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气结,“你爹才不是好东西。”
“好啦,逗你的,想不想看皇上和懿德斗?你倒是很聪明嘛,知道装病。”
变法已到了半道,若贸然停下来,明德帝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他只要退一步,便会被世家逼入深渊,万劫不复,他想不出手都难。
赵淑受了他这一夸,“自然想,懿德一直在算计皇上,皇上必是已经查出来了,真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不过,从另一面也证明了明德帝对懿德的感情,比对后宫所有女人的感情加起来都要深。
“快收拾收拾回京,懿德已上路两天,须得赶在她前头,对了,你还不知道懿德是怎么死的吧。”霍白川问,他以前也不入朝,并不是很关注,如今入朝为官,这些年倒是查了不少事。
赵淑一凛,“你知道什么?”
“你拿什么和我换?”他痞痞的咧嘴一笑,不羁的样子,让赵淑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谁稀罕知道,又不关我事。”赵淑嘀咕,指了指窗户,“我要休息了,你快走,不然我喊非礼了。”
“真不稀罕?关于你母妃的也不想听?”霍白川一点不生气,反而好笑的问。
讲道理,若不是和他没有利益冲突,不用较量,不然赵淑得死无数脑细胞,这人太难缠了。
“我自己查。”赵淑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查?你的人受多少人监视你还不知道吧?我给你数数,皇上的人,各位皇子的人,郝贵妃的人……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怎么查?”他还做出一副不识数的模样,然后掰掰手指头。
赵淑:……“你的人就没受监视?你能查到,我为什么不能?”
“我有暗线,三四岁就培养的细作,你有吗?你可能不知道,有些家族的家生子,祖祖辈辈都是我们家的人,哎,你还年轻,单纯着呢,快快快,快想想拿什么换。”
想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就直说,想要帮忙也请直说,这样给了别人好处,却还让别人讨厌的人,世间罕见。
赵淑撇撇嘴,“我回京请你吃饭?”
“行,就这么说定了,记得亲手做。”他点头,从腰间玉带山抽出干草,在手里甩了甩,压低声音说:“你父王年轻的时候是个愣头青。”
“你爹才愣头青!”赵淑想掀桌。
“行行行。”他装作怕了赵淑的模样,“你父王不是愣头青,是单纯可爱天真无邪,行了吧。”
“也不是什么好词。”赵淑冷声道。
“言归正传,你父王还小的时候,挺善良,一日心血来潮就出了宫,在京城外看到一佃户,佃户一家老小七八口人,低声下气的求人,求人渐渐租子,宽限几日再交租,田主不同意,愣是强抢了佃户的女儿做通房,你父王看了,那个正义感蹭的就冲上了天。”
赵淑手拍在桌子上,“哎,你说话注意用词!”
“你父王起了恻隐之心,提佃户交了租子,救了他女儿,哪知这女子对你父王有了窥觊之心,这是后话,先说你父王,他去了多地,都是佃户要交超出能力范围内的租子,日子过得紧巴巴,而朝廷收税,又年年欠收,有些官吏就私用了刑,地方上的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你父王就开始着手变法,皇上也不是个好东西,先皇和太祖都做了许多准备,到了他才差不多能变法了,但他胆子小,不敢,就撺掇你父王。”
听到此处,赵淑便明白,父王以前是按照闲王来养的,按理说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又被保护得太好,难免单纯天真,看见老百姓过得苦,善心一泛滥,被人撺掇两句身为亲王,就该尽亲王的义务,很容易就会一头撞进不归路。
“你父王果然不负他望,开始着手变法,你想,没有好的契机,没有人出谋划策,皇上只在暗中推波助澜,出事根本不会站出来做你父王的后盾,你父王单纯,根本斗不过那些老狐狸,这时太后急了。”
当年的事,必是万分复杂,赵淑竖起耳朵听。
霍白川显然是查到了许多真实内容,此番仿佛闲聊般说出来,反而让赵淑没那么紧张。
“懿德与皇上自小在民间认识,玩的是穷小子与******的把戏,那时皇上还年轻,经常微服私访,扮作游商之子,或者穷书生之子……”
一个久远的故事,徐徐而来,仿佛纪录片,不紧不慢的回放。
彼时明德帝还年轻,还是个小孩子,年轻气盛,极为自负,他学着话本里的帝王微服私访,这一次扮的是受骗的游商之子,身无分文。
先帝治下的京城,已是极为繁华,他带着年轻的粱允四,两人在街头游荡,不多会便出了城,来到阡陌田间,他样貌极好,气质极佳,若不是穿着太寒酸,必定有许多人上前来与他说话。
天很热,明德帝噎了噎口水,粱允四知道他渴了,便寻了一农家讨水喝,粱允四敲了门,出来开门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粱允四发誓,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当下就看呆了,明德帝也看到了懿德,却装作镇定的模样,“唐突了,小生路过此地,想讨碗水喝。”
小姑娘听罢转头吩咐丫鬟给两人送水,“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懿德问。
明德帝喝了水,眼珠一动,他只是随便走走,哪里知晓这个地方不能通往它地,便道:“我爹被人骗了,我没银子,客栈老板就把我和我爹赶了出来,我爹去找叔叔们帮忙,我饿了,又没银子,就想着出了城,看不见那些吃食,就能好受点。”
懿德噗呲一笑,“歪理,晓儿,给他拿个包子来。”她吩咐了丫鬟,便又对明德帝说:“这是我们家的庄子,你以后饿了就来这里,我让她们给你饭吃,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倾。”
或者,是明德帝长得眉清目秀,气质卓绝,懿德伸出了友善的手。
“我叫子一。”那时他还没做皇帝,随便说了个名字,在后来这个名字便成了他的字。
互通了姓名,从此认识,明德帝经常扮作穷酸模样去找懿德,成就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
懿德没有嫌弃他游商的贱籍,也没有嫌弃他身无分文,依然倾心于他,这对于明德帝而已,太可贵。
说到此处,霍白川解释了句,“懿德皇后的出身,皇上做过修改,若查卷宗,必定什么都查不到,除了名字,全是假的,为了能追封她为后,皇上抬高了她的出身。”
赵淑点头,表示明白,能抬高出身追封皇后,明德帝其实也是个痴情的吧,不过人都死了,有什么用?
