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打手势,三人向三院跃去。
刚落到三院瓦顶,李剑心便听出院中每个角度都有暗哨。便以传音入密通知离他一丈远的宋星、彭俊。
他决定不惊动他们,便通知宋彭往第四进院子掠去。以他三人的功力,护院的庸手怎能发现得了?
第四院厢房尚有灯火,但无人语。
李剑心默察一阵,第四院并无暗哨。
由此,他们又到了五院。
五院漆黑一片,有暗哨潜伏。
五院后是个大花园,占地极广。
李剑心运足目力探查园中,发现树林中、水池边,暗哨、游动哨不少。
奇怪,何以在花园中设下这许多暗卡?莫非花园里有什么讲究么?
他决定到花园里去看看。
他以传音入密通知宋、彭,嘱他们暂不要动,待他下到园中一查。
他看好了园中的一株大树,提足功力,以幻影迷踪身法,先跃到园中一转,再跃到树冠上。
枝不摇,叶不坠。他蹲在树冠中的一枝细条上。经他运功默察,这树上枝丫分叉处,有一道暗桩,守着个人。
他们守什么?这不是个空园子吗?
他心中十分狐疑,决定等等,看看有无变化,便蹲在树冠上不动。
须臾,他瞧见两个游动哨走到池边的石桌石椅旁,也不坐下,瞧瞧又走了。
隔了一会,又来了两个,也是走到石桌石椅旁瞧瞧就走了。
他注意到,池边有三张石桌,前后两拨游动哨瞧的似乎是中间那张桌子。
他们瞧什么呢?
也许偶然为之,自己过于敏感了。
待第三第四趟游动哨经过后,他已确信不疑,那石桌必有古怪。
又是盏茶时间过去,似已到了换岗时间。
在他下面树杈上的暗卡出声答应下面的人,说着从树上一跃而下。
只听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
“啊哟,累死人啦,这么没日没夜地站哨,站到哪天才会撤呀?”
“快啦,听说明天早上,那些家伙再不投顺,就要宰掉他们一支胳膊呢。”
“要宰就快宰吧,人死了,我们也不必吃这种苦头了,天是天冷,地是地冻,睡在热被子里有多舒服!”
“是啊,我也巴不得快点收拾掉他们呢!”
“喂,我听说那几个妞儿长得天仙也似的,莫非连她们也斩了胳臂?那不是大煞风景么?”
“妞儿们怕不会斩手,铁头陀大师能舍得?”
“嘘,铁头陀大师只怕做不了主,做主的是那个来了不几天的老头,听说是仙禽座下蓝衣使者呢!”
“哇,蓝衣使者?那么高职位的都来了。可见这伙囚徒不是一般人呢!”
“那当然,那姓伍的老头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角色呢!”
“喂,你两人在嚼什么舌头?还不快换班回去睡觉!”
有人在一边喝道。
两人赶忙分开,一人跃上了树。
李剑心心想,这么说伍爷等人确实关在姜家大院了,可关在什么地方呢?
他想了片刻,决定试一试。
他扯下两片树叶,抖手向池畔中间那张石桌打去。
“啪、啪。”树叶打在桌上发出响声。
他是故意弄响的。
“嗖嗖”,几条人影蹿到石桌边,团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咦,明明听见响声么,是吗?”有人说。
“是啊,我们也听见了哩。”有人答。
“瞧,这桌上有两片树叶。”另一人说。
“树叶落下不会响的,真奇怪,响声从何而来?”又一人说。
“管他呢,只要无人接近这张桌子,响两声有什么关系?”
“对嘛,别大惊小怪,走吧,转圈去。”
几人说着分散走了。
李剑心随树冠下来一尺,瞧见树丫中间的暗哨靠在树干上休息。
他扭下一截树枝,抖手朝下打去,那家伙哼也不哼便被点了穴。
李剑心跃到树杈,把这家伙提起夹在胁下,以迅快无比的速度跃到地下,再以脚尖一点上了屋脊。
他以传音入密告诉宋彭两人,抓了个暗卡,提到墙外去问口供。
三人从房脊上跃到花园侧边,再从花园跃到墙外。
墙外是一条深而长的胡同。
李剑心把暗卡拍活了穴道,宋星将刀架在他后颈上,那暗卡吓得直抖。
李剑心道:“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然,一刀割了头,明白吗?”
暗卡连称明自。
“那张圆桌是干什么的?”
暗卡抖了一下:“是下棋用的。”
宋星道:“这小子不老实,把他的头割了,另外找个知趣的来问吧!”
那人吓得双手乱摇.连连道:“小的愿说,请大侠高抬贵手!”
“快说!”
“那石桌是下地牢的开关。”
“怎么开法?”
“小的不知。”
“不要命啦?”
“哎哟,真的呀,小的不知。”
“谁知?”
“那是专有人管的,只有管的人才会开。”
“什么时候有人开?”
“明天天亮后,姜舵主、蓝符令主、白符令主要下牢去惩治抓来的这班人!”
