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姑娘的茶水餐食,都和下官在一起,如是有人下毒,怎会只毒了小文姑娘?”
王少卿神情肃然的,道:“这要仔细地查个明白了。”
是的,能在饮食茶水中下毒,毒伤了小文,也可以毒了他王少卿啊!
“下毒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下在饮食之中,”惜玉道:“小文姐中毒的毒性,很浅,不易发作,如非有一种外力诱发,也可能压制下去,不会发作,但什么力量能诱使小文的毒性发作呢?”
杜望月道:“会不会是‘梦幻之刀’的役刀术的魅力,诱发了毒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惜玉道:“我只懂一些药理,看得出一些征像,至于如何诱发毒性,就非我之力所及了。”
“小文姑娘施展出的邪恶剑术,也可能是诱使她隐藏毒性的原因了。”吴铁峰道:“那套剑法的凶残,实已入邪恶之境,好好的人,也会被练出来潜隐的邪恶本质。”
“练武功也有如此禁忌?”王少卿道:“这就和看书一样的了,要有所选择,尽读些符咒法录的怪书,人也会陷入役鬼遣神的迷离之境,渺不可期的奇法异术之中,唉!但旁门左道的怪书,又具有着强大的吸引之力。”
杜望月心中忖思,这个王大人哪!不但是读通了五经四书,似是也读了杂书不少,是个胸罗万有的人物……。
“小文姑娘从哪里学到这套剑法呢?”吴铁峰神情忧苦地道:“小文会了?小雅呢?总捕头呢?”
“吴兄对这套剑法似是非常重视,”杜望月道:“能不能说的清醒一些?”
“不能!因为,我完全不了解这套剑法,”吴铁峰道:“我只是见人施展过一次……”突然间隐入沉思,凝神不语。
只听王坚副总捕头大声喝道:“大胆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行凶,……”
杜望月接道:“保护大人。”右手连挥,又点了小文两处穴道,人已疾快冲到门外。
已有两个黑衣人杀到了二堂门口。
王坚、何大光,正和两人杀的难分难解,八个手执红缨枪的亲兵,已退到二堂门内,双手持枪,等机会出手。
王坚和何大光的武功,似是在伯、仲之间,两个人都在拚尽全力支持着不肯后退。
黑衣人用的刀,金光闪闪,就算不是全用黄金铸成的刀,但也镀上了一层很厚的金末,看上去刀势十分沉重。
杜望月的七星剑、吴铁峰的文昌笔,及时而出,架开了两柄金刀。
事实上,王坚和何大光,已接下了对方五刀,再接这第六刀已有着力难从心之感,但又不能退呀!一退就让出了二堂大门,如让敌人冲入二堂,会是个什么样子的后果,就很难预料了。当然,最大的凶事,是有可能杀害了王大人。
所以,他们拚命拒敌,准备战死,也不后退。
幸好,杜望月、吴铁峰及时地帮他们接下两刀。
这时一批新来的黑衣人,唯一的不同处是他们手中的兵刃是金色之刀。
杜望月接下一刀,立刻反击,剑势迅若石火地回攻金刀,但立刻感觉到这批新来黑衣人的武功,相当高明,七星剑反击,并未把敌人逼退一步。
但黑衣人着着逼进的攻势,也被阻于二堂门外,难再逼进一步。
杜望月很快了然到这些金刀人的武功,应属江湖中一流高手,和那些灰衣杀手不同,和先前出现的黑衣人也不相同。
当然,以刀法定品级,这应该是第一流的杀手。如此武功,也不是短期能有的成就,这些杀手也可明显地分出等级。灰衣的,是组合级的杀手,个人行动,不堪一击,随时都要出动组合阵势,才能有强大的抗敌能力。穿黑衣的,有个人行动的能力,但武功却有着很大的区别。金刀杀手很高明,但还无法判定他们是否是杀手之王血手方轮手下最高级的杀手。
这些人绝非方轮训练出来的人,他们可能来自江湖上各大门派、帮会高手、绿林大盗,施用统一定制的金刀,可以掩饰去他们的出身、来历。
这些人应该是非常不好对付的人,方轮用什么方法,能把他们罗致在手下。这些人本身就会严防身份泄漏,易容是必经的手续,他们也比方轮更重视保密自己的身份。
最重要是,血手方轮如何才能要他们甘愿效命,是胁迫?还是诱控?一定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方法,才能大规模罗致这些高手。
目光转动,暗数已被小文姑娘杀死了十余个的黑衣人仍然伏尸现场,但看上去黑衣人的数量,并未减少,那是说,至少有十个以上的黑衣人补充了进来,这些人衣着颜色相同,甚至连画出的面孔也差不多,这不是精致的易容术,目的只是不让人瞧出自己是谁。
大批人手混在一处,衣着形貌相似,也就更难分辨了。
杜望月心中忖道:我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要等到亮出兵刃,才能看出他是不是金刀品级的杀手,但他们自己人呢?难道也要等亮出兵刃才能认出他的身份么?
