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枫道长忽然将长剑垂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不怪你!只恨一着失误,功败垂成了!”
金百年大喝道:“天枫道长,你真的……你真的是血手方轮的手下?”
天枫道长道:“不错!”
金百年道:“你到金某府中来,意欲何为?”
天枫道长道:“杀你!利用你!”
金百年气得直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程小蝶道:“金老,你还要替他担保吗?”
金百年道:“我真是有眼无珠,怎么会如此相信他!”
杜望月沉声道:“天枫,你已经失败了!还不丢下剑,束手就缚!”
天枫道长冷笑道:“我为什么要丢剑?你们四大捕头虽然名震四海,但要论武功,大概还不是我的对手!”
程小蝶叹了一口气,道:“道长,你原本啸傲山林,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又是何等的舒心快意!为何还看不开功名利禄四个字,一心堕入杀手集团呢?”
天枫道长道:“功名利禄,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看开!你程总捕头能看开吗?杜望月,你们四大捕头能看开吗?如果你们能看得开,那么,千里奔波来扬州,又是为了什么?论到底,还不是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朝廷赏赐的一官半职!”
杜望月沉声道:“道长,你错了!”
天枫道长不屑地一笑,道:“你说说看,我怎么错了?”
杜望月道:“我们不辞辛劳,是为了伸张正义,惩处作奸犯科者!”
天枫道长哈哈大笑。
杜望月道:“你笑什么?”
天枫道长道:“你说你们为得是伸张正义,请问什么才是正义呢?我老道也自认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才是代表了正义呢!”
杜望月叱道:“一派胡言!”
天枫道长叹一声道:“跟你们这种小人物说不清楚,正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程小蝶道:“能问一问道长的鸿鹄之志是什么吗?”
天枫道长忽然闭上了嘴。
程小蝶冷笑一声道:“怎么,在道长眼里,我堂堂刑部总捕头也只是一个小人的吗?那么什么人才是大人物呢?在你背后的,又是怎样一位大人物呢?”
天枫道长道:“无可奉告!”
程小蝶道:“你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天枫道长笑道:“老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总捕头奈何以死惧我!”
程小蝶道:“如此说来,道长的确自以为进行的是正义的事业了,不知道你能否谈一谈,是一件怎样的正义事业呢?”
天枫道长笑了笑,道:“还是刚才那句话,无可奉告!”
程小蝶冷笑道:“看来,道长是一心求死了,只是,道长不想你死得有些不值吗?”
天枫道长道:“你的话我听不懂。”
程小蝶道:“因为你现在死了,就看不到你所谓正义的事业到底能否成功。”
天枫道长道:“这一点,我很放心,因为我虽然死了,但与我志同道合的那些志士们一定会将这项事业进行下去的!”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道长如此固执,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只是有几个无关大局的问题,想请道长指点。”
天枫道长道:“请说。”
程小蝶道:“四凤楼武院院主是不是你?”
天枫道长道:“不错,是我。”
程小蝶道:“你知不知道铁翎一直觉得他很熟悉武院院主的声音?”
天枫道长道:“正是因为我已看出他对我心存怀疑,才会杀了他!”
程小蝶道:“铁翎是你杀的?”
天枫道长道:“老道可没有那样深的功力。”
程小蝶道:“那是谁?”
天枫道长道:“当然是梦幻之刀。”
程小蝶道:“这么说,梦幻之刀的确是杀手集团的首脑了?”
天枫道长道:“不错。”
程小蝶道:“你为什么要将他的住处透露给我?”
天枫道长道:“那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为了杀你和铁翎!”
程小蝶道:“你一开始就说自己发现了新房血案是梦幻之刀所为,是想干什么呢?这岂不是自己暴露自己吗?”
天枫道长道:“这正是梦幻之刀的本意,他本就想试一试你们有多大能耐,是不是能抓住他。看来,你总捕头和四大捕头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程小蝶笑道:“我们是不是浪得虚名,很快就会见分晓,只可惜,你天枫道长是看不到结果了!”
天枫道长道:“总捕头要杀我,便请动手!”
程小蝶还未答话,金百年突然开口道:“天枫道长,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梦幻之刀,加害小女?”
天枫道长道:“要成大事,必须有所牺牲。我连最好的朋友铁翎都能牺牲掉,又怎会在乎金小眉呢?再说,新房血案的金小眉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
金百年气得直哆嗦,道:“你……你……可是,小眉这孩子被视为凶手,不能洗刷冤屈,你还是害了她!”
天枫道长笑一声道:“单马敬文一死,只怕金小眉活着也无趣味,还不如早死了好!”
金百年大骂道:“胡说八道!你……你……”
他猛地站起身子,举着双手向天枫道长扑过去,显然是因为震怒之下,想扑上去痛打天枫一顿。
贾英大惊,道:“东主,不可!”
