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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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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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笑向张青柏道:“我原是笨笨的,若学不会那些拳脚功夫,姐姐莫恼我。”

    张青柏扑弄着手,朗声笑道:“妹子呦,可是谦虚了。再说,就是学好了,也不叫俺们上阵杀敌去啊,学那好做什么!”

    一句话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因杨恬咳喘不宜久聊,众人陪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了。

    杨恬下不得床,便是林妈妈代为送了众人到庄门,她折返回来时,正听得麦冬唧唧喳喳和杨恬夸沈家亲戚和气又风趣,说姑娘有福气云云。

    林妈妈轻轻呵斥麦冬一句,“没见姑娘都乏了,还不快让姑娘歇会儿?”

    麦冬笑嘻嘻的,偷偷扮了个鬼脸,便快活的道:“奴婢去厨下给姑娘瞧瞧冰糖炖梨去”说着便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林妈妈瞪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身过去给杨恬整理了被子,见她那瘦脱了形的脸,还是忍不住道:“这病让姑娘遭罪了,可姑娘到底还是有福气的,亲家这般慈和,姑娘也当放宽心,好好养着,过了这个坎儿,一切就都顺顺当当的了。”

    杨恬淡淡一笑,并未言语,目光落在院中那秋千架上。

    架子虽立得匆忙,雕花彩绘一概没有,却也仔细刷了一遍红漆,在这春日暖阳下闪着漂亮的光泽。

    只盼这福气能长久些。杨恬听见嗓子里因喘息而发出的嘶嘶声响,长长叹了口气。

    *

    沈瑞却是并没有在早上于徐氏等一起去庄子上,而是打发人同杨恬招呼了,他要先去老师那边一趟。

    昨日沈理已透露了南京一系列人事变动,昨日宴席过后已近宵禁,沈瑞就准备一大早起赶紧去告诉王守仁一声。

    当然,还有造船、试验田等等诸事。

    而他还没动身,沈理的心腹长随名唤宏升的又来送了消息。

    宏升含混其词说老爷太太起了争执,老爷倒不好去问谢阁老那造船事宜了,便来知会一声,让沈瑞这边另做打算,莫耽搁了事情。

    沈瑞不由愕然,沈理原是谢阁老弟子,迎娶恩师女儿,又受恩师提携,待谢氏是极好的,也不曾纳妾,内宅一向安稳,沈瑞真是想不出两人会为了什么争执,以至于沈理竟连去问谢阁老朝政事宜也不方便了。

    沈瑞当年对谢氏还是极为感激的,若非当初柳芽向外散布自己被虐待的消息时遇上的是她,自己也不会顺利脱困。

    初时,谢氏对自己也是颇好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谢氏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清的厌恶。

    对于二房,谢氏的态度也不甚好,尤其在沈沧故去前后,差别颇为明显。

    杨恬那边也与沈瑞闲聊时说过,谢氏对她并不亲近,上巳宴上倒是有些一反常态的热络,却又不肯让枚姐儿与她一处,种种反常。

    沈瑞不耐烦去猜测妇道人家心思,总归沈理待他是始终如初的,他敬重沈理,便无论如何也是乐意于给足谢氏这位嫂子面子的。

    想来沈理端方君子,怕也是看不惯她这样行径的,夫妻间这才有所争执吧。

    沈瑞思量间,宏升又低声道:“老爷吩咐小的告诉瑞二爷一声,我家小姐订给了吏部侍郎张大人长孙。”

    吏部侍郎张元祯?沈瑞点了点头,正是门当户对。

    但是昨天沈理却没有提!

    联系到这对夫妇争执,沈瑞叹了口气,莫非谢氏是没问过沈理便应了亲事,因此惹得沈理不快?

    因急着去王守仁府上,沈瑞也没多想,打发了宏升便匆忙出门。

    王守仁凯旋归来后,因新官职未定,一直赋闲在家,沈瑞到时,王守仁竟是戴着斗笠,拿着钓竿,正要去垂钓。

    沈瑞忍不住笑道:“老师好雅趣。”

    王守仁哂然一笑,“同去?”

