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艰困,有如让冰炭同炉,非精熟各家剑法,很难办到。”小文道:“创出这套剑法的人,肯定是一代剑术大家,这是我把整套剑法学会之后的心得。”
杜望月道:“这套剑法,我们四个人也可以练了?”
小文摇摇头,道:“不行,四大捕头中,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能练……”
“为什么?我们四个人功力总有相差,也极有限,小杜能超越我岑某的,只有轻功一项……”
“无关功力,”小文道:“因为习练这套剑法,必须先要有相当的剑术造诣。你岑大捕头的武功虽好,可惜练的不是剑法,而这套剑海浴魂,全由剑术中杀着组成。”
“这套剑法,可以练出一身杀机,一身剑刃,也把灵魂练入剑中。所以,才能一出剑就取人性命。”吴铁峰道:“练到了一定的火候,人性也随着剑法变了,这世上不再有美丽、可爱的小文姑娘,剑海浴魂,浴出一个杀人的机械。”
小文姑娘听呆了,事实上三大捕头,也听得心头震动。他们习武有成,知道上乘武功,不但要投入体能,也要投入心智,在漫长的习武过程中,人性就在不知不觉中,随着技艺的进展改变了。
小文凝思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吴大捕头说的很对,这剑法真的有点邪恶,看样子是不宜再练下去了。”
“但它却可能是剑法之最,”杜望月道:“杀敌的锋刃,除了这套剑法之外,我们还要仗凭什么去对付杀人之王、梦幻之刀。四大捕头,都有些自负,虽然不曾自嘘过武功是天下最好的人,我们是二、三、四、五,谁是第一呢?除了个总捕头之外,这些年来,我们还未遇到强过我们的敌手。”
吴铁峰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但现在遇到了。”杜望月接道:“昨夜出现府衙的剑手,剑法之高,我是第一次遇上,如是单打独斗,区区自知非人敌手,我说单打独斗的意思是各凭所学,把自己的技艺完全发挥出来。”
三大捕头没人接口,惜玉微翘小嘴巴,也未多言。
小文目光转动,扫掠过吴、于、岑三大捕头,道:“三位有何高见?请说出来呀!”
“说什么?小杜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岑啸虎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说多了脸会发热。”
“我不知道换一种剑法对抗那些人,有几种胜算?”小文道:“但如施展剑海浴魂,胜算极大,那日对敌,我只不过,用出七成技艺……”
“但人已经变的六亲不认,连府台大人也想杀啦!”吴铁峰道:“杀疯了心,连我们四大捕头也将作你的剑下亡魂了。”
“有这等事!怎么可能呢?我奉命保护他,不准别人伤害他。我改扮作他的书童……”
“现在,你清醒一出剑之后,杀了几个人,那邪恶的剑法,牵动你心中那点挂恨,人就全变了。”吴铁峰道:“你不知道,你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我们四个人都有些害怕,所以,小杜才冒着性命的危险,用诈术点了你的穴道。因为,我们都不知道点穴不中的后果,你会不会一剑杀了小杜?”
“我怎么变的如此胡闹,小姐知道了,不杀我,也得扒我一层皮了!”
四大捕头也都听得一怔,看上去如花解语的总捕头,竟会有如此森严一面,小文是真的怕,怕的身子也有点发抖了。
“小文姑娘,消去了心头那点挂碍,邪恶之剑就不会牵动你心中恨意!”吴铁峰道:“杀过这批杀手之后,就从此不再施用这套剑法。”
小文沉吟了一阵,竟然点点头,道:“王大人呢?”
