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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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幸福-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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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妈没了。三个儿子和风丫谁也不回来。谢天红坐炕上呼天号地:这可咋整哎!香雨呀!姐可冤枉你啦!姐就是给你下跪,叩头也……她突然停下来侧着耳朵听。 
  二魔扶姥姥进来了:妈,姥姥回来了。我拉姥姥逛街去了。 


  谢天红跳起来大骂:我整你个死娘的!你拉姥姥逛街咋不说一声? 
  二魔说:妈,我不是少半个心眼吗? 
  谢天红举手要打,看不清,怕打了母亲,就举着手想像爷爷那样听清了位置再打。二魔已经抹身往出跑,他急着找大哥说扣车罚款的事,跑到门口一回头见妈还举着手,又跑回来说: 
  妈,我走了,你把手放下吧。   
  9 二魔三鬼坑二舅   
  大闹打三猴子打得自己手疼。他揉着手想还怎么办?二魔把扣车罚款的事说了。这时三鬼从派出所出来一见大哥就掉眼泪。把事情说清了以后大闹让二魔先回家帮妈看姥姥,他骑摩托带三鬼去接风丫。到了小饭店才知道风丫结不了账,饭店不让她走,死逼无奈给娘家打了电话。娘家来人把她接走了。三鬼立即给风丫打电话,风丫只是哭。最后说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了。大闹说姥姥在这,风丫也休息不好,暂在娘家呆几天也好。他急着回家带母亲上医院看眼睛,让二魔和和三鬼看姥姥。 
  谢天红根本不想看眼睛,但是她想到医院给香雨下跪,就跟大闹走了。娘俩刚走,姥姥夹着一双鞋走出来,要回梨花峪。三鬼说,姥姥哇,您先进屋呆一会儿啊,我套大车送您老。您看行不?姥姥说,套小瞎马呀?三鬼说啊啊,套小瞎马。三鬼和二魔把姥姥搀进屋,把姥姥扶上炕。三鬼拉拉二魔,两个人去了外屋地。 
  三鬼说:二哥,妈总教导咱们说顺者为孝。姥姥要回老家梨花峪,咱硬是别着不叫回去,是不是不孝? 
  二魔说:顺着姥姥是孝。不顺着姥姥是不孝。 
  三鬼说:对。姥姥想回梨花峪,咱就送姥姥回梨花峪就是孝。二哥,你说是不是。 
  二魔说:是。 
  三鬼说:那咱们就应该送姥姥回梨花峪。 
  二魔说:那我送姥姥回去。 
  三鬼说:别。咱们不大点时去过,现在怎么走都忘了。叫二舅他们来接才对。这样才说明二舅他们也孝。你说是不是? 
  二魔说:是。 
  三鬼说:你给二舅家打电话,就说姥姥总是闹着要回老家,叫二舅他们来接。越快越好。三鬼在一张纸上写了电话号码递给二魔。二魔接过来要走。三鬼又拽住他说,二哥,这可是你要孝敬姥姥才给二舅家打电话的,可不是我要你打的。妈要问,你怎么说? 