    沈瑞摇头道:“实是待会儿还有事情。弟子此来,也是有要事禀告老师。”

    王守仁见他说得郑重,也收了玩笑之心,吩咐长随长安带他往书房去,自家回房换了身家常道袍,才往书房来。

    沈瑞也不绕弯子,先就把昨日沈理所说一一告之王守仁。

    王守仁对于自己要去南京已是心下有了预案,听得王轼致仕,也不诧异,只叹道:“老大人早年征战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不甚康健,如今致仕也好,便能好好养养了。”

    又笑向沈瑞道:“林瀚林大人与家父都曾任过经筵讲官,后又都在礼部任职,还曾是家父上官,我们两家也素有交情。他为人最是仁厚,待下宽和,你不必担心。”

    沈瑞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只听九哥说这是刘阁老的人,才怕对老师不利,既是老师熟人,弟子也就放心了。”

    王守仁似笑非笑道:“他曾任过一年的吏部侍郎,翌年便升了南京吏部尚书,上来的,是丁忧起复的韩文。”

    韩文现下已是户部尚书,最近,正在因盐引之事和张家、周家较劲。

    沈瑞揉了揉额角,韩文是山西人,也是北人,想来,在颇为看重南北之分的刘阁老跟前,怕是要比福建人林瀚更得用。林瀚调南京,起复的韩文入吏部,此间不知又有多少利益交换。

    说起吏部,沈瑞忽就想起早上宏升送来的消息,便也同王守仁说了。

    王守仁点了点头,“这不是沈张联姻,是谢张联姻。”

    “谢阁老要扶张元祯?”沈瑞心道,只怕九哥就是因此才不快吧。

    其实吏部尚书马文升已是老迈耳背,曾在朝上听不清皇帝吩咐,也该是致仕的时候了,只不过先帝大约是想让他占着这位置,一直压着没许。

    王守仁微微皱眉,声音压得极低,道:“恒云,我记得,当年,你说是焦芳入阁。”入阁两字几不可闻。

    当年沈瑞曾假托“梦蝶之遇”,将即将发生的朝局动荡向王守仁透露过。

    沈瑞点头,也近乎耳语道:“正是焦芳,依附阉党,先吏部尚书,后入阁。”

    想到这里,沈瑞也是皱起眉头,他早上匆忙,没有细想,若是焦芳掌了吏部,推张元祯上位便注定会失败,那谢迁利用外孙女这联姻

    王守仁见他表情,也知他所想,宽慰他道:“张元祯那长孙素有才名,我也是有耳闻的,张家门风也极好。”

    言下之意,便是真正目的未能达成,这联姻里,沈家也是得了个好女婿,算不得吃亏。

    沈瑞点点头,心里又盘算着,要不要向沈理透露一二,让他早做打算。只是,梦蝶这种事说起来实在太过离奇,怎样向沈理解释也是麻烦。

    此事说罢,沈瑞先说了自己所想试验田的事宜,又道:“弟子有个想法,除了开个‘农事学堂’,是不是也可以开个‘匠人学堂’,培养些工匠手艺人,许多人家虽是匠户,但手艺传承中难免有所遗失,不免可惜,若有人肯教,有人肯学,总是一桩好事;又或开个‘商事学堂’,培养一些账房伙计,南方商铺林立,账房伙计自家培养总要培养多年,实在不易。南方读书蒙童虽多,录取名额却是有限,如此也是为那些读过书却考不中的寻常人家子弟多一条出路。”

    说起来容易,也确实是好事,但士农工商,到底工商敬陪末位,与农业学堂必然会受重视相比,这工商学堂地方上到衙门下到百姓到底认可不认可还在两说。

    “农事学堂是大功德。”王守仁不吝称赞道:“此举是真正惠及百姓。我若是到南京兵部,理屯田事,也可在屯田中推广。”

    他略沉吟片刻,道:“商事学堂在南地许是可行,还要再看看。倒是匠人学堂在军中营造倒可推广。”

    对!屯田!兵工厂!沈瑞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又表示这几日就能将他所能想到的具体细节一一列出来,供王守仁参详。

    王守仁笑着摇了摇头,又郑重道:“恒云,我与你岳父看法相同,此时你不当用心在杂务上,还是文章要紧。”

