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狼君 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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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狼君 典心-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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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高崖,山涧,小径。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峡,两旁高耸的山崖间,夹著一道清澈溪流。两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涧流过,汇入溪流。
         此处被称为九山十八涧,不只是山险、水险,加上人更险。
         数十年前起,群山间就聚了山贼,不时抢劫过路商旅。
         山贼剽悍,全都是高壮的男人,骑著山里的野马,在山林间神出鬼没,官府束手无策,附近居民们也只能自求多福。
         通常,在这儿遗失的货或人,就注定找不回来了丛山莽林间,涧水潺潺,绿荫苍苍,飞鹰在崖上蓝天盘旋滑翔,山涧之间躺著一个娇小的身影。
         浓荫落在她身上,四周寂静无声。
         山峡内空气冰冷,她穿著嫩黄衣裙、藕色鞋袜,倒卧在巨岩上,有半个身子落在浅水处,一动也不动,漆黑如墨的发丝落入清澈的山涧,悠悠随水飘荡。
         蓦地,偏僻小径的远处,一人一马缓缓骑来,马蹄声规律而清脆。
         叩、叩、叩、叩、叩、叩那是一匹健壮的黑色野马,背上无鞍,男人粗厚黝黑的双手扯住马鬃。
         他一身黑衣,长发只用皮绳简单的束在脑後,双眸冷冽,面容深刻如刀凿石刻,跟胯下骏马一般狂野难驯。
         马蹄轻扬,一人一马没有停止,马蹄甚至差点踩著她的小脑袋。男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对那小女人视若无睹。
         天际一丝白云因风卷起,鸟儿在枝头轻啼,马蹄声渐渐远了,巨岩上的娇小人儿还是一动也不动。
         直到几乎踏至峡谷出口时,黑衣男子仿佛想起什麽,这才轻扯缰绳,马儿即刻停下。
         他挑起一眉,凝同自思索半晌,左手再一扯,便掉转马头,朝原路行去。
         这回,他在那看似死尸般的女子身旁停下,锐利的双眸扫过她的身子,接著抽出腰间长剑,以剑锋挑起沾上污泥的衣袖。
         衣衫虽然有些脏,但仍看得出,用的是上好的绮罗丝,这类的料子比黄金还贵重,普通人家绝对用不起。不仅如此,宽大的衣袖边缘,还绣著翠鸟流云,绣工精湛,一丝不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阴鸶的双眸中,浮现一丝光芒,高大的身躯翻身下马。
         他的动作俐落,轻易将那女子从水中捞起,丢到马背上,他的动作粗鲁,彷佛此刻扔的只是一袋玉米。
         他再度翻上坐骑,掉转马头,朝峡谷出口行去。
         青山依旧、涧水依然,一阵清风拂过小径。男人仍是面无表情,而被甩上马背的小人儿,一双细致的柳眉,轻轻的微蹙马蹄声渐行渐远,终至消逝。
         第一章
         「寨主回来了!」
         宏亮的吼叫响彻四周,守岗哨的王二麻子将手围在嘴边,朝著下方寨门内的同伴喊道:「开门、放桥」
         「来了!」
         守门的小李吆喝著,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用力转动巨大的木制转盘。
         不一会儿,随著匡匡铁链声,巨大的山寨木门缓缓朝外降下,最後轰隆一声,撞架在对面的山壁上,激起一阵土尘。
         横亘著两方山壁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沟。一方的山壁,是连结隐密的小径的出入要道,而另一旁的山壁,则是一座庞大雄伟的山寨,寨内人们出入,全靠这座木桥。
         这儿是九山十八涧内最险峻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根据地。
         霍鹰策马,踏过巨大圆木捆成的木桥,进到山寨内,身後再度传来巨响,木桥收起,此处再度变得遗世独立。
         他翻身下马,拽下黄衣女子,扛在肩头上。
         一名十多岁的少年随即上前,将马儿牵到一旁马厩内,虽然嘴上没有提,但他那双眼睛,忍不住偷瞄寨主肩上扛的那包呃那包「东西」。
         不论怎麽看,寨主此刻扛著的,都像是个女人啊,难道是,一向不近女色的寨主,这回抢了个女人回来?
         可,不对啊!寨主不是严正声明,告诉全寨的人,能抢货抢钱,就是绝不能动山下妇女的念头吗?
         人们交换疑问的眼神,却没半个敢吭声。
         霍鹰一路扛著那女子,穿过天井,大步跨进屋里,周遭的人们也一路瞪大了眼,跟在他後头探头探脑。
         一入主屋,几名大汉也随之而至,急著报告寨内的大小事。
         他将那女人随意搁在地板上,大掌在冰冷的身躯上转了一圈,摘除所有的发簪佩环,接著转身,往巨杉劈成的木椅走去。
         「寨主,这是」浓眉汉子鼓起勇气,问出大夥儿心里的问题。
         「捡来的货。」霍鹰淡淡的说道,声调冰冷,将首饰扔给属下。「拿去换银两。」他吩咐。
         「呃,那、那女人呢?」
         「把衣服剥了,也拿去换钱。」他接过一旁送上来的热茶,仍是面无表情。
         众人瞪大眼睛端详,目光全集中在地上,只见那小女人长发散乱,一脸的泥巴,活像个泥娃娃。
         她的额角有著乾涸的血迹,嫩白的小手上,还有些许擦伤,身上的衣料沾了些许泥巴,一副从山顶滚到山下的模样,小小的身躯如死般僵硬,被粗鲁的抛在地上,也不见她有动静。
         啊,莫非这女人挂了?
