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敢靠近她,我立刻便会杀了你。”范允承抛下这句话,转身决然而去。
“你敢!只怕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范允承,你今日如此绝情对我,它日我必定会在你身上找回来。”蕙夫人尖声叫道。
“男人都是些骗子,都只会骗女人!”她眼中喷出恶毒的火焰,“范允承,我要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小涅看到那范允承自蕙夫人房中走出,急急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她原本想来打探一下,蕙夫人究竟要对范家之人做些甚么,此时亲耳听到他们两个的争吵之声,她全身无力,根本不想抬脚走进蕙夫人的房间。
只是她还是心疼,不知道她被打成什么样了,思来想去好久。她才慢慢走进蕙夫人的房间。
蕙夫人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冷冷的望着走进来的小涅,冷笑了一声:“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易嫁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涅轻声问道。
蕙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看小涅的眼睛:“此事与你无关,我不想回答。”
“……”
“现在我累了,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是啊,我算是什么东西?我只是侍候人的下人罢了,在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出身下贱的丫头,夫人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说话?”小涅自嘲的讲道。
“今日我心情不好,小涅,你前来究竟为了何事?”蕙夫人这才想起,小涅没有事情是不会前来见她的。
“我来是告诉夫人,自今日起我不再替夫人做事情了,至于你想怎么处置范家人,就看夫人自己的本事了。”小涅冷冷的说道,原本她只是想过来安慰一下她,想不到她会讲出如此刻薄的话来,她原本还有一丝温暖的心,此时已经彻底的冰冷。
“你敢?”蕙夫人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我敢不敢,夫人慢慢就会知道。”小涅讲完,转身离开了。
蕙夫人呆呆的站立在房内,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自己哪儿做错了?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真的错了吗?难道不是那凌霄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吗?想来杀了她都不解恨的,为何现在连小涅都不愿意替自己做事情了?蕙夫人胸前的伤又开始痛了起来,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思绪太过狂乱,她需要冷静一下,好好的冷静一下才好继续自己的复仇计划。
第三十二章 初窥端倪 第四节 夜谈()
燕飞来到厨房门前,看到杏儿正在熬药,他夜里巡视府内外一圈之后,偶尔会过来吃点东西的,看到杏儿在里面忙活着,他犹豫了一下,正想着离开之时,他听到身后有脚步之声。
“燕弟。”范允承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
“大哥。”他转过身来。
“杏儿,给燕弟做的点心,可是做好了?”范允承此时脸色苍白,似乎有着极重的心事,他轻声的问杏儿。
“前几日夫人就做好了桂花糕,一直没顾得上给你们送去,燕师父,快些进来吃些吧。”杏儿急忙自厨中拿了出来。
“杏儿,可否也给我一块。”范允承对着她伸出了手。
“看老爷说的,这是夫人做的,谁吃都行的,再说你是我们家老爷,可不能这么说话。”杏儿不知今晚老爷这是怎么了,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
“家中还有没有酒?”范允承突然问道。
“酒啊?我想着上个月范福去买过一坛,我给您找找看。”杏儿起身看了看灶台周围。
“那儿是不是?”燕飞看到屋角有个黑坛子。
“就是它了,这些时日都忙晕了头,什么也顾不上了。”杏儿一边自责一边将酒坛拿了过来。
“杏儿,药好了以后你就给夫人端过去吧,今天夜里我想和燕弟喝几杯酒。”范允承婉转的讲道。
“好的,老爷。”杏儿将盛药的汤碗放到托盘之中,识趣的走了出去。
杏儿离去后,屋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面前一碟桂花糕,一碟煮蚕豆,两只酒杯。
范允承看着这两只小酒杯,想了想,去灶台拿了两个大碗过来,抱起酒坛,给燕飞和自己一人倒了一碗。燕飞感觉今天夜里这位大哥行为有些反常,素日里他是滴酒不沾,有时自己酒兴大发之时,他也是陪着自己坐在那里,看着他豪饮,自己极少饮酒,今日里怎么会突然大碗倒酒喝?他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在那里忙活着。
范允承端起一碗酒放在燕飞的面前,把自己面前的碗端了起来:“兄弟,你我相识二十多年了,像这般喝酒,还是第一次吧。”
燕飞看到那两大碗酒,心中一酸,抬起头来望着范允承说道:“以前燕飞养伤之时,大哥倒是与我喝过酒,当年知道大哥酒量极浅,从未强迫大哥饮酒,今夜大哥此举,小弟确实是第一次见。”
“今夜,我想喝酒了,兄弟要不要陪我喝?”范允承眼中隐约有些泪光,让燕飞不忍多看,燕飞只得端起了酒碗。
范允承一口气将酒喝干,将碗底亮给燕飞看,燕飞微微一笑,一仰脖将酒喝了,也将碗底亮给范允承看,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兄弟二人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他们偶尔拈起一粒蚕豆放入口中,或喝完酒后吃上一口桂花糕,只是不知为何,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别的什么话都不说。
“大哥……”燕飞被沉闷的气氛压抑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范允承伸出手来,阻止他开口:“燕弟,今日只喝酒,不谈别的。”
“大哥,我知道你有心事……”
“心事?对,燕弟,我有很多的心事,从何说起呢?”范允承鼻子微微一酸,他伸手拍了拍燕飞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燕飞想起了以前,在大牢之中,范允承也是这样拍着燕飞的肩膀,那时的这个动作,让燕飞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兄弟温情,今天范允承的这个动作,让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被触动了。
“我想钧儿,想羽儿,有时……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那种思念儿子的感觉,像钢针一样刺痛我的这儿。”范允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有时候……我不是恨夫人做错了事,我是恨我自己……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家人,钧儿战死沙场,羽儿遁入空门……冷落夫人这么久,让她任人欺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我真是恨我自己……作为堂堂七尺男儿,连妻儿都不能保全,我算什么男人?”