喝声中,他闪身去抓金百年。
杜望月一怔之下,也一闪身,将长剑横在金百年和天枫之间,怕天枫出剑杀了金百年。
第二十七章
就在这时,厅中响起了一声惨叫。
天枫道长的剑已经刺杀了黑衣杀手的身体。
杜望月大怒,挥剑扑上,直剌天枫道长前胸。
他实在没料到天枫道长竟然抓住了这个机会,杀了他唯一的活口。
天枫道长挺剑相迎。
他真实的武功竟然比他乎时所表现出来的要高得多,三四招一过,竟将杜望月逼退了一步。
杜望月后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时暴射出慑人的精光。
很显然,他要使用“剑海浴魂”了。
程小蝶急道:“不可!杜司主,要活口!”
天枫狂笑一声,道:“总捕头,你要失望了!”说着,横过宝剑,架在脖子上,反手一挥!
一道血箭射出,在地上溅开了一大朵血花。
天枫道长双目圆睁,慢慢倒在了地上。
他死了!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不失为一条硬汉子,只可惜走错了路了。”
看了看金百年,又道:“金老,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请金老见谅!”
金百年冲上去狠狠踢了天枫两脚,才道:“总捕头替老夫铲除了府中内奸,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呢!”
程小蝶道:“来人,带上两人的尸体,我们走。”
转面对金百年道:“金老,我们告辞了!”
金百年长揖道:“多谢总捕头,请。”
程小蝶、四人捕头、小文、小雅一行人回到府衙不久,天色就大亮了。
他们来到后院时,只见院中灯火通明,马长山手下的部将、亲兵和林不凡率领的江南、中州两大分司的数十好手正伏在后院四周,严阵以待。
马长山和王少卿正在大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张宝善也在一边陪着他们,和他们说一些闲话,解解烦闷。
只有惜玉在厅前的长廊上慢慢地走过来,走过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一见程小蝶,王少卿、马长山立刻就站了起来,迎上来道:“总捕头,此行顺利吗?”
程小蝶叹了口气,道:“勉强算得上顺利,但结果不能令人满意。”
王少卿一怔,道:“怎么,天枫道长逃走了?没有抓住他?”
程小蝶道:“他没有跑。”
马长山道:“这么说,是他不愿意招供?”
程小蝶道:“也招供了。”
王少卿道:“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天枫道长这样一个重要的证据,杀手集团等于已经失败,血案也破了嘛!”
程小蝶道:“只可惜他说出的都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的情况。”
马长山大声道:“再对他进行严刑逼供!我就不信打不出他的实话来。”
程小蝶道:“我是没这个本事了。”
马长山道:“请总捕头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他尽吐实情!”
程小蝶道:“好!”
回头道:“来人,将天枫抬上来!”
马长山一看天枫道长早已死去,不禁苦笑道:“程总捕头,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嗯,看样子他是自杀的?”
程小蝶道:“是的,他先杀了那名黑衣杀手,然后才自杀身亡。”
马长山道:“咦,他还挺有骨气!”
程小蝶道:“这也说明杀手集团的首脑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能让天枫道长这样的江湖名人甘愿为他所用,供他驱策,甚至宁死也不愿招出他来。”
岑啸虎大声道:“总捕头,天枫道长死前口口声声说他进行的是正义的事业,不知是什么意思。”
程小蝶笑了笑,道:“所有的阴谋家都会为自己所进行的阴谋披上一层正义的幌子,不然的话,又怎会有人甘心替他卖命!”
杜望月道:“总捕头,你为什么不问天枫是不是他在柳堤上埋伏,想刺杀王大人?”
程小蝶道:“黑衣杀手已经说了,我为什么还要问?”
杜望月道:“因为贾英,如果行刺王大人的的确就是天枫,那么贾英肯定和他是一伙的,因为他当时已看见了刺客的脸,却不说出来刺客是谁。”
程小蝶笑道:“杜司主果然明察秋毫,只是,这件事已经没有再需追下去的必要了。”
杜望月道:“为什么?”
程小蝶道:“因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破获那个大阴谋。”
这句解释似乎有些文不对题,但杜望月没有再追问下去。
因为他知道,以总捕头的聪明才智,一定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她将之故意舍去不提,自有其深意。
程小蝶对马长山道:“马大人,请你下令调集一千精锐水师前来府衙。”
马长山一怔,道:“现在?”
程小蝶道:“对,现在,而且是越快越好!”
马长山站起身,道:“好,马某这就去。”
程小蝶道:“马大人就留在府衙里吧,只要写一纸命令,交待阿横、阿保去就行了。”
马长山道:“总捕头是担心杀手们会在半路袭击马某?”
程小蝶道:“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是,由阿横、阿保去,速度也会快得多。”
马长山道:“好吧。”
说着,让张宝善捧上文房四实,匆匆写了几句话,掏出怀中一方石印在纸上盖了一个印函,交给了阿横。
程小蝶道:“阿横,快去快回!”
阿横道:“总捕头放心!”
