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在壁上一推,推开一扇门户,大步向前行去。
又一座高大的敞厅,烛火辉煌,照的一室明亮,但却放着十余种暗器,飞刀、袖箭、铁莲子,钢镖、银梭、金飞环……都是属型式大一点的暗器,像梅花针一类的细小暗器,都未存放。
红裳的情绪似是已经安定下来,笑道:“合三关的决斗,绝对公平,这里虽然也有几个高手,但他们不会帮助我,我们俩一对一,你如果能用这些暗器打伤了我,自然用不着第三场的比试,我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伤势不用全好,只要我能够忍受,我就会去陪你,让你趁心如愿。”
“如若伤的是我呢?”铁翎道:“能不能也得到最好的救助?”
“当然能,你老爷子也可以退出比试,”红裳道:“不过,要治好了伤势才能走!四凤楼中的武院,已有过伤人事件,但却没有人抱怨比试不公。”
铁翎不得不重新把红裳再作估算,这丫头年纪很轻,但自制的能力很强,够坦率,也能忍耐,她厌恶陪人上床,但又能接受后果,收起满腔心酸,娇笑侍人。
“老爷子,架上暗器,随意取用,”红裳道:“我们开始吧!”随手在架上取了五把飞刀。
铁翎也取了五把飞刀,准备以飞刀对飞刀,斗斗红裳姑娘了。
“老爷子,穿着长袍,行动不便,”红裳道:“脱了吧!”
“多谢姑娘提醒,老夫从命了。”缓缓脱下长袍,放在木架一边。
铁翎心中,对红裳又多一层认知,这丫头虽然成长在诡异的环境之中,但心地还很仁厚,人也许有些变了,但善良的本性还在。
事实上,刚才一次交手,红裳表现出的武功根基,灵敏反应,已使得铁翎有了警惕,也不敢太托大了。
暗中运集功力,左手取到的飞刀,也分入右手中两把,五把刀,分执两手。
这种握刀的方式,表示出双手都能打出飞刀,是用暗器的高手。
红裳看铁翎握刀架势,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这个看上去有点土头土脑的老头子,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技艺精湛,处事有条不紊,分明是个老江湖,怎的穿着如此的土气。心中动疑,全神凝注在铁翎脸上查看。
显然,被她瞧出了一些易容的痕迹。
“老爷子,可不可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
这句话问的相当机巧,言下之意,似是早就看出了铁翎是易容而来。
“厉害呀!姑娘,”伸手扯掉了脸上的连鬓大胡子,形貌一变,但易容药物尤在,看上去脸上斑痕片片,就不像一张人脸了,仍然掩遮住本来面目。
“我想,你没有时间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红裳长长叹息一声,道:“那不是无助于你我之间的相惜之情,反将增多了三分杀机,真是弄巧成拙啊!”
