丧气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呵,你要摘核桃啊,我知道哪里有。我们这村里人都不吃那玩意儿的,之前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种的那些树。”
“是吗!那快走吧。”顾嘉宜一听就来了兴致。
她边走边想,心里又想到了楚家的事,不由又嘀咕着:“楚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牛三微微慢了几步,转过脸,“那倒也不是。”
顾嘉宜正想问他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下去了。她知道这样问会被人家觉得她没有女孩家的矜持,就算是在牛三哥这样不拘小节的人面前,她还是要有这个时代该有的女孩儿家的矜持。
009。摘核桃()
“怎么不说话了?”牛三回头看着落后自己几步的顾嘉宜。
“没什么。”顾嘉宜摇摇头,看着牛三哥时依然是明媚的笑容。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最近的烦心事也太多了吧!
“听说何先生三天后就要动身去省城了。”
“啊?这么赶!”顾嘉宜的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如果何之浩走了,那么她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怎么你不知道啊?先生没告诉你,这可是奇怪了。”牛三哥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头。
“宜姐儿,先生走了之后,你可以住我家,反正我家的时候,家里也只有我娘和大嫂,你们也好有个照应啊。”
牛三哥的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牛大娘和牛大嫂为人温和善良,小舅走了之后住在他们家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可是再一仔细想想,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啊。
“牛三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住在你们家也不是很方便。”
顾嘉宜说的很委婉,牛三哥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她的意思。他的脸有些红了,似乎是自己太唐突,贸贸然让顾嘉宜一个大闺女住在自己家中是会让人说闲话的,况且顾嘉宜还是有婚约的,传出去名声会不好听。
“宜姐儿,是我想的不周到,但是你白天多来走动走动,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我娘一个人在家。”
“嗯,我知道了,牛三哥。”
两人又走了一阵。走过空旷的山坡平地,突然来到树丛茂密的林子里。
“你看,有这么多核桃呢。”
随着牛三哥的指向,顾嘉宜发现枝头真的挂了很多核桃。
“咱们这山里也就这些核桃树了,毕竟也没人爱吃。”
顾嘉宜听着点点头,暗暗记下了这个位置。
牛三哥脱下外衣,扔给顾嘉宜,自己爬上了一棵核桃树。
“宜姐儿,你用我的衣服包核桃,在树底下捡就行了。”
顾嘉宜把衣服包成一个布包,以最度去捡牛三哥摇下的核桃,再放进衣服里面,很快,就捡了满满一包。
“哎,三哥,够了,核桃已经够了。”
牛三哥身手敏捷地蹿下了树,笑容很憨厚,“你先走吧,核桃我先拿回去,晚上来我家拿就是了。”
顾嘉宜一愣,随机明白过来。牛三哥看着五大三粗的,倒是个细心人,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如果被村里的人看见两人一同回家,而他的外衣又脱了,说不定又会说出些什么闲话呢。这古代,就是这么封建保守。
“那先谢谢三哥了。”
“有啥好谢的。对了,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回村,不用经过你家舅娘的家。”
“真的?”顾嘉宜睁大了眼睛,这牛三哥真是好人啊,人不仅好,还会洞察别人的心思。
“真的,三哥何时骗过你。”
这条路顾嘉宜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若是早点发现,就不会每次上山都经过何醇的家门口,被袁氏取笑了。
回到家里,顾嘉宜发现袁氏送来的几棵枣树竟然真的被砍了,甚至连根都拔出来了,扔在一旁,院子里到处都是泥土。
屋门敞开着,她进屋的时候,郝村长正从里屋走出来。
“好好跟宜丫头说。”他看着里屋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走进来的顾嘉宜。
“跟我说什么啊?”她好奇地开口问道。
郝村长闻言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她,脸色有些尴尬,“你小舅要去省城了,我让他好好跟你交代一下。”
“村长放心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顾嘉宜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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