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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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4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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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脸到极致也就如此了吧。

    寿哥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接话,又挑眉示意旁人再说。

    王鏊到底是焦芳多年属下,开口不说杨廷和了,却是与焦芳一脉相承的论调:“唯恐物议沸腾,倒害了他二人。”

    李东阳的回答没有出乎寿哥意料:“本科老臣本当回避,皇上既许老臣仍为读卷官,老臣便当举贤不避亲,纵观诸贡士文章,仍当以杨慎为首。胡缵宗次之,吕楠再次之。”

    通政使王敞见缝插针补了一句,“秦安胡缵宗,高陵吕楠。”

    像是补充籍贯,却并不是说给小皇帝听的。

    刘瑾一听两人都是陕西人,不由笑眯了眼。

    而焦芳则是几乎要捏碎了茶盏。

    李东阳并不理会,而是继续道:“沈瑞之文,可入前十,然其行文中,少年意气太过,所对之策多有冒进不妥之处,故也仅止于十。同为少年,莆田戴大宾却比他要更为沉稳踏实,其中几策言之有物,可见留心过民计民生。”

    寿哥脸有些沉了下来,沈瑞的文有多对他胃口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以往沈瑞的札子推行下去都有不错的成效,哪里是冒进?!更没不妥!

    分明就是这些老家伙拖后腿,就见不得少年人上进,什么都道是冒进!

    日日念叨让他在深宫里死读书不要往外头瞧,好由着他们把持朝政。

    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当初不应该留李东阳下来,当让他同刘健谢迁一并致仕才是。

    寿哥也不言语,但是一张黑似锅底的脸足以表达一切。

    在场诸人也都是心中有数了,好几个人已开始盘算着将沈瑞塞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既不让皇上太不高兴,又不让王华、杨廷和太得意……

    寿哥看了一眼王华,面色才有些缓和,指望王华来驳倒李东阳。

    王华的话,却是全然出乎了寿哥意料:“皇上,松江沈氏,这一代,已是出过两位状元了。沈家虽累世书香,然则,真的能到一代兄弟三人都为鼎甲的地步吗?老臣也恐物议鼎沸,不止沈家易被诟病,也恐有碍皇上圣誉。”

    众人都是一呆,王华这胳膊肘……这是往哪儿拐?

    小皇帝的脸也是肉眼可见的又黑下去了,双目圆瞪,充满了怒火。

    “朕只知沈瑞文章极好!可为状元!”寿哥几乎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

    王华目光毫不闪躲,直面小皇帝的怒火,却仍平稳道:“皇上,如今内阁中,只有老臣曾为状元。”

    寿哥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王华又缓缓道:“这两届内阁中,除老臣外,只谢阁老为状元,嗯,恰是王阁老(王鏊)这一科。而李阁老、焦阁老那一科的状元,官至侍读学士,卒于成化十六年。前任首辅刘健那一科的状元,官至工部尚书,卒于成化二十三年。”

    “皇上,您看,有没有状元之名又如何?”

    “皇上爱才之心臣等尽知,然有时盛名也易惹物议。此科时文是要刊印成册天下可见,沈瑞之文,可能让人心服口服?”

    “若沈瑞不能服众,他日入仕便会被认定是幸进而受攻讦,更是将陷君上于幸门大开、识人不明之地!”

    王华自己,就在先帝有意让其入阁时,被刘健等指为幸进,屡次挡于内阁之外。

    “幸进”这词儿,没有人比王华更能领悟其中苦楚。

    沈瑞若是沈家第一个状元,也无妨,本身他自童子试以来成绩都十分出彩。

    但如若沈氏一族短短十几年里就出了三个状元,必将天下侧目。

    尤其沈瑾沈瑞两个,出继也斩不断血亲关系,这是同父的亲兄弟,又只差一科先后获得状元,可能传为佳话,更可能的是成为市井闲话、笑话。

    沈家兄弟的许多事会被人挖掘出来,本身有沈源那样一个本生父亲,身上的腌臜事太多了,他们的故事会变成市井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成为他日政敌攻讦沈瑞的理由。

    更麻烦的是,小皇帝与沈瑞早就相识的事儿也一样会浮出水面。

    届时,任凭沈瑞才高八斗,十几年出三状元都是皇上偏爱的铁证,都会被扣上“幸进”二字。

    这帽子,一生甩不脱。

    寿哥脸色变换,半晌方问:“依卿所见,三甲为何人?沈瑞又当在什么位置?”

