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方才你怎不帮我?我哭我的,你管不着。”
朱碧云闻言愕然了片刻,才叹气道:“你还怪我不帮你?莫不是,你还想着我帮着你追打红珠不成?”
“怎么,只有她是你妹妹么?你心里就只念着她!方才就是他们母女合着起来欺负我!你没听到方才那小贱人骂我的话,恨得我想生生撕碎了她!”朱紫兰哭闹。
朱碧云脸色一变,心里又是恼又是烦忧,只道:“你要我怎生帮你?你只记得她骂你,怎又不提是你自个闹出来的事?无端端的,作甚胡说什么贼啊盗啊的?咱们一个院子里住着,又是血亲,她们没得脸面名声,你又有什么好处不成?”
朱紫兰气极,大骂:“是是,是我胡闹,是我故意污蔑她们的!我心肠黑,我就见不得别人好!”这般说罢,却又觉得好生委屈,“呜呜”地哭倒在床上,使劲儿拍着床榻。
朱碧云见此不知所措,劝也不是骂也不是,她本就不是那伶俐的,只坐在一旁叹道:“你……你这又是何必?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这么哭坏了,难受也是你自个。”
“你走,顾着你红珠妹妹去!”朱紫兰埋首在被子里闷着声道。
朱碧云是无法了,一抿嘴就自顾到厨房做晚饭去。
待姜氏进来时,朱紫兰脸上神情仍旧气恨得紧,但泪却是停了,只窝在床上发愣。一看见她娘进来,她就哼了一声,道:“娘,老太太生气了吧,怎么教训那小贱人的?”
姜氏因着方才程家铺子的事本就心烦,一听朱紫兰还没得个教训,顿时脸一黑,上前使劲往她身上拍打了,“你个孽障!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什么贱人?往日教导你的女训女诫都念狗肚子里去了!红珠不学好是她的事,就她那性子往后有她吃亏受罪的时候!可你这又是什么样儿,有你这样当姑娘的么,经日里口中胡搅什么玩意,一言不合就冲上去动手!还不晓得错处,在这儿跟我得意呢,看我今儿不教训你!”
朱紫兰身上衣裳穿得厚,这般被她打几下倒是不痛,但心里是极不高兴的,立时气恼反驳:“你还是不是我娘了,旁人欺负也罢了,连你也打我?”
“我还打得你少了!”姜氏气结,恨恨道:“若你不是我女儿,我还懒得教训!你到底明不明白今日你错在何处?”
朱紫兰倔强性子烦了,姜氏再打,她也闭着嘴不言语。
姜氏不一会儿也累了,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终究又觉得她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的模样有几分可怜,便又伸手揽了她,抚着她发丝幽幽道:“你这个傻孩子,你是我亲闺女,我只有为你好的。若不是你先前胡乱说人家是偷儿给她拿住了话头,我得替你撇清开,后来又怎会如此。你怎就不明白么,那无端生事、搬弄是非恶名是认不得的。”
朱紫兰气道:“我不过是疑心一下,怎么叫无事生非?再说了,就是这事旁人知道了又如何,了不得咱们一拍两散,程家那几个搬出去得了,至于那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不怕!”
姜氏闻言,又狠狠捶了她两下,“你住嘴!你不担心你自己,好歹想着你哥哥还要读书,你姐的亲事还没个结果,大过年的闹起来,你还想把人赶出去?你是日子过的顺头,不乐意活了是不是?”
朱紫兰一看她气恨了下了重手,哭号了两声便住了嘴,只道:“我知错了,莫打了……”
姜氏这才歇了手,道:“往后遇着什么事儿心里多想几道,要是再有下回,我就重重罚你。”瞪了她一眼,这才出去了。
朱紫兰待她出去了,才摔着枕头气道:“说我搬弄是非,你若不是信了,怎么又去责问人家?回头倒来怨怪我,还说我连累一家子!”顿了顿又骂一句:“哥哥要读书,姐姐要嫁人,尽想着他们,我算什么!”