看看问不出什么了,李剑心点了他的睡穴,然后低声与两人商议。
剑心道:“由我换了他的衣服藏在树上,天亮见机行事。两位回去后,向关爷禀明,五更天来此埋伏,如何?”
宋星道:“这条巷是条死胡同,倒是可以藏人的,就这么办吧。”
于是宋彭两人回转去了。
李剑心套上值卡的蓝衣,重又躲到树上。
等到天明,又有一队白衣人进了园子,分站在石桌的周围,一共十四人。
另一队蓝衣人则散在池畔,全部亮出钢刀,如临大敌。
那些值夜的,纷纷走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只见上官龙和一个穿白衣的陪着个老头走来,后面跟着姜超、姜恩隆、铁头陀、郝勇、罗泰左手缠布和吴世保走在最后。
李剑心认出那蓝衣老头,就是以散功香暗算他的人。他想,好啊,冤家路窄,又撞上啦,等一下有你受的!
老头一到石桌前,两个白衣人便转动了石桌,李剑心惊奇地发现,石桌下面渐渐露出了洞口。
他也注意了开洞的方法,似乎没有什么奥秘,只要朝一个方向转就行,等洞口全露出来,石桌也就转不动了。
这时,老头当先,蓝符令主上官龙和白衣人随后跟进,铁头陀、姜家父子、郝勇等人鱼贯而入,最后是白衣武士,十四人走得只剩两人,守住洞口。
该怎么进洞呢?
冒险,只有冒险一途,别无捷径。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铜钱,对准五丈外的两个白衣人打去。紧接着他提足了功力,疾若流矢朝洞中跃去。
两个白衣人木然不动。
站在池塘边的人只觉一道蓝影一闪,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他成功地进了洞口,赶忙往前追去。
不到五丈,他跟上了最后一个白衣人。
虚空一指,白衣人站住了。他迅速剥下白衣,罩在自己身上,把白衣武士放倒在地,拾起他的钢刀,毫无声息地赶上了前面的白衣武上。
他放卞了一颗心。
一早醒来,沈竹青就感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怖。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恐惧越来越盛。瞧瞧严婷、红蕊、绿萼,她们也和她一样,脸色苍白,眼里满含恐惧。
断一只手臂,再断一只手臂,然后一条腿和另一条腿。
人成了没有四肢的……的什么?她想不出。但是这可怕的形象,她却闭着眼都想象得出。人如果成为这个样子,要怎么活?
天哪!难道就这么等着等着,等着给人任意宰割么?
是的,看来只好是如此,别的再无办法。
她感到绝望,两行珠泪滚滚而下。
橐,橐橐橐……。
脚步声,一声声传了过来。每一下,都像踩在了沈竹青的心上。使她颤栗,使她惊骇。
橐、橐橐橐橐,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沈竹青瑟缩着在后退,一直退到石壁上。
“当啷……”第一道铁栅被打开的声音。
橐,橐,橐,又是无情的脚步声。
“当啷啷……”第二道铁栅被打开。
沈竹青心跳如擂鼓,默数着脚步声,等着第三道栅门的打开。
“当嘟哗啦……”第三道铁栅打开了。
恐怖的一瞬马上来临。
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走。
只有等着,等着让人断臂,等着让人宰割,直到鲜血流尽才慢慢死去!
啊,受不了啦,沈竹青真想大声尖叫,把她的恐惧,她的愤怒,她的希望,通过叫声喊声发泄出来,她快要被憋死了。
但是,一阵低沉的话音,制止了她尖叫的渴望。
“喂,伍老兄,想好了么?”
“嘿嘿,肖鹏,你是读过书的,知道前人有这么两句诗么?邪正古来观大节,是非死后有公言。我伍老爷子为维护正义而死,有何憾哉?”
严鹤激动地喊道:“伍老前辈说得好,我辈乃堂堂正正英雄,岂能同肖小之辈同流合污?我严鹤也死而无憾!”
“你想死么?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毒书生肖鹏阴笑道:“看来你还想当英雄,本座先拿你来试给其他人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人要当英雄!”
他吩咐道:“把牢门打开,把这小子揪出来!”
一个白衣人应声,把铁栅打开,然后去拖严鹤,但被严子林及其护院挡住了。
肖鹏笑道:“点了他们穴进。”
又两个白衣人冲进去,几下就把众人点得动弹不得。
严鹤被揪了出来。
肖鹏道:“小子,你要称英雄么?本座先让人把你一条臂膀砍断,再给你吃上一点毒药,这药一下不会死,只会遍身奇痒,看你只剩一只手怎么去抓?”
严鹤连心都抖了起来。他愤怒到了极点。破口骂道:“卑鄙无耻的东西,只敢在人家失去功力后抖威风,你不会得到好死的,你要遭恶报,老天爷要罚你!……”
“好啊。让老天爷罚我吧,现在,该本座先罚了你再说!”
肖鹏一摆头:“来人!”
两个白衣人当即上前扭住严鹤。
严子林急得大叫道:“肖鹏,你放了我儿子,要杀要剐由我担当!”
沈竹青在她牢室中听得清楚,只是瞧不见这边的情形,她急得尖叫道:“严鹤严鹤,他们把你怎么了?”