    王华状似无意看了一眼李东阳,道:“老臣也以为杨慎文章堪为第一,戴大宾文采斐然,可入三甲。沈瑞前十可入。”

    寿哥的目光往下游移,都察院掌院屠滽道:“臣以为胡缵宗无论文采还是书法都胜一筹,可为榜眼。焦黄中可为二甲头名传胪。”

    李鐩立时道:“抡才大典考治国安邦之策,书法文采倒在其次吧?胡缵宗前十已是勉强,前三更取不得。还是焦黄中对策更佳,可为榜眼。”

    他心知状元是根本争不上的,能就争榜眼也是不错。

    梁储却冷冷道:“李大人,依老臣看,令公子的对策也如会试一般,比之焦公子更佳了五十余名。”

    李鐩皮笑肉不笑道:“梁大人抬爱,犬子愧不敢当。”

    刘宇的儿子这轮也进了前十,但也知争不上什么,便综合了一下大家的看法,提出了没怎么被攻讦的人选,道:“杨慎可为状元,吕楠可为榜眼,戴大宾可为探花。”

    寿哥听他们唧唧歪歪半日,脑仁子都疼了,他拍了拍龙椅,当众人都静下来时,他看着满案的卷纸,翻了又翻,半晌才提了朱笔,先点了杨慎为榜首。

    刘瑾拉长声音道:“状元,杨慎。”

    此在众人意料之中,且杨慎的文章在糊名时就已得了众读卷官赞赏,评为第一。

    众人都紧张的等待着第二的人选。

    见寿哥瞧着胡缵宗和吕楠的卷子目光游移不定,刘瑾飞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两人背景。

    他既想网罗人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胡缵宗和吕楠虽都是陕西人,但一思量就想起,胡缵宗是监生,曾受知于李东阳,而吕楠出身正学书院,同李东阳没甚深交。

    他伸脖子瞧了瞧卷纸,忽然小声向寿哥道:“这两人都是李阁老认定的人,学识都是好的,不过奴婢看着,这胡缵宗字迹还是潦草了些,这等大事上,怎可潦草?可见其性情。还是吕楠这手馆阁体写得从容漂亮。”

    吕楠会试排名也在胡缵宗之前,寿哥略一犹豫,便在右手边点了下去。

    刘瑾笑眯眯报道:“榜眼,吕楠。”

    李东阳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为胡缵宗可惜了,不免抱希望于探花。

    却不知刘瑾一句“都是李阁老认定的人”这话让小皇帝心生反感,胡缵宗的卷纸已被他丢在了一旁。

    焦黄中的卷子因看得早,被压在了低下,刘瑾扫一眼没发现,就主动动手翻上了,结果没等他翻着,那边寿哥已抓过了戴大宾的卷纸,点下去了。

    刘瑾呆了一呆,都忘了报名,还是寿哥淡淡道:“戴大宾姿容甚美,可为探花。”

    这个姿容美是探花郎的理由,让李东阳目瞪口呆,又让焦芳既窝火又无话可说。

    在场诸人都是在殿试堂上见过贡士们,因戴大宾等福建举子曾在西苑浣溪沙茶楼口出“狂言”,在场诸人还特地看了这几位两眼。

    若是姿容,确实无出其右者。

    焦芳几乎有些恶狠狠的瞪向刘瑾了,恨不得开口催促,甚至丝毫不避讳周遭几位大臣的目光。

    刘瑾却对焦芳这般表情颇有些不满,他一直将这些来依附的朝臣视作门下狗,怎容向他呲牙?!但焦芳到底是他手里最大的牌,该给的回护是必须的。

    刘瑾迅速将翻到的焦黄中的卷纸摆到寿哥面前,就差不敢抢朱笔了。

    寿哥却根本不理,一把拿过放在一旁好久的沈瑞卷纸,重重写上二甲头名。

    刘瑾暗暗咬牙,却也无法,眼皮如有千斤重耷拉着,不去瞧焦芳,没精打采的快速报道:“二甲第一,沈瑞。”