谁知这句却被捧着热水盆子给她洗漱的朱碧云听着了,僵着身子就站在门前,只觉伤心,“紫兰,你怎么这样想?”
朱紫兰见她脸色难看,忽又多生一股闷气,愤愤道:“看什么,左右连累不到你嫁人!我是蛮横不知礼的,可你不一般,邓家不成了还有赵家等着,你就是个少奶奶,天生就是个凤凰命!”
朱碧云再没想到朱紫兰还有这话等着,亲亲的自家姐妹,这是嫉恨她了?朱碧云脸色青白了几分,咬牙忍了忍,只道:“是,你也不必等三婶娘腾屋子,左右我要出门子,这房间就是你的了,比他们那间宽敞亮堂多了。”说完不等她答话,抹着眼泪急急回身走了。
朱紫兰一愣,随后气得往被子上捶了好几下。
……
那头红珠和程文涵回到房中,自觉今儿闹一场,生了老大的闲气,但结果还是不错,心情便也转好几分。
“娘,这事说开了,往后就是我们自家的事了。”红珠喜道。
只一看李氏仍旧闷闷不乐,红珠还是忍不住埋怨一二:“娘,今儿大伯娘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竟还忍得?难道你是菩萨转世不成。”
李氏一愣,与往常一般顺从地点了点头,“是娘不对。”
红珠见她如此,只有叹气的,“娘,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说你,弟弟还小,咱们家还得靠你撑起来。往后我们铺子开了,多少活计要做,多少主意要拿,若你心里没个成算,就是开了铺子也做不好。”
李氏神色一黯,这话还是听进去的,“我晓得。若不是我无用,也不用你个姑娘家去理论……”
程文涵过去抱住了她,安慰道:“娘,你莫怕。爹虽去了,但我们堂堂正正做人,不欠旁人什么。以后我会孝顺你的。”
“嗯,堂堂正在的。”李氏闻言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脸上便显出几分欢喜来,沉思想了一会儿便转头看向红珠,肃然道:“红珠,我有话跟你说。”
红珠一怔,不由也认真应了。
李氏斟酌着,却是字句清晰道:“我知道你是替娘出头,但今儿你的话过了!你能干聪明,许多事比娘看得明白,娘心里也是欢喜的,从未如何说你,但这一回不同,你就得听娘的,往后再不可这么污言秽语地撒泼骂人了。”
红珠不由愣了,起先想着反驳,但一看李氏这话竟是少有的说得郑重,也有个亲娘的样子。她心下一动,那反驳的话便止住了。若她娘能立起来,红珠第一个高兴。
实则她也明白,于这古代而言,今日她那番话听着是不像样,离经叛道、不知廉耻。她还未认真认清过这礼教规矩的可怕处,但她晓得李氏只有为她好的,便轻轻应了一声,“娘,我知道了。”
程文涵道:“姐,若下回她们欺负人,你等我来。”
李氏皱眉,红珠却瞥了一眼程文涵,“等你来做什么,你是个读书人,比我更要名声,那些话轮不到你说。况且,你那嘴皮子,哪里及得上我利索。”
李氏听得不喜,便打断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还把骂人当能耐了?”又道:“今儿你大伯娘不对,你奶奶……也说错了话,但她们终究是长辈,咱们正经说道理可以,只不能故意顶撞故意气人的。”
红珠见李氏这老实人都气恼了,顿了顿,便劝她:“娘,我知道了,下回不说了便是。”
程文涵加了一句,“说得温雅些就是。”
红珠一听就笑了,李氏左右一看,到底也忍不住笑了。
第13章 订契()