很可能有一种一眼就可以看出身分的标帜,隐藏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自己人早已知晓,一眼就辨别出他们的身份。
四方大捕头和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处处都在留心周围的变化,一旦发觉了问题,必须先尽力寻找解答。
所以,杜望月暂时放弃了求胜的打算,全力在金刀杀手身上打量,希望能够瞧出他们身上的标帜。
这等不胜不败局面,另一好处,是刀光剑影把二堂的大门封死,双方捕杀,看上去又十分剧烈。正因为是双方人在对杀,双方都有顾忌,一方纵有恶毒的方法、手段,也不便施展。所以,二堂外面虽然聚集了十余个金刀武士,却无法向二堂冲击。
吴铁峰很快发觉了这宗妙处,文昌笔法一变守多攻少,他站的地方空间较大,也多了一个敌人,是以一抵二的局面,但吴铁峰仍然控制着局面,而且有能力很快杀死两人。但他发觉杀了两人之后,就会有另外两个生力军加入进来,反正要打下去,和一个久战力疲的人打,省力多了。所以,吴铁峰也让局面胶着,打个不胜不败,但却尽量使刀气凌厉,寒芒闪跃,使一丈内不能近人。
但岑啸虎和于承志却是全力运刀,两人刀法绵密,招术精奇,已经伤了五六个敌人,仍在以一抵二,和四个金刀黑衣杀手,打的难解难分。
这个情形,看似危急,敌人众多,围了二堂,保护府衙的人又太少,四大捕头之外,只有王坚、惜玉、何大光,和几个亲兵衙役,加起来,十几个而已。但杜望月和王知府心中很明白扬州总兵、水军提督,都应该已得到讯息,也许大军已经出动,正在向府衙驰援中。
何况,二堂的情况,危而不险,强敌中的高手,已被小文姑娘杀伤近半,战斗力耗损极大,驰援而来的金刀杀手,人数虽也不少,但四方大捕头,个个技艺精绝,控制了局面后,却又不急于求胜,使战情乎稳不变,使敌人的优势战斗力,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王知府相当聪明,虽然不会武功,但观察一阵之后,也发觉了四位大捕头,未出全力,是有意地造成目前的相持情势,个人的处境,看上去,虽然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但却是安全的很。
果然,马提督的水师精锐、五百名骁刀手,和一百名配合近战的弓箭手,当先冲入了二堂。
他们的武功不高,但刀、箭配合的战法,却有着惊人的杀伤能力,那些灰衣人的组合阵势,在箭如密雨之下,已无法再组合攻击之阵,四大捕头也展开了强力的反击,只不过片刻工夫,敌势已完全崩溃。
到了逃命时刻,就看出本身功力的深浅了,金刀武士逃走大半,那些灰衣人几乎是全军覆没,十二组阵势,三十六个人,死了三十个,六个人受了伤,被随后冲入的大批衙役生擒了下入监牢。
马长山也进入了府衙,但只在二堂外面遥对王大人抱拳一礼,道:“马某救应来迟,府台大人受惊了。”
王少卿道:“有劳马兄了,水师精锐,果非小可,片刻击退了强敌……”
