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因着两家有些老交情。
而说起曾涯,就连李氏也是见过几回的,顿时眼色一亮。红珠也安心下来。
朱紫兰这会儿也是乖觉,依言就跟李氏相携着急急同去了。
朱碧云与三宝留下,而朱老太太一手拉了红珠,一手柱了那银头硬拐,这么一步一步往外走着。红珠侧着脸一看,只见这老太太满头银丝,神色冷硬,如此行走看着倒是气势极甚。
刚要从那小门进去,红珠心念电转,又飞快劝说:“奶奶,咱们眼下要退亲确实理亏,那邓锦成是个粗人,也不能跟他硬顶,咱们家里老小俱在的,万一有个伤了都不好……这邓朱两家的事,两方父母俱在,他一个堂兄过来说话,真真是好没道理?莫不是他自作主张的?我看啊,旁的不必说,不如先将他劝回去,回头再找邓家大伯说话更好。”
朱老太太性子虽拗,腰脊也硬气,但红珠这话还是听得进去的,便点了点头,似乎还笑了一笑。
红珠只觉看花了眼。
祖孙俩到了前头店面,正吵闹着的众人都不由静了静,讶然地回看过来。
红珠飞快地往店里一看,不少货物都散乱了,地上踩坏了一篮子鸡蛋,又倒了一桶菜油,看着很是狼藉,心里也不禁心疼。
朱桂达和邓锦成隔了两三步正对峙着,脸上神色各自都气愤得紧。红珠抬头又去细看两人头脸,却是没什么伤痕,可见朱桂达跟那邓锦成是推搡了一回,只这架打得还不算十分厉害。
“……娘,您怎么出来了?”姜氏红着眼过来扶人,朱桂达也哑着声道:“娘,您回屋去,这儿吵着您。”
朱老太太不理他们两个,只肃然看向那邓锦成问:“邓锦成,这朱家是我老太婆做主,你有什么就来问我。”
邓锦成见来了朱老太太,却一点儿也不怂,又喝道:“问你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朱家,莫说退亲我不答应,我还要你朱家女儿进门给我弟弟冲喜!今儿媒婆我也带了来,不必多说,好日子就定在明日!”
红珠一听心口猛跳,冲喜?
第16章 闹事()
朱老太太一听邓锦成那话就脸色大变,心口那股子怒火烧得发疼,喘了两口气才厉声大喝道:“邓锦成!你这是仗着如今自个有财有势,欺辱到老实人家头上来了。你不认我们两家交情,我也不上赶着勾连。没有交情,也有个道理可说。眼下这邓朱两家定亲,六礼才走了一半,哪里就生出来一个明日婚期?说破天去也没这么个规矩。”
邓锦成哼笑一声,怪模怪样地说:“哦?我本就不是个讲究人,六礼不六礼我不知道,你老太太要是乐意,我这有人有银子的,今儿个立时也给你走全活了。乡亲们,都听好了,明儿就喝喜酒!”
红珠躲在后边,一听邓锦成这话头,心就一惊。退亲就不提了,这两方商量的竟成了婚期早晚的事,可见朱老太太被人说慌了心神、错了应对。她想了想,便猜到朱家还是有些顾忌的,担心名声受累,眼下就连理直气壮喊开了定要退亲的底气也不足。红珠一叹,也还有几分清醒,这时就不是该她说话的时候,不过看着情形罢了。
一旁的姜氏却是大为惊慌,满脸急色,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拦着他们的话,不自觉地那手就往后抓了红珠,紧紧地掐住了。
“大伯娘……”红珠实在忍不住,只好悄声唤她。
姜氏此时却听不见,半点动静也没有,而朱桂达却是僵着脸,似乎蓄着力道预备着动武。
幸而朱老太太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冷哼一声,只道:“这朱家是我老太婆做主,可邓锦予父母俱在,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堂兄给他说事。今天我可不听你怎么说,若要说,请了老邓头过来。”
“我老叔都叫你们给气病了,急得我婶子没个主意,真要见了你们一胡说,岂不是更糟?”邓锦成一口拒绝,又说:“朱老太太,你也别说我这儿耍横欺负你们家,我那堂弟一表人才,念书也能耐,配你朱家女儿都是亏了。也不知你们朱家女儿生就那什么心肠,一听得我堂弟生了小病就想着退亲另攀高枝。我老叔脾气好,不想因着一点事两家就断亲,这才派我来说合,你朱家就给一句话,这亲还结不结?”
