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皇上赶紧撤回了手,一转身又坐回了原处。
“征儿来可是有事?”
杨征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杨心身旁。
“回禀父皇,兰儿说想找心儿妹妹叙叙旧,儿臣想着心儿妹妹定是在此处,便直接过来了。”
皇上眯眼在杨心跟杨征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才对杨心说,“既是这样,你就先下去吧。”
杨心死里逃生,自是不愿多留,点了个头也没理会杨征,一转身走了。
而杨征,鞠了一躬,也没说多余的话,扭身也走了,留皇上一个人又坐了很久,最后佝偻着身子去了内殿躺着。
杨征出了清心殿见杨心走在前头,也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只好紧走几步跟上,“心儿妹妹慢些。”
杨心听见了他说话,只是不理,依然走地飞快,杨征没办法,只好抓住了她的手腕,“本王有话跟你说。”
杨心低头看了看他抓着自己的手,挣开了才问,“什么话?”
杨征也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好像觉得自己唐突了,带着些歉意地说,“心儿妹妹莫怕,是九弟让本王传话,说他很好,不用担心。”
“是他让你来的?”
杨征一点头,等着杨心接下来的问话,比如杨明如今怎么样了,过得可好,可杨心只是点了个头,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七王爷”,然后飞快地走远了。
而杨征仍站在那里,眼神在杨心与清心殿之间徘徊了许久,又若有所思了许久,最后捏紧拳头回了七王府。
杨心回到国师府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似的,手还一直地哆嗦,她从来没有离死神这么近过。
宋禀搬进国师府就来找杨心报备,发现她此刻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大人这是怎么了?”
出于大夫的本能,宋禀表情关切,一脸担忧,这幅样子使杨心渐渐平静下来,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才对宋禀说,“我没事,你都收拾好了?”
“是,下官都是收拾好了,只是大人可曾禀明皇上?”
杨心一想确实忘了这事儿,可依目前皇上对自己的态度,自己的性命尚且难保,这还怎么开口?可又一想,反正事已至此,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写了个折子派人递进了宫里。
第二日,杨心收到了皇上的旨意,说准了,还赏了许多补身子的药过来,杨心看着那些名贵的补品,越发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又过了一日,杨心去上朝,大殿上各个官员站得整整齐齐,却不见皇上来,正交头接耳着,德公公传了旨意,说皇上身体不适,罢朝,杨心心里疑惑,却不敢去问,只好转身走了,也没看杨明一眼。
出了宣圣殿,她在前走着,总感觉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待回头看,就见杨明站在身后不远处直盯着她,也不说话。
他们中间如今隔了个南明王妃,杨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曾经决定要桥归桥路归路的,可又经历了那么多,那个决定变得更难实现了,尤其是杨心还不知道杨明伤在了哪里,伤的怎么样了,可她看着周围的其余人,觉得还是避嫌好,便也没理会杨明,继续往前走着。
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看,杨明还是原样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于是她跑得飞快走了,趁机藏在一个柱子后。
杨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刚杨心还好好地走在自己前头,却突然间跑了,只好紧追过去,但腿疼的厉害又跛了起来,杨心从柱子后看到他跑的样子差点儿惊呼出声,刚捂住嘴泪就流得满手都是,等杨明好不容易过来,一使劲儿把他拉到了柱子后。
杨明勉强地站稳,才抬头看向杨心,可一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瞒不住了,却也不能全说了实话,“心儿,别哭,听我说,我没事,过些日子就好。”
“怎么会没事,怎么伤到腿了?怎么会这样?”
杨明朝外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抹掉了杨心的泪才说,“那天五哥带的人多,我没逃过,倒是你,为何又回来了?”
“你骗人,你征战沙场那么久都没事,安平王能带多少人?我不信,你说,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杨明见她不依不挠,只好说了实话,“我那天去拿小提琴,走神了,不过你放心,真的没事。”
他这么一说杨心哭得更厉害了,他一定不知道他竭力保护的小提琴还是掉了音柱,“你管那琴做什么,我不是还有一把,你给我做的,你忘了?”
“那把做的不好,这把好。”
“可我觉得那把最好,你这个傻子!傻子!”
