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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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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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堂课下来,有一个时辰,感觉眨眼而过。

    直到下课钟声响起,沈琰抱着书卷出去,沈瑞方放下笔。眼前的笔记,已经记了二十多页。他揉了揉手腕,脑子里将方才课堂上的功课又过了一遍。他虽活了两辈子,可从不觉得什么可以不劳而获,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

    功名之路,他不曾畏惧,可也没有自大到可以唾手可得。

    只是他学习的时间太短,沈理即便教导过他四书五经,可站在沈理那个高度,让他讲诉最基础的东西,未必有沈琰这么清晰。沈瑞过去不怚童子试,可也不觉得自己会取得什么好成绩,就是因为晓得自己学习古文的时间短,根基不足。原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县试、府试成绩即便差些,后年的院试时努力就好,中间有一年多的时间,自己的成绩会提高许多。

    如今听了沈琰两堂课,沈瑞不这么想了,因为他有机会将根基扎得更严实。

    想到这里,沈瑞对的董双道:“董小弟,我这几年没来族学,在家里学的葫芦吞枣,多有不解之处。不知能不能借一下你的笔记?”

    董双闻言,面露为难,小声道:“我的笔记……”

    沈瑞见他面色不作伪,是真为难犹豫,忙道:“若是不便,就算了,我慢慢与夫子请教。”

    董双摇摇头,道:“不是不借给沈兄,而是……那笔记有几箱子,我又时常温习,倒是不方便一下子拿给沈兄。若是沈兄不怪,我以后就分着拿来给沈兄?只是不知道沈兄看书的速度快否,要是慢了,恐我这里也要用。”

    沈瑞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我抄一遍便还给董小弟,一本笔记,有两、三日功夫就可,不会耽搁你用……”

    董双还没说话,就见沈珏凑过来道:“瑞哥在说甚?摆了好几下手,你也瞧不见。”

    沈瑞抬头道:“问了两句功课,珏哥找我?”

    “今日下午是琴课,不耐烦那个哩,我们去街里?”沈珏眼睛放光道:“府前街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是南京行宫里出来的御厨掌勺,一道去见识见识?”

    下午的“六艺课”,学子可以选修,所以沈珏才有这个打算。

    沈瑞想想自己这三年,除了外出那半年,就避居在西林禅院,还真的没有在城里逛过,便点头道:“珏哥既说了,自是奉陪。”

    见旁边董双面上露出几分期待,沈瑞犹豫了一下,想想沈珏的脾气,还是没有多事。

    *

    宗房,太爷屋里。

    大老爷看完手中的信,面上露出几分震惊:“这……这珞哥怎说没就没?”

    太爷叹气道:“这可怎生好,二房你虽有三个从堂兄弟,却只有珞哥这一根苗……”

第六十二章 雏凤清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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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爷惋惜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珞哥十六岁就中了举人,这族中子弟谁人能比得?若不是沈沧怕风头太盛,让他压一科,去年没有参加会试,我沈家就能多出一个少年进士。”

    宗房大老爷道:“二房嫡支子嗣也太单薄,兄弟三人就只守着这一根独苗,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会如何?”说到这里,有些犹豫道:“头些年,二房那些庶支听说沈沧无子时,便有人传过选嗣的话,后来却不了了之。就是沈清家的,将两个儿子带回松江,未尝不是打着认祖归宗,过继嫡长房的意思。”

    听了这话,族长太爷皱眉道:“那些混账东西,白日梦做的倒美!说到底,还是邵氏当年造的孽。你昌三叔小时关在酒窖三日,天气湿寒损了肾源。当时年幼还不显,等大了去了京城娶妻纳妾,十来年没有生出一儿半女,后来还是寻了民间神医,吃了几年苦药汤,才让妻妾开怀,生下三子三女,三子都站住,三女只长成一个。沈沧、沈洲还罢,老三沈润却是病罐子,因身体缘故,当年连会试都没能参加,要不然又是一个两榜进士。”