严鹤听到她的声音,勇气百倍,喊道:“青妹,我先走一步了,黄泉路上等你吧!”
肖鹏一听,道:“慢,把那几个女娃儿关到这边来。好让她们亲眼瞧瞧!”
又两个白衣人去开了锁,把严婷、竹青、绿萼、红蕊押了过来。
严婷、竹青一见严鹤被两人按着,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然而,白衣武士挡住了她们,硬生生拖进了严子林的牢房里,把铁栅门又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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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偷 袭
肖鹏道:“听着,只要你们报效仙禽座下。本座就放了严鹤。”
没人应声。
“好,就让你们开开眼界!”肖鹏狞笑着说,转而又下命令:“把这小子右臂砍了!”
两个白衣人一把将严鹤按倒,然后拉出他的右手,强使他伸直,另一个白衣武士举起了钢刀……
严婷惨叫一声:“哥呀!……”便晕过去了。沈竹青却只哼了一声,便闭过气去。
绿萼、红蕊双手蒙住两眼,跌坐在地上。
所有关在石牢里的男人,齐声喊叫起来。
他们在痛驾,诅咒,在咬牙切齿……
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了事情的发生。
白衣武士举起了闪闪发亮的钢刀。
所有的人都等着他们那么一挥!
严鹤紧闭双眼,连腿也软了。
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残酷的场面,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落到这种境地。
他怕么?怕的。
他愿意屈服么?决不!
他等了一会,睁开了眼。
他的手仍被白衣武士扯直了。
偷眼一窥,白衣武土高举钢刀。
他吓得又闭起了眼。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给一刀!
猫儿戏鼠么?
许多人闭了眼又睁开,睁开了又闭上。
白衣武士的刀仍没落下来。
他就是要扬着刀,吓唬那动弹不得的羔羊?吓唬那些关在铁栅内待宰的羊群?
白衣武士真有耐心。
但是,肖鹏的耐心却没有了。
“砍呀!”他厉声吼道。
白衣武士根本不理睬,仍然高举砍刀,做着吓人的架式,就是不砍下这一刀来。
肖鹏“咦”了一声,觉得不对了。
他扭头一瞧,其余人仍站在他后边,并未出什么意外。
“白符令主,把你的人换了!”他喝道。
没有人答应。
他再次扭头一瞧,白符令主好端端站着,居然不理睬他的命令。
他仔细一端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除了他一人而外,所有进洞的部属都被人点了穴道!
他惊呆了,吓木了,胆颤了,心抖了。
谁?谁干的?
他退后两步,恐惧地瞧着他的下属。
一个个如泥塑菩萨,呆呆站着不动。
牢里的人莫明其妙,怎么一下子没声音了。那一刀仍砍不下来。莫非中了邪啦?
伍云最先瞧出了奇变,轻声喊道:“严鹤,快进来!”
严鹤闻言,轻易挣开了被握的手臂,回牢里去了。
大家异常兴奋地期待着,难道不是救星来了么?
再说肖鹏一面瞧着呆立的部下,一面揣度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举起手,一指细风逸出,想替白符令主试解穴道。
然而,白符令主却往后一仰,跌倒了。
这一下。可热闹了,一个碰一个,一个撞一个,全都通统睡翻了。只剩下他肖鹏一人。
他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过来的人,算来算去,毛病只会出在自己一伙人身上。一定是有人暗中背叛,刚才以猝不及防的手段将伙伴们点了穴。
要查出这个人!
他不动声色,运起护身罡气,他要先检查十二个白衣人,只有这些人他不认识,而不认识的人,自然嫌疑最大。
他先走到一个白衣人跟前,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他只好牺牲这些白衣武士了。
他手一扬,打出了一劈空掌。
白衣武士被一拳打得从地上反弹起来。重重地摔下地,口吐鲜血死了。
这个不是叛徒。
叛徒一定没有被点穴,他只是装死混在其他人里面。他只要一个个赏给一掌,不难找出那个叛逆来。
他的判断如此准确,连李剑心也感到吃惊,这么一来。他无处遁迹了!
“啪!”又一个白衣武士了帐。
其他白衣武士心里明白,只苦说不出话,瞧见两个同伴无辜被使者劈死,眼里均流露恐怖和哀求的神色。
肖鹏不理睬这种神色。
他从不知道发善心是怎么回事。
他也从不知道何谓同情心。
他只知道白衣武士中藏有奸细,他得一个个料理完,才知道谁是好细!
他扬起掌,对准了第三个白衣武士。
“喂,老儿,真下得手啊!”躺在最边的白衣武士说话了,人也坐了起来。
肖鹏更不答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出了第三掌。
这第三掌是对准坐起来的人发的。
他估计那人难逃这一掌之危。
可是,“轰!”一声,石地上击出了个浅窝,人却不见了。
“伍老前辈,严前辈。各位好啊。”
他身后却传出了那人的声音。
肖鹏又惊又怒转过身,只见那人正是他三番两次下散功香而没被散了功的李剑心。
李剑心脱去了白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