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饶是白莲用尽法宝,百里谦依旧稳稳地端坐在木椅上,眸光凝视着前方,不曾移动。
“谦叔!”白莲忽地惊叫一声,抬头望去,吊瓶里的药水竟然已经被鲜血给灌满了,那刺目的颜色着实让人心头一骇,原来是白莲刚才动作太大,导致手上的针头错位,竟然血液回流!
按下床边的警示铃,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幸好发现地早,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将枕头重新插一下,换瓶药水也就是了。
医生和护士来的匆忙,走得也匆忙,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白莲和百里谦两人。
看着谦叔如雕刻般的神色,白莲不由得暗暗咬牙,她毫不怀疑刚才要不是自己叫了医生,他一定会弃之不顾,任凭血液流个精光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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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第一次发现取名字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拿着本最原始的中文字典,青黛已经翻了半个小时,却依旧一无所获,一张胖嘟嘟的小脸皱得跟个包子似的。
“好了,”薄桀傲从旁边拉了拉青黛,神色温柔,“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青黛却难得固执地摇摇头,将手上的字典握得紧紧的,“一定能找出一个好名字的。”说着,又低头瞅了起来,一幅不取名成功誓不罢休的模样。
见状,薄桀傲不由得好笑,他的中文名字还是自己取的,也不觉得有这般棘手,怎么一落到青黛手里,就成了这么重大的问题了?
“叮叮叮——”接连不断地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刺耳得让两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谁啊?”青黛依旧埋头于字典,却不忘扬声问道,她现在忙于取名大事,开门这种小事自然就交给了薄桀傲。
通过可视门铃瞅见外面的人,薄桀傲的好心情瞬间跌落下来,眉头不由得微皱,这个女人平白无故跑到这儿来干吗?
想起之前这女人的一番恶语,薄桀傲啪地一声关掉了门铃,转身朝青黛走去,“没事,走错门了。”
这话能信吗?青黛翻了个白眼,撒谎也不知道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却也没深究,专心致志地钻研手上这本《取名大全》。
“对了,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就叫薄·····”青黛眸光忽地一亮,刚刚张嘴就被门被重敲的声音给打断了,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一如绕魂鬼音,让人头疼地紧。
这女人还真是烦!薄桀傲果断地拿出电话,让阿重把这女人给弄下去,还真以为这是大街,能随进随出?
“青黛,你给······谦叔都住院······吐血,你竟然还······无动于衷······”房门的隔音效果其实很不错,但耐不住白莲这么大吼大叫,尖利的女声透过门板就传了进来。
“该死地!”薄桀傲低咒一声,朝门外走去,阿重还是小区下面,想要上来还得费上一点时间,还不如他自己动手解决了这麻烦女人。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青黛却听得分明,神色不由得一凝!顿了半晌,才跟在薄桀傲后头一同往门口走去。
别户住家的门房隔音效果就比不上青黛家了,现在又正好是下班回家一会儿,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凑出半个脑袋听热闹。
“你来干什么?”门一开,薄桀傲不客气地站在门口,挡住了青黛半截身子,生怕这女人忽然发疯折腾上来。
薄桀傲的防备还真不错!
这不,话音才刚落,白莲便红着双眼直接朝两人扑了过来,看这架势可不轻松啊!
薄桀傲却面色不改,身子轻轻一转,白莲就扑了个空,啪叽一声巨响,
整个人就撞在了墙上,额头上一片绯红。
想要和薄桀傲比拼武力?回去再修炼个几辈子吧!
也不知道后面是谁瞧见这场景,竟然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不要紧,可关键还带动了后面的人,一时间这笑声竟然大了起来,钻入白莲的耳里,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说吧,什么事?”薄桀傲这微微一移,青黛的身影彻底暴露出来,看着白莲狼狈的样子,神色不改,轻声问道。
“就在这儿说?”白莲狠狠地剜了一眼青黛,外面这些人灼热而八卦的眼神就跟烈火似的灼热着她的背,即便再不愿意,也得开口说出这话。
“哼!”薄桀傲冷哼一声,“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客气的人,主人还没开口,自己倒忙不迭地上门了?”
被薄桀傲这么一顶,白莲的脸色更是难看,要不是想到医院里的谦叔,真是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
青黛也不想瞧见这女人,毕竟她们两相不待见,只是她刚才嘴里的话却让青黛颇为担忧,最后还是拉住了薄桀傲,走了进去,留下房门空开着。
白莲恨恨咬牙,顾不得后面纷纷的议论,埋头走了进去,心下却把青黛和薄桀傲骂了千百回。
“说吧。”青黛施施然地坐在沙发上,薄桀傲坐在旁边,温声递给她一杯蜂蜜水,两人相处的姿态倒是悠然自得。
可落到白莲眼里就更不得劲儿了,谦叔在医院是那么个憔悴样子,这女人倒是过得悠哉,真是一点儿羞耻心都没了,枉费谦叔对她那么好!
