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数十只钢铁傀儡举着仪仗用的长镰跑出城堡，立在吊桥两边。
这些傀儡与庇护所的守卫不一样，从外壳缝隙间就能看见它们体内悬浮着的魔晶核，而越兵尝试分析它们实际构造的精神力也象碰上了无形的墙壁，被结结实实地反弹回来。
“它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魔晶核极其罕有而已。”镜转回身，此时他已变幻为礼校的模样，“比起越兵你制造的机铠，它们的构造就象土石块一样简单。”
“一招下去倒一片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寒镜，让它们滚回去。”阳影红眼闪光，身体发出嘤嘤鸣响。
阳影发出这种类似剑出鞘的鸣响，连越兵都知道属于一种示威，镜却很满意地打响指叫出另一批，再一批，直至吊桥到城堡大厅两列布满了为止。
“过期的玩具，我已经不稀罕了！”阳影把头一扭，停止了剑鸣。
仿佛获得了大胜，镜得意地对越兵说：“这些都当过阳影的保姆，可惜啊，不知道已经几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阳影一旦染了满身血，一定会跑到这里来大哭。”
“她受伤了么？”越兵转头看看赖死不肯下地的阳影。
得意的笑容消失了，镜缓慢地说道：“当然是古龙族的血，她就是为了屠龙而出生的。”
“那现在不怕了，没有龙了。”越兵轻松地说，“起码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龙。”
“很可惜，严格上说没有了，但意义上还有一只。”镜摇摇头，转向城堡通出吊桥的黑暗通道说，“对吧，典礼。”
“就算没有最后一只，阳影也是双刃的剑呢。”黑暗的通道中慢慢步出一名宫廷讲师似的女子，“你好，大人，很高兴在镜的世界里能够与你见面。”
由于日常经常见到云端，对于这类型的美人越兵有了一定抵抗力，回答声音非常平淡：“如果我们非要这样才能见面，那我也不再抱怨什么，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温柔的谎言
被称为“典礼”的女子正是暴风典礼的化身，站姿中透着宫廷女子的端庄，但她双眼自照面开始就没有张开过，只有柔和的声音平然而叙：“欢迎来到神器们的庇护所，机铠神大人。”
“看样子不是请我来喝下午茶的，”先前阳影和镜已经说了很多，越兵做足了心理准备，“听说你能预知毁灭对吧？接下来是哪里？”
“接下来，要被毁灭的是大人您自己。”
典礼的话音刚出口，越兵与阳影一同愣住。阳影的意义是终结，在使用者终结自己想终结的事物之时，同样的诅咒也会将使用者生命终结。但越兵没想到诅咒会这么快发生作用，他根本没有想好自己想要终结什么东西。
“你吓到我了。”拥有越多越怕死，越兵也不例外。如果说刚出宁静森林不久就被黑古商会干掉，理论上他还能接受。可是现在有了芙娜军团，大批的作战机械，可以信任的机铠装备佣兵，连黑古与恶魔都击退两次，就这样突然被人预言会死，他真的很难承认：“人总是要死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很快会完蛋？”
“如同竖琴世界会变为平地一样，我所知道只是结果。”典礼慢慢抬头，闭合着的眼似乎看向阳影，“您会被人刺死在特兰亚帝国的皇帝宝座上，这就是我要对您说的事情。”
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有占别人豪华大椅的前科，越兵皱皱眉头问：“然后呢？比如凶手的相貌特征，凶器式样等等，知道的话总能避免的吧？如果不能避免，作为一件神器，你的价值那可减了一半不止。”
典礼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阳影平然地说：“凶手是女性，凶器是……阳影。”
