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本来要被<岭南时报>全文刊出,但宣传部派来的监审,未经编辑们的同意,直接对稿子进行了大幅度的删改,使文章面目全非,愤怒的编辑们集体辞职了。
而"宪政研究会"的严复,也在上海的<申报>上发表了一篇不伦不类的散文,大谈特谈儿时听到的一桩悬案,受害者横死,凶手却无从得知。但在文章的最后,严复意有所指的点出:谁最后得利;谁就是凶手。
而这篇文章,也很快被放到了丁云桐的御案上,他冷笑着:"左派的那些保守势力,已经被杀掉一大批,相信一段时间内是恢复不了元气了。但这些右派还是很嚣张的,不过这些人大都是有用的知识分子和官员,暂且还需要他们。等到工业化告一段落,他们的末日就到了。"
不管是左派,或者是右派,说起来个个自以为忧国忧民,为民请命。但对独裁者来说,都是危险分子,都是异端。独裁者要的就是现在,既然已经独裁了,就是即得利益的拥有者,拥有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任何需要改变的。从本质上,就会抵触任何形式的改革,不管是往左或者往右。
所以无论左派右派,自以为一颗红心向太阳,忠心耿耿为社稷,但在政府看来,完全是眼中钉,肉中刺,独裁者难道还需要听取你们的意见?真听你们的,那还是独裁吗?
丁云桐暂且放下此事,陷入了沉默。
慈安太后的死,多少给他带来了一些心理上的阴影,他有时候梦里还会梦到,慈安是如何被用白绫活活勒死的。
他本想让慈安自杀,但她就是不肯自裁。他只好命令手下动手,"帮太后一把"。
现在看来,慈安是故意如此,诱使他亲手下令杀人,让他有负罪感。这也算慈安最后的一点反抗了,事实上慈安也达到了目的。
他现在只能多做事,少想心事,来排解情绪。
丁云桐想了想,传旨给盛宣怀,要他速速搞定与丹高大北电报公司的谈判,尽早在各大城市建立电话交换所。
此时有线电话应用正在逐渐开展,前世直到进入二十世纪,中国才出现市内电话。电话不管是军用,还是民用,其快捷简便都要远远超过电报。其发明者事实上并不是贝尔,前世美国国会2002年6月15日269号决议确认安东尼奥·穆齐为电话的发明人。
当然现在的电话,还没有发明拨号装置,只能借助电话交换所,代价较为高昂,还无法真正应用于普通人。但丁云桐认为,电话在军事上和政治上是极大的利器,越早推广使用越好。
前段时间,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武汉,奉天,以及香港等城市之间的电话电缆已经开始铺设,计划用两年时间,初步形成一个电话网络,而天津至日本的海底电缆,也正在规划中。
此时两条铁路大动脉已经全线贯通了,到了明年,京奉铁路以及安奉铁路(奉天至安东)也将通车,这样就能从陆路向朝鲜迅速调兵和运送物质,这对未来的中日战争是极为有利的。
改善信息和交通,这些都能极大的增强军队的战力。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可不光靠大炮口径和部队数量。
正想着,下人来报,原驻日公使何如璋求见。
丁云桐点点头,两个月前,他就已经下令调何如璋回国,公使一职由使馆参赞黄遵宪担任。
"何如璋回来,那个日本间谍楢原陈政想必也跟着过来了。这着棋终于可以使用了。"丁云桐心中暗笑。
第八十九章 何如璋与袁世凯()
更新时间:2014…01…16
片刻后,何如璋进来见驾,仍然是那幅方面大耳、慈眉善目的样子。丁云桐看着他,心里不觉冒出了孟子<校人烹鱼>中的一句话"君子可欺之以方",这脑袋大脖子粗的,天生就是卖拐的对象。