“跟我去一趟医院。”一开口,白莲又是一幅命令的口吻,下颌微扬,像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公主。
可惜,薄桀傲一句话就打破了她自傲的假象,“你可得记清楚,你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哪里,别给我摆出那幅模样!”
再转头一看,薄桀傲眼神不由得微舒,还是自家老婆大人好,清雅可爱,就连根头发丝都动人得一塌糊涂,哪像其他女人乱七八糟一大堆,看着就讨人厌恶!
白莲狠狠咬唇,稍稍压下了自己心头升起的怒火,“谦叔知道小姨去世的消息,现在情况不好,你跟我去一趟吧。”
“百里大···叔···他怎么样了?”得知百里谦和自己母亲有过一段往事,青黛也没法自如地喊出以前的称呼,但关切之心却不曾改变。
“能怎么样?”白莲瘪瘪嘴,音调掺上了几分担忧,“情况不好,要不我能来找你?”
青黛微微沉吟,没有立刻答应。
白莲不高兴了,自己好不容易扔下面子来找你,你倒还拿起乔了,果真不是什么好货!
薄桀傲自然将白莲的小心思瞅得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得狠皱,自家宝贝也是你能腹诽的?说出的话也就越发不客气了,“你谦叔情况不好,来找青黛做什么?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说他们没关系吗?”
什么叫自打嘴巴,这就是!
白莲之前的确是没有证据,现在也没有,但是细想想,百里谦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出错,一旦他认定了青黛,那就绝无差错。
被薄桀傲一言给揭穿了,白莲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反驳的话不假思索地就冒了出来,“要不是因为小姨,谦叔会变成这幅模样,青黛你要是稍微有点良心,就别在这儿死赖着!”
瞅瞅这话说的?!
之前不认可青黛的时候,就百般欺辱,现在觉得青黛有用了,又把大道理这个紧箍咒给套到别人头上,要是不照着办,就是没良心就是忘恩负义!
“你也说,那是你小姨!”青黛忽然抬头,眼神里带了几分怒气!
青黛的母亲才是白莲的血缘亲人,可现在听她的口气,倒是对温婉颇多怨念,这一点,青黛就没法接受!
白莲一愣,她出生之前温婉就已经离开了,对于这个小姨她根本没见过,比起一直相处的百里谦,孰轻孰重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别胡搅蛮缠,赶紧跟我去医院!”说着,白莲竟然直接动起手想要将青黛给拽走!
☆、第二百零二、给我查!
唉哟,当着薄桀傲的面儿对青黛动粗,白莲简直傻得不能再傻了!
只瞧着那双手还没碰上青黛,已经被薄桀傲一个隔挡给推开了,力气过猛之下,白莲就跟个轻飘飘偏离了轨道的细杆风筝一样,碰地一声摔在了旁边。
幸好还有个软绵绵的沙发抵消了冲力,否则这一摔下去那绝对是脸着地,那还算漂亮的相貌得毁了个干干净净!饶是这样,白莲这么猛力地扑到下去,胸口一窒,连呼吸都顿了半秒。
“青黛,她有没有碰到你?”再转身看向青黛的时候,薄桀傲眼里的狠厉瞬间消失,化身温柔暖男,声音那叫一个轻柔,好像生怕惊扰到怀里的小孕妇。
“没有。”青黛浅笑,她整个人被薄桀傲挡得严严实实地,白莲根本连她的汗毛也碰不着吧!
“那就好。”薄桀傲脸色一松,轻轻在青黛额上落下一吻。
等白莲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瞧见两人这幅甜蜜的模样,恨不得呕出一口心头血来!瞧瞧薄桀傲那模样,自己是随身携带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毒吗,至于这么防备吗?
“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医院?”白莲扶着沙发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青黛,她也算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个冷心绝情的性子,多说无益!
青黛瞅了白莲一眼,不由得好笑,明明动手的是薄桀傲,这女人却像是蜜蜂见了花蜜似的死死地盯住了她,还真是挑着软柿子下手吗?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青黛嘴角一勾,冷冷地看向白莲。
“你!”白莲咬唇,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天赋又高,何曾放下尊严求过别人,“青黛,你要是不去就算了,谦叔就当是瞎了眼!”
撂下这话,白莲就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我还以为,你对百里谦有多深的感情呢?”薄桀傲略带嘲讽的声音在白莲身后响起,“连最起码的面子都放不下,还敢和青黛相提并论?”
闻言,白莲身子一僵,回头狠狠剜了一眼青黛,踩着高跟鞋,咄咄地走了出去。
门被啪地一声甩了关上,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薄桀傲伸手将青黛耳鬓边的碎发给别到耳后,她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薄桀傲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哪能不明白她内心的波动呢?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要去医院吗?”