“言重了,兄弟还在等待府台大人,为犬子洗雪沉冤,”马长山道:“马某告辞了。”转身扬长而去,水师骁刀手紧随着撤走。
杜望月低声道:“马提督的人很骄傲。”
“战功彪炳,帝眷正隆嘛!”王大人道:“何况,新房命案,还造成彼此间一点误会。”
“看来,这个案子的压力很大,”杜望月道:“以大人之才,是否已推想出一点眉目呢?提出来,也好供我等参酌参酌……”
“杜司主,这不是叫下官班门弄斧么?”王少卿笑道:“眉目未想出来,但却遇上了两个想不通的问题,它不是书本上可以解决的事。本来呢,想想也就算了,但小文姑娘突然性格大变,又使我感觉到,那些问题,应该有提出来讨论一下的价值。”
“小文姑娘一向温柔、淳厚,今日之变,大大出人意外,”杜望月道:“这中间可能别有内情。”
这时,二堂内外,都已经整扫清洁,死伤之人,也有张师爷指示,作验尸列卷后,清出掩埋。
张宝善办事快速,立刻移地开审,把生擒的杀手,二堂讯落案。
王少卿却带着四大捕头和王坚,在二堂书房中茶叙。小文也在惜玉的照顾下,坐在书房一张大藤椅上休息。
事实上,她穴道未解,人还在晕迷中,但四大捕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入卧室中休息,担心被重来的杀手加害。
王知府也不放心小文一个人在房中休息,他担心小文的人突然醒了过来,但神志尚未全复,挥剑就杀,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拦住她,不摆在四大捕头的眼皮下面,如何能够安心,因为,小文对他心有积忿,下一个被杀的人,很可能会选中他王大人。
所以,他也主张把小文姑娘安置在书房中,明是严密保护,骨子里是防她醒来作怪。
杜望月喝了两口茶,笑道:“王大人,先谈案情,你想到了两个什么样子的问题?以大人胸罗之博,竟也想不通它?”
王知府笑一笑,道:“下官一不会武功,二无侦办刑案的经验,在诸位大捕头眼中,也许是不值一哂的小事,但下官就想的很辛苦了!”
“是是是,”杜望月道:“大人请说内情,我等是知无不言。”
第十五章
扬州府也算江南刑捕司的辖区,和当地首长商谈案情,虽说是交换心得,以利破案,但也隐隐间有一种互逞心机的味道,别人就不好插口,只有杜望月出面接下了。
“这世上,是否有一种武功,原力,在一段适当的距离中,能够役使刀、剑杀人,”王知府道:“不用亲临现场,以防留下痕迹?”
“有的,但只止于传闻。”杜望月:“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上过有此能耐的人物。”
回答的模棱两可,但言词遣句,却又表现的十分诚实。
王少卿道:“刀自伤人、剑自飞,不是怪力乱神的传说了?”
杜望月道:“是!大人的第二个想不通的问题,是……”
“一个人,会不会在梦游中杀人?”王知府道:“传说中的神案、巫师,有布施障眼法的奇技,使一些泥塑木雕的形像被人行法之后,起而杀人。这些事,下官本来不信,但小文姑娘却是个发人深省,又不可思议的例子。如若,这样的事件,真的发生在金小眉的身上,这金小眉算不算凶手呢?”
