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钧笑了笑:“还好,这最近这段时日元湘较以前好的许多。”
“尤其是今日她的表现,让我很是惊讶她居然没有拼了命的想要跟那邢峦回家。”
“我也感觉她这一点很是奇怪,若是换作从前的她,定是要闹出点什么乱子来的,今日她确实是、与常日不同。”范钧也感觉太奇怪了,那元湘在韦、邢二人对话之际,在马上一直是不声不响,没有反抗也没有哭闹,只是静静的依靠在自己身上,无声的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钧儿能否将她这段时间的情况,一一向我道来。”韦睿温柔的问道。
“义父,那我们进屋内去说吧。”
“不妨事,就在这里讲吧,这山青水秀之地正适合我这样的人多来几趟。”韦睿确实是喜欢自己选择的这个疗伤之地,安静又隐蔽,不易被别人找到。
范钧慢慢的将元湘近期的情况,一一向韦睿讲了一遍,韦睿听完后默然不语,他已然明白了这位野蛮任性的鲜卑女子,为何性情有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义父,她哭也罢闹也罢,终究不过是个女孩子,有时她做些过分的事情,我也不会太过计较。”范钧想起今日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情景,不知为何就想替她辩解一下。
“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同她讲明交换这件事情,若是她一会儿休息起来,我想与她谈上一谈。”韦睿听过元湘的情况之后,便已经明白,这件事情必须要对她讲清楚,再晚只怕会出事端。
“好”
元湘睡梦之中,依稀听到琴声响起,那弹奏之人所奏的乐曲婉转凄凉,催人泪下,在清越的山谷之中,更显得悲凉无比
元湘慢慢起身穿好衣衫,下榻走到了门外,那抚琴之人正是韦睿,此时他将自己的那架古琴放于双腿之上,正聚精会神的弹奏着乐曲,元湘怔怔的听着他的弹奏,心中的讶异之情越来越强烈,她听过邢大人与大哥的弹奏之音,他们弹琴之时,总是会出现砂音,可是眼前的韦睿弹奏此琴之时,她听不出有丝毫的砂音在里面,难道此琴
韦睿一曲弹罢之后,方才将琴慢慢放在一边,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他已经知道元湘就在自己的身后。
“今日旅途劳顿,你可是休息好了?”韦睿温言问道。
“范钧去哪里了?”元湘此时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一直照顾自己的范钧。
“他到前边的林子里去了,说是要给你捉几只野稚。”韦睿只是打发范钧去找点事情做,自己好与元湘单独谈上一谈,这等借口倒也不算撒谎。
“可我现在就饿了,我要他马上回来。”元湘一听着急起来,此时自己腹中确实有些饥饿。
“元姑娘,请坐下来说话好吗?我韦怀文今日想与姑娘好好谈上一谈。”韦睿示意她坐下说话。
“哼,与你有甚么好谈的?”元湘嘴上反抗着,但是她一想到若是范钧回来,又要责怪自己,她只得按捺住性子,勉强坐在了韦睿的面前。
“这些时日那范钧照顾你,照顾的可好?”韦睿轻声问道。
“哼,毛手毛脚的,什么都不会没饿死我,没治死我,就算他还行吧。”元湘心中满意,可是嘴上却是一个劲的在挑剔范钧。
“为了他那死去的好兄弟察布,范钧可真的算是有情有义之人了。”韦睿故意提及了察布。
“察布?范钧与察布韦将军,你此话何意?”元湘被韦睿这么一问,登时乱了阵脚,她不明白这位聪明之极的大将军,为何对自己提起察布。
“察布是范钧的好兄弟,那察布喜欢的女人受了伤,范钧自然应该好好照料。”
“察布喜欢的女人?将军不会是在说我的吧?”元湘简直不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当然是你,你不就是察布喜欢的女人吗?那察布为了你才被范钧俘虏,那察布也是为了你才死在了两军阵前,你若不是他的女人,那他为何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周全?”韦睿一连串的问道。
元湘呆住了,她从不知道察布居然喜欢自己,更不知道察布在阵前替自己挡住的那致命的一击,居然居然是因为喜爱自己
“元姑娘,你从来,就没有察觉察布对你的一片痴情吗?”韦睿接着问道。
元湘听后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她与察布之间的点点滴滴突然之间全都涌上了心头,经韦睿的提醒后她才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那察布对她确实是很关心很体贴,可是自己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她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真正的男人来对待,她与察布之间的感情,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兄弟之情,男欢女爱的事情她根本没考虑过。
一想到察布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她突然捂住了胸口,她的伤口又无端的开始疼痛了起来。
“我们鲜卑一族,是由女子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喜欢不喜欢我,都不重要,只有我选择了他才可以。”元湘垂下自己那双美丽的眼睛,低声对韦睿讲道。
“想不到你们鲜卑族的女子,居然可以如此的自由元姑娘,怀文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心中,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元湘依旧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她此时心中茫然,不知如何回答眼前这位仿佛一眼就能看透自己内心的韦将军。
“元姑娘,若是我怀文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自己喜爱之人吗?”韦睿接着问道。
元湘依旧没有回答他。
“今日我与邢峦相见,所为何事想必元姑娘已经猜出来了,待那二皇子萧综身体好转之后,你便要与他交换,到那时你就可以回到你大哥身边了。”
元湘听到此话后方才抬起头来,能回到大哥身边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她在这里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盼望着这一天,可是不知为何当她自韦睿口中听到这个好消息之时,心中却是极为平静,没有半点儿狂喜之情了。
“韦将军,就是说我可以很快便能回到我大哥那里了。”元湘轻声问道。
“正是!”