白莲说是让青黛去医院,却连详细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也没留下一个,不过薄桀傲要是想知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青黛低垂着头,眼睫毛微微眨动,半天才吐出一个“恩”字来,虽然白莲并没有说百里谦的现状,可从她紧张的神情却可见一斑,他应该是查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了吧!
竟然直接进了医院吗?······青黛微微咬唇,看样子,百里谦对母亲的感情比她想象地还要深厚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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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无功而返之后,自然跑到医院对着百里谦大肆吐槽了青黛一阵,要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还真以为青黛成了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小人了呢!
可惜,百里谦却依旧没有反应,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白莲口水都快说干了,对上百里谦这个模样,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清楚,挫败的同时隐隐带上了几分欣喜,自己没能打动谦叔,青黛也是一样!
夜渐渐黑沉下去,整个病房只在床边留了一盏灯光,不显温馨却掺上了几分寂寥的冷清。
门被轻轻推开,青黛轻轻地走了进来。
衬着灯光,百里谦苍白的神色清晰地印入眼帘,不过才两三天的样子,百里谦当真憔悴得有些形销骨立,看着都有些刺眼。
为爱一夜白了头。青黛以前一直觉得这就是个夸张修辞,可真等遇上了薄桀傲,才明白从某种角度来讲这句话不假,而现在瞧着百里谦的模样,更是活生生地印证了它。
这个男人是用自己的一生在爱着温婉吧!
青黛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从理智上来说,百里谦充其不过是她母亲过去的一段历史,可真当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生生放弃了自己活的希望,又觉得不忍。
“坐吧。”一声沙哑的男声响起,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分明。
青黛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百里谦已经醒了,或许他根本就没睡着,以往温润的眸子现在却是一片空寂,嘴边的青色胡渣微微冒了头,越发显得憔悴不堪。
青黛也没客气,默默拉过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墩坐了下去,她现在顶着个大肚子,站着时间一长都觉得难受,刚才是怕吵到百里谦,现在他醒了自然也没这个问题了。
“你······还好吗?”青黛轻咳一声问道。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瞧见百里谦的状况不好,不仅仅是身体的缘故,更是精神上的问题。
一个丧失了生存斗志的人饶是扁鹊在世也没法救得了。
“没什么,”出乎意料地,百里谦轻扯了一下嘴角,轻声说道,“我只是有点累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最后一句话说得飘渺无力,像是下一秒就能随风飘去。
话音一落,病房里又陷入一阵安静。
好半晌,百里谦才凝眸看向青黛,像是透过她看向自己心底那个女人,眼神蓦地添上几分光亮,“孩子,好好地活着,那个男人是个好的。”
薄桀傲是跟青黛一块儿来的,不过没有进来,体贴地等在病房外面,透过门口折射的影子,看得一清二楚。
百里谦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出的话却挑动着青黛心底柔软的那根弦,只让她觉得鼻头一酸,心头一涩,忍不住朝病床上看去,百里谦却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累极了似的。
“我小时候就知道,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青黛忽地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百里谦却身子一僵,终于还是张开了眼,看向半空,细细地听着青黛的话。
“她开了家小诊所,我经常去那儿玩,”青黛的目光流露出几分神往,嘴角微微勾起,“无论是什么样的重病,落到妈妈手里都不过是个小问题,好像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解决。”
百里谦没有出声,眼神却更加炙热了几分,是啊,那个小丫头在医术上从来都是天赋卓越,平日里就喜欢捧着本医术古籍,津津有味地看着,别的女人都对金银首饰感兴趣,只有她这般古怪!
“妈妈脸上始终都带着微笑,无论是对着病人还是我们,”随着轻声地叙述,青黛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楚起来,“不过在教我医术上却严厉地紧。”
那段时间,对于年幼的青黛来说,着实算不上一段美妙的回忆,厚厚的药材书本,让人直犯迷糊的各种药材,假人身上的穴位······每一个都需要精准无比地记下来。
温婉并不会体罚孩子,可是每次瞧见她略显晦暗的神色,青黛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下一回就是更努力地做好。
现在想来,那段时光虽然充满了汗水与辛劳,却单纯幸福地不可思议。
“是啊,”像是被青黛的情绪所带动,百里谦不由得出声附和道,语气里满是欣赏,“她看起来娇弱淡雅,可性子却坚毅得不弱于任何一个大男人,对自己坚持的事情从不曾轻言放弃。”
“其实,妈妈到底是怎么离开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青黛的眼神蓦地染上了几分晦涩,“当时我好像上小学,等回家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那段时间哭得是昏天黑地,那股绝望的心情现在还可以回想起来······”
百里谦身子一僵,这件事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一触就鲜血淋漓,却不想青黛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说了出来。
对上百里谦的眸子,青黛的神情是不能再认真的认真,“我知道,这种痛一直不能抹去,深藏在骨子里拔除不了,可我更知道妈妈要是活着,肯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闻言,百里谦身子狠狠一颤,猛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