    想到二房三兄弟两个进士、一个举人,宗房大老爷亦佩服不已。

    只是不孝有三,无后无大。既然这三兄弟都子嗣困难,唯一的骨血又没了,那即便再不愿,选嗣之事也不远。

    宗房大老爷想了想道:“那些庶支还罢,子弟都不成样子,这两代连举人都没出来一个;倒是沈清留下的两个儿子沈琰、沈琇,读书资质倒是不错,又是已故二房老太爷血脉”

    他是宗子,未来的族长,对于族中的后进子弟向来留意。沈琰与沈琇兄弟两个虽没有写进族谱,可到底是沈家血脉,又是两个读书种子。

    族长太爷冷哼道:“那又如何?他们不仅仅是二房老太爷血脉,还是邵氏血脉。对于京城那支来说,与仇人无异,难道还要叙亲不成?更不要说连族谱都没入,论起来不过等同于‘外室子’。”

    宗房大老爷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庶支不成器,沈琰、沈琇两个也不行,那二房岂不是要从别房择嗣?”

    族长太爷点头道:“多半是如此。内四房子孙本是一个祖宗,传到我是第四代,水字辈是第五代,玉字辈已经是第六代,等到外五房,除了五房之外,多是无服亲,血脉早远。不过立嗣有‘立亲’、‘立爱’,‘立亲’无需说,从血脉远近论起,首先就是仇人子孙,次后是当年曾对二房嫡脉落井下石那些旁枝庶房,沈沧他们兄弟几个不会选的;若是‘立爱’,内四房虽亲近些,可从外五房选也未必不可能。”

    宗房大老爷露出几分期待道:“宗房、二房、四房祖上可是一母同胞,论起来方最亲近。四房这几代都是一脉相传,如今小一辈虽兄弟两个,可真正嫡血只有瑞哥一个,自没有过继他房的道理。那岂不是?”

    族长太爷瞪眼道:“这叫什么话,难道你这当老子的要将九斤过继出去?莫要打这个主意,你舍得儿子,我可舍不得孙子!”

    宗房大老爷兄弟两人,小一辈叔伯兄弟五人,其中行一、行二、行五的三个,是宗房大老爷所出嫡子,其中长子、次子都已经娶亲生子,长子阖家在京城,次子一家在松江奉养父母,只有幼子沈珏还未成丁。宗房二老爷虽也有两子,可一嫡一庶,没有合适人选。这过继也没有拖家带口的道理,如此一来,要是从宗房择嗣子,就只有沈珏一个人选。

    族长太爷口中的“九斤”就是沈珏小名,他现下看着与同龄人无二,当年落地却有九斤重,是个大胖小子。

    宗房大老爷忙道:“儿子不过这么一想,您莫要气恼。好好的儿子,我哪里就舍得与人,宗房在官场上虽比不得二房运势强,可也没有到日子过不下去的境地。不过是儿子的一点私心,想着二房几位从堂弟与族中关系向来疏远,即便过嗣了别房子弟,说不得还是与族里不冷不热。珏哥是宗房血脉,即便名义上与了二房做儿子,可骨肉难断,还是会同宗房亲近……”说到这里,哭笑道:“您也晓得,当年因生九斤时难产,贺氏待他就不如前两个精心……”

    族长太爷吁了口气道:“大媳妇素也贤惠,可十几年劝也劝过、骂也骂过,独这件事想不开,这也没法子。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未必就是不疼九斤,怕就是早年疏离的狠,如今想要亲近也亲近不起来。”

    当年宗房大太太怀沈珏时,已经年过四旬,算是“老蚌生珠”。原本是喜事,可因补的太过,婴儿过大,即便挣命生出孩子,可产后大出血也差点要了大太太的命,当时已经是数着日子度日,大夫都不给下方子,只叫准备后事。大太太自己心里也有数,开始从族妹中选继室人选,为了照顾留下的三个儿子,辖制后来人,又将身边两个通房抬了妾。

