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当然不会变。”
寂静。
天,黑了。
天并不是真的黑了,而是飘来了一片乌云,然后,刺骨的寒风不停的卷着雪花,如鹅毛般飘了下来。
天山,常年积雪。
寒冷、肃杀、凄凉。
渐渐的,天空被一片灰白所笼盖,几乎分辨不出周围的景象,但依然可以瞧出天山的轮廓,还有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身影。
两个人均是一身白衣,身形很淡,浑身是雪。
两个雪人。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已经停住。
他们相隔的很近,只有三丈。
对于江湖中绝顶的高手而言,三丈弹指即到,但三丈的距离虽然近,却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因为谁也不能在三丈外,将一把利剑刺入对方的胸膛。
无论谁先动,都会露出破绽,即使是弹弹手指这么微小的动作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没有动。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都具有至高至上的武功,甚至已达到了完美,全身已无懈可击,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已被一股无形的杀机所笼罩。
两雄相碰,必有一死。
究竟是谁生?是谁死?
只是一瞬之间而已。
两人将最后一点潜能激发,倾其所有,孤注一掷。
生与死,只是在一招之间。
即便是一起死,也在所不惜。
一是为求剑道而死,二是为求知己而死。
他们就像是一对好兄弟,然而他们却甘愿全力一战,求的只不过是刹那之间的洞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天山绝顶
第三百五十五章天山绝顶
天山顶峰的黑云仿佛受到了风的召唤,突然间急促的翻滚,天幕低垂,狂风凛冽,如末日来临,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得令人充满了绝望之感。
无数人手举火把,火焰在眼前静静的燃烧着,同时倒映在他们的眼眸之中,除了风的呼啸,除了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偌大的天山,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
充满了痛苦。
无数的武林人如木偶般的站在远方,混江湖的人,没有一个怕死之人,但现在他们怕了,怕死的很。
无形的杀气好像封住了他们的呼吸,他们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羊,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死羊。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黑黑的压了下来,绝望、无奈笼罩着他们,下一刻,无数人一哄而散,没命的向四面八方奔逃。
假若再等待下去,非要吐血而死不可。死并不可怕,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没有人能够抵挡。
就好像有人说,他不怕死,他可以自己将利刃刺入自己的胸膛,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从悬崖上跳下去,更是可以一掌拍碎自己的脑袋。
但你若是让他将自己的口鼻捂住,用他自己的手,把他自己憋死,他一定做不到,没有人能够做到。
好多人都逃跑了,看他们跑起来的架式,便知是一群草包货色,这样的人就算看到了决战,又能怎样?除了多了一分恐惧,还能得到些什么?
这些逃跑的人,至少有二十人疯掉,八十人自杀,三百人下落不明,近千人退出武林。决战过后,更有无数的高手隐居,真可谓是武林中一大损失。
但却又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他们都有一个特点,皆是身穿一袭白衣,白衣胜雪。
他们模仿的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
这个答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雪是可爱的,雪也是可怕的。
一阵风吹起一片雪,雪从空中落下,落到西门吹雪的身上,他的身子站得笔直,就像一尊石像,强劲的风能吹走地上的雪,能吹走他身上的雪,可吹不动他分毫。
风冷、雪冷,他的眼神更冷,从他雪亮的眼睛里射出来的光芒,比雪还要冷三分。
叶孤城的脸色平静,却透露着刚毅,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太大,可鬓角间却多了一丝白发。风很大,可他的头发却一点也不乱,就连这一丝白发,也是一动也不动。
看他们的样子,都没有出手的意思,一丝也没有。
他们站在那里干什么?
他们怎么会在大风雪里,站了这么久?
他们站了多久了?
两个人,四只脚,已埋在雪里。
若不是他们鼻子里还在往外冒着热气,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两尊石像,就算他们是人,也是死人,两个冻僵了的死人。
西门吹雪望着叶孤城,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很复杂的神情,还有几分隐约的迷惘。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虽然已到中年,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刻画出沧桑的痕迹,只是望着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很疲惫,很疲惫。
西门吹雪嘴角一动,忽然道:“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叶孤城沉默半晌,道:“我不知道,我这一生,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活着的。”
西门吹雪道:“你后悔了么?”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你呢?”
西门吹雪道:“剑道。”
叶孤城道:“为了剑而活,值吗?”
西门吹雪抬起头望着天空,道:“我们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可怜人。”
天空又静了下来,两个男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都不禁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许多的往事,又有多少值得我们回忆呢?
那阵阵呼啸吹过的寒风,传来了一声轻叹。
是谁的轻叹?
风,还在刮着,
天空,依然黑着,
可是,终究还会有个人,将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是叶孤城?
