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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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人家-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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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又跟钟氏道:“二舅娘赶紧往前头去吧,我看天要亮了。”说着抬头一张望,屋里却没见着她娘,不由有些奇怪。

    依着李氏的性子,虽未明言,但她昨夜既让红珠留在朱家,今天她一是不放心,二也是心疼女儿,想来会一早就赶来食铺,也好尽些心力。红珠原也想着她在的,没成想却没见着。

    正疑惑间,李二舅还问起来:“昨儿朱家怎么了?你娘真被留在那儿了?”

    红珠便简单说了朱家的事,李二舅一惊道:“竟生了那样的病!”

    钟氏正好转回来端包子,听得了这话,也是惊讶道:“这可如何是好?”

    红珠有些疑虑说:“我看昨儿那大夫说得也还好,三宝应当也不算太重吧,他像是有把握的。”

    钟氏却摇头道:“哪儿是那么轻易的事。你还小,怕是记不住了,前几年古大娘的幼子,还不是生这病去的!那小子看着还康健得很,都长到有五岁了吧,也是春日时说是发热哭闹,请了大夫看了,两日都不好。忽有一日夜里还得了急惊风,大夫请过去时,才晓得是出痘,可那时烧得厉害,连气都喘不来了,大夫只是摇头说治不了。还是古大娘发了狠跪在大夫面前求他,他才勉强着开了方子,说是尽尽心力。岂知灌了药下去,人还是不好,没半天就烧坏了,人就去了。”

    红珠一下也惊住了,“也是这个病?”

    钟氏点头,“可不是么。初时请那大夫年轻,没能看出来,后来症状发了,再请来的也晓得了,可病症太重,大夫也没得法子。”

    李二舅也道:“这小儿生病最是要紧,他们肺腑弱,用药重了害人,轻了又治不好,身上一发热就能去了半条命,若是请不到本事强的大夫,可就悬了。”

    红珠也明白,这古代中医治病或是汤剂,或是散剂,或是丸药,都是吃下去肠胃消化来作用的,见效太慢,遇着了急症就难办了,一点也比不得输液。红珠这么一想,竟不禁有些后怕起来,心里猛地生了个警醒。看来往后还得多多注意着身子,不仅要看着她娘,还有她自个,可不能仗着年轻就劳累坏了,她如今也才十三岁呢!

    钟氏又说了几句得好生照看孩子的话,听见前头有客人叫唤,她才大声应了一声“来了”出去了。

    李二舅却道:“若你娘要到朱家那儿帮忙,就别叫她来食铺这儿了,这两头跑的,她哪儿受得住。”

    红珠说:“我原想着今早她必来的,她来了我就劝她回去,岂知竟没见人。”

    李二舅也觉稀奇,可外头客人一多起来,他便也来不及深想,只道:“约莫是睡得迟了些,过一会儿准来。”

    红珠也当如此,就忙着做活去了。

    岂知这忙了小半个早市了,李氏还没得踪影。红珠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又想可能李氏猜到红珠回赶来食铺做活,她起来了就直接往朱家去了,这也说得过去。待用早点的客人差不多歇了,红珠也收拾下身上,对李二舅道:“二舅,我去朱家那儿看看。”

    李二舅也催促她赶紧过去。

    红珠回到朱家,朱紫兰见了她就急着向她招手道:“快过来!”

    红珠皱眉进了厨房,见朱紫兰正手忙脚乱地给药炉子扇火,呛得她整个脸都变灰色了。红珠不由觉得好笑,“你多大了,怎么连煎个药都煎不好?”她上前一闻味道不对,惊讶道:“不会吧,你真把药煎焦了?”

    朱紫兰咳了两声,才瞪着她道:“行了别说了,到底帮不帮忙?焦的已经倒了,这是新开始煎的。”

    红珠轻声一笑,想来她煎坏了药肯定挨了骂了。她过去蹲在药炉子前,接过朱紫兰手上的蒲扇,问她:“这水都放对了?要武火多久文火多久?”