不过,懿德显然不再似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阿倾。
“后来先帝与太后生了嫌隙,执意要废后,太后拿出太祖留给她的遗诏,先帝妥协,带着当今皇上住进了碧游行宫,一住就是五年,五年期间,当今皇上与懿德私定终身,五年后,先帝觉得龙体不如往日,左思右想,想不出谁有本事辅助新皇稳住朝纲,他那些女人中,唯有太后一人有此本事而已,就回了宫。”
先帝也不是个好东西,赵淑私心想着。
“后来先帝驾崩,当今皇上继位,太后费了心力帮他稳住朝纲,后来便是立后,皇上想立懿德,我至今查不出懿德是什么出身,恐怕这世上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她的真实出身。”
他顿了一下,“太后不同意立懿德,且放言,懿德入宫,只能做嫔。”
其实嫔已经不低了,但懿德怎么肯?她那样的美貌和聪明。
“懿德不愿入宫,宁愿蓑衣一件走江湖,也不愿意入宫受辱,皇上追出宫去,曾一度荒置朝政,是太后呕心沥血挽回了局面,这些事后来人都不知道了,皇上不让说,且女人治国,终究不光彩,没人会提起。”
赵淑听了这句,冷哼一声,“女人不治国,哪来的挽回局面?”
“我没别的意思。”霍白川立刻解释,“太后其实很了不起,若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束缚住了她的手脚,如今的太后就不是这个样子。”
人终究是会老的,谁能一辈子精明睿智?武则天晚年都能昏庸。
“皇上追回了懿德,她还有了身孕。”霍白川怕赵淑再和他计较,忙转移话题,接着刚才的故事继续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往事 二
母凭子贵的时代,女人怀有身孕便如有神助。
但,霍白川顿了一下,接着道:“她不知为何那么拧,死也不为妾,哪怕太后妥协让她跻身四妃。”
赵淑这回是赞同懿德的,就算是贵妃,那也是个妾,她是不会做的,但懿德自己也有问题,不肯做妾,又没做皇后的机会,便莫要与明德帝发生什么,如今孩子都有了,她却这般执拗,说句不好听的话,孩子是保不住的。
走,就要干净利落,不要藕断丝连,一面喊着不做妾,一面在外面又怀了孩子,这与做了****还立牌坊有异曲同工之妙。
太后最看不上的就是妾,但在不可能做皇后去情况下,懿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做妾,在外面怀了孩子,更让太后看不上。
果然,霍白川道:“那时太后说,哀家承认了才是皇子,不承认也是个野种。”
隔着岁月的洪流,赵淑都能感觉到那是怎样一种激烈斗争,太后的愤怒,明德帝的不作为,和懿德的绝望。
“大臣们便说去母留子,毕竟是皇家血脉。”
站在懿德的角度,全世界似乎都充满了恶意,但没人会去考虑,太后已经决定要立谁为皇后,四妃也选好了,大臣们一致同意的,是算计了利益在其中,哪怕是帝王,也得乖乖娶大家共同选出来的女人。
这世界是公平的,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是别人没有的,那么就要经受同样别人没有的痛苦和不公平。
从某一种角度而言,世事又是公平的。
“最后,懿德的孩子没活下来?”赵淑迫不及待的问,懿德能假死,那么那个孩子就能假活,这是一条小毒蛇,若赵淑来做这件事,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活下来,哪怕他再无辜。
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去了,谁管得了那么多。
斩草,就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
霍白川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是什么让她天真不在?眼里的狠辣与沧桑,让人心惊。
点点头,“没错,那个孩子被换了下来,死了,处理那个孩子的人也死了。”
“那你是怎样知道的?”既然处理孩子的人死了,他没道理知道得这么详细。
然而,霍白川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答案,“太后告诉我的。”他说,“太后当年在处理懿德的事太武断,后来还政于皇上,交出了权利,再后来,执海也死了,她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与皇上抗衡。”
“所以,当初皇祖母就该一直执政,然后做女皇。”想起执海的死,赵淑觉得心里憋屈,他的身体还很健康,起码还能活几十年,没想到却自缢了,所以,皇家的母子,哼!