此时楢原陈政还只是一个少年,受日本大藏省委派,通过一个友人特意托付给何如璋,假称父母双亡,自己又被继母所不容,又心慕中华文化,想追随何公使云云。这何如璋不做任何调查,轻易就相信了,把他收为了养子。
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虽然何如璋也为国家努力争取过外交权益,比如保住了中国在日本的领事裁判权。这是很少被历史书籍提及的外交成就。但作为一个外交官,这么点警惕性都没有,说明他政治上有非常幼稚的一面,难怪前世会因为马江海战获罪革职。中法剑拔弩张,他还不做戒备,听任法舰溯闽江驶入马尾,甚至予以友好款待,可见这幼稚病由来已久。
前世楢原陈政就是跟着何如璋来到中国,化名井上陈政,还取了中国名字叫陈子德。他既是日本间谍,收集中国情报卓有成绩,又是文人,曾拜入清末大儒俞樾的门下。俞樾在<曲园自述诗>中记录过此事。
在华期间;楢原陈政曾化装成中国人,使用陈子德的名字远赴直隶、山东、陕西、山西、河南、湖北、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江西、安徽等省收集中国情报;历时6年。归国后写成<禹城通纂>。此书可谓甲午战争前日本收集中国情报的“代表作”。
在安徽,他曾冒充中国贩纸商人深入泾县刺探中国宣纸制作技艺,回国后写成<清国制纸法>。1891年他又向日本政府提出了满载中国情报的<清国商況视察复命书>。
而且楢原陈政更是利用他与何如璋的关系,大肆刺探中国上层的消息。可以说,这个人是日本早期对华间谍中的重要核心。
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这一点,甲午战后签订马关条约时,日方7名出席人员中楢原陈政赫然在列,与伊藤博文等人坐在一起,足见33岁的楢原陈政已经成了日本处理中国关系的核心人物。1900年,楢原陈政以日本公使馆二等书记官作为掩护,继续搜集情报,终于死在北京义和团运动的炮火中,年38岁。估计义和团也就干了这么点正事。
此时何如璋上来,简略报告了自己驻日期间的工作。
丁云桐笑着点点头,其实这些他在书面报告里已经看过了,事实上何如璋还没去日本,他就知道了,当然说出来会吓人。
想了想,丁云桐缓缓说道:"爱卿劳苦,这样吧,卿且为军机章京领班,朕若有事,随时可供咨询,如何?"
何如璋极为高兴,连忙谢恩。军机章京一般只是五、六品,他已经是二品顶戴了,所以可以做个军机章京领班。
丁云桐心里也有打算,军机处在他手里,就是一个顾问团。让何如璋入值军机,更有利于控制他对机密的接触程度。想让何如璋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就全在自己掌握中。间接的也就限制了那个楢原陈政,甚至还可通过假情报来迷惑这个间谍。
何如璋不明白皇帝的心机,还满心欢喜。要知道军机章京虽然只是虚职,但经常在皇帝旁边,如果有什么事,一道命令下来说不定就是封疆大吏了,前途可是一片光明。
退下前他还禀报道:"据臣看来,日本其心非小。尤其于朝鲜一地,整军经武,虎视眈眈,他日恐生事端,我国须预作准备。"
何如璋的话提醒了丁云桐,等他退下后,丁云桐立刻传旨,让袁世凯明天进宫,他觉得此时可以让袁世凯去朝鲜了。当然去之前,他要和袁世凯好好谈一次。
三月的北京看着春光明媚了,但是早晚温差却非常大。早晨天气很冷,到了中午又热的只能穿单衣,等太阳一落山又冷风扑面。如果赶上下雨天,那更是冷的要穿薄棉衣了。