杨明又向外瞧了一眼,确定没人过来才又说,“好,我是傻子,我傻,我不止傻,我还无能,我连咱们的孩子都没保住。”
杨心一头扎在他的怀里,“别说了,别说了,那个孩子本来就是意外、意外”
“可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杨心不想多说这个孩子,提起来都是痛,于是避开了这个话题,可避得并不巧妙,“你跟张莹玉,你们”
杨明一紧张,双臂勒得杨心生疼,“我们没什么,没什么,我注定这辈子只能欠她的,可我不想欠你的,不想失去你。”
杨心觉得他们心很近,可现实的鸿沟好像越来越大了,不管将来他们能不能在一起都已经做不到问心无愧,背负了情债的感情太累,可她也舍不得,于是又在杨明怀里窝了片刻,深深地记住这里的温暖,说,“你先走吧,趁着没人。”
杨明看了眼外面渐多的宫人,也觉得不能再久留,又跟杨心交代了句,“别乱想,一切都会好的,听话。”
说完见杨心点点头,又悄悄地走了,虽然他竭力地想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可杨心还是看得出他在跛,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力气,那一定疼得厉害。
第六十九章 骚包师叔()
杨心回国师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宋禀算账,那个骗子。
宋禀来国师府三天不到,胆子倒大了许多,主要是早就摸准了杨心的性子,心软的厉害,于是见她这么气势汹汹地过来,也能镇定自若,“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谁气到了?”
杨心一巴掌拍在他的案几上,“你老实交待,南明王的伤到底怎么样?”
“无”
宋禀刚说一个字,杨心一巴掌又拍到了案几上,“你少在这儿骗我,无碍的、无碍的,无碍他怎么还跛着?”
“大人却是冤枉下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日,王爷跛着也很正常。”
杨心一想也是,正要松口气,可发现自己差点儿又上了当,“你竟然还敢骗我,骨折了都是打着石膏不能用力的,可他这两次都去上朝了。”
宋禀跟杨明之间的秘密也就这么一件,可没想到也这么难守,却也不能老实交待,只能说,“王爷其实就想去看看大人。”
杨心想起今天他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就信了几分,却还是生气他瞒着自己,于是又挥掉了他的布枕,转身走了。
而宋禀刚拾回布枕重新放好,不想杨心又回来了,“你去帮我办件事。”
宋禀一愣,“何事?”
“你今天就到南明王府去,直到南明王腿伤好了再回来。”
宋禀,“啊?!”
“‘啊’什么?这很难吗?”
“不难,只是皇上只准许下官在国师府任职,没说能去南明王府。”
杨心这次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定,“算我求你,去吧,别忘了你现在归我调遣。”
宋禀也是无奈,只好点头应下。
他去了南明王府的第三天,国师府来了位客人,就是皇甫诸生的师弟。
按杨心的说法,他就是个骚包的男人,穿的是最华贵的料子,吃的是最精致的食物,出门光小妾就带了三个,各个性情妩媚,婀娜多姿,走到哪里都是风景线。
这天杨心待在皇甫诸生的闲散居研究他留下来的各种自己没认真看过的东西,比如那些多到看不完的书,比如那个观测时空之门的仪器,还比如那把他常常躺在上面的躺椅。
此刻杨心也躺了上去,睁眼看着头顶的一片天,发现这个世界好像突然间安静了,没有风声、没有说话声、没有任何杂乱,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像是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过了个遍,然后又归于寂静。
杨心正享受着这一片寂静,突然传来梅叔焦急的声音,“你们不能就这么闯进来,得等老夫通报。”
杨心扭头过去就见了这么一幕,前头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后头跟着三个妖娆的女子,像四只花蝴蝶一样,将寒冷的冬日点缀的像春天一样。
她起身走过去,刚想斥责两句,前头的公子已经躺在了躺椅上,“还是师兄会享受,瞧这里的视野多开阔”,而那三个女子则一个帮他捶腿,一个帮他捏肩,还有一个帮他端茶倒水。
杨心见了这一幕,只能在原地干瞪眼,这是哪里来的厚脸皮?却一想他刚说“师兄”,难道是皇甫诸生的师弟?于是忍着怒意上前问道,“请问公子是何人?可是师父的师弟?”
那公子只是眯眼躺着,也不看杨心,话却是对她说的,“是你师叔。”
杨心一惊,“师叔?!”
那男子这才看向杨心,“自是师叔,你师父的师弟不是师叔是什么?”
杨心可真不想把这么个无礼的人当做自己的师叔,况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可目前国师府能用的人一个也没有,只能忍气吞声说,“是,师叔,敢问师叔到此来有何贵干?”
“先去做顿好吃的给师叔接风,待会儿饭桌上再好好聊聊。”
杨心气得更厉害了,当自己是他的小丫鬟呢,于是脸一沉,斥声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敢自称是本官的师叔,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一甩袖子,跟梅叔交待道,“梅叔拿着本官的手谕去京兆尹那里请人过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那男子一听,知道自己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说道,“师侄莫气,不过玩笑而已”,然后挥手屏退了三个小妾,“来此自是有事。”
“何事?”
“师侄可能不知,这国师府师兄也留给了你师叔我。”
杨心吓了一跳,“你是来要房子的?”