铁翎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凡是易容混入四凤楼者,杀无赦,阁下已经证明了你是易容而来,”红裳突然放低了声音,道:“现在,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以真正的面目出现,也能证明你别无用心,只是为美色所动,是一个真正的嫖客。”
铁翎心中暗道:这丫头半真半假,唱作俱佳,既不能猜出她用心何在,也没有透露出四凤楼任何内情。但铁翎以丰富的阅历,常年办案推理经验,理出几条线索,这座四凤楼不是单纯的生意场,设计出文阁、武院,选出四位美女,是布下的诱饵,是桃色的陷阱,以网罗江湖高手……。
绝不能暴露出扬州府的总捕头的身份,这里不希望别有用心的人探访,当然更不希望他这个掌理扬州地方治安的首脑人物易容搅局,一旦身份暴露,这武院中,必将会尽出全力取他性命,和红裳一番鏖战,小姑娘的技艺功力,实非小可,这里如若还有高手主持,实在是一个凶险之地。
但如就此退走,那是百里行程半九十,这四凤楼网罗江湖高人的手法,也就无法了解,这些人是否和鬼刀有关,也成了不解之谜。几番思索之后,决定了冒险一试……。
“想好了没有?”红裳微笑说道:“如果你愿意尽除脸上的易容药物,我倒希望一睹你的真正面目……”
“那又怎样?”铁翎道:“比试过轻功暗器,还要有一场生死拼战,我如不幸战死,你们可以从容洗去我脸上药物,查明身份……”
“你已经决定了,非得分出胜负,才肯罢手。”红裳道:“你身手不错,也许心中早有了胜我的把握,才如此咄咄逼人。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武功和杀人,有很大的区别,你的武功胜过我,但杀人方法,未必就比我高明了,还请三思!”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铁翎道:“在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能作入幕之宾时,姑娘亦可见到在下的真面目了。”
红裳冷笑一声,道:“你并非一个好色的人,却常把上床的事挂在嘴边,你究竟要掩饰什么?”突然,一扬手,两把飞刀一先一后,疾射而至。
两把刀虽然同时出手,但却保持了相当的距离,两刀飞行的速度,一快一慢。
同一只手,能发出两种不同的力道,飞刀手法之奇,也是铁翎生平仅见,江湖上也未听闻过这种手法。这个混迹风尘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出身?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
心中在想,右手紧握的两柄飞刀,也急劲地飞射而出。
铁翎是暗器高手,存心卖弄一下,要以飞刀击落飞刀。
金铁交鸣声中,当先射来的飞刀,果然被击落,但第二柄飞刀却突然上升了三寸,避开了第二把飞刀的迎击,寒光一闪,已到面门。
双方的距离太近了,一个失误,就很难有补救的机会,飞刀已近面颊,铁翎一张嘴,咬住了利刃。
红裳微微一怔,道:“好功夫,再接这三把飞刀。”喝声三把飞刀一线飞来。
铁翎哪里还敢大意,仰身一式铁板桥,全身着地,飞刀掠身而过,人却横里一个旋转,站了起来,左手三把飞刀,没有射出,但三柄刀尖,却指在红裳的前胸要害之处。
这是由对敌经验和技艺组合而成的杀人方法,需要一点智慧,也需要相当武功火候,但它却不是武功,也不是技艺的精湛变化,只是很有效的杀人技巧。
红裳呆住了,这是致命的反击,在那生死一刹那间,完全没有还手和闪避的机会,任人宰割了,但对方却刀下留情。
这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的反应。
铁翎突然弃去了手中三把飞刀,笑道:“这一阵也算失手,咱们在第三阵上一决胜负吧!”
“不!我输了,输的心服,”红裳理一下飘浮在鬓角的一绺香发,道:“你已得到了千金贺仪,也可以抱我上床,进入武院的人,你是第二个和我结缘的,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已人财两得。”放下手中的飞刀,转身行去。
铁翎傻了,红裳虽美,但他也不能真的留宿武院,红裳转变的太快,情势忽然大逆转,铁翎有点应变不及了,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跟在身后走了。
情势诡异的很,以铁翎经验之丰,也无法判定,红裳是真的为他刀下留情动了心,还是要换一种手段对付他?
第四章
这是雅致的小厅,小厅连卧室,一张绣着飞凤的垂帘隔成厅、室两间。
小厅上木案后方,供奉了一个神像,用一道黄缎子垂帘遮了起来,无法看到是供奉的什么神祗?
青楼女子卧室中供奉神像,可是从未听闻过的,供的是什么神呢?铁翎突然生出一睹神祗的好奇,站起身子,伸手去揭黄帘。
“老爷子,你用茶。”两个青衣女婢,鱼贯而入。
一个手捧茶盘香茗,一个捧着两只大红烛。
铁翎只得又坐了下去,那是神案前一张八仙桌,两侧放着木椅,但心中暗叫可惜,一步之差,未能揭开黄缎子垂帘一看究竟,也许那神像能给他一点启示,这是个什么样子的组合。
两个女婢未再理会铁翎,只管自己工作,两只红烛燃起,分放在神像两侧,同时在神案之前,铺上了一个黄色的拜垫,另一个女婢端着一个面盆,一条雪白的面巾,已放在面盆中,水还冒着热气,低声道:“老爷子,洗脸,拜过祖师爷,就可以和姑娘入洞房了!”