“还有多久?”
“那就要看萧综身体的恢复情况了,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你那邢峦邢大人便会派人给我送信,到那时你便可以回家了。”
“韦将军,元湘今日无论提任何的条件,您都会答应我吗?”元湘突然问道。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当然可以答应。”韦睿点了点头说道。
元湘看了看韦睿身旁的那架古琴,她伸手拿了过来:“韦将军刚才弹奏此琴之时,那琴声凄凉委婉,声音空灵干净,不知将军是如何做到的?”
韦睿没有回答,只是眼睛望向元湘手中的古琴:“此琴绝非凡品,元姑娘可否告知此琴的由来?”
“它是三国时期蔡琰所弹奏过的古琴。”
“蔡文姬所用之琴?”韦睿惊讶的问道。
“正是,此琴几经波折,后来由邢大人收在家中,视为至宝。后来此琴与化生有缘,邢大人便将此琴赠与了化生”
“那化生是谁?”韦睿好奇的问道。
元湘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回答他:“是一位可怜的女孩子,自汉中被强掳至平城偶然的机会她与我相识,将此琴最后转赠于我。”
“此琴居然会有如此的奇遇,真是想不到。”韦睿轻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这绝世的佳品。”
“刚刚听韦将军弹奏的乐曲之中,声音干净异常,没有砂音,想来此琴定是与将军有缘,再者将军对此琴也是极为喜爱,只是不能开口索求。”元湘将古琴递到了韦睿的面前,“韦将军,今日你若答应了元湘的请求,此琴我便送与将军!”
韦睿吃惊的望着元湘:“你如何知道我想要此琴?”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它既然与将军有缘,我强留怕也是留不住它。”元湘虽然万般舍不得它,可是在听到韦睿的弹奏之后,她便知道自己再也留不住它了。
“那我也要听听是何等样的请求,若是我做不到,此琴还请姑娘留在身边。”韦睿重新将琴放回到她的手中。
“将军出马,此事定能办到。”元湘信心满满的说道。
第四十章 纠葛 第七节 选择()
“你说什么?”韦睿在听过元湘的请求之后,一口回绝了,“要我去做此事,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韦将军,我元湘只有这一个请求,将军若是不答应,我便自今日开始绝食,到交换那日,只怕你们会用一个死了的元湘去交换那萧综,将军想一想,真若到了那般地步,两国的战事必将又起,孰轻孰重,将军看着办吧。”
元湘刚刚所说的,也正是韦睿最为担心的事情,交换之事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只怕两国纷争又起,到那时钟离之战取得的胜利,只怕又将付诸流水了。
“元姑娘,如此的话我只能试上一试,若是他若他再生变故,只怕我也是无可奈何了。”
“将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元湘信你。”元湘将古琴重新送到了他的面前,“此琴就是将军的了。”
韦睿望着自己格外喜爱的古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元姑娘,此琴我不会收,还是放在你这,等待它的有缘人吧。”
元湘慢慢将手中的琴收回来,此琴是邢峦大人最心爱之物,他在化生离家之时忍痛割爱赠与了化生,那化生临死之际留给了自己,可是眼前的韦睿,为何不肯收下它?
“韦将军,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元湘突然问道。
“什么?”韦睿一怔,他不明白元湘为何突然讲出此话,随后他急忙摆手说道,“我韦睿是有家室之人,家中的夫人贤惠之极,且为我生下三个儿子,于韦家是有功之人,不知元姑娘为何要如此说?”
元湘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韦睿,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讲明白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不能说是喜欢,就是你喜欢的,与你心意相通之人我不知道如何讲将军您才能明白”
“啊!这个我想我明白了,元姑娘是想说知己,对吗?”韦睿方才恍然大悟元湘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对,是知己,就是那种你可以将心里话对她讲的人,可以在她面前哭,在她面前笑,而她却不会不会嘲笑你,也不会看不起你,她会真心真意的与你一起哭,一起笑的人”元湘此时想起了那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化生,她的眼睛湿润了起来,“若你身旁真有那么一个人,您愿不愿意将此琴送与她?”
