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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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4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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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说着,看着沈瑞凝重的面色,他忽然住嘴,半晌才用极低声音问道:“可是刘……?”他的声音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口型表示,是不是刘忠传了什么消息。

    宫禁内外传递消息也是大忌,故此不能宣之于口。

    沈瑞微微点头,并不多说。

    张会自少年时便已入锦衣卫值跟在寿哥身边,宫中种种也是经历过的,深谙其间生存之道,因此也不多问。

    近来前朝乱纷纷,宫里也是一般,王岳刘瑾对立已久,要说王岳不会趁着外朝群起弹劾刘瑾之时做点什么,那就不是能进司礼监的人了。

    张会经了沈瑞两次劝,也不一门心思想在这时候趁乱收拾丘聚了。心道真到乱局时,还是躲躲为妙,莫要为暗箭所伤。

    他点了点头,道:“明日是我当值,这会儿也换不得了,过了明日便去与人调换去。且好歹明日进宫请皇上句口谕,也好有个由头往武学去。”

    可惜,他到底晚了一步。

    *

    翌日,张会留值宫中,被小皇帝叫去乾清宫东暖阁叙话,正在说武学之事,忽听外面小内侍仓皇来报刘瑾、张永、丘聚等八人求见。

    寿哥也是纳闷,刚应了一声,还没挥手叫张会回避,那边刘瑾等人竟哭着进来,扑倒在小皇帝脚下。

    这一来寿哥反倒不叫张会走了,眉头紧锁,微打手势让张会侍立自己身侧待命。

    张会心下也是突突直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伏地大哭的几人,心下盘算众人这般到底为何,可有要暴起伤人的打算。

    然众人面相,又委实不像。

    张永一直伏地不起,瞧不着面目;丘聚涕泪横流显见是动了些真情;高凤今儿早上才因侄儿高得林被给事中弹劾,这会儿更是一脸灰败;其余马永成、谷大用等皆是如丧考妣。

    寿哥并不坐下,而是负手立在案旁,皱眉问道:“何事?”

    刘瑾一个头磕在地上便是“咚”的一声响,他已是许久没有恭敬到这种程度了。

    再抬头时,额角竟已发青,他哭得声嘶力竭,沙哑着声音,尤显得话语格外凄厉:“万岁爷,王岳竟勾结内阁,欲要了奴婢们的命,好剪除万岁爷羽翼,限制您出入!万岁爷,那飞鹰猎犬又与国事何干?!不过是他们寻的由头!若然容王岳这等人留在司礼监,事事与内阁勾结,皇命如何出得宫墙!”

    张会死死咬住嘴唇,眼珠子却几乎瞪了出来。

    而寿哥手边儿的茶盏已被拂落地上,跌个粉碎。

    窗外,秋风卷起,扫掉半树枯叶。

    夜色如墨。

    (本章完)

第629章 晚来风急(五)() 
    十月十四,孟冬时节,风已浸润寒意,只是因日头出来了,晴空朗朗,便好似没那样冷了。

    “倒是个好天儿。”户部尚书韩文深吸了口气,是个好兆头。他撩起袍角,郑重跪在大殿前。

    他身后,九卿科道随之伏阙固诤。

    韩文取出早已备好的奏折,开始朗声诵读。他今年六十有六,虽已老迈,但声音丝毫不弱,尤其此时带着死谏的气势,声音越发高亢,所吐之言更是字字如刀:

    “人主辨奸为明,人臣犯颜为忠。况群小作朋,逼近君侧,安危治乱胥此焉关……

    “太监刘瑾、张永、丘聚、高凤、马永成、谷大用、罗祥、魏彬等造作巧伪,惟知蛊惑君上以便己私……

    “窃观前古阉宦误国,为祸尤烈,汉十常侍、唐甘露之变,其明验也。今刘瑾等罪恶既著,若纵不治,将来益无忌惮,必患在社稷……

    “伏望陛下奋乾刚,割私爱,上告两宫,下谕百僚,明正典刑,以回天地之变,泄神人之愤,潜削祸乱之阶,永保灵长之业。”