    朱紫兰让了让位置,皱眉道:“三碗煎成一碗,我娘也没说武火文火的,就跟寻常的一个样吧。”

    红珠不禁埋怨,“寻常是哪个样?你晓不晓得这药不同,处置也不同,有些要先浸泡,有些要先煎煮,有些得后头放……你全搁一块儿,又生个猛火,不煎坏才怪。”

    朱紫兰不耐烦了,“还不是一样喝药汁?行了,都煮一会儿了,总不能又捞起来再做过,反正你煎成一碗就成了。”

    红珠也只有如此了,伸手调整了下炉子下的柴火,又问她娘来了没有。

    朱紫兰看了她一眼,道:“来了。”

    红珠觉得她神色有些奇怪,不似往常带点讥讽的样子,反而平静乖巧,不禁问:“怎么了?”

    朱紫兰想了想才道:“半上午她才来的,走路瞧着摔了腿。”

    “什么!”红珠大惊,一下扔了那蒲扇,转身就要去寻李氏。

    朱紫兰道:“要你熬药呢!着急什么,我看一点都不重……”

    “你自己看着药!”红珠哪里还顾得上她,径直就往堂屋那头去。一看也没个人,只有喊起来:“娘?娘你在哪呢?”

    东间那头传来声音,“在这儿呢。”

    红珠进去一看,见朱老太太半靠半躺在床头,而李氏坐在床边,两人似乎正在说话。红珠眼睛直直往李氏腿上看,面上也看不出是不是伤了,可见她看过去,李氏竟有些心虚,左腿不经意地往后头挪了挪。

    红珠顿时明白朱紫兰说得确有其事,叹了口气,先跟朱老太太问了声好,才转过头问李氏道:“娘,你怎么摔着了?要紧不要紧?既摔着了怎么不留在家里歇着,还四处乱走?若加重了伤势怎么办?”

    李氏忐忑道:“看你说的,我的腿没事,真没事!”

    “怎么摔的?是昨夜回去路黑摔的么?”红珠哪里信她,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李氏迟疑不愿答,一旁朱老太太倒开口说了:“你就跟她说吧,你不说岂不是让她担心。你这性子,唉,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半点主意没有。我看如今文涵不在,就是红珠当家了。”

    被婆婆这么一说,李氏也觉羞愧,只道:“是我无用,担不得事,还时时要婆婆替我担心。”

    红珠一旁听着只觉稀奇,这半天不见,怎的朱老太太和李氏这婆媳竟能这么和睦说话了。

    朱老太太叹气着拍了拍李氏的手。

    李氏才道:“不是走夜路摔的,是昨儿回去晚了,院里竟有个人在,我吓了一跳自己扭着了。”

    红珠追问:“什么人?家里来了贼人?”

    李氏连连摆手,“不是,是古婶子家的婆婆。”她回想也觉得自己胆小,羞赧道:“先前租那屋子时古婶子不是说了,她婆婆开了块地,还想接着种点菜蔬的。过年时她婆婆回了乡下,一直也没人到前头来,昨儿她回来了,记挂着前头换了人不知菜地有没有糟蹋,就想着过来看,岂知等了我们半天没人回家,她婆婆没忍住拿了钥匙开了小门过来看,正好被我撞着了……”

    红珠听完这才放心,还是埋怨道:“她怎地就这么着急,天都黑了过来看,又能看出什么,还吓着了人。”又问李氏:“你的腿真没事?”

    李氏道:“真没事,搽了药油就好多了。”说着又叹气,“你也莫怪她,昨儿我以为是贼人大喊了一声,也吓着了她。那解婆子吓得腿都软了,后来竟不能自个走回去。”

    红珠一想也觉得荒唐,便问:“后来呢?”

    李氏说着又是好笑又是懊恼,“我们两个这般又喊又叫的,惊动了后头古婶子他们,还把邻居那贺鸣衡也招来了,竟还带了刀来,说要抓贼人。幸而他眼神好,黑乎乎的也晓得是我摔在地上,不然一刀砍下来,我才糟糕呢。”

    红珠听昨夜这般惊险,也觉懊悔,只道:“出了这样的事,你竟不找个人来告诉我,二舅那儿也没说,你是没事还好,若你真伤着了,又一个人待在家里岂不是坏事?”