杜望月道:“躲起来了,我们四个合计过,联手迎战,也未必能保护住大人的安全……”
“我小文变成小魔女了?总捕头回来,我一定要据实禀明,由她处置,砍了我一只手,我也认命。”
“我们会替你争个公道,”岑啸虎道:“劝谏不听,我就辞职归籍,喝我的二锅头去。干了这些年一方捕头,连酒都戒了,从不敢放开量喝过一次,生怕酒醉误事。”
“对!小文姑娘施展‘剑海浴魂’,是为了解救扬州府衙之危,也为救我四大捕头之命,拚上一身顶带,也不能让小文姑娘受到委屈。”于承志道:“岑胡子,我支持你的作法……”
“不要胡说八道,”吴铁峰道:“总捕头岂是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还有府台大人替我们作主。”
“说的是,下官会据理力争,担保小文姑娘平安无事。”王大人实在憋不住了,也就顾不得一身衙役装扮,开了腔。
小文微微一笑,道:“大人,委屈你了,我年纪轻,修养还不够,控制不好自己,开罪大人的地方,可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厢请罪了。”
说请罪,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王少卿慌的直跳脚,道:“快快快,快把小文姑娘扶起来,惜玉侄女儿啊,帮姨丈一个忙啊!”
惜玉一欠身,道:“侄女遵命了!”一把抱起小文,低声道:“你如想王大人抱抱你,就撒赖皮,别站起来。”
还真灵,小文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王少卿快步行了过来,道:“如何能怪罪姑娘,这全是剑法作的怪,怪力乱神嘛!”
“看样子,一点小误会全已化解了,”吴铁峰道:“总捕头仍未归来,我相信今天晚上,定会高手全出,这一战事关重大,小文姑娘邪恶的剑法,只怕很难过关。”
“什么是邪恶的剑法,”岑啸虎道:“技艺无正邪,用来歼戮杀手,是正,如用来抗拒我们这些执法捕快,是邪。老吴啊!你不要再吓唬小文姑娘了,让她畏首畏尾,拚命也拚的不舒服。”
“说的也是,事有缓急,小文姑娘,总捕头尚未回来,就得全看你的了。”吴铁峰道:“岑胡子已气的要翻脸了,看来出上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记在吴某的头上了。”
“我保护王大人,绝不许任何人侵犯到他……”
“事情是不错,但工作分配不对!”杜望月道:“张麟、石琪,是专司保护大人的,我们四个人和你小文姑娘合成一组,既抗拒强敌,也保护大人,唯一的不同是,你是以杀敌为主……”
“我完全明白了,”目光一掠穿着衙役服的张麟、石琪,接道:“何大光呢?王副总捕头呢?”
“都受了伤。”杜望月道:“何大光断去了一臂,王副总捕头身上有四处剑伤。”
“都是为了保护我!”王少卿道:“惭愧呀!惭愧。”
小文道:“惭愧的是我们,大人,总捕头千里下扬州,四大方捕头奉命会聚到此,也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这是我们第一要务!”
王少卿微微的一怔,忖道:保护我是第一要务,难道比破获新房命案,还要重要,这是……心中动疑了,但却未追问。
“杀伤捕头,冒犯官威,该死啊!”一抹凶厉的神芒,由小文的眼中闪过,回身一跃上床,盘膝坐息起来。
吴铁峰轻轻一挥手,道:“让她好好休息,她是真的累了,我们到厅中坐去……”
人却靠近杜望月,并肩出厅,低声道:“小杜,看到没有,稍一动气,就目闪凶芒,这套邪恶习的剑法,恐怕已侵入了她的心中,很难控制了,没有办法能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要再……”
“不能重施故技了,她的心理上已有防备,吴某真的不敢预测,杀光强敌,也可能杀了你杜望月和王大人。”
“这就为难了。”杜望月道:“要她对付杀手,但她本身却又是最难预防的杀手。唉!难、难、难啊!”
“为今之计,只有尽人事,而听天命了。”吴铁峰道:“这件事,还不能告诉岑胡子,只要他一嚷出来,就全砸锅了。”
“说吧!怎么一个安排法。”杜望月道:“到目前为止,我就想不出会有什么法?”
“我们要随时注意到,小文和王大人的方位距离,我们居其间,一旦有变,”吴铁峰道:“就不会应变不及了!”