“你那哪里是小病……”朱桂达扬声反驳,邓锦成却喝了一声,“结,还是不结?”
邓锦成这竟是也不胡搅蛮缠了,开口径直就要朱家答一句话,这亲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偏这话,朱家就是不好答。
结,就是亏了朱碧云,眼看就嫁到邓家守寡。不结,朱家就得当着众人面前认下这退亲的名儿,没了信义不说,往后说不得朱碧云仍旧说不上个好姻缘,还是白赔了一个女儿。这邓锦成将这事揭了出来,朱家就没个好处。
一时朱老太太这样执拗的人都不好回答了。
红珠一看说到这儿事情又僵了,再往下就是个动武的架势,真要打起来她可不顶事。姜氏那手还掐着她,她忍得实在是没奈何,便干脆对着姜氏悄声说了一句:“我绕出去跟街坊们说说,让他们帮忙说几句劝和劝和,再叫人去请邓家的。”
姜氏茫然间了听了这话,一时没说什么,红珠就趁机挣脱了她的手。她也不敢从前边出去,便又回身往院子里绕。一进院子,就见朱碧云抱着三宝就在墙根下站着,一个脸色忧伤,一个满脸不安,都发愣呢。
红珠顾不上他们两个,急急又穿过院子从后门出去,一看后巷里根本没个人迹,想来是都跑到前边看热闹去了。一想这样不错,她要行事就少不了人。
红珠匆匆绕到前边,她眼神极好,不一时就发现了好些个熟人,她挤过去一听,那些个大叔大婶也正议论着呢。
“这邓锦成也太横了……”
“也是朱家做事不地道,我们这大椿坊十多年都没有过这背信退亲的事。”
红珠听了几句,估摸着她的打算还是有些把握的,心里安定了些。
若说她觉得这大周朝跟现代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乡邻间的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儿可不是现代那互不搭理的时候,而是一个坊里谁家生出些什么事,第二日一说起来个个都晓得的。也因此,到底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
一想也知,今天能让邓锦成堵门闹起来,有这人看着粗莽,有财有势不好惹的缘故,也有因着这事朱家自个多少有些理亏,这些乡邻才没有上前助言一二。
但眼下红珠也顾不上朱家理亏不理亏了,只想着先去了这祸事再说。她径直上前往那素日里最热心的章老头前一站,急道:“章爷爷,您老在这儿就好了,那邓锦成要打了我奶奶、大伯,还要抢了我姐姐去,您德高望重,替我们说句公道话吧。”
她使力抓了那章老头手臂,说着眼睛都发红起来,情真意切的,就是过路人听了也被吓住了。
章老头先是一愣,听完她的话却是惊讶反问,“他还要抢了人去?”
红珠眼珠一转,就添了几许悲声,故意往大里说:“爷爷,我刚才从后头出来,好几个人往后门去呢,看着怕是去抢人!倒吓住了我。爷爷,如今邓家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啊!实话跟您说吧,说我大伯无故退亲实在是屈了他的,我们家不是那等人!这城南住了几十年了,您也晓得的,向来是老实人家。”
章老头道:“那怎么要退亲?”