    因宗房大老爷是沈族宗子,他的妻子就是沈家宗妇,即便是继室也不能马虎。沈家为了三个嫡孙默许大太太从贺家选继室,可最终敲定前还是要相看一二。当年太夫人已故,二太太是小婶子,没有代大伯相看的道理的。无奈从权,两家商议后,便安排继室人选、贺氏旁枝出身的小贺氏过来给族姐侍疾。

    等到大老爷见了继室人选,并无异议,这件事就算定下来。

    大太太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本已经认命,可看着娇花一般的族妹,开始不甘心起来,一口气憋着,竟然转危为安

    大太太既身子渐好,之前选继室的事也就成一闹剧。那个小贺氏后来悄无声息地嫁到外地,这件事本当风过无痕,可大太太却因丈夫曾相看过小贺氏也有了心结,对于连累自己差点送了性命的幼子也疼爱不起来。大老爷心疼幼子,劝了妻子好几回,可大太太始终对孩子亲近不起来,连带着养娘、婢子都开始疏忽起来。大老爷看不过去,等沈珏过了周岁,就送到族长太爷跟前,沈珏跟着族长太爷长大。

    族长太爷与大老爷怜惜沈珏不得生母喜欢,不免偏疼几分。如今因二房断嗣,大老爷生出私心,也是因真心为幼子打算。

    想着小孙子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族长太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将小孙子留在长房,固然是骨肉不离散,可上面有两个哥哥,底下侄儿侄女也渐长成,即便自己多看顾两眼,可自己已经是古稀之年。

    要是能去京城承继,固然有别理之苦,可却能多了侍郎父亲、翰林叔父,身份显贵……想到这里,族长太爷摇摇头,自己真是昏聩,得知二房不幸,不为二房悲伤,反倒有自己的小算盘。

    当年沈昌是个极有主意之人,对待松江族人不留余地,未免不是因轻鄙族亲贪婪。他的儿子,岂是好算计的?不管过不过继,如何过继,那边自有决断,还轮不到旁人插手。等到族学第二堂课下课,就到了中午时分,沈珏已经迫不及待过来招呼沈瑞出去:“咱们过去用午饭,我已经打发人过去订位!”

    沈瑞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看了一眼董双的食盒。半新不旧的黑漆双层食盒,里面破显空旷,只有一碟米糕,还有一个水壶。

    因同沈珏出去是上午才决定,长寿没得到消息,中午还是送了食盒过来。沈瑞虽没打开,可是既是冬喜预备的,指定错不了。

    从董双的穿戴吃食看,实不是富裕人家出身。

    看着少年揪着温茶吞已经没有热乎气的米糕,沈瑞便将食盒放在董双面前道:“劳烦董小弟帮我一个忙,帮我将这个解决一下,省的回到家里,让长辈们晓得我外食之事。”

    董双闻言,抬头看着沈瑞,便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下一颤,忙移开眼睛:“我带了茶点,沈兄与旁人吃吧。”

    “大家都带了食盒……你就帮我这个忙吧,你我既是同桌,以后也会常在一处午食。”沈瑞道。

    沈珏在旁,已经等得不耐烦,直接提溜起沈瑞的食盒,撂在董双桌子上:“多大点事,瑞哥既开口一回,你应了便是,唧唧歪歪地不爽快!”

    董双本还要说话,也因沈珏一番话憋了回去,看着沈瑞无奈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可是谢谢了。”沈瑞拱了拱手,同沈全打了一声招呼,便同沈珏从族学出来,柳成与沈珏的书童七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宗房的马车就在外头,应该是沈瑞提前吩咐过。

    沈瑞同沈珏上了马车,道:“你这般大喇喇地出来,也不怕长辈们晓得?”

    沈珏挺了挺胸脯,瞥了沈瑞一眼,道:“我又不是小娘子,作甚不能上街?倒是瑞哥,真是个小孩子,连上个街都这般欢喜。”这是被鄙视了?

    沈瑞摸了摸鼻子,不解道:“我明明比珏哥大,珏哥怎不唤我哥哥?”