    王华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却也松了口气,他岂会不维护这徒孙?又如何不希望这徒孙能居状元之位!却是一则,论文章,这徒孙确实不如杨慎,再则也是如今局势下,一甲于沈瑞于沈家将是裹着蜜的毒。

    有明以来状元出身的阁老才几人?状元出身最终只止步四品的也比比皆是。

    没有人能一飞冲天。

    在起步之初,起点更高固然好,但若强敌环伺荆棘丛生,也会走得辛苦,甚至跌下去。

    这条路,要稳,才走得下去,才走得远。

    御案前的刘瑾再次把焦黄中的卷纸凑到小皇帝面前,用极小的声音道:“皇上总不好让重臣老臣寒心呐。”

    寿哥抬笔点了,刘瑾心下一松,刚张开口,又愣住,其上却写着,二甲第七。

    二甲第七也罢,刘瑾咂咂嘴,要说焦芳这儿子也是真不中用,会试就是强行提到百名的,这殿试能争到二甲第七已是舍尽了他爹和他刘祖宗两张老脸了。

    不过,这前面呢?

    寿哥也似斟酌了许久,到底没碰胡缵宗的卷纸,而是翻了翻,将庞天青的卷纸翻了出来,他原也在前十之列,被点了二甲第五。

    刘宇之子刘仁点二甲第四。

    其余则将原本就在前十的邵锐、黄芳点了二甲第二第三,欧阳重第六。

    刘瑾那边报完二甲前七,殿试前十便齐了。

    寿哥把笔一扔,往椅子上一靠,道:“余下就依你们先前排序而定。拟旨,状元、榜眼、探花,按例授官。此外,今次殿试,诸贡生对策多有上佳之作,皆是栋梁之才,特授殿试前十,即至二甲第七,翰林检讨之职。”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

    英庙之后,一直是一甲直接授官,哪怕是二甲头名,也要同其他进士一般考庶吉士。

    吏部尚书梁储下意识就道:“皇上,这不合祖制。”但很快他就改了口,“然为国家拔擢栋梁之才……”

    这七人里有沈瑞、有刘仁、有焦黄中,还有淳安大长公主新找的孙女婿庞天青,在场诸臣无论站在哪个阵营里,都有“自己人”获益,都不能发声。

    而对外面百官、百姓而言,这七人里还有寻常贡士,也算不得不公。

    又有焦黄中正正排在第七,且会试是那样成绩,明眼人也知是为他而开幸门直接授官,这样前面几个可以说是借光得了官儿,便也不起眼了。

    一时众人都是无言。

    焦芳虽心里仍有气——背了这个幸进的骂名还没争得一甲,但到底皇上是直接许官了,总比没有的强。

    李东阳却是神情复杂,半晌还是开口,道:“皇上,臣以为,胡缵宗之才不在前十诸公之下,文章或许不入皇上法眼,然其尤重实务……臣请以其为三甲第一,乞授翰林检讨。”

    刘瑾目光闪闪,心里不免得意,他果然猜的没错,胡缵宗是李东阳一党,幸亏他略施小技让吕楠上去了。

    他面上却作出为难之色,向寿哥低声道:“皇上,这三甲直接授官,可是不合祖制。”

    二甲第七还能授官一样前所未闻,三甲头名好歹同样有传胪之名。

    李东阳却并不反驳刘瑾,只看向小皇帝。

    寿哥看了李东阳片刻,点点头道:“准。”

    刘瑾尤有不甘,还待说什么,寿哥却忽然一笑,道:“大伴,设皇榜案于中极殿内稍东罢。”

    旋即又吩咐礼部准备十八日的传胪大典、十九日的恩荣宴……

第639章 星河明淡(一)() 
相传,新科状元跨马游街始自宋真宗年间,因状元蔡齐才学出众又面若冠玉、仪态俊伟,真宗太过喜欢,忍不住要“显摆显摆”,便赐下御马护卫,让其锦袍簪花跨马游街,一时全城轰动,后方有了新科进士跨马游街这一项目。