还是西门吹雪?
很久,很久,慢慢的,叶孤城移动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是畏惧吗?
缓缓的,西门吹雪也同样退了一步。
他为什么也要退一步?
窒息的感觉,伴随着黑暗在周围狞笑,黑暗里,一片寂静。
叶孤城仿佛又要后退。
霍的,乌云突然消散,匹练般的月光,照耀着世间万物,脚下的积雪大概是因为月光的缘故,竟然亮得能照见人影,火光远远的倒映着,两人的双眸在黑暗中霍然闪亮。
“月亮圆了。”
“嗯。”
两个人的声音是一样的,同样的冷漠而平静,同样的平静而坚定,同样的坚定而无情,既没有节奏,也没有感情。
突然间,月色下,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远远的望着西门吹雪。
这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的这双眼睛并不太明亮,也许是因为泪流得大多,但其中蕴含的那种悲哀幽怨之意,连铁石心肠之人看了也要动心。
她的脸也许并不是很完美,她的头发已凌乱,奇怪的是,她偏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她笑了,笑得很凄凉。
她当然就是孙秀青。
孙秀青望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当然看不到孙秀青。
但陆小凤看到了。
陆小凤轻声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是我知道。。。。。”
孙秀青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无论他做什么,我绝不会去阻止他,我对他的信心从来都不会改变。”
陆小凤愕然道:“为什么?”
孙秀青道:“因为,他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道:“可是你,是不是苦了些?”
孙秀青笑了笑,道:“我一点都不苦。”
陆小凤道:“可是?”
孙秀青道:“你对他没有信心?”
陆小凤道:“我?”
孙秀青道:“他对自己有信心,你也要对他有信心。”
陆小凤一笑,道:“我知道,我还知道,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们谁都不会出手。”
孙秀青的脸色很苍白,无论她说过什么,无论她做过什么,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无助的女人,她对人生充满了迷茫。
她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已经睡了,这是他们唯一的骨肉,如果西门吹雪死了,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寄托。
她本来宁死也不愿西门吹雪离开她的,可是她不能那么做,她本不想来的,可她害怕,害怕无法见到西门吹雪的最后一面。
“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响遍了寂静的天山。
西门吹雪的脸色变了。
叶孤城的手动了,一丝破空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他终于出手了,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两只眼中的厉芒更盛。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无形的剑
第三百五十六章无形的剑
真气凝结的剑,无比耀眼,可此时,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剑,他们的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叶孤城的剑,剑长三尺四寸。
西门吹雪的剑,剑长三尺三寸。
只差一寸。
他们已完全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在这一刻,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唯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
刹那间,叶孤城的剑光忽然消失。
西门吹雪的剑式突然停顿。
叶孤城的剑虽然还握在手里,却已不是剑。
西门吹雪的剑并没有握在手中,他已没有剑,。
这一战已结束。
叶孤城笑了笑,转身,离去。
西门吹雪盯着叶孤城的背影,直到他已经走得很远了,西门吹雪才弯下腰,在落满积雪的山顶拣起了一件东西。
西门吹雪的身子永远是笔直的,他的腰也永远不会弯,可现在,他弯下了腰。
只因为这件东西,是在叶孤城的身上掉下来的。
西门吹雪看了看,将这件东西揣进了怀里,然后,向陆小凤他们走了过去。
陆小凤此时正在四处乱跳,大叫道:“你们谁看到了?谁看到了?他们到底谁赢了?”
花满楼摇摇头。
玉罗刹摇摇头。
司空摘星摇摇头。
留在这里没有逃跑的人,全都摇摇头。
陆小凤当然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问问西门吹雪,但他也知道,西门吹雪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但面对走过来的西门吹雪,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赢了还是输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到底赢了还是输了?”陆小凤再次问道。
西门吹雪偏过头瞧了他一眼,吓得陆小凤立刻闭嘴。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就这么结束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所以,江湖人纷纷猜测。
有的说是西门吹雪赢了,因为西门吹雪下山时,先是点点头,证明他赢了,然后摇摇头,说明他不想说。
又有人说是叶孤城赢了,因为叶孤城离开时,西门吹雪弯下了腰,西门吹雪是绝不会弯腰的,这说明当时他受了叶孤城的一击,不得不弯下腰。
还有些人抱怨道:“大老远的跑去天山,本以为能学到一招半式,没想到,不但什么都没有看到,连胜负输赢都没搞明白,何苦来的。”
“那是你境界低,如果我去了,一定能看出来。”
“那你怎么不去?”
