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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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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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前后脚走着;这表兄弟两个嘀嘀咕咕;沈瑞如何听不见。听着小童的口气;由不屑到犹豫到认可;心中好笑不已。

    不过这老妇人出行;不带儿孙;而是带着外甥;且还是三家外甥;这还真不常见。

    祝允明的外祖父是辅;那他的姨母不就是辅的女儿?按照时下婚配规矩;多要门当户对;这老妇人夫家也应该官宦人家;怪不得老人家身上带了上位者威势。

    沈瑞后知后觉地想起此事;徐有贞无子;有九女;三甥史上有名;一个就是“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一个是“南都四君子”之一的魏校;看着姓氏;不是后头那个就是他兄弟;还有一个十四岁就夭折;却依旧在士林留名的蒋焘。

    一行人走到茶楼下;没等进去;就见沈宝、沈琴两个迎面而来。他们身后的小厮书童手提肩抱占的满满的;他们两个的手里也没空着。

    见到沈珏、沈瑞;沈琴欢呼一声道:“珏哥;瑞哥;快来帮把手;真要累死哥哥”

    沈珏见他手上提着一串串纸包;一边上前接了;一边好奇道:“什么东西?带了这么多?是宝四哥买了好吃的?

    沈琴揉了揉手腕道:“什么都有;是流大婶子使人准备的;有点心吃食;有洗于净的旧衣服。流大婶子说了;庙会上乞儿多;要是带钱出来;即便给了他们;也说不得被人搜刮了去;就预备了这些;让我们带过来。”

    沈瑞也接过沈宝手中纸包;沈宝喘着粗气道:“没想到人会这么多;马车到了前街巷子口就进不来。”

    族兄弟几个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道:“瑞哥、珏哥……”

    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二楼窗户开着;沈全探出身来;笑吟吟道:“你们几个凑到一起了?快上来吃茶”

    沈珏闻言;看了老妇人与祝允文等一眼;有些迟疑;抬头道:“全三哥;弟弟这里有外客哩;怕是不便宜。”

    沈全愣了一下;看了老妇人一行几眼;缩回身去。

    茶楼小二见门口有客人;迎了出来;不过听说要雅间;为难道:“只堂间还有两个空桌;楼上雅间不是满了;就是有人早订了。”

    这时便见沈全从大堂里出来;对沈珏道:“今日庙会人多;过来吃茶歇脚的也多;想要寻雅间也不容易;珏哥还是请客人们先上去;我娘一会儿就家去了;正好空出地方给你们使。”

    因客人中有女眷与童子;沈全并没有想到这“外客”是外地客人;只当是宗房姻亲;这才禀了郭氏;下来相请。

    沈珏看出这祝允明一行都以老妇人为;便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和蔼点头道:“客从主便;老身等人叨扰尊亲了。”

    沈珏便又看向沈宝与沈琴道:“两位哥哥怎么着?这些东西大婶子让你们亲自布施么?”

    时下女眷信因果的多;这布施也是积功德之事。

    沈宝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可是走不动了;得跟珏哥你们歇一歇脚。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我娘精心预备;得先向全三哥借几个人使;将东西先舍了去。”后一句是对沈全说的。

    沈珏、沈瑞身后只有两个小书童;不顶什么用;沈宝方对沈全开口。

    沈全自是无二话;叫了两个男仆按照沈宝吩咐;提了东西与沈宝、沈琴的小厮离开。

    小童见几个少年都是兄弟相称不说;还略去姓氏;不由咋舌;小声对魏道:“表哥;他们都是沈家的?怎兄弟这么多?”

    魏某道:“沈氏是松江大族;传了六、七代;子弟众多。”

    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便随沈全上了二楼雅间。

    方才在楼下;沈珏已经对沈全说了祝允明的身份。听说是吴中名士;沈瑞欲求墨宝;沈全微微诧异;可还是打小厮去寻笔墨去了。

    进了楼上;沈全先行几步;便提前进了雅间。

    雅间里不大;中间却有屏风相隔;能将男女分开。怪不得郭氏知晓客人中有外男;依旧打沈全下来相请。

    沈全对郭氏低声禀告:“娘;珏哥的客人不是宗房姻亲世交;乃是远客;是庙会上邂逅的吴中才子以及其亲眷。听珏哥的话;瑞哥对此人颇为推崇。”