    李氏笑了笑,道:“若真有事,我定然叫你,可我不是没事么。且后来贺鸣衡晓得是一场误会,还扶了我进屋,他本也问了要不要请大夫,或是去找你,是我说不妨事,让他不必去,又叫他回去。他本还不放心的,但见我没伤着骨头,就只回家拿了个顶好用的药油给我,又嘱咐说是若有事就大喊一声,他立时就过来,这才走了。后来古婶子也来看我,说对不住,也说她留着门,若有事她也过来。我这前后都有照应着,又不是个娃娃,哪能坏事?”

    红珠才道:“真该好生谢谢他。”

    李氏也道:“是呢,回头一起正经上门去,好生谢他。”

第113章() 
“他出手帮了你,谢是该谢的。不过邻里之间,这也不必多说了。”朱老太太这时却忽的说:“我先前也听闻这贺鸣衡搬离了曾家,却不知他与你们住得这般近。”她若有深意地看了眼红珠,皱了皱眉,“他虽有几分本事,可这脾气也太大了些。”

    红珠听朱老太太这么说起,倒是诧异。

    李氏也是不知底细的,只她感激贺鸣衡好心,便是婆婆的话她也不由得驳了,“娘,我看他斯文秀气的,乍一看跟个书生似的和善,不像脾气坏的。”

    朱老太太轻哼一声,瞥了她一眼,才道:“你就这点不好,一点眼色一点成算都没有,见着人好生说话你就当别人是个好人了。人心隔肚皮,这年头你不剥开了看,谁个晓得红的黑的?你没碍着他什么,他自然不与你计较争执。”

    李氏闻言是有些不服的,可朱老太太言语虽不好听,但话里教训还是维护她多些,便没开口。

    这小儿媳娶回来十几年了,朱老太太哪儿还不晓得李氏,一看她神色面容,便晓得自己的话她没听进去。若换了往日,朱老太太怕不是立时破口大骂,如今倒是因着隔得远了,倒还记得些李氏的好处,能好生说上两句了。

    朱老太太耐着性子,道:“他搬到你们旁边,你竟没去打听仔细不成?他原在曾家住得好好的,若无事,哪儿会搬出去。你们孤儿寡母的住着,更要小心些恶邻,你连这些都不晓得,当初就一心急着搬,真真让我无话可说。”

    邻里是些什么人家李氏自然是上心的,不过她到底不是那等寻根究底的,想着关了门过日子不生事,旁人如何她也管不着了。不过便是她不好奇,贺鸣衡搬家的事她也和钟氏私下里说过两回呢。此时被朱老太太一说,李氏便回道:“他这事我也听说了,想来也是他大了,既预备着考试,又忙着差事,一个人出来清净些,也好发奋上进。”

    朱老太太斥道:“哪儿来的胡言乱语。真要读书办差事,在他舅舅家有人洗衣做饭的照顾着,哪儿不比他自个一个瞎弄要强?”

    李氏迟疑道:“那是他挪出来,置下个屋子来,也好预备着成亲?”

    朱老太太嗤笑,“这话也就拿来哄人呢。不必胡猜了,是他跟曾家闹翻了,自个搬出来了。”

    李氏“嗯”了一声,其实她也不是没听到点风声,不过是不愿意说别个不好罢了。

    红珠心里倒也恍然,这贺鸣衡是年前搬出来的,就跟他们程家一样,若无大事,谁个会近年关了还匆匆搬家,这不是折腾自个么。

    朱老太太又说了:“那曾涯你们也识得,这通安上人面多广的人物,他养了贺鸣衡十几年了,什么好的贵的不给亲儿子,反倒给他,就连衙门的事也交待他做,领他进门,待他可是一等一的好了,外头听了都没话可说。偏他不晓得感恩,大了就不听话了,跟他舅舅吵了一架,就自个跑出来了。”她语气重了几分,“这人都是面上瞧着好,内里如何,谁晓得。”