    沈珏翻了个白眼道:“不过早落地几个时辰,就想做哥哥?我可是听说,源大婶子当年是早产生下的你,我可是足月。真要论起来,说不得我比你大两月哩。”

    说起来也是两人缘分,这族兄弟两个竟然是同年同月出生,只是一个是前一日夜里,一个是次日凌晨,相差不到一日。

    见沈珏理直气壮的模样,沈瑞无语,难道这大小,还能从娘胎里开始算……

第六十三章 雏凤清音(四)() 
“八方楼”沈瑞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白墙灰瓦的三层高楼,不由点头道:“名好字亦佳!”

    与北方建筑的大气郎阔不同,江南建筑婉约,即便是市井之中的酒楼,看着也非常清雅。沈珏撇了撇嘴道:“瑞哥好好的,怎学起那些腐儒品起匾额来?这是吃饭的地界,又不是书斋画坊!”

    门口站着一个小二,见两人下了马车,忙上前迎了一步,热乎地招呼:“二位小哥快请进。”

    沈珏没有说话,他的长随王安上前一步道:“小二,我头午过来与我家五哥订了三楼雅间!”

    小二认出王安,脸上殷勤越盛,引了众人上三楼雅间。

    看着跟上来的几个长随、书童,沈珏将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既来了八方楼,你们也去一楼叫几个菜打打牙祭。”又对七星道:“看顾些柳成,看他老实巴交的,莫叫人欺负。”

    一干长随小厮随小二下楼,雅间里只剩下沈瑞与沈珏两个。

    这里虽是三楼,可街面上的叫卖声还是听得十分清晰。只是同北方扯着嗓子响亮的叫卖声不同,南面的叫卖声,音量不高,可卖词一套一套,都带了几分雅致。

    沈瑞走到窗前,眺望眼前街景,只觉得处处都好,看的津津有味。他虽曾随王守仁北上,对于这些市井风情也见过些,可当时在旅途中,每日课业功课又重,心境不同;现下心情悠闲,将那些科举仕途之类的想法都撂到一边,再看这些市井画卷,则是另一种怯意。

    沈珏见他如此,挤到他旁边,四处眺望一遍,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不免纳罕道:“瑞哥瞧什么,舍不得移眼?”

    沈瑞指了指街角的卖糯米糕的小车,道:“珏哥瞧那里?”

    沈珏顺着沈瑞的手指望过去,便见街角停着一辆小车,旁边一老妪卖糕,小车前头排了好长的队伍。

    “那是白阿婆年糕,在这街上颇有名气,她家的芝麻粘糕最是劲道,每天只卖几帘子,稍晚些就没了。”沈珏以为沈瑞想吃,说完话,便出去招呼小二,从荷包里抓了半把铜钱与他:“我弟弟要吃粘糕,你出去买一份来。”

    一份年糕又能几个钱,剩下的自然是打赏。小二乐呵呵地应了,殷勤地下了楼。

    沈瑞讪笑两声,道:“珏哥,我没想吃糕,我看那边是见没人维持秩序,大家秩序井然,无人插队……”

    沈珏好奇道:“这买东西自然有个先来后到,排队不是应当的?不排队乱糟糟,反而要耽搁功夫。”

    看着行人如织的街市,沈瑞总觉得缺点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方想起来,道:“怎不见乞丐?是有人驱逐?”

    沈珏摇头道:“松江本就富裕,又不是灾年,哪里就有那么多乞丐。就算有外头串流过来的,也多进了惠民院。”说到这里,像个小大人似的,道:“蒋府尊确实是个好官,可惜明年就要到任,还不知后边接任的如何。”

    松江知府蒋升到明年任满,因已经在知府位上连任一次,这次多半会升转。除了知县、知州这样的亲民官会连续三任外,知府以上主官为防盘踞地方,则少有连任三任的,除非是道路偏远之处的边省薄缺,主官又没关系将自己调动出来。像松江府这样的肥缺,蒋知府能连任一次,已经不易,不过是看在他胞弟是翰林学士,要不然早就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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