    到了明代,所谓跨马游街,实际上是金殿唱名之后,礼部官员在鼓乐声引导下将皇榜张挂于长安左门,状元率众进士经过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直到长安左门观榜,再由顺天府尹给状元插花、披红绸,以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以显示“皇恩浩荡”。

    正德三年戊辰科,这一届进士的整体特色是——平均年龄偏小,而平均颜值偏高。

    尤其三鼎甲,年方十九探花郎完全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刚刚及冠的状元公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与这等盛世美颜相比,榜眼的容貌是略逊一筹,却也是浓眉大眼端方君子的标准长相,放在人群中总会被说一句好品貌的,而且,他年纪也不过二十九。

    而这一届皇帝的特点是——爱热闹。

    得了这样一批耀眼的青年才俊,本就跳脱喜热闹的小皇帝又如何耐得住性子不来炫耀?!

    单十八日传胪后的送状元归第不算,十九日恩荣宴直接挪去了西苑,非要在西苑再办一场盛大的跨马游街不可。

    为了扩大西苑景区经济效益,还早早就放了风声出去,表示除了伞盖仪从外,还有鼓乐笙箫、锦衣彩旗开道,状元单人独骑为首,余下全部二甲三甲进士皆双人并辔,缓缓而行,让百姓看个够。

    这一场将是上巳之后端午之前西苑最大型的活动。

    自金殿唱名、状元游街后,京城百姓都听说了这一届新科进士皆是格外俊秀,且先前又有西苑“榜下捉婿”的事儿,听闻上巳节被捉的“贵婿”也有好几位在列。

    状元游街时是囫囵的看,有了许多细节八卦后,百姓们更乐意于去西苑再对照八卦仔细看上一看。

    除了升斗小民,也有一些“贵人”分外关注——都是错过了西苑榜下捉婿,又或是犹豫不定的,如今皇榜也贴出来了,正好妥妥捉一个进士女婿回去。

    兼之淳安大长公主也公开表示会来看这场游街,并言道非是因着她孙女婿也在其列,而是大明英才辈出,此等盛世如何可以不看!

    又言带女孙儿媳来看,也好叫其知道当敦促夫婿、子孙读书上进,他日也有这般荣耀,光耀门楣。

    有这番话在前,不少本就动心想看热闹的夫人正好打出教育儿女的旗号来,带着家人来看游街。

    因此十九这一日,真真是万人空巷,比上元灯节还热闹几分。

    西苑各酒楼茶肆座位早早就被订满了,据说黑市上还有炒卖像湖风楼、浣溪沙这样好地段雅间包厢的,据说价格足翻了十倍不止,依旧供不应求。

    让沈瑞咂舌的是,这其中最大的推手就是小皇帝陛下本人,寿哥他还特地让湖风楼压了一批包厢,还囤了几个酒楼的包厢,推高了价格才放出去,大大赚上一笔。

    实际上,小皇帝哪里还差这点子银子,他少一场狩猎就什么都出来了。他只是,喜欢这样赚银子的感觉。

    这每一场西苑的大型节庆,都让寿哥既看了热闹尽了兴,又大赚一笔——自己倒买倒卖真的还只是零头儿,大头儿还是在对各商家的税收上。

    当寿哥洋洋得意同沈瑞提起,沈瑞实是哭笑不得,却又心下暗暗笑叹,小皇帝真不当生在帝王家,生生耽误了这么个商业奇才了。

    *

    三月十九这一日,不少大户人家乘车的都是早早的就出发了。

    虽然西苑主干道修得宽阔,都是四辆马车可并行的,两侧还有丈余专供行人通行的甬道,可这一日谁知道会多少人呢,去晚了行人多了只怕马车挤不进去。

    浣溪沙视角极佳的雅间里,赵彤坐在窗边儿,望着楼下车马粼粼,一边儿吃着渍酸梅,一边儿笑嘻嘻的打趣杨恬,“哎呀,可托了你这老板娘的福啦,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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