霍白川伸手戳了一下她额头,“你皇祖母做了女皇,立你为皇太女是不是?然后你是下一个女皇。”
“对,难道不可以吗?”赵淑不服气,“我若做了女皇,一定不会为色而聩。”
“是,你英明神武,可惜人都会老的。”他颇为感叹,“皇上大约是老了,几年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可能是受懿德的干扰。”
赵淑不想他把话题拐走,便问:“那赵弼是?”
“他是宁妃的儿子,但皇上却以为他是懿德的儿子,一开始说去母留子,孩子是交给前贵妃去养的,后来贵妃病逝,二皇子也染了天花,没抢救过来,宫里的禁地你应该知道吧?”
他没等赵淑回话,便接着往下说,“以前宫里的格局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后来前贵妃死后皇上才做了改动,将贵妃曾经住的宫殿改成了禁地,近几年郝贵妃冒死勾引了皇上,拿了懿德的信物,谎称知道当时的秘辛。”
‘勾引’二字出口,他颇有些不自然,默默了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赵淑却没觉得多尴尬,问:“她说那个儿子是赵弼?”
“没错,一开始只是有传言,并无证据,后来郝书眉给皇上送去了证据,一跃成了贵妃。”
赵淑记得郝书眉会懿德才会跳的舞,定是得了懿德的真传。
活人,怎么能赢得过死人呢?死人是没有缺点的,随着她的逝世,爱她的人,只会记得她的美好,别人永远也越不过她,因为活着的人会变老,会变丑,会暴露缺点。
所以,懿德赢了,用一场诈死,成为明德帝心中的朱砂痣,谁也越不过去。
那日皇后说你不该娶我,明德帝大发雷霆,原来不是闹脾气,是本来就不该娶,娶她只是太后的意思,是大臣的意思,所以不该娶。
只是,这颗朱砂痣,到底能不能褪色,就看接下来的布局了。
“懿德为什么会选择郝书眉?”赵淑话出口,就觉得自己傻,郝书眉美貌,不选她选谁?
“一开始,懿德选中的是孙云,被太后看出来了,才下旨让她做你的伴读,一起去了观州,太后的本意是让路。”
赵淑知道,“是因为懿德拿我双生兄弟威胁皇祖母。”
“一部分是,另一部分不是。”霍白川抿了口茶,说太多话,他有些口渴,赵淑很有眼力见的给他满上。
“当初还政,皇上让执海去辅佐他,执海没同意,而是去碧游行宫守门,碧游行宫你去过的,那是当年先帝呆过的地方,太后恨极了那几年,也恨极了先帝,所以把太妃们关在那里,垒起了高墙,所以太后真的疼你。”
赵淑明白的,若不是她,那些太妃这一生恐怕都没机会走出碧游行宫。
“一部分,太后是因为你双生弟弟妥协了,另外一方面是,她的人好些都已不可靠,所以她要去训练人,但她是不可能再做任何动作,皇上会看着,做儿子的不能弑母,但兄弟却不用顾忌那么多。”
“所以,我才练了那些府兵。”赵淑起初一直知道太后不可能做什么的,古时有个帝王觉得母亲疼爱幼子,在那幼子没有任何反心的时候,就杀了幼子,所以太后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动作,她一直都理解的。
也理解她罚自己跪,更理解她生气,因为她一直希望永王府都平平安安的,若永王荒唐些,能平安到老,若赵淑愚蠢些,能活到老,她愿意如水的赏赐送到永王府,让他们有做蠢人的资本,她其实做了很多很多退步。
赵淑记得前世她是郁郁而终的。
“太后说,她一生唯一的错就是教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单纯善良。”
“皇祖母唯一的错是不知道结草居心叵测的潜伏在我身边,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其实,若赵淑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也会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装傻充楞不表现聪明才智,别人就不会在意,不被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但事实证明,这条路是愚蠢的。
后来赵弼登基做了皇帝,永王府没有一战之力,最后以悲剧收场。
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为大儿子花的心思更多,作为母亲,又怎能不退步?
母子之间,往往先妥协的是母亲,致高致伟母爱。
两人沉默了许久,赵淑想起他有说过孙云,若孙云成了懿德的爪牙,必定比郝书眉难对付百倍,幸亏不是她。
“懿德背后的势力都有哪些?”许久之后,赵淑将心中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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