“事关我的性命，我当然会注意的了，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虽然认为自己不可能简单被一个人女人一剑捅死，越兵还是问个清楚，“能预先知道凶手是谁，我回去就先一刀把她做了。只要确认了对手是敌人，我一向信奉男女平等。”
“很可惜我看到的只是结果。”典礼摇摇头，“无法避免并且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叫做命运，但导致命运发生的可能性却是没有人能看到的，神也不例外。”
“不过，你可以有两种选择。”镜插嘴道，“一是远远离开特兰亚帝国皇宫，或者，把阳影留在镜中的梦幻城里。”
简单思考后，越兵叹口气：“可惜哪一种选择都不现实。外面的情况你们知道，我不可能挑个头就自己走人。”他回手指指抵死不肯下地的阳影：“没有这家伙，我不可能和现在的黑古对抗。”
“你对胜利相当执着。”镜冷言评价，“我想一般人都应该知道，只有活着才最有意义，与能够活着相比，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很难谈到一块去。”越兵捉住阳影两只手，把她从自己背上放下来：“不如问问她的意见怎么样？她说：‘好，就这么办’，我二话不说空手出去；如果她说：‘不，我要试试其他可能性’，我就死死记住自己千万别栽在女人手里。”
看到越兵脸上浮现出似有似无的笑容，镜忍不住犬牙毕露：“你这家伙，不肯答应吗？”
“我单单觉得应该尊重她本人意见。”越兵单手扶着阳影肩膀说，“你们的实力比我高得多，我想留也留不住的，所以让她自己决定好了。”
“明明是个弱小的凡人却妄想拥有神器……”镜恼怒的声音忽然停住，他走出一步，身影变成强壮的黑骑兵，声音恢复平稳：“从镜中的梦幻城出去之后，你会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可以做笔交易，你放弃拥有阳影，我立即让你很喜欢的银发小女孩最大限度恢复原状。你有你的妻子、女儿，犯不着为了一把剑丢掉自己性命，对不对？”
“突然发现你比我会做生意得多啊。”越兵丝毫不让步，目光越发冷酷：“交易即是出卖些什么，从而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你卖出的东西是艾莉的状态恢复，得到的是一件神器所有权。这里是镜中的梦幻城对吧？”
“你想说什么？”镜握紧了黑骑兵铁拳。
“我说过了，我也没有这么简单相信别人。”越兵侧身单手揽起阳影，“变回剑。”
感觉到场面一触即发，阳影看看镜，摇头：“他说得没错。”
“果然，是‘他’，不是‘他们’。”越兵缓缓后退，对镜说道：“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漫长的年月里面，你们知道彼此存在，可以进行意识交流。可是有一点我感到奇怪，阳影见到典礼，为什么没有象见到你那样兴奋雀跃？我们说了很多话，她却一句话没有说。”
“唯一的解释是，那个是假货吗？”镜扬手再度凝聚先前的冰箭，“对付你应该远比对付黑古简单，把她还回来吧，她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东西。”
对手已经亮招，越兵也不示弱，举起左手凝聚星箭以及数十面艾隆之镜。位列之间的差距决定了不能一击制服对手，那就用缚神阵的原理，以攻击次数弥补！
应该是不同层次的差距才对！镜对越兵正面亮招感觉难以置信：“你应该见过我的冰箭威力，为什么还敢出手？”
“因为我总算清楚了，”越兵确认镜不会反制式的领域，对于瞬移闪躲冰箭有十足信心：“神器这种东西呢，需要镇压一次他才会乖乖听话。你看，在众神之父庇护所的时候不也是一样？放心吧，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让我心服口服？”自恃是最古老的神器，镜对越兵不屑一顾，展开双手，“要说数量，应该是这样的！”
搞笑吧？在镜出招那瞬间，越兵知道自己遇到了个凶悍对手。在战斗中，精神领域可以代替感觉了解领域内一切东西，而如今，领域内竟然出现无数死斑（无法监察到的东西）！精神领域无法探知，直接的视觉更只见无数黑点。