         「看她这样子,肯定失脚滚落山崖的。」有人猜测。
         「额上有血呢,大概跌破头了。」
         「寨主在哪儿检的?」
         霍鹰放下茶碗。「入峡前几十尺的地方。」
         「就她一个人?」
         他点头,有些不耐。
         「怪了,一个姑娘家怎麽会独自跑来九山十八涧?」有人咕呜道。
         「甭管那麽多,说不定她是想不开,来这儿跳崖的。」另一个人说道,眼睛直盯著那上好的衣料瞧,直在心里估量著,那些衣裳能换多少银两。
         寨主说得没错,这身衣料及绣工极为少见,看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挂了。只是,这身衣裳还能换些钱,填饱大夥儿的肚子,也算是功德一件,最多他们慎重的把她埋了,早晚三往香,也算还她的恩情。
         「对了,寨主,昨儿个又有两户人家前来,说是由北方来的,一家姓刘、一家姓陈,两户人家共七口。」张家保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报告著。
         「做安排了?」
         「已经按惯例先让女眷到菜园帮忙,男的则派去建筑工事了。」
         「很好。」霍鹰点头。
         一只公鸡从门外走进,抬头挺胸的彰显它漂亮的羽毛。他淡淡瞥了那公鸡一眼,才又回过头来「规矩说了吗?」他问。
         「说了。」
         霍鹰抬眼,视线转向另一人。
         「老葛,派下山的探子呢?」
         「小王飞鸽传书回来,山东知县下月将告老还乡、远东镳局替河南商号运送米粮,这两样消息确认无误。」
         「山东知县风评如何?!」厚实的男性指掌,轻轻敲击著桌沿,他目光深敛,若有所思,众人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著听他指示。
         「传言说他几十年来污了大笔银两,小王说他请了官队护送,光是运货的车马就超过了十辆。」
         薄唇上挑起极细微的笑,黑眸闪烁著猛兽猎杀前的光芒。
         「河南商号呢?」霍鹰又问。
         「河南商号的林大富做生意挺公道的,遇上荒年,还会开米仓赈灾。」
         屋外一阵骚动,一只黄狗追著小花猫从门外跑过,撞进鸡舍里,一时之间鸡飞狗跳,吵得不可开交,外头的人们连忙把猫狗抓出鸡舍。
         霍鹰眯起眼睛,直到门外的吵闹稍歇,才又开口。
         「咱们的存粮还剩多少?」
         「还能撑上几个月。」
         霍鹰挑眉,缓缓点头。
         老葛摸摸鼻上的黑痔,小心翼翼的开口。「寨主,需要叫小王探听得更深入些吗?」
         他收回视线,双眉一扬,即刻有了决定。「放弃河南商号,叫小王跟著山东知县,看看那家伙老家正确位置在哪。」
         「是。」
         老葛退了出去,蒋老二凑上前来,後头还跟著好几个人,都想快些一向霍鹰报告寨子里的情况。
         几个大汉都年过四十,年纪比霍鹰大得多,但全对这年轻男人信服得五体投地,寨内无论大小事,都由他全权决定。
         虽说外头传得绘声绘影,说他们这群山贼有多麽嚣张凶狠,但寨子里可没有凶恶之徒。说穿了,过不了日子,不得已才上山来,不然哪个人愿意放著良民不做,来当山贼的?
         前几年北方大战,携家带眷上寨子的人有增无减,几百个人要吃要喝要住,全都靠霍鹰在打算。
         ' 寨主,前些日子寨内东边的木墙有些歪晃,再过不久就是雨季了,是不是趁现在把它弄好?」蒋老二说道,他负责检修寨子四周的木墙。
         狗仔七也连忙插嘴。「寨主,山沟的排水道,是不是也弄宽点会好些?」
         「那可以缓一缓吧?」蒋老二瞪来一眼。
         「是你说雨季要来了呀!」狗仔七哼了一声,不服输的瞪回去。
         为了工程的先後顺序,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吼得格外大声。
         霍鹰坐在杉木椅上,不动声色,冷眼看著两人,等著争论结束。
         原本在屋内到处走动的大公鸡,却在此时来到他跟前,它似是对那横躺在地的女人很感兴趣,顶著红色鸡冠的头,不时左右颤动,然後陡然低头进攻,尖锐的鸡喙瞄准了那张沾满泥巴的小脸碍眼的家伙!
         黑眼微微一眯,食指弹出一道气劲,直射那艳红鸡冠。
         「咯咯咯咯咯」
         公鸡被气劲弹个正著,痛得飞跳起来,咯咯直叫,狼狈的飞窜出去。
         咯咯咯咯咯什麽声音?
