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好……如今我们两家亲近,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这事我们不急,先慢慢看看,如何?”
李氏这话说得软乎,可红珠听了却有些恼了,直接道:“娘,二舅娘喜欢我爽利,那是因着我替她做活,她把我当女儿当外甥女,可不是当媳妇!她不喜欢,你这儿还一头热做什么?二舅也说她心气高,你想想大伯娘是不是也想着伯修哥考出个举人进士来,好娶那世家官宦的女儿?难道真似李二舅说的,等他们母子碰壁了,摔了,回头才来看看我么?你这么想着,不是作践自个女儿么?”
李氏闻言脸色很是难看,半响才说:“行了,不说了,你主意大。”
“娘……”红珠情知她只是被她的话逼住了,心里还未死心的,便看着她以作哀求。
李氏长长一叹,摸了摸她的头,道:“是我没想周全,这事不提了。我们不急,慢慢来。”
红珠这才应了。
李氏跟红珠说了这些话,心里烦着,觉得头都痛了,便先回房歇着去了。
红珠解了一麻烦,心里头倒痛快了些,正忙着,朱紫兰从门口走了进来。她走到那熬药的小炉子前翻翻拣拣,过了一会儿,又来回走动。红珠见她实在不像干活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干嘛呢,碍着我了。”
朱紫兰横了她一眼,却说:“你去看看我姐姐。午间外头闹起来声响大了,她在屋里听到了邓家的事……后来就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红珠又问起今儿见着的那赵家妇人的事。
朱紫兰神色极不好看,撇嘴道:“就是那什么周姐姐了,姑姑找来的。”她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气恼,“原来她早跟赵家那边说好了,这头才透露点退亲的风声,她那儿就将我姐姐的八字给拿去合上了。这不,邓家的人一来,这赵家的亲事就定了。如今姑姑回家去了,说是过了年就办。”
这朱妍梅这点勾当红珠早料到的了,想来也是如此,要是赵家那头没个音讯,她敢这么张扬地回来朱家撮合么。要是说定了朱家,回头赵家不成,她可就全然白费心机了。红珠心里暗暗嘲讽,面上不咸不淡地说:“亏得有我们这好姑姑嫁到赵家去了,这大好的亲事才能成。唉,我这心里头真高兴。”
朱紫兰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瞪她一眼,道:“你不必说这些风凉话了,谁不知你的心呢。”
“我的什么心?”红珠反讽,“你要是不喜欢,那你也别来找我去劝,我这人实在,做不了那样的事。明知也是个火坑,还能高兴地恭喜人!”
“你当我是求你来了么?”朱紫兰顿时恼了,“你这没良心的,我姐姐向来对你这么好,眼下她心情不好,你去劝一劝又能怎么样?”
红珠一听这话险些就气笑了,正要回嘴,偏偏朱紫兰又压了声音憋出来一句:“她要是做傻事可怎么办……”
红珠顿时没得话说,终究她不是那种冷硬心肠的人,跟朱紫兰斗气可以,那诅咒朱碧云的话可当真说不出来。可一想终究气不过,便道:“碧云姐是碧云姐,可你是你。我当然想碧云姐快活的,可见了你来逼我,我就不乐意怎么了?你也不想想你这人怎么回事,先前污蔑我陷害我的事我还记得了,当我真这么好脾性啊。”
朱紫兰一愣,脸上僵了半天,低低说了句:“程红珠,你都要搬走了,干嘛还这么小性儿……我那什么,你最后还不是没事么。你还是不是……堂姐了?”