  二魔说:我就说姥姥闹着要回梨花峪,我想起妈说的顺者为孝,想孝敬姥姥才给二舅打电话的。 
  三鬼说:行。你去吧,最好叫他们马上来。 
  二魔走了。     
  疯祭 十六   
  1 故园(1)   
  故土梨花峪的秋傻子才是真正的秋傻子。无风。不响雷。每个细小的雨滴都不受任何干扰地垂落,将树叶草叶或者是庄稼叶击得微微一颤。千千万万个雨滴敲击叶子的声音加起来,便成为漫无边际的沙沙声。这细细的雨丝和细微的沙沙声,让心静的人心静。让心中凉爽的心里凉爽。让忧郁的人忧郁。让心闷的人心闷。让心烦的人心烦。这秋傻子还有许多好处,它不耽误你干活,不耽误你走路,不耽误放牛,不耽误割草,不耽误砍柴。现在割乌拉草的人没了。割艾蒿搓火绳的人也几乎没了。只有像谢天浩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才坚持用艾蒿搓火绳,为的是一种传统,一种习惯,就觉着用打火机点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没有用火绳点烟有滋味儿。 
  谢天浩在自家的老坟旁边割艾蒿。 
  其实他没割艾蒿,是在老爹的坟前坐着。他所以拎镰刀出来是躲避老婆唠叨。自从老妈过生日以后,谢天浩天天心烦,夜夜睡不着觉。他老婆也就白天晚上该说不说地唠叨。喊一次你闭嘴!挺五分钟,再该说不说地唠叨。他所以坐在父亲坟头,是心闷和心烦。是孤独和没主意。他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没主意。他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回事,也猜不准四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老爹的坟是清明节填的土,现在长出了青青草。老爹14岁当家,英雄豪气一生。爹临终时嘱咐他三件事:一、供老四和老疙瘩念书。这一点他谢天浩办到了。二、守在老家,等你大哥和二妹妹回来。这一点他谢天浩也办到了。老四、老疙瘩和天红都先后进城了。后来,连他的儿子大林子、二林子和女儿水水都进城了,也一再让他们老两口进城跟他们住。谢天浩不去。大林子、二林子给老弟弟三林在市里找了工作,三林说爹妈要跟我进城,我就去城里上班。爹妈要不去,我也不去。就这样,老儿子跟他留在老家。几十年来,谢天浩天天都在等待大哥和二妹妹回来。万一大哥和二妹妹打天涯海角千里万里扑奔家来,家人一个没了,那是什么心情?万一桑葚遭了难,或是有了难处来求他们,到这一看全搬走了,那是什么心情?谢天浩守在故土,也要死在故土。老爹临终嘱咐他的第三件事是要他孝敬母亲。老爹说,你妈这一辈子尽挨累挨饿挨打受气了。爹说完这句话就咽了气。爹一辈子啥都好,就是不爱惜母亲,临了才感到不过意,把弥补留给他谢天浩。可是这一点他没做到。20年前,妈跟着他尽是挨累了。这20年,老四的条件比他好,妈跟老四。他也放心。可是现在,他不放心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屈指一算,打母亲过生日到现在,15天。秋傻子也漓漓拉拉地下了15天。他也窝囊了15天。 
  石人沟方向传来老洋炮的声音。是谁家放蚕或是哄撵弹吃高粱的家雀。枪声提醒谢天浩昨天忘擦了老洋炮。连雨天空气潮湿,老枪爱上锈,每天都要擦一次。 
  谢天浩背着手走下山坡。他觉得他老了,这半个月老了许多。 
  兰芳正从炕梢的炕柜里翻东西,扭头见老头子回来,叹了口气。这是将要唠叨的信号。谢天浩从炕头墙上摘下老洋炮开始擦。这管老洋炮是父亲14岁当家的那天买的,到他手里一次没用过。其实也只是个念想。看见它,就想起父亲,也就想起了老妈。兰芳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包来放炕上,打开包,拿出一块布料看了看说,一看你擦那管老洋炮,就知道你又想老妈了。该说不说,都60多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总想妈。非得把老妈放自个眼皮底下才放心。接呢,咱妈又不来?去看看呢?去一回,住院抢救,再去一回,叫人家笑笑连损带臭呸,回来没窝囊死。老婆的话就像酱缸里的耙,在谢天浩的心里上下捣。兰芳收起布料,说,这块布料就给喜鹊做套西服吧。现在城里都时兴西服。又拿起一块布料,这套衬衣呀,也不知道喜鹊能不能稀罕?她瞅瞅丈夫,瞅你都窝囊成啥样了?该说不说,要么就把咱妈接来,老妈是咱大伙的,妈不愿意来,咱也接。谁不让接,咱也接。存折的事咱也不提了。该说不说,一晃妈跟老四也20多年了,80多岁,在妈临终之前,要不养活妈几天,妈要真的噔一下走了,该说不说。总觉着没尽孝似的。接不接?这回我去。 
  谢天浩不放声,扭头望着窗外的秋傻子。老婆子这话倒是挺对他的心思。 
  兰芳忽然拍了一下大腿说:哎呀!该说不说! 
  谢天浩还是望着窗外,妇道人家就爱一惊一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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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芳说:有啦!咱们给三林和喜鹊吃定亲饭。正该把咱妈接来。咱老儿子娶媳妇,哪有不把奶奶接来的道理呀?该说不说,三林和喜鹊的婚事还是上回咱去城里前,妈给定下来的呢。该说不说! 