又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规矩,嫖姑娘还要先拜祖师爷,太隆重了吧!什么样的祖师爷,管理这一行当,也未听人说过。
铁翎望着那热气蒸腾的面水,沉吟难决,洗个脸当然很容易,但一洗就要现出本来面目,扬州府的总捕头铁翎,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扬州地面上,不认识他的人,实在不多。
就算红裳不认识他,亦必会有人暗中告诉红裳,铁翎一直认定,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垂帘启动,红裳缓步而出,浴罢香汤换新装,长发披在香肩上,体态玲珑、面目姣好,实在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美女,只看的铁翎暗中运气调息,压制下波动的心情。
“老爷子,洗个澡吧?这里有澡塘子似的大浴池。”红裳笑道:“新装,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你浴罢更衣作新郎了。”
铁翎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心中暗作盘算,借沐浴时间好好计划一下,要尽快查明内情。情势如若变化太大,不能以个人力量控制时,就调动班头捕快,大批官兵,先把四凤楼中人抓了,再追查内情。
有了最后的打算,铁翎心中轻松多了,脸上也泛起了笑意。
红裳一直在暗中留神着铁翎的神态变化,看他神情愉悦,心中一动,忖道:他突然之间快乐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即将抱我上床的喜悦?还是别有用心的安排?但此地与外界完全隔绝,很难把讯息传达出去,这个人好生难测高深!
白玉砌的水池,比起一般的洗澡盆子,要大十倍以上。
回头关上房门,打量了浴室中的景物,瞧不出可疑地方,脱衣下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再打起精神应付变局。
这时,一阵淡淡的香气,扑入了鼻中,铁翎虽然已放松了心情,仍然保持警觉,感到香气来的突然。但为时已晚,人刚站起,又晕倒池中。
醒来时景物已变,坐上客成了阶下囚,只觉得躺在一堆很厚的茅草上,双手双足,都被油浸的丝索捆住。
不过,铁翎非常沉得住气,暗中调息呼吸,感觉功力并未消失,才微一挺腰,坐了起来。
“铁总捕头,身份已经暴露,最好别轻举妄动,如能装作药力未退,沉睡未醒,那才是上上之策了……”声音很低沉,但却听得字字人耳,可惜言未尽意,语声突然中断。
但这已让铁翎震惊了,身份暴露,那是说脸上的易容药物,已经被洗去,认出他是谁了。
一阵步履声,传了进来,声音很微小,但铁翎听到了,也了解那人突然中断了语声的原因。
随着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铁翎又缓缓躺了下去,但运足目力,四下打量。
发觉这是一大间密室,地上铺着很厚的茅草,对面一角处,坐着一个黑衣人,背靠墙壁,双肘放在膝盖上,低头伏臂弯中休息。
所以,铁翎用尽了目力,也看不到他的面目。
开启铁锁的声音传来,铁翎也同时闭上了眼睛。
感觉中,有人进了密室,而且,不是一人。
一股熟悉的脂粉香气,扑入鼻中,铁翎肯定了来人中,一个是红裳姑娘。
到目前为止,铁翎还一直想不出浴室中那股迷香,是如何送入浴室的。
他仔细地查过了四周的环境,肯定四壁没有放入迷香孔道。
但他被迷倒了,如无人及时救援,那座白玉砌成的水池,就可能是他埋骨的所在……。
感觉中,有两个人行近了他身侧,铁翎澄清心中杂念尽量使呼吸平顺。