这样的天气是最容易着凉的,这不,丁云桐清早起来,就觉得头疼脑热眼发昏。他知道不妙,以前偶尔也有不舒服,但从没这么严重的,居然都站不起来了。
不过还好,丁云桐这时已经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医疗团队,伟大领袖教导过我们:身体是独裁的本钱。
按照丁云桐前世的经验,身虚体弱,盗汗无力,说不清道不明的病可以试试中医。但病势凶猛,疼痛难耐的病还是看西医。
所以他将自己的医疗团队阵容,设置为中西医结合。中医就是原先太医院的那些御医,都是货真价实的老中医。但医疗团队的首席医师却是一个西医,名叫黄宽。
此时在华的西医好的不少,绝大多数是洋人。丁云桐还是对把性命交给洋人有所顾虑。
说起这个黄宽可不得了,他生于广东香山(今中山市),1841年起在马礼逊洋学堂里苦学了六年,又赴美国留学两年,取得学士学位。后留学英国,经过七年苦学,毕业于英国爱丁堡大学医科。是中国第一位经过欧洲医科大学正规训练并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人。
此人的医术极为精湛,甚至远远超过那些洋医生。1863年广州海关医务处成立,聘医师17人,其中16人系外籍医师,但最后海关医务处医官却是黄宽担任,这足以反映黄宽在当时医界的地位。
而且此人对做官毫无兴趣,完全是一个工作狂,甘于清贫,不抽烟,不喝酒,不讨二奶,离婚后与姊同住,到死未再娶,这样的人在清末简直怪物。(当然丁云桐也曾恶意揣测,当中是否有什么暧昧。)此人一生都在为别人实施手术,最后积劳成疾而死。
但这世就不一样了,丁云桐把他笼络过来,委以重任,可不能让他英年早逝了。
黄宽在给丁云桐看过之后,开了一点药,叮嘱要好好休息,不能熬夜。
丁云桐心中明白,前些日子因为操心屠杀王公贵族,心理压力大,精力透支,现在局势一松,毛病要找上身了。
虽然如此,他可没心思躺在寝宫里静养,事情可多得很。他命人搬了一张藤椅放在大殿里,也不要太监伺候,自己干脆端杯茶,披条毯子躺在那办公了,这架势可不多见。
不久,袁世凯奉召进宫,一看这模样立马就惊呆了。皇宫正殿,悬挂着雍正御笔“中正仁和”匾。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但在皇帝宝座前,却摆着一张藤椅!皇帝悠哉悠哉的躺在上面。古往今来皇帝处置政务,没有这么休闲的,就差弄一点瓜子嗑磕了。
丁云桐让人摆下座位,让袁世凯坐下。
丁云桐已经把袁世凯作为一个心腹大臣来使用。他盯着袁世凯默默的想着:"这袁世凯不但精明能干,而且他脑子里没有偏执的原则,饱读诗书却不固守儒家教条。见过世面,却不相信西方民主那一套。一切都是实用主义至上。
至于忠诚,我倒一点都不担心。前世袁世凯逼清帝退位,那谈不上不忠诚。整个满清天下大势已去,完全丧尽了民心,自己退位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中国千年历史改朝换代,哪一个封建王朝的灭亡,不是腥风血雨的结局?
唐哀帝被军阀拿鸩酒毒死;汉献帝老婆孩子老丈人全都被杀了,被曹丕关起来,也不知道是打死的,还是吓死的;北宋是被侵略者抓去放羊;南宋是直接被大臣背着跳海淹死;明朝则是上吊的上吊,被绞死的被绞死。
清朝能退位做富家翁,已经是谢天谢地谢人,再拖延几年,真的要"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清朝最感谢的人就应该是袁世凯!满清遗老遗少们,过年过节都该焚香跪拜袁大头才对啊。
说起袁大头,那是袁世凯发行的银元俗称。只是这袁大头与那冤大头是不是有什么典故呢?"