“好!别无良策,只好拿命去赌了。”杜望月道:“我估计可以挡下第一剑,第二剑就是冲着我们来了,很难说还能不能接得下来?”
“望月,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吗!不行,不行,”惜玉低声道:“发觉情势不对,可以用药物迷倒她。”
“上策也!”吴铁峰道:“可是谁人有此本领呢?要守在她身侧,见机行事,还要出手如电……”
“我!”惜玉道:“小女子身手不错,相信可当此大任了。”
杜望月呆了呆,道:“你会施用迷药……”
“过去不会,现在会了……”
“这不是开玩笑啊!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杜望月道:“惜玉,不能逞强好胜。”
看到杜望月的关心、焦虑,惜玉很开心,笑一笑,道:“没有把握,我怎么敢作此承诺。我明白,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你们几位大捕头和王大人……”
“就这么办了,言多有失,再谈下去,难免要泄漏出胸中之秘。”吴铁峰看着杜望月接道:“未必就一定能成功,但有计总比无计好。”
杜望月长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四大捕头全都准备拚命了,总不能劝惜玉苟安远离,以保全性命,以惜玉的刚烈,劝了也不会答应。何况,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只好忍下了,真是疼在心头口难开呀!
果然岑啸虎开了腔,道:“老吴,你和小杜商量出一个办法没有?”
这个人直来直往,却偏又有着很机警的反应。
“办法倒有,但难称万全,”吴铁峰道:“一旦和敌人接触,把王大人安排在坚壁墙角之下,由两位武当剑客,紧守在大人身旁,和四个捕快碰头,布成一个圆阵,我们四个在外围堵击,尽量拒敌于三丈之外,再由小文姑娘主阵杀敌。”这不是吴铁峰真正的顾虑,但他在布署之中,已把四大捕头排了定位,可拒杀手于三丈之外,当然也可以拒小文于三丈以外。只是这一阵联手抗拒,能发生多大效用,就很难预期了。四大捕头中,以吴铁峰对这套剑法了解最深,心中也是最恐惧。
他期望今夜杀手不要来,总捕头早些归来,但事实总难如人意。
起更之后,天色忽变,一阵狂风刮过,大雨倾盆而下。
惜玉突然低声道:“我去看看小文姑娘。”转身急步而去。
“这一阵风急骤雨,惊雷闪电,很可能惊醒了小文姑娘。”吴铁峰道:“惜玉机警,处置得当,也希望这一阵风雨能持续到天色大亮……”
谈话之间,雨势突然小歇,却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可叹天不从人愿,急雨停歇,就变成月黑风高夜了……”
吴铁峰吃了一惊,忖道:好精深的内功,我说话的声音不大,大风呼啸中,仍能听得如此清楚,是真正的高手。
“月黑风高杀人夜,但能不能杀得了人,”岑啸虎接道:“还要凭藉点真实本领了。”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东、南、中、西四名捕,已经耀武扬威将近五年,”仍是那冷冷的声音,接道:“江湖上的朋友,有不少栽在了四位手中,今宵要以四位身上的鲜血,奠慰他们在天之灵。”
口气特大,说明了要为四大捕头追杀、缉捕的江湖朋友们,讨取这笔血债。
这就不像是江南一地绿林道上的人物了。
“很好,敢自嘘能代表江湖道上人,讨取这笔血债的,绝非无名之辈,区区长安于承志,请教阁下的上姓大名?”
一改杀手不留姓名、形貌的作风,来人竟然答了话,道:“不知姓名不见人,彼此之间,还留有伸缩余地,一照面,或是通了姓名,那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箭在弦上,事到临头,也就用不着假惺惺了。”岑啸虎冷冷说道:“四大捕头,确实抓了不少恶人,我们执法时,也尽量排除屠杀的手段,但恶徒拒捕顽抗,那就各凭武功一决生死了,你朋友如肯报上姓名,现身相见……”
“不用说下去了,我通名报姓,也以真面和你们相见,你们四大捕头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来?”