红珠便说:“我听闻那邓家哥哥是生了重病,那也不是一两日了,先前邓家还想瞒着,是有人好心告知了我大伯娘。我大伯娘妇道人家,一听自然是吓住了,也不敢做什么,便请了媒婆去问一声……”
她说着留下几滴泪来,越发显得可怜了,道:“爷爷你想,都要做亲的人了,听闻生病了使人上门去问一声总是能够的吧?哪知道就这么着一回头就惹来了这么个煞神……爷爷您看,先前我大伯听说他生病也没说退亲,心里想着还是等他养好的。可眼下人家蛮人都打上门来了,这亲哪儿还能结?要说我们不守信义,也不过一心为着我那大姐姐罢了。我们这等人家,是万万招惹不起这样的煞神的。可要是不答应,他就要抢了我姐姐去,这是什么道理!”
她这一通话混淆时序,先把道理给占住了先。朱家是要退亲不错,但不是因为邓家子病重,而是因为邓家有邓锦成!这么着,就不是朱家不顾信义了。
果然红珠一番话一说,周围几个听清了的乡邻都有些认同了。此时那杂货铺里又生了变故,原是那邓锦成又摔了一箩筐白菜,正大喝什么。
终究有那热心的老交情信了红珠的话,看着邓锦成耍横便越发气愤了。
“这邓家也太嚣张了,自家儿子生了病,还不让人上门去看看么?”这是忘了上门去看的是张媒婆……
“朱家也没说退亲,这邓家就打上门来要抢人了,这样的亲家,就是那邓家子不生病,也不能让女儿嫁过去啊!”
“可不能让城东的人跑到我们大椿坊来撒野!”
红珠在一旁又言辞切切说了几句,最后惹得群情汹涌,乡邻们都挺身而出帮起朱家说话来了。里头邓锦成原本已经气焰嚣张压住了朱老太太等人,朱桂达眼看道理说不通了,手里还抄起了棍子,就想着拼命了,结果外头人声鼎沸,居然骂起了邓锦成。
“姓邓的,我们大椿坊也不是没有人了,你竟敢堵门抢亲!”
“黑心肝的缺德货,自家儿子病了几年熬不住了,还来骗婚抢闺女,简直欺人太甚,看我不把你打出去……”
“这邓锦成不是好货,他堂弟早病得起不来床,哪儿还能拜堂成亲,他这是看中了朱家闺女,想要抢回去做妾呢……”
也不知怎地,开始乡邻们的话还正经,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这般了,而邓锦成一时也是疑惑不解,怎么一转眼他就从理直气壮上门责问变成了穷凶极恶骗婚抢亲?
不等邓锦成解释,外头乡邻们一涌,两方人无端就动起手来。
第17章 闹事二()
红珠一看这事进展自个也吓得不轻,生怕被人闹出来是她鼓噪的。她也顾不上旁的,仗着身形还小,敏捷地从后边退了出去,脸色惶然地立在远处张望,
就在这杂货铺里一通混乱之时,衙门的差役赶到了,红珠是认得曾涯的,可领头的却不是他,后边也见不着李氏和朱紫兰,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她们寻来的人手。红珠心下一动,便退得更远了。
吵嚷间人头汹涌,红珠也瞧不清杂货铺里头怎么样。最终衙役们抓了动手打得厉害的,其中邓锦成的随从有两个,乡邻里的流氓子也有两个,倒是邓锦成本人不见了踪影,大概是混乱时见机逃了去。
终究今儿这事是暂且安定了,红珠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悄悄绕回去后门。进了院子里,李氏和朱紫兰都在,两人神色都有些不好看,可见也是吓着了。再一看,就连程文涵也听得消息从学堂里急急赶了回来。
“娘,你们没事吧?那衙差们是你们喊来的么?”红珠上前问,又看了看程文涵,就怕方才人多杂乱挤伤了他。
李氏神色疲惫地点点头,又忧心地回问她:“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红珠自然答无事,而程文涵神秘兮兮凑了过来低声问:“姐姐,我方才看到你跟章爷爷他们说话了,你让他们去打人么?”