“这是寒镜的杀招，连光也可以冻住的冰箭。”阳影眨眨眼说，“外头虽然很有趣，我想这里才是我该呆的地方。反正，我是一把被诅咒的剑，一把背叛者的剑。”
“对了……圣罗恩制造你屠杀他最初的孩子，圣艾琳斯最后挥着你斩向了人类，万王之王摧毁了精灵帝国残余之后，又用你追杀同盟的兽人。”镜对阳影伸出手，“不论怎样到了最后，所有的罪名都会落到你头上，镜中的梦幻城这才是你该回归的地方。”
原来有过这些故事，难怪天上的众神对阴影之刃忌讳三分，越兵自然地想起发现阳影的魔能机铠灵魂说的话，伸手对镜说：“我们等等再开打，我好象稍微明白了这家伙一点点。”
原本，镜只等着阳影点头就强行用冰箭逼开越兵，却想不到越兵先一步叫停，禁不住怒问：“明白什么？你能够明白她什么？你还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想用她来建立你的荣耀！”
与抓狂的镜相反，阳影声音冷如寒霜，抬头睁着双色瞳问：“你能够明白我吗？”
“光即是影子，天空即是大地，什么什么，我记得那只发现你的小猫说过这些。”越兵松开阳影，“开始我以为是圣罗恩的哲学概念，事实上回过头想想，那应该是他制造你的理念，你应该是把终极平衡的剑。”
“你凭什么在那里自以为是？”镜不满道，“圣罗恩是怎样一个家伙，你会比我更清楚？”
即使四周都是致命的绝对零度冰箭，越兵仍无所谓地笑笑：“那家伙是个ＢＵＧ，存在即不合理的东西，我不认为你小小的镜中的梦幻城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挑衅要有个限度……”镜再也不想多费口舌，连同伪装典礼的幻影一起举起双手，各支冰箭梯次射出，如同华丽的弹幕封绝了所有空隙。
如果冰箭一次性极速攻击，越兵总能找到瞬移的机会，然而冰箭时快时缓的射速、密集的封锁，完全地杜绝了逃脱的可能。被轻轻碰一碰有什么后果，不用说谁都知道，决不是组织冻伤坏死那么简单，在触碰中的瞬间，一切东西将会完全地结晶化。
攻击封锁得十分完美，越兵却悠闲地拍拍肩膀，用力捏捏手心说：“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要从这个幻觉世界里出去了。梦幻城，这个神器的庇护所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镜惊恐地看了阳影一眼，失声大叫：“越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镜中的梦幻城从最初就不存在？”阳影双目无神地反问。
“其实我不想拆穿这个温柔的谎言……”越兵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无线电接收耳机，“不过营地好象被伦多要塞的斥候发现了，芙娜从刚刚起就在联络我，你要听听看吗？”
“嗯……”阳影不知所措地自动答应，但是伸出的小手却迟迟没有接越兵送出的耳机。她可能知道，假如里面听到芙娜的声音，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一个重要的归所。即使，这个归所从开始就是虚无的，只是镜的谎言。
“越兵！你就一定要夺走她吗？！”镜忽然摘掉了黑骑士头盔，在头盔下的脸容，几乎可以说任何一名人类都熟悉无比——众神之父，圣罗恩的脸，永远藏在金色兜帽下十分端正接近无暇的年轻男子容貌。
镜的真正相貌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越兵强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女人是要靠抢的，小哥。”
“少尉，你在说什么？”耳机里传出芙娜的责问声，“你又和哪个女人一起遇到麻烦了？”
冰箭仍在逼近，情况仍不乐观，越兵虽然知道了身处幻觉，但精神领域却无法伸出去找到芙娜的位置。某种意义上，镜施展的也是一种领域，镜中的梦幻城实质属于范围魔力精神干扰。换而言之，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真的。