    沈瑞苦笑道:“岳父是不知道那些事,老师,您知道,弟子常恐时不我待。”

    王守仁再次想到他所说的梦蝶之遇里显示的乱象将至,也深深叹了口气。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半晌,沈瑞岔开话题,又说起山东陆家旁支及造船。

    王守仁道:“我上次便与你说过了,锤炼水军涉及方方面面,不是有船就可行的。”

    “可老师,没有船却是万万不可行的!”沈瑞忍不住道。

    王守仁起身在室内走了两圈,终还是道:“这件事牵扯甚多,现下又不知那位白同知先前走的是哪位阁老的关系,若是沈理那边能探探谢阁老口风,倒也有可为,但现下沈理既不能去,此时只怕难了。”

    沈瑞试探道:“若是走武将那边?又或者禀告皇上。”

    王守仁看了他片刻,道:“我知你同英国公府二公子走得近,不过这件事正因事涉辽东军饷军中也是派系林立,九边又有不同,英国公府未必会插手。左不过造船事关重大,也不能瞒皇上,你便与张二公子说了也罢,且看他怎么论吧。”

    诸事谈完,沈瑞因记挂着杨恬那边,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王守仁则继续穿戴起那蓑笠翁的一身,寻幽静之地垂钓去了。

    *

    出了王守仁府邸,沈瑞没直接快马奔去庄上,而是在街上寻起灯笼铺子,买了大批各色彩灯,又选了样子订制了一批,打算妆点到祥安庄去,给杨恬赏玩。

    杨恬夜间咳喘更重,常常难眠,沈瑞想着院子里若点些彩灯也能让她解解闷,不至于长夜难捱。

    这边才装好车,又往那著名的点心一条街去买杨恬爱吃的几样点心,才拐过街口,那边忽听有人大呼沈瑞之名。

    沈瑞勒马回望,却见张会从那边催马过来。

    沈瑞大喜,笑道:“我正有事要寻你。你这是往哪儿去?”

    张会哈哈大笑道:“巧了,我也正是要去寻你。”说着又往后一指,小声道:“六娘要去看杨姑娘。”

    说的正是他未婚妻赵彤。

    沈瑞抱了抱拳,一句多谢惦记还没出口,张会已挥手打断他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外道了不是!六娘也是和杨姑娘投缘,且这次”

    他叹了口气,道:“到底也是六娘没照看好杨姑娘,六娘已是哭过几回了,你们不怪我们已是”

    轮到沈瑞打断他道:“你这才是外道,怎的我不怪元凶还来怪你们帮忙的不成!”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忍不住哈哈一笑。

    张会又领了沈瑞去那边铺子门口,将四舅哥赵弘沛引荐给沈瑞。赵彤到底是未过门,虽是去沈瑞庄上看杨恬,也不好只由张会领着出门,还是要一位兄长护送的。

    看到赵弘沛,沈瑞心念一动,竟把赵家给忘了,当年赵家祖父曾拜辽东总兵官,不知现在辽东还有没有什么关系网。

    那边赵彤也是去铺子买点心的,很快买好登车,众人一起往庄子里去。

    抵达庄子也近午时,徐氏等早就走了,沈瑞进了庄门便吩咐备酒迎客。

    张会则早在路过西城时就拐去了杜老八的八仙居弄了酒菜过来,庄上也不忙乱,炒了几个热菜,很快就整治出几桌席面。

    沈瑞、张会、赵弘沛三人一桌,赵彤毫不避讳那时疫谣言,要同杨恬一桌吃去,另赏了两桌给跟来的英国公府、武靖伯府侍卫。

    赵彤与杨恬两个小姐妹如何欢喜说悄悄话不提,这边沈瑞三人关起门来,却是边吃边聊起造船以及辽东贸易之事。

    沈瑞将昨日陆十六郎所说的挑挑拣拣与张会、赵弘泽提了。

    说到造船,两人都没什么好主意,张会只道这事儿瞒不得皇上,得个机会他会同皇上讲。

    如王守仁所料,事涉军中之事,勿论英国公府还是武靖伯府,都不会轻易插手。

    不过说起海船往辽东贸易,两人倒都有兴趣。

    张会笑着一指赵弘沛道:“这可是问着人了,我舅兄对辽东可是太熟了。”

    赵弘沛也笑道:“当初家祖在辽东征战过几年,对辽东世家大族都有过交道,且家姨母嫁入辽东义州马家,故此我家与辽东倒还有些联系。”

    因又问沈瑞道:“不知陆家是与辽东哪家联系的?”