  谢天浩心里一亮,突然高兴地转回头说:行。我看行。 
  兰芳说:三林这饲养场越办越大,人手也不够,不抵早点把喜鹊娶过来好帮三林一把。依我说呀,把妈接过来,吃完定亲饭也不走,就说奶奶急着等孙子结婚。咱就选个好日子叫他们成亲,也别等什么十月一呀,新年的了。该说不说。 
  谢天浩说:行,我看行。 
  兰芳说:那我就去把妈接来。 
  谢天浩说:咋个接法呢?合计合计。 
  兰芳说:是呀?三林咋还不回来呢? 
  电话响,兰芳拿起电话说:呀?二魔?是二魔呀?啊,姥姥在你家呀?啊?闹着要回梨花峪?中啊!该说不说,中啊!该说不说。二舅正要接你姥呢?该说不说。谢天浩接过电话说,二魔,我是你二舅。你收拾好东西,我打出租车去,你把你姥送到站点行不行?就是我去你四舅家下车的那个站点?知道哈?二舅说话就动身,不见不散。放下电话。忙穿衣服。   
  1 故园(2)   
  兰芳说:她奶咋在她姑家呢? 
  谢天浩说:兴许是天红接过来的呗? 
  兰芳说:还兴许是天书他们不爱养活咱妈,推出来了。 
  谢天浩立着眼睛瞅瞅兰芳,不高兴地走了。兰芳急忙跟了出去。   
  2 视察   
  二魔欢乐地蹬着三轮车。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姥姥。姥姥笑眯眯地坐在三轮车上,望着路两旁的高楼大厦、牌匾、广告。 
  对面来一个三轮车,二魔兴奋地抬手打招呼:哎!我拉的是咱姥!看看咱姥多带劲儿!又过来一辆三轮车,他又抬起手,你好?我拉的是咱姥!我姥对我最好!回头对姥姥说,姥姥,二魔拉你把全城都视察一遍后再到汽车站。到乡下就看不着了。一抬手,哎!我拉的是咱姥。我拉咱姥姥视察全城! 
  姥姥去世后的一天,二魔和腊梅开小卖店挣了钱,喝了酒,想起姥姥,蹬起三轮车上了街。街上车流如水。路两旁的高楼大厦、牌匾、广告光辉耀眼。 
  对面来一个三轮车,二魔抬手打招呼说:哎!我和腊梅开小卖店了,以后不再拉三轮了。明天我就把这三轮车卖了。我想拉姥姥再逛一回街。咱姥可带劲了! 
  又过来一辆三轮车,他又抬起手,你好?我想拉咱姥视察全城!咱姥对我最好!回头说,姥姥,二魔拉你……他停下来,怔怔地瞅着空坐,下了车,就靠在三轮上呜呜地哭起来。   
  3 快给你二舅打电话   
  大闹骑摩托带着母亲进了院。三鬼、二魔跑出来扶母亲进屋。谢天红进来上炕,摸,只摸到一个笤帚疙瘩:哎?你姥呢?二魔说姥姥叫二舅接走了。谢天红说啊?叫你二舅接走了?你二舅啥时候来的?二魔说才走。谢天红说这可糟了!用不了两天你二舅就得犯病!你二舅咋想起来接你姥呢?再说了,就是想接也不能这么急呀?二魔说是我给二舅打的电话。谢天红说你给你二舅打的电话?你个缺心眼的!你凭啥给你二舅打电话呀?三鬼给二魔递眼色。二魔不瞅三鬼,说,姥姥闹着要回梨花峪。谢天红说那你就给你二舅打电话呀?二魔说我想起妈说的顺者为孝,姥姥想回梨花峪,就应该叫姥姥回梨花峪,顺者为孝。我想孝敬姥姥才给二舅打电话的。三鬼高兴地给二魔竖大拇哥。谢天红想了想说不对!你没这心眼子。是不是三鬼的主意?二魔说不是。三鬼再次给二魔竖大拇哥。二魔接着说,临打电话前,三鬼还对我说,这可是你要孝敬姥姥才给二舅家打电话的,可不是我要你打的。三鬼气得直跺脚。谢天红咬牙切齿地骂,三鬼!我整你个死妈的!举起笤帚疙瘩往这打往那打,四下打,三鬼就那么站着,一下没打着,却打了大闹一下。大闹说,妈,我是大闹。谢天红说,三鬼!整你个死娘的!你在哪儿?三鬼说,妈,我在这儿,往这打。这回谢天红打着了,啪啪地连着打,三鬼也不躲。大闹拉住妈说,妈,别累着了。谢天红说,你替我打。大闹说,妈,你打他,他不敢动。要是我打,他准跑。三鬼多鬼呀?他能挺着叫我打吗?谢天红说,你去把老蔫给我叫回来!叫他打!大闹说,妈,咱爹这一辈子就没打过人。你要叫咱爹打人,他准叫你就打他得了。谢天红哭了说,三鬼呀,你算把你二舅给坑啦!哭了一阵突然想起来,快给你二舅打电话,告诉他你姥姥精神不好。你二舅还不知道呢? 