“大哥……”燕飞声音有些哽咽,此时所有的言语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痛苦之情,范允承所说的这些,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燕弟,你跟随我们已有二十多年了,哥哥嫂嫂亏欠你啊,至今没让你成个家……”
“大哥,我不要成家,我只要留在你们身边。”燕飞怔怔的望着这位大哥,一年前大嫂突然对自己提过此事,今夜大哥又提及此事,让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弟,做哥哥的今日想求你一事,你一定要答允我。”
“大哥有事请讲,你我兄弟二人,没有什么求不求的。”燕飞面容如常,此时他绝不能让大哥看出他内心的痛楚。
“……”范允承犹豫着,此事他考虑了很久,每次都是话到嘴边又讲不出,可是今夜他不得不讲,再拖下去,只怕没机会讲出来了。
“大哥,有话直说!”燕飞知道这位范允承素来是有话就说之人,似今日这般情景,确实是少见。
“若有一日我遭遇不测,你一定要保夫人周全。”范允承慢慢说道。
“大哥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决不会有事。”燕飞听后大惊失色,他们兄弟二十多年了,范允承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这样的话题,今夜这是怎么了?
“答允我,若我先死,你定要保护好凌霄。”范允承侧过脸来,严肃的望着燕飞说道。
“保护夫人,是你的责任,况且燕飞的任务是保护好大哥,这是我答应夫人的。”燕飞急道。
“你必须答应。”范允承语气很慢,但是相当的决绝。
“为何今夜你要说这样的话?”
“你是大侠,而我不是。韩非子曾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可是我从未如此看待你你自重生那日跟随我起,我便知你是一位侠义心肠的大侠,二十多年了,你对我们范家可谓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今日之事你也见了,我是真的害怕了,会不会再有一次或者两次,甚至更多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虽无官品在身,但是却可以来去自如,不受束缚。若真是到了那日,我无力保护她时,你一定要记住,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我思来想去,你比我更有资格保护她。”范允承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心如针扎一般的痛。
“大哥,大不了你带着大嫂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燕飞那憋在心中好多年的话,此时终于讲了出来。
“我……只怕是走不出去了。”范允承突然想到了这些年之间发生的事情,那种不祥的感觉一直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燕飞说过,定要保你们一家周全。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更是要说到做到。”燕飞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当日立下的誓言。
“你喜欢她,对吗?”范允承突然说道。
燕飞一怔,他猛地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范允承,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事隐藏的极好,没想到今夜被大哥突然道破心中所想,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三十二章 初窥端倪 第五节 诉情()
“燕弟,坐下说话好吗?”范允承示意他坐下。
“大哥,你……你……”燕飞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
“我是如何得知的?”范允承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他问道。
“……是。”燕飞被范允承一语道破自己数十年间心中所想,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就对眼前的这位大哥。
“我虽不及凌霄十分之一的聪慧,但这件事,我早已经知晓。”
“……”燕飞瞪大了眼睛,急切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大哥,他内心深处那被自己深深埋藏起来的恐惧,此时一点一点的涌上心头。
“答案很简单,燕弟,你太听她的话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从未反驳过她。”范允承轻声的讲道。
燕飞慢慢坐回到范允承的身边,他对范氏夫妇了若指掌,可范允承对他却也是熟知如手足,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微有异样范允承便可察觉,他自以为可以将自己的心事藏的很好,孰不知范允承早已知晓。如今这酒喝到嘴中已满是苦涩,他心中乱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自你到范家来,我这做哥哥的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这情势,是万分的紧急,若……那天真的到来,你切记我今夜对你说的话。”
“大哥,你才是那个应该保护之人。”
范允承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才苦笑了一声:“他们若想杀我,我早已经死了……那些人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让我受尽折磨。如今范家已是家不成家,他们要的惩罚都已经给我了,我的死活还重要吗?”