经了朱家那一场闹,红珠这才安心地预备起铺子的事来。李二舅那头更是心都热了,不时念叨着铺子该如何如何。钟氏看他这般,不由得背地里取笑了一场,只道老实人也有得意的时候。
因年关将近,城里市集却是不歇,钟氏舍不下那早点摊子,便依旧每日早早令李二舅起来忙着。红珠想着那新铺这两日就要搬空,接下来收拾布置起来还有忙的时候,私心想要一劝。可见着他们夫妻俩虽是辛劳,只脸上却有喜色,情知是因着日子有了奔头更想要勤快做活攒钱呢。红珠回头一想,她自个还不是如此,左右也就这两日了,辛苦些也罢了,便终究没开口去说。
李二舅与牙行说定了,年二十一那日到铺子里签订契约。既是定下了,李二舅钟氏便找李氏红珠一同商量,好定下这食铺的章程。这头一条,就是两家合伙的细节。
李二舅道:“先前说是两家合伙,主要是想着两家合力的意思,只是既是生意,到底要先说清。”
李氏不懂说话,红珠便笑着开口了,“二舅,二舅娘,得蒙你们照顾,我们母子心里都高兴得很。眼下实话说开了,我们程家如今这么个景况,若是大宗的钱银实在是拿不出来,二舅也说了要两家合力,我们就厚着脸皮凑个热闹罢了。前儿我娘开了箱子,最后只凑出来十两银子,只怕二舅嫌弃……”
这合伙自家该占几成、该出多少银子的事,红珠心里早就细细设想过了。一则他们程家如今实在没钱,就是硬冲大头也不能够。二则即便红珠对开食铺的事再有把握,这生意上头的事还是说不准的,若真把家中压箱银子全搜罗了来凑份子,万一出个什么变故,往后他们日子还如何过?
而李氏自个也是个胆小的,答应红珠开铺子之后,不时还要念叨两下。因而红珠跟她商量过后,最后也只拿出十两银子,再多就不能够了。
“倒也难为你们了,十两也不少了。”李二舅听完,点了点头。他在这城南做了七八年的生意了,家当虽不大,但也积攒了一些,到底比红珠他们要好。他想了想又皱眉,说:“若是难办,你们这份子……”
他还未说完,钟氏却笑道:“行了行了,有安娘这十两银子,铺子的事不用愁了。”
红珠晓得李二舅的意思,左右不过是想说若他们凑不上现钱就先欠着,该给他们多少几成还是几成。可红珠却很有些前世的念头,这铺子要是一开始就账目不明的,往后还不知有多少的事呢。一想红珠便说:“二舅,你在这生意上头熟络,我跟娘是不懂的。咱们这铺子开出来,最后这十两银子这能算多少份子就多少吧。”
李氏也是这么个说法。
李二舅也就正色道:“左右也是那么些开销,明儿就将账簿子立起来,一项一项记着便是。”
这项说定了,又商量了一番铺面的整治布置,余者还有些该改换的该添置的,一项一项千头万绪,一时也说不清,眼下只是定了个大抵模样。
第二日早早收了摊子,两家人请来中人签契,到铺子里一看,里头早坐了个身形略胖的中年人,看着很是精明老练的。一旁那牙行来的中人便笑着说是赵家的方管事,今儿是代替主家来料理这铺子事宜的。
红珠见那方管事说话也和气,仗着自家年纪小,口舌伶俐地跟他搭话,不一时就熟悉了,她道:“方伯伯,这天寒地冻的,本该是我们往你那儿去的,却劳动你出来,真过意不去。”
方管事见她生的娇俏,又言语带笑,也高兴笑道:“小姑娘这话不对,我又不是什么贵人,还提什么劳动不劳动的,不过是替主家办事跑腿罢了。若论起来,也是我有这份体面能来签个字,早知足了。”
一旁钟氏笑道:“方管事这是过谦了,谁不知从赵家出来的管事们个个能耐,不是贵人也差不离了。”
红珠像是想起什么,道:“不知伯伯是赵家那一房,我家姑姑也是嫁到赵家,却是七房的。”
方管事眉头一挑,生了些兴趣,“哦,是七房的良二爷么?”