    郭氏闻言;不由皱眉。因沈珏年少;便担心他被人哄了去。不过想着这里是松江;守家在地;又是沈瑞看好的人;这“才子”二字当有点来头;便道:“既有长者;我坐等不恭;还是随你出去迎迎。”

    她已经四十望五的人;又有儿子陪着;见的又是侄子们的新朋;倒是无需避讳许多。

    沈全犹豫了一下;想提醒郭氏;沈珏、沈瑞带来的“新朋”人到中年;又觉得自己酸腐了;便让人看好福姐儿;自己扶了郭氏出来。

    众人已经在雅间门口等了;见郭氏母子出来;老妇人嘴角弯弯;露出几许笑意。

    郭氏看到老妇人;深思恍然;随即睁大了眼睛;惊诧道:“可是;可是当年送孙妹妹出嫁的徐娘子?”

第九十六章 名士风流(三)() 
郭氏这一句;听得众人都惊呆了。

    沈族诸少年都忍不住望向沈瑞;能让郭氏如此动容的“孙妹妹”;除了已故四房源大婶子;再也旁人。

    沈瑞则忍不住眯了眯眼;不是说孙氏娘家只有一个巨富老爹;早已过身;再无旁人么?眼前这妇人是谁?能为女方送嫁的;即便不是至亲;也差不多;为何不曾听人提起?

    而站在徐氏身后的祝允明、魏校几个个心中也惊诧;之前过来松江前;只晓得姨母要造访宗家;并不曾听姨母提过什么故旧。

    就听徐氏道:“正是老身;当年我送敏娘出嫁时;鸿大娘子还是穿红裙的新妇;一转眼也是将三十年;儿孙满堂;你是个有福气的。”说到最后;带了些许怅然。

    郭氏哽咽道:“徐家姐姐来晚了;敏娘已经走了三年。”

    徐氏叹气道:“她性子太倔强。但凡早日给我去消息;也不会让瑞哥受了后头的罪。”说到这里;怜爱地看了眼沈瑞;道:“瑞哥教养的很好;你同沈理两个费心了。”

    郭氏低头拭泪;道:“我没做什么;这几年瑞哥在禅院守孝;都是理哥再照看。”

    门口不是说话地方;郭氏便将徐氏迎进雅间。

    福姐儿已经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在里头等得不耐烦;早就跑到屏风外等着。不过“呼啦啦”进来这许多人;倒是将小姑娘吓了一跳;忙跑到郭氏身后;露出半个小脑袋瓜子;望向沈瑞;小声道:“瑞二哥……”

    沈瑞冲福姐儿笑了笑;沈珏见状;则是小声逗道:“福姐儿就记得瑞哥;不记得五哥了?”

    福姐儿多看了他两眼;方小声道:“五哥……”

    看着这么个白嫩可爱的小姑娘;徐氏笑得慈爱:“这是你的小闺女?倒是比她侄儿还小了。”

    福姐听到大人说话;已经是老实地在郭氏旁边站着。

    郭氏听着徐氏的话有些怪;不过想到她还知道沈理;便以为她来之前打听过松江这边的事;知晓各家情况;就拉过福姐道:“这是我的老来女;给了敏娘做契女;当初要不是为了生她送了半条命;也不会用了敏娘半截救命人参。

    显然她为此事深感愧疚;过了数年;提及此事;依旧神色黯然。

    徐氏摇头道:“你多想了;都是命数。人参虽是好东西;有时候能救急;可也不是包治百病。敏娘生前与你交好;给你人参也是心甘情愿;你这般多想;她在下边也难安生。”

    郭氏拭了拭眼角;道:“是我失礼了”

    一于沈氏少年;都等着给郭氏见礼;眼见两位长辈寒暄告一段落;便齐齐上前道:“侄儿见过大婶子(大伯娘);请大婶子(大伯娘)安。”

    郭氏忙叫起;看了徐氏一眼;对诸少年道:“这是瑞哥母亲的娘家长辈;你们当叫一声徐姨母……”

    不等诸少年行礼;徐氏摇头道:“我虽算是敏娘娘家人;可他们也不当叫我姨母;应叫一声大伯娘或是大婶子。

    郭氏闻言;面露不解;实不知这称呼从哪里论起。

    徐氏微微一笑道:“我娘家姓徐;却也是沈门之妇;妹妹可叫老身一声沧大嫂子。”