韦睿听过后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心中最想说的那番话,此时居然自元湘口中讲了出来,他突然很想对眼前这位异族女孩讲,自己确实欣赏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所做的一切自己都是极为欣赏的,他在心中已经将她视为知己了,可是韦睿知道自己不能说,他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元姑娘所说的这些,怀文明白。”他低声的回答她。
“在我认识化生之前,我以为自己可以摆平这世间一切不公平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幸福,保她平安可是,最终她还是离我而去了。”
“化生?与察布一样吗?”韦睿突然问道。
元湘轻轻摇了摇头:“她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孩儿她喜欢我,想嫁给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在她知道我也是女人之后,她便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韦睿想不到眼前这位元湘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千古奇遇,想来那化生的死,对她的触动极大,以至于她现在还无法忘怀。
“此琴若是她留给你的话,你更应该把它收好,不要轻易送人。”韦睿柔声的对她说道。
“化生那是还对我讲过一句话,韦将军,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她为何要对我讲这话了。”元湘此时是真正明白了化生当时万念俱灰的感觉,她那时说的话此时那么清晰的回响在自己的耳旁:“若你有一日能遇得到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元湘,莫要让自己做后悔的事情”
韦睿没有追问那化生讲过何话,他不需要问便可以猜测得出来,若那元湘不能领悟这些事情,那她便不会对自己提出那让自己为难的想法。
他们二人自此无话,都是默默的坐在那里,感觉到那身旁的秋风一阵比一阵凉
范钧手提着几只野稚,自远处的树木中走了出来。他看到韦睿与元湘二人安静的坐在溪旁,心中是大感诧异,不知这二人何时能如此融洽的相处在一起了。
“义父,我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范钧冲着他扬起了手中的山货。
“好啊,那我今天就在这里打打牙祭了。”韦睿微笑着说道。
元湘欢呼着奔他而去,自他手中接过那些野稚,与范钧一起开始忙活起来。韦睿始终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们准备吃食,他望着范钧那英俊的脸庞与认真的神情,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楚,这孩子要受多少苦,老天爷才肯放过他。
夜已经深了,篝火之上的鸡、鱼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三人在山溪旁静坐休息之时,韦睿突然开口说道:“钧儿,今夜月清风高,山野静寂,可否在此弹奏一曲给我们听听?”
范钧刚刚擦拭干净双手,听到韦睿的话后神情一呆:“义父,我自从军以前,便没有摸过琴,今日您为何突然想听我弹琴呢?”
韦睿转头看了元湘一眼:“今夜我想让你弹琴,自与你相处以来,从未听过你弹琴,想来也是没有这个机会今夜就用元湘的那架古琴,你给我们二人弹奏一曲吧。”
“好啊,好啊,我也是从未听过他弹琴呢。”元湘也是拍手叫好,“正好可以听一听,是他弹的好听还是我大哥弹的好听。”
范钧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元湘会向着韦睿说话,他午后按韦睿的吩咐留下他们二人单独在此,算算也就离开了他们两、三个时辰的时间,怎么他们似乎变成了一家人?
范钧看了看韦睿,韦睿一本正经的回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去拿琴。范钧无奈之下只得将琴自房中拿了出来,他盘膝坐在了二人的对面,伸手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校准一下音准,那清扬柔和的琴音自他手指尖流出之际,元湘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范钧刚刚弹奏之时,手指未舒展开来,琴音略显生涩,待他适应过来之后弹奏出来的曲子节奏舒缓,范钧似乎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任那琴曲之声婉转轻柔的自指尖流淌出来,曲意淡雅空寂,在幽静的山谷之中悠然散去,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之意,元湘听时都忘记了呼吸,她如同石化了一般,动也不敢动的听完了这首曲子,直至范钧弹至最后之时,那曲音之中带出来的悲伤之情,让她怔怔的流下了眼泪
韦睿直至听完此曲后,方才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拳头,此曲他从未听过,今夜听闻此曲,他忽然感觉到一生之中,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此生原来还有着这许多的憾事
“此曲叫什么名字?”韦睿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此曲名为《幽兰》,是丘明先生所作。”范钧轻声回答他。
“幽兰空谷之幽兰,孤独清傲,淡雅清芬丘老先生确实是当世高人啊。”韦睿叹道。
“谁教你弹的?比我大哥弹的还要好听。”元湘脸上泪痕未干,心中还是有着许多的不服。
范钧笑了起来:“想你那大哥可是北魏出了名的古琴大家,你现在说此话不会是为了讨好我罢。”
元湘生气的把头转向了一旁:“才不是呢,好就是好,我不会因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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