“什么?”红珠听了她这话可真真被惊住了,朱紫兰是个什么人啊,跋扈蛮横的泼辣小丫头,眼下竟能说出这样的软话来,实在令人诧异。红珠琢磨一会儿,莫非是遇着这么件难事朱紫兰受挫了,这才认了屈服了……她讶异反问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堂姐啊?你心可真大,听着你是觉得没害成我,就不算什么大事是吧?真不知你是真不懂事,还是自私……”
朱紫兰本就心情沮丧,又是个急脾气,自认她已经服软了,红珠也该上道些才对。没成想等了好一会儿等来红珠这么一句话,她哪儿忍得住,气哼哼地一甩手就走了。
红珠还惊讶着呢,自然也不会留她,想了想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头见程文涵摸着肚子过来了,留了他看着火,还是往朱家姐妹房里去了。
推门进去正和朱紫兰看了个对眼,不等红珠说什么,朱紫兰就气急败坏地摔门出去了。红珠暗道,亏得她忍得住没立时将自己赶走,竟自己出去了。她也不管她,径直就往里头床边走去,见了朱碧云还未开口呢,忽然朱碧云自个就说话了,她幽幽道:“红珠,我要去赵家了。”
红珠往她床边一坐,打量一下朱碧云脸色,看着气色是有些不好,这伤心憋闷了几天,又没用饭,当然不会好。可细瞧着,也不像是个要自裁的人,朱碧云那眼神那身上还是有几分精神气的。她心里一定,想了想只问:“你没事吧?”
朱碧云摇了摇头,看着红珠说:“我早想过有一日会听到邓家来人的……我没害怕,也……没多伤心。终究我先前去看了他,说了……我想他好起来,我想嫁他……”
她神色茫然了几分,又说:“我原想着要是退不成婚,那我就抱着他的牌位进邓家的门,也成。”
红珠赶紧说:“你别傻了!”
朱碧云忽而笑了笑,“我晓得这样做叫爹娘担心,我做不来的。后来听到姑姑说,我要去赵家了……忽然我的心就安定了,只觉得如今这样了,也好。我就想着,嫁谁不是嫁呢?”
红珠只能模糊地应了一声。
“赵家听着也没有那么不好。”朱碧云淡淡道,“我这都是克死旁人的命了,还有人上门来说我能旺夫旺子……这话可真稀奇。我娘说,去了赵家才能掩了那些事,往后才能风风光光的抬起头来做人。”
红珠忽然觉得根本不必她开口说什么,朱碧云自个已经全想妥当了,她就这么听着就好了。果然朱碧云说了一会儿,脸上神色就好许多。左右已然这样了,红珠也不拿她听来的赵家那点闲话跟她提,只认真说:“碧云姐,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只晓得一样,这日子要自己过的开心,凡事都要靠自己……都说姑娘家出嫁是大事,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可要是你自个都觉得日子不好了,愁眉苦脸的,谁还愿意跟你过日子呢?且我还有一话,要是你自个快活了,管旁人如何。你要真当你一辈子就丈夫、子女,独独没有你自个,那你也将自个看得太低了!”
朱碧云一震,眼中异色闪动,看着红珠不言语。
第45章()
红珠被她这么瞧着也是心里一动。她也是好不容易才跟朱碧云说了几句心里话;不过只是浅浅述及一些,那再离经叛道的是丝毫不敢提了。红珠如今也算明白几分朱碧云的性子;你若说她绵软可欺;这是有的;可真逼急了她,她也会生出些旁人想不及的坚韧疯劲来……红珠真怕自个忍不住将什么逃婚之类的提了提;就惹出祸事来。
幸而朱碧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展颜一笑,只说:“我都晓得了。我就过自个的日子,好不好,总有我自己的道理。”想了想又说:“红珠,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这屋子里怕也只有你敢跟我提这些了;难怪……紫兰要你来劝我。”
红珠听她提起紫兰;神色不由变得有几分怪异。
朱碧云也想起来方才朱紫兰对着红珠的模样,还是替她开脱了一句道:“红珠,紫兰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不懂事,你别怪她。先前那事……我也与她吵过,也骂过她了。”她抓了红珠的手,有些忧心地说:“其实都怪我,若不是我的事,你也不会搬走。”
“怎么是为你?反正迟早也是要搬的。”红珠道。
朱碧云叹气,又说:“我,紧跟着就是银月,还有你,紫兰……我们家就我们四个姐妹,我这就要出门子了,你往后多照顾一点紫兰吧。”
红珠这时候也不想惹她烦心,只笑了笑说:“她不惹我,难道我还惹她么?”又因着听她提起朱银月,倒也想起她二伯一家子来,便问:“今年过年二伯他们是不回来了?”