“刚好赶上老婆生孩子,没办法。”
“你老婆真会选日子。”
“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活了三十多年,连女人的一根毛都没碰到过。”
“放屁。”
紧接着,由谈话改为动手。
总之,无论怎么讨论,也必然是没有结果的。
八月十六日,凌晨。
“朝有奸逆,清君侧。”
“朝有奸逆,清君侧。”
宫九带领二十万攻城的兵马,以清君侧为名,直冲到城门下,无人敢挡,声势惊人。只吓得那些守城的士兵恨不得立刻开门投降。
“打开城门,清君侧。”
“攻城。”
僵持了不到盏茶时间,宫九下令攻城,他一生的荣华富贵也就在于他这一次的行动是否成功。
城内一片混乱,街上到处是奔逃的居民,哭声,喊声,骂声此起彼落。
“让开,让开。”
“斩。”
皇帝的直属军队,也是当今最强的军队,亲军十二卫,直入人潮,冲开了一条血路,直奔城墙而去。
亲军十二卫也称御林军,是最强的军队,不过人数较少,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
这时候,京城内多处已经起火,负责这个任务的,当然就是宫九手下的杀手,这些人打仗派不上用场,扰乱城内秩序却是谁都头痛。
他们高来高去,打一下就跑,放把火就不见踪影,绝不和军队纠缠,就算是皇宫的高手赶来,也早已没了他们的影子。
杀人,放火,抢劫,总之是越乱越好。
城卫军虽然号称十万大军,但他们懒散惯了,战力比地方的府兵也强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人家。何况,城卫军的人数比宫九的军队还要少一半。
攻城战与平原战不同,想要攻下一座城池,必须是对方三倍的兵力,甚至是五倍的兵力才可以取胜,若是城卫军拼死守城,宫九是无论如何也攻不下来的。
可宫九硬是凭借只比对方多两倍的兵力,一个时辰不到,就将他们杀得死的死,逃的逃,更是有人大喊道:“开城门,快快开城门。”
就在此时,一阵雷霆似的马蹄声传来,一人大喝道:“谁敢开城门,我灭他九族,给我顶住。”
来人正是御林军的统领。
就在城门即将被攻破间,御林军的兵马已冲过来,也来不及召集逃跑的散兵,向城墙上冲了上去,与宫九的军队在城墙上展开激战。
宫九眼见御林军加入了战斗,眉头皱了起来,御林军的忠心绝对是毫无疑问的,可皇帝已经死了,没有皇帝的命令,御林军绝不会听从任何人的调动。
除非又有新皇登基。
宫九的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
就在这时,又有两骑冲到,当先之人马快如疾风,他的身后紧紧的跟着一人。
城墙下,两人翻身下马,登上了城墙。过了不多久,文武百官也呼啦啦的登上了城墙,他们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竟然敢参加攻城战?
宫九在城外突然看到城墙上的两人,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应该在这里?”
此人一身白衣,面色沉重,赫然就是叶孤城。
另一人更令宫九惊讶,他居然就是当今的太子,他竟然没有死。
宫九一时竟然想不出,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太子沉声说道:“宫九,你好大的胆子,父皇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宫九忽然大笑道:“哈哈哈,萧雨呀萧雨,你玩的好计谋。”
太子道:“当真是好计谋,你们联合在一起,你杀先皇,萧雨杀我,不错,若是被你们得手,你身为太平王世子,的确可以继承皇位,只可惜,叶城主及时出现,击退了萧雨,救得我一命,遗憾的是,叶城主武功再高,毕竟只有一个人,没有来得及救父皇一命。”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很,只要击退了宫九,他的皇帝宝座就算是坐稳了。宫九虽然有二十万大军,但城外的驻扎的三大营兵马,已经派人去调动了,只要再顶住两个时辰,三十万大军就会立刻赶来,而叶孤城的二十万大军,也会在申时赶到。
就算宫九拥有二十万兵马又如何?就算他还有军队又如何?等到他驻扎在别处的军队赶到这里时,最快也要在明天了。而萧雨的二十万大军则更慢,从西域赶到这里,就算千里奔袭,也要三天后才能赶到。
就算萧雨与宫九密谋已久,提前发兵,但路上并不太平,路上还会有边军阻截,何况现在并没有收到西域的军情,就算萧雨的速度再快,赶到京城时,能剩十万军队就已经不错了。
此战必胜无疑,太子的心里乐开了花。
他的老子死了,他悲伤不?
他当然不悲伤,早就该死了,他老子不死,他怎么继承皇位?
他现在简直太感谢宫九了,太感谢萧雨了,两个大好人呐。
叶孤城咳嗽两声,说道:“皇上,您在昨夜已经登基,您应该称朕。”
太子急忙道:“对对对,朕忘记了,现在朕封你为护国一品大将军,统领全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不服者,斩。”
“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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