这人口气,大的离谱,四个人全听得上了火。
“这个不劳费心了,一个打不过,我们自会上两个。”吴铁峰道:“阁下的技艺,真如口气一般的大法,也可能四个一起上了。”
“最好是四个人一起上了。”对面丈余处,浓浓夜色之中,站着个全身黑衣的人,衣袂在风中飘动。
四大捕头,个个神目如电,就是没有看清楚,那黑衣人几时出现的,似是很久之前,他就站在那里了。
杜望月见多识广,立刻感觉到遇上了从未遇过的劲敌,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之高,当非我等能敌,在我江南道的地盘上,冒险犯难的事,舍我其谁,当下冷笑一声,道:“江南道上,潜隐了阁下这么一位高人,杜某竟无所知,实在惭愧……”
“惭愧于事无补,”黑衣人冷冷地接道:“重要的是要付出代价,明年今日,就是你们四大捕头的周年祭日,四位同时成为名捕,也同时毕命于此,生不同年,死同日,也算是捕头行业中一段佳话了。”
“夜风如剪,也不怕剪了你的舌头。”吴铁峰道:“四大捕头侦办刑案多年,遇上了不少的奸狡凶残之徒,但我们依然健在,至于那威吓恐吓之言,我们也听得多了,四大捕头也不算是刑捕司中的高手。老实说,你们出动的这批杀手,武功之高,技艺之精,大出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但你们低估了刑捕司的实力,却是你们致命的伤害,你们会在今夜的捕杀中,大开一次眼界,见识到剑法之最。
事实上,不久前,你们已经遇上过一次,回忆前情,或是探询一下你们的朋友,当知吾言非虚。那夜最后出现的金刀杀手,相信也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精厉的杀手群了。但他们呢?却伤惨重,锻羽而归。”
这等有凭有据的说法,显非恫吓之词,诡异难测的黑衣人,似是也有点震动了,沉吟了一阵,才缓缓接道:“希望他仍在扬州的府衙中……”
“不错,他现仍在此地,随时可以和阁下照面。”吴铁峰哈哈一笑,道:“不过,咱们还是不太相信阁下。”
黑衣人强按下一腔怒火道:“阁下的意思是……”
“试试阁下的手段,是否如阁下所言一般……”
“好!你出手吧!”黑衣人微一跨步,身子突然飘了起来,虽然在黑夜之中,仍可看到他脚不着地,就那么在空中停下了。
四人捕头也都凝聚了全神,注视着这黑衣人的举动,而且,吴、于、岑三人也缓缓向杜望月的身侧集中。
这个黑衣人的口气太大了,大到连四大捕头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和威胁。心有所惧,就自然想到了联手拒敌的事,四大捕头可以硬着头皮战死,却不能躲避敌势,一走了之。
一盏熟茶的工夫过去了,但那黑衣人仍然稳稳地悬空站着。好像有一根目力难见的绳子吊着他。
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凭藉任何物力的帮助,悬空而立。而且,还能说话,手足亦可行动,历时甚久。
只此一桩,四大捕头都已感觉到对方技艺,高过四人很多。这等悬空而立的技巧,如非是一种特殊的气功,练成此技,那就更为可怖了。
杜望月最先出手,迎面一剑刺向前胸,谈不上奇幻变化,但却深得一个快字。悬立在空中的黑衣人,身如杨花飞絮,在空中飘荡起来,随着剑势游动。杜望月加刺了十余剑,竟然无一剑刺中黑衣人,心中震骇极了。
事实上,吴铁峰、于承志、岑啸虎全都看见了。
原来夜暗如墨,四大捕头目力虽强,也看的不甚清楚。但杜望月剑如流星,快速刺点,就借那剑上的微弱光芒,看清了这场搏击。杜望月剑如闪转的星光,黑衣人却似剑上蜉蝣,人随剑飘,毫发无伤。
突然间,火光闪动,幽暗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