这朱桂方那年办过了程桂棠的丧事,说是识得了贵人,寻到了南边发财的路子,带着妻子杜氏和一双儿女就往南边去了,连着两年都没回来过年,如今已是第三年了。
朱碧云也觉有几分诧异,“我也不清楚。今年也不知怎地,竟只是中秋时收了南边的信,后来也没个消息。早两年年前还能收到年礼也没得……究竟如何,得问奶奶那儿了。”
红珠心里也闪过一丝担忧,但这古代的交通就是这么个模样,隔得远了一年到头没通个消息都是有的,不然怎么说父母在不远游呢。她便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随口道:“许是送信的人路上耽搁了吧。”
朱碧云神色有些遗憾,道:“这么着,怕是我见不着了。”
红珠皱眉道:“别胡说,又不是生离死别,就是往后有什么事,你还能回娘家呢。就是紫兰,难道你就把她托给我了不成?真托给我,看我不收拾她!”
朱碧云见她说得认真凶狠,忍不住一笑,也不提那些烦心事了。
两人又说几句闲话,红珠才出来。
晚饭时朱伯修竟从房里出来了,想来是既被程家三人看到了底细,再躲在屋子里也没甚意思了。红珠因想着还得跟他打听西山书院的事,见着他时态度如常,也没问他什么。许是因着她这般,朱伯修还看着她矜持地笑了笑。
这会儿朱妍梅回了家,饭桌上也没别个人说话,不咸不淡地吃完后,朱老太太却开口留人。待李氏收拾过桌上残羹,红珠去端了热茶来,朱老太太瞅了眼红珠没说话,转头只把朱紫兰和程文涵两个小的打发走了。
要是往日,朱紫兰定是要留下听这个热闹的,但今儿却乖乖走了。而程文涵给红珠使了个眼色,也退出去了。
朱老太太一开口就说:“碧云的亲事定了。”
红珠转过脸往朱桂达和姜氏脸上看,都没瞧出什么异样来,心知这事程家只有听着的份,便拉了她娘默默坐在角落旁观着。
朱老太太这时却板着脸,往李氏和红珠那儿认真看了看,冷冷说:“碧云是跟邓家议过亲,但也只是两家闲话间提过那么个意思,可庚帖还没给出去呢。因此那邓家子生不生病,走了没走……都跟碧云没关系。你们都好好记得这事。”
红珠闻言一怔,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赵家一句话,朱碧云就成了个全然的干净人了。记得那邓锦成就是因着赵家的关系才将生意做大的,如今朱家找了赵家来,邓家那儿被迫妥协了。红珠只有感叹世道如此,真见识了赵家这样的能耐,难怪朱桂达和姜氏也顺从答应了。
李氏却面露欣喜,只觉这事这么说对朱碧云好,便回道:“是,我们晓得了。”
朱老太太见她们应下了这才满意,随后就说起这亲事如何预备来。因着朱碧云不在,她那话倒是说得直白,听着还有几分冷心冷意的。红珠由此猜想,到底这门亲她也没有多满意,不过衡量之下认了罢了。
朱老太太说因着赵家娶的不是正室,礼节也就没有多大讲究的,那三书六礼是一个没有了。但既说是讨了人去做正经的二房,也不能太简薄了,比及那寻常纳妾多少也要庆贺一二。于是今儿商量之下便选了个出了年的日子,正月十六赵家来送聘礼,十七就是正日子。
那日也不必赵迅亲自来迎,且喜轿是不能八抬的了,但赵家得来八个人,喜婆和吹打都得有。而后朱家这儿置办一桌酒席请娘家人,赵家那儿也在前院置办一桌热闹热闹。二十那日也要回门,赵迅来不来看他,但朱碧云是要来的。
又说起朱碧云嫁妆的安排,先前朱老太太给朱碧云备嫁就列过一个单子,如今从邓家换成了赵家,许多东西都用不上了,那日李氏跟红珠在库房里折腾的算是白用功。朱老太太说只能带去两箱子,朱碧云自个的衣裳鞋袜、首饰钗环,还有彩缎布匹等物……
姜氏听着她一项一项的数,忽而开口说:“那银子呢?”