    他每读一句,身后就有三个年轻的给事中以洪亮的声音齐声复述。

    待得最后一句,他声音未歇,身后百官已齐齐高声应和:“伏望陛下奋乾刚,割私爱,明正典刑,潜削祸乱之阶,永保灵长之业。”

    这声音聚成一股洪流,直冲云霄,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上空久久不散,声震苍穹,撼人心弦。

    殿前无论侍卫还是内侍尽皆面上变色,有胆小的小火者甚至抖了几抖。

    内阁三位阁老交换了下眼色,对这样的效果颇为满意。

    现下,就只等着王岳那边如约定好的那样,拿下刘瑾等八贼了。

    想皇上到底年少,见百官如此声势,再见刘瑾等被俘,事成定局,也就只会顺水推舟应下来。

    他们的目光便直至盯向殿内,只等着王岳的身影。

    *

    后殿廊下,听着这一声声控诉,原就有些佝偻的高凤身子更缩了两分。

    他凑近身旁的张永,低声哀叹道:“延德呀,你我都是忠心办差,可是被老刘他们连累了呀。”

    张永口中含混应了一声,心下暗骂不已。

    老子哪里同你一样,高凤你个老小子不过是听命太皇太后掌了一回选后的事儿,像立了多大功一样,呸!背地里还不是同刘瑾丘聚一般媚上揽权插亲信,要不你侄儿高得林怎么叫外头御史抓了小辫子的!

    老子才是真个冤枉,老子那剿匪是真格儿的火里来水里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闯下功劳来,老子几时靠给皇上献什么豺狼虎豹的玩物邀宠!

    他眼神阴鸷的瞪着前头站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刘瑾和丘聚,都是这两个东西惹出来的祸事!

    虽说这两个东西反应倒是快,约莫是东厂听着信儿,便急嗷嗷找了大家伙去皇上跟前哭去。没这场哭,没刘瑾那句话,今儿就冲这九卿伏阙的大场面,明年今日怕是他们八个坟头儿草都他奶奶的得有一人高了。

    刘瑾这老小子……张永心里嘀咕,他也是服侍小皇帝长大的,亦能揣摩几分皇上心思,心知怕是“皇命如何能出宫墙”触动了皇上,否则也不会立时下令把王岳、范亨、徐智三人抓起来。

    这仨老货落在刘瑾丘聚手里是没个好儿了,但自己八人呢?张永依旧觉得心里没底,不知道小皇帝最终会怎么做。

    虽有刘瑾那句话垫底,今日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反倒成了那句话的明证。依着皇上的性子,只会更厌憎这些文臣。

    但是今日这样山呼海啸的场面,小皇帝真的能顶得住压力,仍按照自己的厌憎行事吗?

    张永揉了揉眉心,他好歹是有军功傍身的,估计……不会真被砍头了吧,但便是撵去南京,也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老子水里来火里去得的军功……”他忍不住再次瞪向前面的刘瑾和丘聚,心里开始暗暗咒骂。

    前面的刘瑾,可没有张永这样的军功傍身,也没有高凤那选婚的功劳,他,是半点儿可夸口的功劳也没有。

    相反,他还是这群人欲诛之后快的“首恶”。

    刘瑾的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虽然王岳三个老东西已被拿下了,焦芳教的那些话也确实引得皇上大怒,但是,现下这奏疏,这奏疏,真他娘的歹毒啊……

    刘瑾咬着后槽牙,不知皇上到底会怎样想。

    他心底念着满天神佛,只求皇上千万别变卦,一双肿眼泡死死盯着殿脊上的吻兽,嘴唇翕动,却向一旁丘聚低声道:“此事一了,韩文这老匹夫……不能留了。”

    他身旁的丘聚脸色虽也难看,却并不是那样忐忑不安,他低着头,靴尖点着砖缝,那劲道却是瞒不了人,就如要撬动一般。

    听得刘瑾声音,丘聚顿了顿,又狠狠的点了两下,方斜过来一眼,口中不屑道:“还用你说?已在查了。”

    他眼神闪了闪,如今正是内承运库收金花银的时候,他呸了一口,冷冷道:“他娘的,便是没缝儿,也要撬出缝来。”

    *

    殿外的文臣们开始念第二份“檄文”的时候,殿内开始有了动静。

    有内侍尖锐高细的声音从内里传来,“有旨!有旨!”