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只要呼吸上露出疑点,他们都可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装就要装的一丝不苟,不露出任何破绽。
果然,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前胸之上,足足停留了一刻工夫之久。
这是非常危险的一刻,只要让对方发觉了情势已有过变化,那按在前胸的掌势,就可发出内力,一举震断铁翎的心脉。在极大的压力下,保持平静,不让心脏的跳动发生变化,非常困难。
但铁翎做的很好。
“心跳的很平顺,体态姿势也未改变,似是药力仍在发作中,也末清醒过。”
果然是红裳的声音,这里不但设下了桃色的诱饵,也有死亡的布局。
“这个人叫铁翎,扬州府现任总捕头,本是江湖白道中一位高手,却被现任的扬州知府王少卿罗致为六扇门中的鹰犬。其人武功高强,为扬州府立下了不少的功劳,破了不少大案子,抓了不少绿林道上的朋友,有很多黑道朋友,恨他入骨,这个人要严加防范。”突然,落指如风,点了铁翎三处穴道。
三处穴道受制,就算铁翎想反抗,也是力所不能了,心中有些懊恼,但耳朵能听,头脑能想,说话的仍是那个男人,而且,口音有点熟,可能是认识的人。能认出这个人的身份,这四凤楼中的武院之秘,大概就可以揭开一半,只要睁开眼睛瞧一下,就可以认出他是谁,而铁翎仍有睁眼睛的能力。
但他忍下去了,睁眼一看,可能认出那人身份,但也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三处穴道被点,限制了他肢体运转的能力,完全是任人宰割的局面。
他无法判定红裳和那人是否已真的离去,在没有肯定他们离开之前,铁翎不敢睁眼瞧看,也不敢妄动一下。
只听红裳长长吁一口气,道:“院主?他如若清醒了,绝对不会如此的沉潜不动,至少应眨动一下眼睛。”
“嗯!咱们去瞧瞧那一个吧!”
铁翎暗叫了两声惭愧,如非事先得那人警告,要他装作药力未醒,最后的结果是一场搏杀,红裳加上院主,这结果就不用多想了。那个人指点他装作药力未尽,让他更进一步,听到了不少四凤楼中的隐案,也救了他一条性命。
现在,铁翎最想明白的,就是同日在这座密室中人的身份。
他已知晓那人很清醒,未为药物控制,但院主和红裳是否已清楚呢?那人用什么方法保护自己呢?
所以,铁翎很用心再听,一面暗暗运气试被点的穴道,希望尽快恢复战斗的能力。
“红裳,你做的很好,诱捕铁翎,更是大功一件,这个人不好对付,机智武功,都属一流,再加上丰富的江湖阅历,和官府的背景,楼主早已有除掉他的意思,但却迟迟不敢下手,再强大的江湖组合,也不能和千军万马的官兵对抗,但愿他这次陷身武院的事,属于个人的机密行动,扬州府中人不知道他的下落……”院主吁口气,接道:“楼主令夜回来,由他来决定铁翎的生死命运吧!”
“院主,铁翎易容而来,应该是单独行动。”红裳道:“扬州府现在仍不见反应,想来不会知道他行踪何处了,倒是这位又聋、又哑的仁兄,已经关了七天,应该早些处置了。”
“我一直怀疑他是装聋作哑,也怀疑他是铁翎的好朋友,受命探查四凤楼,所以,留下他以作人质。”院主道:“如今铁翎已经被擒,这聋哑小子,生死何足挂齿,等楼主回来后,决定了铁翎生死,届时一并处决,再毁尸灭迹,一切就化作乌有了。”
步履声动,院主和红裳似已离去。
铁翎心中忖道:原来他装聋作哑,让人对他莫测高深,这倒是个上乘的策略,对方替他设定身份,让定他是谁,就是谁了。
但铁翎心中明白,他不聋不哑,而且耳聪目敏,技艺精湛,只有武功高明,自信很强的人,才敢这么提着脑袋玩,视凶险如履平地。
当然,也需要极高的智慧、才能、策略,装龙像龙,扮虎像虎。
这个人会是谁呢?铁翎细数相识的朋友、高手,就是想不出这么一个人。
睁眼瞧看,密室黑暗依旧,这座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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