  大闹说:一见面就知道了。 
  谢天红说:去你娘个屎,你二舅还以为你姥是好人,冷不丁的没个防备,不就像我这样啊?他知道你姥精神不好,心里有个防备不就好点呀? 
  大闹说:好。我打。拿手机,没人接,可能都在路上呢。 
  谢天红说:三鬼呀!你算把你舅给坑啦! 
  楚画来了,她一见这场面有些吃惊地站住了。 
  这件事让谢天红悔恨终生。一年后谢天红家动迁,搬进了两室半新楼,谢天红却空着半室房间什么也不让放。大闹说我到香雪那住,二魔和腊梅住小卖店,三鬼和风丫一个屋,你和爹一个屋,这屋还留给谁?老盼着动迁,真动迁了咋还老是不高兴呢?谢天红操起帚扫把就抡大闹。终于把大闹抡明白了:停停停停!我猜到了。妈是想,姥姥要是活着,这半室房间给姥姥住正好,是吧? 
  谢天红突然大哭起来。   
  4 追   
  楚画骑着摩托。手机响了。她把摩托靠到路边,拿出手机。是谢天犁说他在四哥家,家里没人。楚画说林老师在住院。大娘在姐家。谢天犁问四嫂怎么住院了?母亲怎么在姐家?楚画说林老师住院的事我不清楚。大娘在姐家是昨天你刚走,大娘就被姐家接来了。是大闹接走的。谢老师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知道后,到姐家住了一宿。今天早上离开的,我白天班。谢天犁说姐家也得被闹得人仰马翻吧?楚画说没错。我刚从姐家回来。惨了。大娘又被二哥接回梨花峪了,谢天犁说又被二哥接回梨花峪了?这怎么行啊?你看怎么好?楚画说我正在追他们,尽量把大娘接回来。谢天犁说拜托了。我也去梨花峪,说不定能撵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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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截(1)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山乡公路上奔驰。公路曲里拐弯地追随着那条小河,不肯舍弃似的。轿车里,谢天浩和兰芳显得特别高兴。母亲坐在他们中间,笑眯眯地瞅着车窗外。故土的山,故土的河,故土的树,故土的庄稼,还有故土的秋傻子雨,都是梨花熟悉和依恋的。 
  母亲说:咳,这些年,天天坐在阳台上想咱梨花峪。 
  谢天浩说:妈,还是咱老家好吧? 
  母亲说:好。好。老家好。瞅山山好,瞅水水好,瞅树树好,瞅庄稼庄稼好。瞅啥啥好。 
  谢天浩说:好就好。这回妈就不走了,就在老家养老送终。 
  兰芳说:你二儿子自打从城里回来就天天睡不着觉,寻思这寻思那,就把老妈放自个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该说不说。 
  车突然停下来。司机说车有点毛病,看一看。你们不方便一下呀?谢天浩说坐时间长了,下车活动活动吧?扶母亲下车。司机修理车,他们就站在马路旁边看风景。谢天浩下了路走到河边投了毛巾,洗了脸,回来把毛巾递给母亲说揩揩吧?母亲揩了脸,又用右手由前向后抹一下头发。谢天浩笑眯眯地瞅着母亲说,咱妈抹头发这个动作,我看了几十年了。妈不管穷富,总是这么利整。母亲抹一下头发之后左手绕过去配合右手整理一下脑后的发鬏,这时两个银镯子相互碰撞出叮的一声。谢天浩说,这声我从小就爱听。哎?妈这纸葫芦坏了?说着去看母亲发鬏上的红色纸葫芦,的确是坏了。兰芳说,哟,当初是桑葚给咱妈剪的。我还不会呢?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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