    廊下那八人身子一震,不自觉的绷直身体,垂手肃立。

    这声音被沿路内侍一声声传递出来,大殿内外登时一静。

    百官皆是面露喜色,屏气凝神,准备迎接己方的胜利。

    只见司礼监传旨太监陈宽大踏步走出来,板着面孔,立于阶上,环视四周,朗声道一句“有旨”,一抖手中圣旨。

    没有骈四俪六的虚文,旨意异常简洁,更像是口谕一般,只一句话:刘瑾等八人忠心可嘉,宥过不问。

    百官登时哗然,韩文更是欲起身前奔,到底年迈,脚下一个踉跄,幸亏被身后的官员眼疾手快扶住,他却全然顾不得,口中厉声喝道:“陛下!!陛下三思!!”

    陈宽面无表情,圣旨一收,又朗声道:“好叫各位大人得知,皇上口谕,王岳、范亨、徐智图谋不轨,着东厂擒拿查问。由刘瑾暂掌司礼监,丘聚权知东厂事。”

    百官的呼喊声就这样冻结在口中,头顶上的日头再没半分温度,北风吹进人骨头缝里,直冒着丝丝的寒。

    刘瑾掌司礼监,丘聚掌东厂。何止是宥过不问!

    三位阁老脸上有错愕,有惊怒,有悲愤,然王岳下狱,刘瑾接掌司礼监,已是事不可为。

    陈宽已喊了“退朝”,却犹有御史豁然起身争执,高喊“臣有本上奏!”

    忽听得整齐脚步声,大殿两侧涌出两队锦衣卫,他们并不上前动作抓人,却是列于殿前,肃然而立。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但表情冷硬如铁,这样的肃杀气势便叫百官噤声。

    刘健冷冷盯着众锦衣卫半晌,忽然缓缓站起身来,见不远处的锦衣卫陡然绷紧,不由冷哼一声,一掸袍角,高声道:“臣刘健,老病交侵,乞骸骨以尽余生。”

    谢迁、李东阳愣了一愣,随后都是跟着起身,同样的话语道:“臣老病交侵,乞骸骨以尽余生。”

    三位阁老同时疏辞政柄,一时百官震惊。

    然没等有官员反应过来跟着喊什么,陈宽已再踏前一步,高声道:“已是退朝,各位大人们有何事上奏,还是递折子吧。”

    众锦衣卫又齐齐踏前一步。

    刘健凝视前方陈宽良久,直到后者面有喟叹之色避开他的目光,刘健方收回视线,道了句:“好,吾便上书乞骸骨。”

    *

    那后殿的八人听得“宥过不问”,齐齐松了口气,还是高凤人老成精,立刻跪下哭天抢地的喊“谢主隆恩”“吾皇万岁”,那七个忙不迭也跟着跪地哭喊。

    然后第二个人精马永成又跳起来,一骨碌爬起身,边哭边踉跄往乾清宫东暖阁门口跑,口中表示大伙儿快过去跪着等着主子爷下朝来好当面叩谢皇恩。

    另七个人就犹如顽童一般,又忙不迭跟着,形容狼狈。

    可周遭侍立的宫人又有哪个敢捡这个笑!这样声势浩大的伏阙都不能将这几位大档拉下马来,足可见圣眷!日后,宫里怕就是这几位的天下了。

    罗祥、魏彬等脑子转得没人家快,便脚下快些,准备先挑个醒目地方跪好拔这个头筹。

    刘瑾反倒是落在了后头,又拽了张永也放慢脚步。

    “依着规矩,内阁辅臣乞休必三四次上书方能获允。”刘瑾压低声音道。

    张永有些诧异,倒不是因着刘瑾这句话。难得内阁主动请辞,刘瑾岂会容这些想杀他的人再三上书拖拉着不去,万一皇上心软……嘿,刘瑾必是要赶紧将人撵走的。

    他所诧异的是刘瑾方才明明一直跟着丘聚嘀嘀咕咕商量,怎的这会儿不去继续同丘聚说,倒来寻他。

    他也不作声,静待下文。

    果然听得刘瑾道:“夜长梦多。得请皇上早日定夺才是。”