    祝允明等人知晓徐氏身份;当然不会诧异;几个沈族少年都有些傻眼。

    以“沧”为名的;沈家只有一人;那就是整个沈氏家族官品最高的二房大老爷沈沧。

    沈瑞面上也露出几分诧异;不过心中似乎有些明白;孙氏既是商贾出身;为何当年会得宗房太爷做媒;这些年也多得宗房太爷庇护;原来她同京城二房有关系。而且这关系应非比寻常;竟然由当年身为二房长媳的徐氏亲自到松江送嫁。

    不过徐氏身为沈家妇;到了松江本家;只摆出徐娘子的身份;而不是二房媳妇身份;松江这边也无人认出来;可见当年二房与松江宗亲关系多疏远陌生。

    “沧、沧大嫂子……竟不知大嫂子身份;妾身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嫂嫂恕罪。”郭氏心中亦是惊诧不已;起身重新见礼;这同族妯娌之间;嫂为尊位;礼数更重。

    徐氏亦起身回礼;随即拉着郭氏落座道:“不知者不为怪。彼时先翁在世;如此吩咐;我为媳妇;只有遵从。我还要请弟妇勿恼我隐藏身份在先。”

    郭氏想起当年往事;族中女眷都以为孙氏是商家妇;又眼红她嫁妆丰厚;接亲也没少说酸话;还是这徐氏这送亲娘子出面;给大家好大个没脸;方护住了孙氏。谁会想到;她竟然是二房大娘子。

    二房显贵可不是从沈沧起;当年三太爷也做到高官显位。这娶的长媳;自然也不会出自寻常人家;怪不得当年徐氏年纪轻轻;却气势逼人。可笑族中女眷;当面被徐氏声势吓住;过后又说是商门妇横冲直撞、莽撞无礼、不知礼数

    徐氏即亮出身份;沈家众少年;便按照年齿;依序上前见礼;郭氏在旁介绍。

    “这是我家三子全哥。”

    “这是七房二老爷家琴哥;叔伯排行二。”

    “这是八房大老爷家宝哥;叔伯排行四。”

    “这是宗房大老爷家珏哥;叔伯排行五。”

    “这就是敏娘的儿子瑞哥;大嫂子方才当见了。”

    众人依次拜过;徐氏便从仆妇手中接了表礼亲手递给大家。一模一样的南阳翠玉平安牌。南阳玉虽不及羊脂玉名贵;可几块平安牌这颜色纯正;翠色温润;看着不是寻常物件。

    福姐儿这份表礼;却是与哥哥们不同;是一只金镶宝蝙蝠坠子。

    郭氏见状;未免迟疑;道:“这礼太重了;她小孩子家家……”

    她原以为有孙氏的关系;沈瑞表礼应该最重;没想到反而是福姐儿得了大头。

    徐氏笑眯眯道:“这东西正合了福姐小名;也是同福姐有缘。”说罢;又从仆妇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推到郭氏跟前:“我这做嫂子的;当年见弟妇时;正值弟妇新婚;本当准备贺礼。因当时人多不便宜;便想着这次补上。本以为要过两日才能见到弟妇;没想到今日就见了;弟妇勿嫌粗薄。”

    郭氏听了;不由有些脸红。当年见着徐氏的时候;她是新妇不假;可如今孙子都有了;还补收新婚贺礼;还真是有些抹不开。她晓得徐氏待自己亲近;是看在已故孙氏面上;又有自己帮沈瑞打理产业之事;否则不会专程预备了礼;就是福姐得的镶宝坠子;瞧着也是提前预备好的。

    郭氏心中暗叹一声;推拒不得;只得起身谢了。

    怨不得徐氏说孙氏倔强;孙氏嫁妆丰厚;在四房的日子初时风光;后来因多年无子;娘家又没了人;内里苦楚甚多。就是后来有了沈瑞;有一个不喜她的婆母在头上;日子也没有好多少。要是她早抬出二房大娘子这尊大佛做靠山;说不得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徐氏见完沈氏诸人;便招呼几个外甥上前给郭氏见礼。

    郭氏听到这三人姓氏;想起二房三位老爷只有一根独苗之事;忍不住问道:“大嫂子这是南下省亲?怎没带珞哥回来?”