最棘手的情况莫过于精神领域不能正常发挥作用，在越兵突然想到从物品契约里取件量产型机铠穿上的时刻，阳影低声说了句：“骗子。”
然后……镜中的梦幻城崩溃了。夹着冰粒的雪仍在下，山林之间没有一支冰箭，风中偶然传来远处伦多要塞边投石机发射的声音。镜仍是一副黑骑兵装束站在一吊桥远的地方，只不过表情远远与黑骑兵的威武铁甲格格不入。
“此行最大的收获是……”气氛实在尴尬，越兵惟有对着耳机说，“我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死在哪个女人手上，然后凶器是一把诅咒之剑，地点在某个皇宫宝座附近。”
“什么？少尉，你遇到了可疑的预言师？”芙娜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实地告诫道：“没有人可以预知导致命运的可能性，神也不例外……不过，是哪个倒霉的骗子遇到了机铠神？”
回头看看阳影慢慢向镜走去，越兵随口回答：“这别提了，刚开始我还真的信了……”
“呵呵，我想也是，营地已经暴露了，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移动营地吗？”
芙娜没有再追究，不过越兵却看见阳影走到镜面前，掂起脚尖，扬手——
打别人耳光的自己倒先哭了，越兵收回视线说：“移动吧，先到艾拔兰东南找个地扎窝，然后召唤商会佣兵过来，算着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第四十二章 埋伏
上次越兵前往亲王领地露出了踪迹，结果只是吓跑了守军，这次在伦多省要塞边上暴露行踪，菲露亚大公对斥候发回的情报不再轻易相信。另一条无法出动军队的原因——艾拔兰粮仓被炸毁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每支军队，无论送多少动摇的士兵上断头台，缺粮的事实依然存在。
在无法保证补给的情况下移动军队，拉网、包围，那结果，只要上过两三节军事课程的新生都知道，部队的怨言越来越大，士兵再不会听领队们的指挥。
竟然将内省十万精锐部队完全废掉，自己却在大陆最大的帝国内肆无忌惮地行军，菲露亚想到越兵的嚣张策略完全实现，忍无可忍，重重地拍打金桦木大椅扶手，对厅内的将校与谋士们叫道：“废物们，再摆弄桌面上模型毫无意义，我要的是结果！我的十万军队什么时候才有宽裕的粮食！我现在知道西南被封锁了，越兵在东北边，今天是第五天了，派去东南的王国群的特使带回消息了没有？回答我！”
众多谋士只抬眼看了看盛怒的女大公，马上又低回头。至今为止，他们见过很多实行游击战的反抗势力，特别是那些征服地被驱逐的王国后裔，他们建立了游击部队在帝国版图内隐蔽活动，不时攻击帝国的运输车队，然后把部队藏匿到山林、沼泽里面。对付这样的游击队，只要埋伏一两次就能使他们完全解体，然而如今的对手不一样。黑古强大的亡灵与兽人军队顷刻间就覆灭了，单凭帝国的士兵怎么可能与越兵的部队抗衡。
没有人敢把想到的说出来，同时他们知道，菲露亚不喜欢过久的沉默，彼此对望过后，一名武校（军事参谋）躬身回答：“殿下，有迹象表明白云国的密使也在东南王国群积极活动，因为他们的活动，我们想筹集到粮食可能有些意想不到的困难。至于商会方面……”
“商会方面我知道！”菲露亚腾地站起，登着高根马靴在花岗石地板走了几步。
黑古商会大部分仍在帝国内运作，旗下的粮店可以提供一部分粮食，但这部分远远不够。其他商会占了民间四成以上的粮食供应，笨蛋都应该知道，越兵在炸毁艾拔兰粮仓之前，已经把这四成粮食要么藏好，要么运到了别的地方。
战略厅内又鸦雀无声了一阵，另一名菲露亚的心腹颤抖地开口：“如果我们暗杀掉白云国的密使，东南王国群的小国王们……”
“太耗费时间了！”菲露亚不耐烦地挥手，“白云国能把整千人弄进帝国内省，他们的特使逃避暗杀也不会太难！别以为白云国负责机密事物的王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