         弯弯的柳眉轻蹙,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逸出水嫩红唇。她缓缓认出,那逐渐远去的噪音,是公鸡的哀啼。
         天亮了?
         她试著要睁开眼,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吓得她立刻放弃,双眼闭得更紧,等著晕眩感能消失。
         老天!她的身子好疼,四肢百骸酸疼不已,像是有千万斤那麽沈重。
         远处传来猫叫狗吠,声音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甚至听到,身旁传来男人们的谈话声,有一个低沈的声音,离得她好近。
         「先派人去把东墙重新打桩,弄好之後,再一起去拓宽山沟的排水道。」
         「可是,寨主」两名大汉异口同声。
         「我说了算。」那声音冷冷的打断他们。
         她因为那冷酷的声音而打了个冷颤,然後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变得又冰又湿,此刻全贴在肌肤上,不舒服极了。
         好冷!
         她在黑暗中想著,费尽力气挪动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一阵风又袭来,吹过冰冷的衣裳,引发阵阵寒意,她忍不住瑟缩。
         头顶上方的谈论仍在继续。
         「寨主,引水到菜园子的水车有些问题,江大妈想让人去挽纱城请人来修。」
         提起挽纱城,簌朗的眉皱了起来,握著杯子的大手紧了几分。
         「寨里没人会吗?」霍鹰沈声问道。
         挽纱城离这儿只有几十里路,邻近挽纱江,出产丝绸织料,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是南方最富庶的一座城。早些年,当山寨里还是他父亲作主时,也曾抢过挽纱城的商队。
         「做木工的林三说他不大懂那水车的原理。」
         「那就让人下山去掳个会的人回来,蒙上那人的眼,事成後再放他下山。'他放下杯子,看著属下们,另外补上一句。「进城的时候注意些,挽纱城来了个新城主,不要随便惹」
         「哈哈哈啾!」
         脚边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喷嚏,掩去了他最後一个字。
         众人闻声一呆,纷纷朝声源望去,只见那原本趴躺在地上的女子,此刻早已蜷缩得像只小毛虫,双手环抱著自己,还喷嚏连连。
         他低头,眉头皱了起来。
         「唉呀,原来没死啊?!」蒋老二瞪大了眼,回神叫道。
         她皱著小脸,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喷嚏,但是寒意仍在,她不断颤抖,上下两排牙齿喀啦喀啦的直打架。
         不过,用力打了几个喷嚏後,晕眩感慢慢消失,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双沾了泥的黑靴,黑靴上是黑色的劲装,腰间绑著一柄长剑。视线再往上飘去,映入眼中的,是男人刚硬的下巴、抿成一线的薄唇、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黑眸。
         那是一双极为冰冷的眼睛,深不可测,却又没有半丝感情,只闪烁著纯然黑暗的光芒,像是两颗冷冽的黑玉。
         她倒抽了口气,被他眼中的冷酷吓著。只是,他那张太过俊帅的脸庞,又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虽然知道这很不礼貌,她却仍傻楞愣的盯著他瞧,像被那双黑眸催眠,甚至对一旁的喧嚷听而未闻。
         ' 完了,她没死,不能拿衣裳去换钱了。」
         「看在寨主救她一命的分上,她该会留下衣裳当谢礼吧!」
         「去!闭嘴!」张家保呸了一声,伸手赏了两人几颗当头爆栗子。
         「耶,我又没说错,刚刚寨主是打这主意,才把她捡回来的嘛!」其中一个不甘,往後跳开一步,哇啦哇啦的叫道。
         「那是以为她死啦,现在人又没死,你少说两句不行啊!」张家保瞪了一眼,才转身面对那一身泥巴的少女。「姑娘,请问你姓啥名啥?家住哪儿啊?」他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容,却不知道一笑起来,满脸横肉更显得吓人。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看著霍鹰,小嘴微张,一脸呆傻。
         「姑娘?」张家保开口又唤。「姑娘?」
         那女人还是傻傻的看著寨主,对他的叫唤没有任何反应。
         「喂,姑娘!」一旁的狗仔七见状,忍不住蹲下,伸手推了她一把。
         「啊?!」她惊慌回过头来,一见那些在她面前围成半圆的男人们,吓得低叫一声,连忙後退,一双小手抓住身後高大男子的裤脚不放,只差没躲到那双坚实的长腿後头。
         「你姓啥名啥?家住哪儿啊?」张家保见她有反应了,开口重复方才的问题。
         「我……」见这人好像没什麽恶意,她开口要回答,但才说了一个字,她就愕然发现,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怎样?」蒋老二催促。
         「呃……我……」她努力的想了又想,急得快哭出来了,但无论她如何用力、努力的想,脑海里却总像蒙了一层浓雾。
         正在苦恼的时候,鼻端突然一阵搔痒,她深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还是止不住那排山倒海的冲动「哈啾!」她打了个又大又响的喷嚏,小脸羞得直发红。
         「你叫哈啾?」
         「不、不是。」她连忙否认,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紧盯著她瞧,脸儿红得更厉害了。
         「到底怎样啊?」狗仔七不耐烦的皱眉。
         「我……」他们愈是逼问,她愈是害怕,小小的身躯住後缩去,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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