红珠神色一变,拍了他一记后脑勺,认真道:“别胡说!你姐姐哪有那么大能耐。我说几句话能算什么,本就是乡邻们见我们被欺负忍不过,热心帮忙罢了。”
他们这对话到底还是被李氏跟朱紫兰听到了,李氏只是皱了眉心满脸担忧地看着女儿,而朱紫兰的眼睛却莫名地往红珠脸上一剜。
红珠知她性情,只是不理她,因外头闹得那么厉害还未见着朱伯修,便故意院子里张望一遍,又叹道:“可见大哥是个读书人,那话怎么说来着,每逢大事有静气,外头这么喧闹,他也能安心高卧。”
朱紫兰却是连自个亲哥哥的面子都不给的,闻言便哼了一声,气道:“静气个头,都揭了几回窗子了,只不敢露面罢了。”
她这话一说,那厢房的窗子忽的就啪一声合上了。
红珠一愣,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朱紫兰顿时更生气了,瞪了红珠一眼,转身就去正房里找朱碧云和三宝去。
红珠和程文涵都偷偷乐得不行,可笑过了红珠又生了疑惑,便问李氏道:“娘,这伯修大哥生什么病了,果真严重么?昨儿大伯娘不是说,只是赶路累着了?”
这事李氏也是个不清楚的,只模糊道:“许是不能见风,也不是什么重症。”说着又忍不住低低埋怨红珠,“你真真是个胆大的,旁人来堵了门,这姑娘家躲都躲不及,你还敢上前去。”
红珠自个也有几分后怕,闻言便笑了笑,怕她担忧念叨,解释道:“娘,我自个晓得底细,不会硬来的。下回我不去了便是。”
李氏这才放心了,想了想嗫嚅道:“我也不是让你躲开……只是,要顾着自个。”
红珠最是明白她娘的,本心就不是那能冷眼旁观的人,若是红珠方才断然不肯相帮,想来李氏才真真气恼伤心呢。因而只安抚地抱了抱她,“娘,我晓得。”
左右今儿这事是过去了,李氏见儿女均安,一时也没别的话说,忽而想起来问程文涵:“怎地你就回来了?学堂那儿怎么说的?”
红珠也觉稀奇,道:“怎么回事,你逃学了?”
“我没有。”程文涵小脸有了急色,道:“正巧有个同窗家人送饭,说给我听家里出了事。我默书又写好了,就跟先生说了,先生许了我回来。”
“下回不该了,为这些事扰了先生不好。”李氏听说是先生准了的,倒是缓了脸色。
程文涵却道:“娘,先生说年底了,默完这遍功课交上去,学堂就散了。”
“那也得认认真真写的,着急什么。”李氏责怪。
红珠对那私塾倒没李氏那般看重,只笑说:“散了学那才好,这两日可忙得很,你也来帮忙,权当活动活动了。”又问李二舅家的李南兴。
“南兴哥被留下默书了,约莫明儿还去。”程文涵道,到底是年纪小,这般说着他小脸上就现出几分小得意来。
红珠见了便说:“怎么,这是说你比他先默出来?啊,我这弟弟还是挺有能耐的。”又道:“那他倒是不能来帮忙了。”这般说着,人却笑起来。
程文涵唇角抿了抿,眼神极亮,回答却自矜得紧,笑了笑道:“姐,南兴哥都十四了,你经日拿他来与我做比,知道的说你是看重你弟弟,不知道的还当你故意鄙薄别人呢。”
李氏在一旁也道:“这话很是,南兴是你李二舅儿子,你好歹叫一声表哥,怎的还拿他玩笑?这读书不是一日两日的,像你弟弟这般性子就有些跳脱不沉稳了,那及得上南兴。往后他是个有出息的。”
程文涵听了便不言语了。
红珠怕李氏又揪着程文涵说道,便赶紧答应一声。只心里觉得好笑,更有几分不以为然。
她娘李氏出身商户,李家不讲究教养女儿,她少时也就没念过诗书,只略略识了几个字罢了。因此,李氏向来对那读书人很是敬服。李氏有一回高兴了,还念叨过当年那继室太太给她说亲,听得说的是一个年轻秀才,李氏虽担忧远嫁,但到底心里也生出几分期待来。就程桂棠那呆儒性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