丁云桐胡思乱想,看着袁世凯的眼神也有点不对。袁世凯此时刚二十出头,还是一青春少年,看皇帝痴痴凝望着自己,眼神暧昧,心里面颇有几分忐忑,便假装咳嗽了几声。
丁云桐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朕以前说过,让爱卿多留意朝鲜之事,今日已到用你之时。在越南抗击法军,朕让你做参谋,是要历练你,现在该是你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袁世凯早有心理准备:"臣一定鞠躬尽瘁。"
丁云桐点点头,说道:"朝鲜之事,错综复杂,日本图谋已久,志在必得。而西方列强定然会在背后怂恿,企图假借日本之手,毁我宗主之权。而朝鲜国内更是纷乱如麻,大院君与闵氏一族斗争激烈。朝廷政治昏暗,糜烂至极点,百姓民怨沸腾,大乱在即。此去朝鲜,朕要你秉持两个原则,第一,不管是守旧的大院君,还是摇摆不定的闵氏,你要坚守公正,秉持中立,尽全力让这两派相互制衡,最后都听命于我,集中力量对付激进亲日的开化党。第二,凡事要顾及对方朝廷的颜面,万不可自视宗主上国,强横霸道。刚柔相济,宽猛结合;恩威并用,方得治道。否则,纵使你掌控朝政于一时,但人心尽失,招惹怨恨,最后反助了开化党与日本一臂之力。"
袁世凯沉思许久,未能回话。
第九十章 工业化是要死人的()
更新时间:2014…01…17
想了很久,袁世凯才答道:"据臣所知,朝鲜高宗懦弱,权柄皆在闵妃一党手中。而闵氏现在极为亲日,刚成立了新军'别枝军',教官清一色的日本人。日本公使花房义质,纵横朝廷,文有开化党,武有别枝军,上有闵氏亲日,下有日本商人、浪人大举渗透。其势已成,非同小可。如前所言,臣一定会鞠躬尽瘁,但若要掌控朝政,使闵氏听命于我国,臣心中实无把握。"
丁云桐非常欣赏袁世凯的坦率,没把握就是没把握,这就是实用主义。不像那些清流党,说起来胸脯拍的震天响,要玩真的,马上就屁滚尿流,原形毕露了。比如那清流名人张佩纶,一向是愤青,民族主义,爱国主义,骂这个,骂那个,喊打喊杀,等到了马尾战场,跑的比谁都快。不过倒也艳福不浅,老牛吃嫩草,娶了李鸿章的小女儿菊藕为妻,年龄差了十八岁。不过正因为这段婚姻,才有了一个著名的孙女,叫张爱玲。
丁云桐微笑着说道:"爱卿不必多虑,别看日本此时气焰嚣张,自以为万事顺手。但朕确信,不出数月,朝鲜的局势就将大变。朝鲜民众积怨已久,恨日本入骨,管别枝军叫倭别枝,形势一触即发。而别枝军待遇优厚,老的亲军却粮饷拖欠,长此以往必生动乱。只要祸乱一起,日本势力就会遭受重创,爱卿便可趁机扭转大局。今年乃是壬午年,朕料定,祸乱就在今年!"
袁世凯不明白,皇帝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如此斩钉截铁的断定,今年朝鲜会有动乱,而且是冲着日本人去的。
他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却半信半疑,总觉得皇帝说的太玄乎。
丁云桐知道他不以为然,也不多说,还是让事实来教育他。他心里暗笑:"老子穿越而来,靠的就是这个未卜先知,玩的就是江湖算命先生的把戏。我要是告诉他,最后他是得尿毒症死的,还不把他给说傻了。"
丁云桐又勉励了几句,说道:"前段时间,朕让舰队重新涂装,准备前往仁川停泊,此时已经涂装完毕了。也罢,就让舰队护送你去朝鲜,这样你也可震慑闵氏,威吓日本,有利于你做事。"
"臣遵命。"
"好,有事多和马建忠商量,多禀报于朕。若是事出紧急,来不及报告,可以先斩后奏,朕不会怪你。但有一条你要记住,这两年国内事情还很多,陆海军准备还未就绪。所以凡事要注意尺度,既不能让日本得逞,又不能跟日本撕破脸,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袁世凯跪下磕头:"谢皇上信重,臣绝不让朝鲜失之我手。"
看着袁世凯退下,丁云桐伸个懒腰,现在要好好思考工业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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