“大哥在侨州之时,我们配合默契,断无数奇案,难道这点挫折您就要放弃吗?”
“自前朝明皇帝以来,皇族地位之高,我便已知晓,当今皇上更是放纵自己的兄弟、亲戚,他们草菅人命,巧取豪夺,无恶不作,虽则皇上治国有方,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但自东昏侯起,至二皇子萧综反叛,北魏近百万大军压境,钟离危急,大梁危急,可皇上此时却派他的六弟挂帅督战,无非是抢到这胜仗的首功。如此昏庸的武帝,作出如此愚蠢之事,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可以做什么。”范允承知道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不平之事,讲也讲不明白,他只能是忍气吞声,在那大理寺之中,谋得一席清静之地。
“大哥,你可做之事很多,为何今日要说如此丧气之话?”
“我只想破了当年的假银案,可是如今吴盈谦已死,已成为无头之案。如今……我是无案可破,无事可做。”范允承此时突然想起张震岳,他再三叮嘱自己的话语,此时只得咽了下去,一个字都不能讲出来。
燕飞沉默了,那案子沉寂已久,范允承刚刚想破此案,便没有了线索,自然伤心难过。
“时候也不早了,燕弟,我们不喝了,我去看看夫人,你去练功去罢。”
“大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愿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全家……平平安安。”范允承温颜笑道。
“好吧,大哥。”燕飞咬紧了牙关,转身走了出去。
范允承待他走远,随即站起身来,他悄悄来到后宅,这后宅他也时常过来看看,前些年凌霄养过一只大狗,后突然死去,如今又养起了两只大狗,这两只大狗远远见到范允承走来,站起身来,轻轻摇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范允承示意它们安静的趴下,从怀里拿出一枚钥匙,这是他趁凌霄熟睡之际,偷偷从她的身上取下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颤抖的手,打开了门上的锁。
进门后他用火石点亮了桌上的油灯,他慢慢的举起那油灯,巡视了一下屋子。外面这一间很是干净,只有一桌两椅,桌上茶盘一个,茶壶一只,茶杯两盏。他举着油灯慢慢走到里屋,待他看到屋内的情景之时,他惊呆了,半晌才醒过神来。此时他已然明了,凌霄身上背负着的是一个如何巨大的包袱,而她每日里忍气吞声,原来就是为了能保全范家全家老小的性命。
范允承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慢慢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将油灯熄灭后,将屋门锁好,离开了后宅。
他回到卧房之时,凌霄依旧沉沉的睡着,范允承将钥匙轻轻放回到她的身上,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只是心中情绪激荡,无论如何都无法闭上眼睛休息。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他望着沉沉昏睡的妻子,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微笑:这女人太苦,可是自己还是要让她继续苦下去。
他自床边站起身来,轻轻走出房门。他转过身时,才发现杏儿正站在门外,她一脸责备的望着范允承。
“老爷这是要去哪儿?”
“啊,杏儿,我公务缠身,这是要去大理寺。”
“夫人如今身体欠佳,你却不在府内,老爷您究竟想要怎样?”
“我知道,这些时日我……一直不在府内。”
“这些时日?您自羽少爷离开那日起,便没有回来住过,已经快两年了,难道只是这些时日吗?”杏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出言责备。
“杏儿……好好照料她罢,我最近,还是不能回来。”
“如今这蕙夫人可是给家里安置了不少仆人,我和范福一举一动都受人牵制,老爷您难道当真不知吗?”
“唉……我自然知道。”
“老爷,我是个下人,本不该在这里多嘴,只是你,太对不起夫人了。”
“……”范允承无言以对。
“今儿个本是夫人去同泰寺的日子,她去不了,老爷您就代劳了罢。”杏儿将手里的竹篮递到了他的面前。
“同泰寺……羽儿。”
“夫人每月必去同泰寺一趟,带些吃食给羽少爷,今日若是不去,怕羽少爷会伤心难过。”
“我去!”范允承接过竹篮,迈步出府。
迈出府门之时,他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燕飞,燕飞听闻后执意要和他一同前往,范允承制止道:“如今这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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