    “延德,”刘瑾唤着张永的字,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万岁爷想让王华王大人入阁,这你我都是知道的,万岁爷不好说的话,咱们做奴婢的,总要替主子分忧一二。”

    张永唔唔两声,知道刘瑾这是想用他和王守仁的关系,去游说王华入阁,把内阁的位置占了。

    “只一个王大人……”张永佯作面露难色,“内阁也不能只一个老先生。老刘,只怕还得再请哪一位大人一解燃眉之急呐。”

    这台阶真不错,刘瑾赞许的看了一眼张永,就知道这小子识相!

    当下他大义凛然道:“正如延德所说呐。我也在司礼监这些时日了,于外面也略有了解,吏部尚书焦芳焦老大人,论资历,论人望,论政绩也该当入阁了。”

    张永正色道:“正是。还是老刘你眼睛毒,看人准!果然焦老大人最为合适。”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点头,心照不宣,便又散开,一前一后往乾清宫东暖阁去,心里默默盘算待会儿去见了皇上后怎样一套说辞。

    *

    正德朝的第一场伏阙,以失败告终。

    翌日刘健、谢迁、李东阳三位阁老果然上书请辞,另有一批御史言官上书,依旧不依不饶的弹劾刘瑾等人的罪状。

    外朝臣子在以自己的方式继续抗争。

    可惜,小皇帝不吃这套。

    前有马文升、刘大夏这等重臣上书致仕都被小皇帝抬抬手就准了,如今内阁忠言逆耳也不是一日两日,又有刘瑾张永的“建议”,小皇帝继续大笔一挥,仨阁老去了俩——准刘健、谢迁致仕。

    唯独驳回了李东阳的折子。

    朝上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冲李东阳那做衍圣公的女婿的面子——孔夫子的面子还不够大?

    也有人说听闻淳安大长公主入宫了,只怕是大长公主说情。李东阳续弦的夫人是成国公亲妹,淳安大长公主公主如今和成国公府成了亲家,总要帮衬亲戚。

    当事人李东阳是非常尴尬的,再三上书请辞,奈何都是被陛下驳回。

    后刘健、谢迁曾去李府拜访,三位阁老关起门来密议许久,李东阳这才不再上书,留在了内阁。

    这三两日间,两位阁老致仕,又另有致仕以及病逝的高官,瞬间朝堂格局大变。

    礼部尚书张昇再次以病致仕,这次很快获准。然后礼部侍郎王华升礼部尚书,晋谨身殿大学士,入阁供事。

    同时入阁的还有吏部尚书焦芳,晋武英殿大学士;吏部侍郎王鏊,晋文渊阁大学士。

    原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升为华盖殿大学士,为首辅。

    杨廷和由原本的詹事府少詹事升为詹事,掌詹事府事,且仍兼翰林院学士,在内阁专掌敕诰。

    而上午才颁旨,下午又传来吏部侍郎张元祯病逝的消息。

    自从争吏部尚书未能争过焦芳,张元祯就“病”了,与其他没病也称病致仕的老大人们不同,他后来是真病了,却迟迟不曾请辞,直到……

    听闻,焦芳与王鏊双双入阁的消息传进张府,张元祯呕血道一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溘然长逝。

    当然,这也不过是市井传言,因着张元祯不肯引退,这几个月来对其弹劾从未断过,无论朝堂民间对其印象都欠佳,故此有人编派出这套话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至此,吏部三位堂官竟然一空。

    礼部同样是去了尚书,高升了侍郎,只剩下右侍郎刘机。刘机原是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皇帝的日讲官,也是小皇帝的心腹臣子之一,因此顺遂晋了礼部尚书。

    接着便是户部,在内承运库收金花银时,东厂侦缉到有解户以赝银输内库,追查事情的同时,这罪也落在户部尚书韩文身上。

    谁人都知这怕是刘瑾丘聚一伙儿蓄意陷害,也有不少人上书为韩文喊冤。

    只是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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