    沈珞虽为二老爷独子;可因二房大老爷无嗣;又没有从族中选嗣之意;早就有风声传回来;说沈珞将来会兼祧三房。松江各房本感慨二房富贵是富贵;可血脉凋零;三房只守着一个男丁;可弘治十一年乡试后;沈珞中举的消息传回后;大家风凉话就少了。三房只守着一个男丁又如何;十六岁就中了举人;这样出息的子孙;就算只有一个也不嫌

    徐氏闻言;神色怔忪;轻声道:“之前并不曾往松江报信……珞哥、珞哥九月里没了……”

    郭氏闻言;大惊失色。

    沈家各位少年;亦是面面相觑;显然被这条消息惊住。

    他们虽没有见过沈珞这位族兄弟;可这些年久闻大名;十四岁的秀才;十六岁举人;是沈家玉字辈中最出色的子弟之一。又因是二房已故太爷独孙;日后说不得要兼祧叔伯三房;妻妾成群。

    屋子里气氛沉默;徐氏叹了口气;对沈瑞道:“瑞哥不是惦记希哲的字么?你们兄弟去外间吃茶写字;不必在这里杵着。”

    大家对于沈珞夭折之事;固然惊讶;可真要说伤心倒也不至于。从来没见过面的族兄弟;要是做伤心欲绝态;反而做伪;便听话地退到外间。

    倒是郭氏;因也是人母;又有儿孙在外;牵肠挂肚;最是听不得这样消息;已是红了眼圈。有心开口安慰一二;可沈珞不是寻常男丁;是二房独嗣。他既夭折;二房就绝了血脉;此等天塌地陷的大事;说什么都是空的;便只有默默垂泪。

    外间早有小厮买回了笔墨纸砚等物;可沈瑞也没了让祝允明写字的兴趣。

    二房在京中;尽管鲜少有人回乡;可因沈家有子弟在京城;两下消息并未断绝。徐氏即与孙氏有旧;那这三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是因知晓自己状况无需担心;还是与孙氏的关系并非那么亲密?

    要是二房沈珞还在;冒出来这个靠山;沈瑞还愿亲近一二;可如今沈珞夭折;二房断嗣;自己要是与徐氏亲近;说不定要被当成心怀叵测之人。

    想到这里;沈瑞猛地睁大眼睛。

    二房断嗣?二房怎么能断嗣?

    想想沈琰兄弟;又看了看沈全、沈珏几个;沈瑞眼神幽暗。

    上辈子自己就是二房子孙;二房可是一直流传到现代。就是松江各房星散各地;有的房头甚至早断了传承;二房这一支都在。

    那传承二房血脉的;肯定是松江这里选出的嗣子;到底是谁;成了他的老祖宗?

第九十七章 名士风流(四)() 
屏风外一于少年;大眼瞪小眼。旁人还罢;祝允明难免不自在;他已过不惑之年;虽说在苏州交往的好友知交年纪不等;上至古稀老翁;下至弱冠少年;都不乏其人;可也没有眼前这几个这么小。

    沈全还罢;年纪与魏校相仿;十七、八岁年纪;其他人都是十岁出头。祝允明的年纪;与他们的父辈相仿;祝允明要是儿子生的早;都比这些少年大。

    沈珏因沈瑞推崇祝允明;便记得此事;原是想要成全沈瑞求字之心;并且自己也见识见识。

    如今既然这祝允明从“苏州才子祝先生”成为“二房姻亲祝表兄”;那沈珏不免得陇望川;也想要跟着求要一份墨宝。

    沈瑞还在胡思乱想;沈珏却已经铺开上等宣纸;又去磨墨。

    沈宝因打小爱好书法;见状便上前来驻足观看。

    沈珏亲自磨好墨;笑吟吟对祝允明道:“祝表兄;请赐墨;瑞哥可还等着。”

    沈瑞听到自己名字;醒过神来;望向祝允明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殷切。

    远的还是先不提;且看眼前。

    这可是祝枝山墨宝。他别将自己当小孩子糊弄给自己写行书就好;要知道祝枝山最出名的可是草书。

    祝允明已经接了毛笔过去;稍加沉吟;便提笔落墨。

    沈瑞看着;瞪大眼睛;险些叫出声来。

    这是苏东坡的《赤壁怀古》;祝允明流传到后世最出名的作品之一;堪为传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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