    沈瑞对辽东只知道万历年间赫赫有名的李成梁,旁人是半点不知,只道:“听闻是辽阳佟家。”

    “原来是他家。”赵弘沛挑了挑眉,“佟家是当地大族,富甲一方,但子弟中并没有军中任职。”

    张会向他舅兄挤眉弄眼道:“既然只是商户,嗯,不知道这生意咱们兄弟做得来做不来?”一副公然要抢人财路的样子。

    赵弘沛摆摆手道:“辽东这地方,便是不在军中任职也不是没有军中关系了。如今辽东总兵韩辅也是辽阳人,佟家岂会不抱这大腿。”

    张会口中啧啧两声,向沈瑞分说道:“也不知道这韩家怎么当上辽东总兵的,韩辅他爹韩斌原在武靖侯麾下,倒还打过几场胜仗,后来侯爷调走了,他就开始吃败仗,屡屡让夷狄入镜烧杀劫掠。据说整个成化朝韩斌被弹劾四十九次,还得了个韩半百的雅号。”

    沈瑞也禁不住摇头。

    赵弘沛则轻蔑道:“韩辅也是一样货色。辽东指挥使们对内是个顶个的强横,遇着夷狄敢往前冲的倒是不多。”

    沈瑞听他如此说,便是同韩家不睦了,这生意怕是同他们谈不成了。

    不成想赵弘沛敲着桌面,扬眉道:“虽则总兵的路子走不了,倒还有旁的法子。”

    张会倒比沈瑞还急两分,忙不迭端起酒盅,向赵弘沛道:“四哥,可快别吊我们胃口了,小弟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酒到杯干。

    赵弘沛哈哈一笑,指着沈瑞,却斜眼看张会,佯作奇道:“沈二还没急,你张二急个什么?”

    张会涎着脸笑道:“我不及他富裕,这不,我也想多给六娘添个庄子嫁妆呐。”

    赵弘沛冷哼一声,“你不富裕,我赵家富裕,我妹子还用不着你添嫁妆。”说罢又觉得这话自己说着无心,却怕听者有意,多少有些刺了杨家,忙向沈瑞笑道:“我们原调侃惯了,没个分寸,沈二弟莫怪。”

    说着也是扬起酒盅,干了杯中酒为敬。

    沈瑞哪里会为这一两句言语多心,当下连称赵四哥折煞,也陪了一杯。

    赵弘沛也不再吊人胃口,直言道:“两位可知现在的辽东镇守太监是谁?”

    天下镇守太监多了,便是张会常在宫中人头极熟却也不曾留心过,倒是沈瑞听陆十六郎说过一句,“是朱秀。弘治十三年就调去辽东了的。”

    赵弘沛一击掌,“正是他。”又冷笑道:“此人最是个贪得无厌的,军功要贪,粮饷要贪,商贸之利也一样要贪。”

    原来这镇守辽东太监朱秀在山海关外八里铺奏请设立了官店,往来车辆都要取税,向上奏报说是犒军犒夷之费,所过车辆最少每车收银一两,却所有车辆勿论公私一律不免。

    这样的营生岂有不中饱私囊的道理!泰半税银都落进朱秀口袋了。

    “镇守太监玩的都是这样把戏,算不得把柄。便是皇上知道了,也就斥责一二,最多把他口袋里的银子倒出来就是了。”张会摇摇头道。

    赵弘沛冷笑一声道:“那是个小人呢,想靠抓他把柄再与他做买卖?只怕觉你都睡不好!他哪里是能合伙儿的,必要想法子弄死你,毁了把柄才完。”

    “赵四哥是要把他搬走?”沈瑞道,“只是这样中饱私囊的罪过不足以一击毙命。如赵兄所说,若是叫他逃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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