拉着阿保,如飞奔出。
王少卿道:“总捕头,为什么要调这么多水师来?”
程小蝶道:“因为这两天是最最关键的两天,而且,我觉得有必要将一些情况对诸位做一个介绍,调水师来,当然是要将府衙围个水泄不通,以防泄密。”
岑啸虎道:“这么说,总捕头终于要将事情和盘托出啦?”
程小蝶笑笑道:“是的,岑司主,这么多天都等了,只这一刻,你不会等不及了吧?”
岑啸虎大笑道:“等得及,等得及!”
程小蝶走到惜玉身边,道:“惜玉,金小眉的情况怎么样?”
惜玉道:“昨晚,我们一直谈到后半夜,她才睡,现在睡得正香呢。”
程小蝶道:“很好,等一会儿水师来了,你去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再多睡半天。”
惜玉道:“是。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
程小蝶道:“惜玉,你不要乱猜,只不过有些话是不能让她听见的。”
顿了一顿,她又问道:“金小眉回忆起什么来了吗?”
惜玉道:“我一直在用神医门绝学调动她的记忆力,据她回忆,在血案发生的前几天,一直没有陌生人接近过她。”
程小蝶道:“天枫道长呢?”
惜玉道:“好像也没有。”
程小惜道:“也就是说除了她的贴身侍女、丫环婆子之外,只有金百年一人接近过她,对吗?”
惜玉道:“好像是的,不过,她说就在血案的头一天,金府曾请了一个郎中来给金百年治病。”
程小蝶两眼二兄,道:“郎中?什么样的郎中?金小眉见过那个人?”
惜玉道:“没有,金小眉说,那天她去金百年书房想与金百年说说话,走到门边,看见郎中正替金百年治病,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程小蝶道:“等一会你再让她好好回忆一下那个郎中的样子。”
惜玉道:“是。”
正说话间,阿横、阿保大步走了进来。
马长山道:“两位好快呀,兵调来了?”
阿横道:“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阿保道:“我们担心府衙有变,先赶回来了。”
程小蝶道:“好!马大人,请你传命你的部将,水师一到,立刻让他们带兵将二堂到后院这一带紧紧围住,备好强弓硬弩,任何人敢硬闯府衙,立即格杀,不用禀告!”
马长山道:“马某这就去办!”
程小蝶笑了笑,道:“传下令后,请马大人赶回大厅,有要事相告。”
马长山笑道:“总捕头放心,马某杜岑司主只怕更着急呢!”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千名精锐水师已经开进了府衙,在马长山的指挥之下,很快就排好了阵形,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程小蝶、王少卿、马长山、四大捕头、小文、小雅、惜玉、阿横、阿保、林不凡,全都集中坐在大厅里,小文和小雅开上了厅门,一左一右守在门后。
一想到多日的疑团就要被解开,众人心里都不禁有些紧张。
程小蝶微微笑道:“首先声明一点,关于这个紧要的详情、内情,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我不久前倒接到了新的命令,所以才对内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岑啸虎笑道:“总捕头,你就快说吧!”
程小蝶道:“我会说的,不过,我想先听听诸位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王少卿道:“老实说,一开始王某认为新房血案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凶杀人案,直到天枫道长想行刺王某,我才想起就在新房血案发生的头一天晚上,已经有夜行人潜行府衙,意图对我行刺了,这时,我才感觉到这件案子并不简单。”
程小蝶道:“但王大人还是没有想到血案会与你有直接的关系,对吧?”
王少卿道:“不错,的确没有想到。”
程小蝶道:“后来呢?”
王少卿道:“后来,经总捕头点醒!这才明白血案是人为制造的,其目的是想引起马大人与金百年火拼,祸及本官。”
马长山道:“且慢,总捕头,这马某就不懂了,马某与金百年火拼,如何会累及王大人呢?”
程小蝶道:“扬州十大豪富,在京里都有很硬的后台,而且交结极广,一旦马大人压不下怒火,逞一时之气,与金百年动上了手,朝廷一定会对马大人严加惩处的,但马大人自认是为子报仇,并没有错,对朝廷的惩罚一定会心有不服,对不对?”
马长山想了想,道:“很可能会。”
程小蝶道:“如果那时有人挑唆马大人谋反,马大人会是怎么样?”
马长山道:“服当然不服,但谋反之事,马某决不会干。”
程小蝶笑道:“马大人,如果挑唆你的人也是朝廷重臣,王公侯子呢?并且他许诺一旦他坐上龙廷,一定会重赏马大人呢?”
马长山怔了一怔,不说话了。
程小蝶道:“我这话全是推测,而且,今天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一出此门,大家都必须忘记。马大人,我们只说可能,果真有这种情况,马大人反不反?”
马长山道:“从常理上看,当然有可能,只是马某对皇上一片忠心,指日可表……”
程小蝶笑道:“好啦,马大人,不用表了,你对皇上的忠心,大家都知道。”
马长山不禁也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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