    李氏只觉里头怕不是有什么缘故,他们是外人不知底细的,也不好多言。

    说起贺鸣衡这人,红珠心里也有些好奇。他手段本事厉害,做人也有几分热心,不说昨日他还帮了李氏,便是先前他没做他们邻居,也帮过李二舅那儿好几回了,说起来红珠是既佩服又感激。有这想法,红珠也觉得朱老太太的话,还真是不太中听。

    现如今,有谁敢夸口自家日子是轻省无事的。便是红珠他们先前住在朱家,这还说是亲奶奶亲大伯伯母当家呢,日子过起来还一样有吵吵闹闹的事。贺鸣衡可是住在舅舅家,真真可算是个外人,他便是个男子,心宽些,怕也有忍不得的时候。如今他也算长成了,身上也有本事,若是先前真有嫌隙,他搬出来不必寄人篱下受闲气,是好事。即便先前他在曾家住得融洽和睦,他此时搬出来,到底还是比住那儿自在些。

    红珠多少与那贺鸣衡有些同病相怜的心思,因而听得朱老太太的话,面上便显出几分不以为然来。

    朱老太太说完话,好一会儿都没听见李氏开口说两句附和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又恼这儿媳愚笨没眼色,与她多说也是白费心机。这也罢了,偏朱老太太一转头却正好将红珠这走神的样子看了个分明,一愣之下,莫名地想起来什么。

    朱老太太皱眉,想了一阵还是将话说透了,只道:“我看你们是不晓得他跟自家亲舅舅吵了些什么呢。若你们晓得了,也就不是这么个模样了。这人旁人如何看我不晓得,但我瞧着,虽不坏,但也绝不如何好。”

    她冷笑两声,“曾涯当年见他父母双亡,年幼孤苦,便好心接了他家来,原想着多养个人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左右他们曾家也不缺那几个钱粮。他长到五六岁,曾涯就让他跟着曾家儿子们一道读书,没成想几个一道读书的,就贺鸣衡一个显出能耐来,曾涯那几个亲儿子都不成。这也罢了,天资的事不好说,曾涯也不是个容不得人的。便是儿子不开窍他有几分遗憾,但瞧见贺鸣衡出息他也高兴的,半点没去阻挠,还越发给他延请名师。

    “转过三四年,曾涯见儿子们大了,就开始带着儿子出入衙门了,想着读不成书,这衙门里的差事还是可以接着办的。衙门里的活可不就是这么一代一代传着的。又谁个晓得,正经被曾涯领着去的,半点本事没学到,凑趣跟了去,在一旁才听见看见三四分的,却极通透有手段。没两年,这衙门里头的书吏差役竟跟贺鸣衡称兄道弟起来,倒把曾家那个儿子都扔到后头了。我也不说他如何处事,只听这结果你们也该明白,他是什么个心计,他有什么能耐?能是个良善淳朴的人么?”

    李氏向来心思就不在这些个上头,以往只晓得贺鸣衡能干,却也没多去揣测,一时听了这话,倒好有些被吓着了。她张了张口,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若不是娘说,我还真没想到,他,他可是个厉害人。”

    一旁红珠却隐隐觉得朱老太太说得偏颇了些,可到底红珠活了两辈子都是普通老百姓,衙门里头的阴私隐秘红珠是道听途说,要紧底细都是不懂的,贺鸣衡能这般出头,到底不一般,与她们而言,实则多几分警醒也并无不可。论起来,贺鸣衡也不过是个邻居,红珠大抵还是少了几分睦邻友好的心思的,人犯不着她,她又何必时时盯着人呢。

    朱老太太又说:“他能干本事,若守着本分倒也罢了,聪明人谁不喜欢?偏他能耐了,却不安分了。曾涯如今年纪大了,眼看衙门里的事儿子接不下来,便也想着让贺鸣衡去。又想着亲上加亲,把女儿嫁给他。谁知那贺鸣衡心大,两者皆看不上。年前一言不合,就搬出来了。”她哼一声,“我年纪大了,听来这些话也不过当个消遣,背地里说两句这人不安分,不识抬举。这还是轻的,若换了个泼辣厉害的,怕是张口就骂他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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