那公子一摆手,“不,不,你我算是师出同门,这点地儿就送给师侄了,只是师叔我如今在此有事,自是要住在这里。”
杨心看了看他身后的三个女子,刚才他们举止暧昧关系自然不一般,杨心可不想这么个风流的人跟自己住在一起,于是铁着脸又问,“师叔不能住客栈吗?”
那男子邪魅一笑,又躺下了,“你瞧着师叔像是住客栈的人?”
杨心无奈,只好使出了杀手锏,“那师叔可有地契,没有地契本官可是不认的。”
谁料那男子一伸手,旁边一女子便拿出了一张牛皮纸递给了他。
他看着那纸啧啧两声,然后远远地抻开了摊在杨心面前,“瞧瞧这是什么?”
杨心往前几步正要接过细看,不想他一把又拿远了,“你看看就好,可不能落在你手里,师叔我有这东西在手,你就是请了京兆尹我也不怕的。”
杨心没想到这么轻易地自己又成了寄人篱下的那一个,只好灰头土脸地走了,可还没两步,身后又传来声音,“师侄记得做饭。”
杨心侧身回头瞪了他一眼,接着步履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咣当一声合上了门。
而那男子见她走了,起身进了屋里,留三个女子在外看门,却不过半刻钟又灰头土脸地出来了,这里竟然不能住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杨心彻底见识了什么叫鸠占鹊巢,每次她出门前和出门后国师府都不一样,不是多了个花园子就是换了狐裘做的华贵亭缦,要么就是又添了些模样漂亮的女仆,折腾得国师府乌烟瘴气,后来不知道又出了什么花招,干脆掘了地。
第七十章 去看任淮()
这几日皇上又病了,连上朝都是硬撑着,断断续续地老是咳嗽,而京里也不太平,听说南明王与七王爷不知因何事生了嫌隙,那日在膳食坊差点儿打了起来。
杨心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去了十王府。
自从杨明成亲后,杨丰便成了他们之间联系的桥梁,不论是谁的苦楚都能倒在他这里。但杨心渐渐地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有所保留,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做着令人唾弃的勾当。
而不止杨丰,连杨明都发现了这种变化,便不自觉地加快了所有计划的脚步。
这些日子,杨丰不知受了谁的熏陶,渐渐地精神也好了,不再整日醉醺醺的,又恢复了原来那个乖巧听话的样子,见杨心来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姐姐今日怎有空?”
“冬至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没什么忙的”,杨心说着坐在暖炉旁,伸手烤着。
杨丰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才说,“最近天气越发冷了,姐姐小心些。”
杨心头也不抬,“嗯,我知道。”
“九哥的铺子里前几日新进了些狐裘,明日弟弟拿些给姐姐送过去。”
杨心这才抬头,“不用了,师叔如今住在国师府,他那里什么都有,我也不缺。”
杨丰脸色一僵,“哦”了句,便住了嘴,不多会儿又问,“姐姐今日来可是因为七哥与九哥打架的事儿?”
“嗯,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丰头一摇,“弟弟也不知,九哥好几些日子没来过了。”
除了杨明的关怀杨心从未从他这里得到过什么有用的消息,比如他曾经难以言喻的苦衷,比如说安平王杨成为何敢公然跟杨明作对,还比如说一向交好的南明王为何与七王爷打架。
可杨心还是努力地想知道更多,寻找更多的出口来把握自己的命运。
那天晚上,杨心收到了一封顾炎的来信,说是任淮要不行了,想见她最后一面。
她接到信的第二日就出发去了南罄,倒不是因为跟任淮以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而是她身上有杨心始终不能查明的秘密。
南罄还是很热,顾炎还是很俊,站在城门口吸引了无数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
傍晚的霞光里,他时不时地伸头探望,或来回踱着步子,光线拉长了他的身影,使他看上去像是在焦急等待亲人归家。
杨心瞧见这一幕远远地就驻了马,这份情意太沉重,她怕承受不起。
可顾炎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飞快地过来亲自牵了马缰,“你若再不快些任淮就见不到你了。”
杨心脸一红,原来是会错意了,便下了马自己牵着,“我已经够快了”,说着跟顾炎进了城。
在她进城后的一瞬间,身后的城门就合上了,哐当一声震得空气仿佛都在颤抖,而杨心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顾炎觑着她的表情变化,戏虐地说,“怎么?堂堂的国师大人竟然被这么件小事吓到了?”
杨心抿嘴一笑,不过是勾了勾嘴角,可顾炎却差点儿看呆了,等杨心又皱起了眉才醒过来,“走吧,去我那里看看。”
“好。”
顾炎领着杨心到了太子府却不是先去见任淮,而是见了太子妃杨情,她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见杨心来很是热情,可杨心总是觉得她笑里藏刀,说话字字都是机关,“姐姐今日来也不先着人送个信过来,好让妹妹有所准备,看太子府如今乱的,倒显得妹妹我唐突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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