四大捕头,都被王知府一番话问的愣住了。
但最为吃惊的,却是惜玉姑娘,金小眉曾亲口告诉她,很可能是杀死丈夫的凶手,好像是在全无意识下操刀行凶。
事实经历如幻梦,梦境醒来辨依稀。
惜玉准备把得到的机密,告诉总捕头,但却想不到会遇上杀手的布局,袭击府衙。小文怒歼群凶,竟然又杀出了神志失常的毛病。
王知府只是一个读书人,但推论案情,竟然举一反三,由小文的病态,想到金小眉行凶杀夫,这个人只是个秀才出身的官员,不会武功,不懂江湖,不修医道,也无经验,但却能直断案情,有如目睹,这要多少种不同的学问,才能培养出他这等超越的智慧。
尽管惜玉姑娘的心事潮涌,但她还是忍住了,一语不发,这件事决不能告诉别人,连四大捕头,和已在心中定位的丈夫,也不能透露,唯一能说的是总捕头。但闻吴铁峰道:“大人,小文姑娘的病态,来的突然,看似无因,实在亦非无迹可寻……”
“好!好极了,”王知府道:“吴兄请说内情,以解我心中之惑,少卿洗耳恭听了。”
何止王知府急于一闻内情,就是三位大捕头、惜玉姑娘,连同守在书房外面大厅的王坚和何大光,全都凝聚全神,倾听下文了,因为,小文屠戮的厉烈,留给了他们很深的印象。
“不是内情,我说的只是一件事实,一件目睹的奇异经过,吴某人已经想了很多年,但还是想不透彻,我说出这件事,也许有点徒乱人意,但却和小文姑娘的病态,有些牵连。”
惜玉胸中熟记了很多医药知识,也熟记了很多重要的药方,当年谭神医把药理知识,尽量地传授了女儿,但惜玉却未用心揣摸,只是凭仗着天赋才慧,把它记存脑际,现在却发现,医药知识对人生非常的重要。开始思索胸中记忆,如何应用于救人之上,也开始注意到武功和医药间的相互关系。
她想理一个药方出来,能扼止住小文的病情。
“那是个旭日初升的早晨,我在太行山中目睹了一场杀戮之战。”吴铁峰长长吁一口气,道:“十年前纵横中原的太行十八骑,就在那一战中,全部毁灭,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和小文姑娘的病态,有什么关系呢?”王知府道:“十年前,小文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吧?……”
“问题是那套剑法。”吴铁峰道:“杀人的全过程,快如闪电,无法看的很清楚,但出剑的姿态,却和小文姑娘的出剑姿态,有些雷同。”
“老吴,十年啦!”岑啸虎道:“记忆会否有误?”
“不会,”吴铁峰道:“那是一桩终生难忘的大事,我和太行十八骑,交过了三次手,知道他们的武功,一对一,我有胜算,一对二我可以保住性命,一对三,我就难撑一百个回合。但他是一对十八,我想不出当今之世,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功力,当他亮出长剑之后,我心中还替他忱惜,一个人,面对太行十八骑,是完全没有生存机会。但我错了,双方动上手,但见剑光飞闪,太行十八骑,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我无法确定他几时把十八骑完全杀死,那不叫战斗,应该改称屠杀,人都杀光了,飞舞的剑光,还没有静止下来……”
“为什么呢?”惜玉道:“你应该是隐身偷觑,如若他知道你在偷看,也许不会放过你?”
“对!当时,我就想到这一点,我躲在一个高崖上,借步步高升的日光,把发生的事,看的相当清楚。”吴铁峰道:“我虽然把自己藏的更密了,但仍然忍不住探首张望,没有了血肉飞溅的混淆,看的更清楚了,大概,他要把那套剑法练完,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收住剑势。”
“看的更清楚了,”杜望月道:“看出了什么心得?”
“那套剑法,有一股邪气,由绵连不绝的剑势中,散发出来。”吴铁峰道:“不知是如何算计出来的,剑光指袭之处,敌人刚好赶到,撞在了剑上,这一点是不是邪气呢?”
王少卿双目中闪动着灵慧之光,但却强忍着未发一言。
“也不知道那一套剑法的名字了,”杜望月道:“看来也无法谈下去了。”
“小杜,”于承志道:“不用在小文身上多费心机了,这些事总捕头应该心中有数,见了她之后,都会迎刃而解的,倒是总捕头和小雅逾时不归,会不会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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