“是,方伯伯果真敏锐。”红珠笑,她自知她那姑父赵良不是什么人物,没成想她稍一提,立时就叫人明白了。
“这般说还是亲家了。我家主是宜山先生,这铺子却是我家二夫人的私产。”
红珠讶然了片刻,原来这铺子当真是赵家嫡系的。方管事说的这宜山先生赵颐,正是赵家长房家主,也是赵氏族长。这宜山先生才学过人,书画一绝,是满朝数得上的大师。那一年会试上,宜山先生比他的堂弟,如今朝中的赵尚书赵涟名次还强些,只他无心做官,便回通安守着宗庙。
几十年下来,长房留在通安,繁衍生息、读书行善,而赵家最为得势闻名的却成了三房赵尚书赵竣一家。约莫这七八年间,便是老通安人也有那不知根底的以为京城那赵尚书才是赵家嫡长。就连李氏这么个向来不问外物的,一听人说姓赵也是先记起赵尚书。
宜山先生如今六七十岁,生有两子,只是比及赵宜山文名传扬,这两子便有些不成器了。红珠也听闻过,如今赵家长房大老爷身子不好,有十余年不出门了,而二老爷才学也平平,身上只得了个秀才功名,再无寸进。方管事所言的铺子的主人想来就是二老爷的夫人了。
红珠大约明白了底细,那头钟氏立时便笑道:“二夫人是宜山先生儿媳,想来也是那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我们租了这铺子还能沾点夫人的贵气。”
方管事一听便笑了。
红珠却是忍不住面上一红,这话她懂得,却是不及钟氏将这恭维话说得这般自然讨好,又把自个放得如此卑弱。她只又问及:“不知往后是不是方伯伯理事?”
方管事便应道:“不错。”
再问细了,便得知如今这赵家长房的庶务都是二老爷管着,而方管事正正是赵二老爷手里得用的,被分派了来理着城南这一片,若论起来,红珠他们要租的这家铺子也不过是方管事顺手替二夫人看顾的罢了。若无变故,红珠他们三年五年的都能安安心心地租这铺子做生意。
“看来得托赖方管事照应了。”钟氏一笑,对着人越发热情起来。
几样细节处说清,那契书就定下了。李二舅又随中人一道去县衙门去上印花,再转回时,便又请了木艺漆艺工人来整治店面,匆匆定下了布置的章程,又去西市买材料,如此忙个不停。李氏留在店里看顾,也做些打扫收拾的事,钟氏和红珠就出外去添置桌椅柜台、瓢盆锅碗等物。
不过两日,李氏就叹道:“这开一间铺子好生不易,那钱银是流水似的花出去,幸而这店面也不大,不然就我们这点家底可打不住耗。”
红珠便笑着劝她:“娘,这钱银只要用在得当处,该花的就得花,往后店里生意好了,不多时也就挣回来了。”
这些红珠都是早有预料的,这铺子的押金租金、找中人的佣金、到衙门签订契书的印花费用、收拾铺子的人工材料,还有添置的家具餐具等等,如今种种算下来,再省也省不了多少。如今那账簿子由钟氏记着,每花销一项就记在上头,跟红珠自个设想的倒也相差无几。
店铺慢慢儿收拾起来了,李二舅也算清了大概的花销,便又找了李氏商量,只道:“往后这食铺开了,我就厚着脸皮当这个店主了……”
李氏忙道:“应当的应当的,这事也只能二哥担待着。”
李二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钟氏便出来说道:“这大面上嘛,前头店面跟后边厨房的事都是你二哥管着,实则要是忙起来,他约莫也就是个掌厨的。而红珠心思巧、活计多,手艺也不差,算个大厨。你嫂子我呢,搁前边招呼下客人,托大也叫一声掌柜的。我跟你二哥的意思,暂时我们三人就算店里的大工计工钱,而安娘家里店里走动,算个小工……以后每月除了租金材料等,先付了咱们的工钱再算盈亏,若有的赚头,那盈利就两家七三分成。”
李氏听完想了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