朱老太太一愣,顿了顿才哼了一声,道:“如今整个家当都在你手里了,还管我这个老太婆要银子?”一看姜氏张嘴要反驳什么,她又冷冷说:“你当碧云去的是什么地方,就我们这点家底,能抵得上什么,就赵家人的富贵眼睛,怕是你把朱家全陪送了去,别人一张嘴也能将你扁的一钱不值!晓得你心疼碧云,可也别忘了根本,去装那假模假样。”
朱桂达想要劝和,可姜氏已然正色大声道:“娘,我们朱家再不济,也不能让碧云这么凄凄惨惨出门子,如今嫁妆已然没有了,那压箱银子就得多给些。娘也说那赵家是富贵人家,若真没个银子傍身,就是阿猫阿狗也能将她吃了!娘就可怜可怜你孙女吧!”
一旁的红珠早听出了姜氏什么意思,如今朱老太太老了再不管前头杂货铺的事,但因着当年红珠爷爷是入赘的,朱家早些年的大宗钱银以及置下的田地,全都捏在朱老太太手里,更不必说朱老太太还有她自个的私房。姜氏眼下嫁女,若只是用杂货铺这几年积攒的钱银给碧云压箱,也不是不够,但她又不是只有碧云一个女儿,哪能真全给了她。因而为给朱碧云要钱,只能逼着朱老太太发话了。
红珠想到先前说是因为邓家那头成亲催得急,朱碧云的嫁妆多半来不及半,就匆匆列了个单子,一些摆在面上的让朱桂达去外头张罗,而其中一部分却去翻朱家那杂乱的库房……那库房什么底细谁不知道,多半都是些先前没能卖出去的杂货,就连家具摆设都凑不齐全,真真是打发叫花子呢。
朱老太太这头一个孙辈成亲,竟不给她一点私房,实在是好没道理。只不过她是长辈,朱桂达和姜氏不好直言让她如何如何罢了。
到底是姜氏这话让朱老太太没脸了,她冷冷盯着姜氏,怒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早知你是贪得无厌的性子,没想到如今越发猖狂了,莫非你是摔那么一下摔傻了脑子,犯了疯症了?”
朱桂达默然了一会儿,才软着语气劝道:“娘,真不是玉琴想头大……到底碧云去的赵家不一样。先前妍梅说那话,句句我都记得,而娘也认可的不是,她说是碧云去了赵家,立住了脚跟,得了脸面,往后还多得是拉扯帮衬娘家的时候。我们不提这门亲是不是妾侍,是不是二房这些空话,若这回不给碧云撑腰,她在赵家立不住,哪儿还有什么帮衬娘家的事?您这事,不也是办亏了……”
朱老太太横他一眼,道:“那你说,要陪送多少才够?我这点老本,就尽着送你们去!”
姜氏僵着脸,抿着唇想了好久,终究还是倔强地说出一通话来,“娘,莫说我们生事,当年老太爷病重时就说好了的,说是孙女们都能分一份嫁妆银子……那时碧云还小,紫兰才满一岁呢,老太爷一去,这银子也没拿出来分,眼下到了要用的时候了,求老太太拿了出来吧!”
她说着往红珠那儿一看,眼神复杂地说:“正好如今红珠也在这里,让她也听听,这里头还有她的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知道很多人会离开……江湖再见了。
留下了的,亲一口,我会努力码字的。
码字很不容易,请盗文者远离三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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