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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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3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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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瑛摇头道:“如今国孝已过,皇上只任性玩耍,旬日不朝。如今几位阁老联名上折子,请皇上临朝,莫要耽于享乐。”

    徐氏冷笑道:“临朝?做个摆设皇帝吗?”

    三老爷与沈瑛都变色脸色,三老爷讪讪道:“皇上还小,几位阁老受先皇所托,并不负教导之责。倒是皇上,信用阉人,已经有好几个御史上了折子。”

    徐氏道:“已经是十五岁,难道还要当几年摆设,才提亲政的事?就算三位阁老想要倚老卖老,也要看皇上乐意不乐意应承。皇上生于宫廷,长于宫廷,不信任自小身边服侍的大伴,还能信哪个?”

    三老爷是中书舍人,沈瑛是通政司左参议,两人都是文官立场,与阉宦是天然的对立关系。自打大明开国,除了太祖朝,严禁阉人干政之外,其他朝都有权阉活跃的影子。每一次权阉横行,都是文官势力受挫折打击的时候。

    三老爷与沈瑛虽品级不高,可也是文官一员,自是对宦官没有好感。因此,对于几位阁老对宦官的压制,也是心里支持。可此时听了徐氏的话,叔侄两人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徐氏是阁老之女,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哪里看不出朝廷如今看似平静,却是到了最凶险的时候。归根结底,不过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

    沈瑛是东宫旧臣,要是在皇上与阁老之间选择,自然是倾向于皇上的,更不要说,这次赵显忠给沈家戴着“通匪”的帽子,且上告到朝廷,没有半点顾忌的样子,这背后就有“谢党”、“李党”相争的影子。

    恼恨之余,沈瑛越发悬心,除了为自己兄弟的牢狱之灾,更是为了跟着小弟回乡的父母。本就千里跋涉,要是知晓沈琦入狱,还不知会如何担惊受怕。

    “大伯娘,侄儿实在是不放心,想要明日请假回乡。”沈瑛实是牵挂,便道。

    徐氏呵斥道:“糊涂!越是这个时候,京里越是离不得人。有沈理在,他能解决的,你无需担心;他解决不了的,你回去也没有用。”

    沈瑛哽咽道:“侄儿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家父那边,实是让人担心。”

    百首孝为先,沈瑛这个时候不恋官位权势,能想要回乡尽孝,可见孝顺,可如今沈家的事,除了阁老之间的争斗之外,也不单单是贺家想要落井下石,要知道如今入狱的三位中沈珺可是贺家嫡亲的外甥。赵显忠身为松江知府,到任后首要就是结交地方有分量的士绅,如今这半点不留余地,肯定也是松江的烂摊子太大,瞒不住、抗不下,才会这样破釜沉舟都推到沈家身上。这样凶险的时候,沈家的下场到底如何还不好说。就算京中二房有姻亲故旧在,以后会提挈沈瑞,也未必会为了沈氏其他族人如何。毕竟如今罪名只是“通倭”,不是抄家灭族的“谋逆”,牵扯不到二房这边。外人贸然插手,且不能说能不能帮沈家脱罪,首先就要得罪李阁老。况且有沈理与沈瑾这两位状元在,就算沈家现在有所波折,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沈家到了现下,只能自救。如今京城只有你与你三叔两个在,哪里能再离了人?”徐氏道:“你既是东宫旧人,与其慌慌张张回乡,还不若想个机会陛见。皇上并不是刻薄之人,总会念一二分旧情。”

    沈瑛不过是关心则乱,听了徐氏的劝告,也知晓自己不能一走了之。三老爷虽是长辈,可是恩萌入仕,人脉关系有限,并不能坐镇京城。虽不信神佛,可到了这个时候,沈瑛也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祷告,保佑父母平安,保佑胞弟沈琦早日脱牢狱之灾,保佑其他族人在此劫难中幸存。

第476章 兄弟齐心(二)() 
为什么京城诸沈不知道沈瑾与沈鸿夫妇下船的消息,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沈鸿夫妇在天津港休整两日后,并没有返回京城,而是雇了一艘商船,再次启程走水路往松江去了。不过也是因商船的缘故,过关卡的时候耽搁时间,使得他们离沈理他们的船越来越远。

    沈鸿虽身体病弱,可到底是一家之长,这个时候担心儿孙,硬撑着一口气,晕船的症状到了少了许多。倒是郭氏那边,看似刚强,到底是慈母,一日不到松江,一日不得安心,眼见着清减下去。

    沈瑾看在眼中,忍不住想起生母郑氏,心里翻滚,心浮气躁走到甲班上。如今京中虽有赐宅,可郑氏不肯因出妾的身份给儿子抹黑,并不肯搬回京城,依旧在保定府兄弟任上。沈瑾虽心中牵挂,可也是无可奈何。这次松江有变故,沈瑾离京匆忙,竟忘了打发人往保定送信。同五房几个堂兄比起来,自己的孝顺似乎浅了些。

    想到这里,沈瑾有些怔忪,自己当然与他们不一样,自己虽是庶出,却是有两个母亲,嫡母与生母。如今自己记名在嫡母名下,当年呢?启蒙后的记忆比较清晰,多是生母谆谆教导的印象;可在启蒙前,自己骑着木马,在正房前的院子里与沈全嬉戏,旁边是孙氏与郭氏的说笑声。

    到底是何时变的?是嫡出弟弟落地,还是入学后听到嫡子庶子那些,还是小舅舅先是中举后是中了同进士,生母的腰杆越来越直。自己当年呢?真的不介意庶子身份,真的没有嫉妒嫡出小兄弟吗?嫡母病故,自己哀伤之余,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就是对着病弱的嫡出弟弟,看似温煦,可心里也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俯视。

    这一时刻,沈瑾忍不住红了眼圈,真的不能再自欺欺人,将当年的过错都推到父亲身上,觉得自己全然无辜。只有对比五房真正的夫妻父子之情,才会晓得四房当初上下的荒谬错误。

    郭氏正好上来透气,眼见沈瑾神色不对,道:“这是担心瑞哥儿?有你六族兄在,且放心。”

    她之前因郑氏缘故厌恶沈瑾,可这几日只有沈瑾在旁,里里外外照应,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沈瑾有时显得不那么真挚,可为人处世实叫人挑不出什么,这些日子自己老两口也确实受其照顾良多。

    沈瑾讪讪道:“并没有担心二弟,而是想起小时候。当年母亲还在,我与全三哥还没有入学,闹腾的紧,让母亲与婶娘操心了。”

    郭氏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恍惚,陷入遥远的回忆中。

    族中妯娌数十人,郭氏最敬佩的就是孙氏。并不是孙氏有多么出奇之处,只是那种怡人自得、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有那种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的宽和善良,都不是寻常妇人能做到的。在成亲数年无子的情况下,孙氏并没夺人之子抢了庶长子养育;有了亲生子后,也没有忌惮压制庶长子,该延师延师,该教导教导。要不是如此,郭氏也不会恨沈源与郑氏之余,对沈瑾不顾念嫡母恩德、一味亲近生母的“白眼狼”行为深厌之。

    眼见沈瑾对当年的行为有了悔意,郭氏心里也舒坦些,叹息道:“既是知晓你母亲的不容易,以后就多看顾下瑞哥儿。你母亲去了,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们兄弟。”

    沈瑾正色道:“不用婶娘吩咐,侄儿只有瑞哥儿这一个亲兄弟,自当尽兄长之责。”

    郭氏在心里算了下日子,道:“他们也差不多到松江,也不知现下如何?”

    沈瑾安慰着:“不过几日功夫,我们也到了。说不得到时候,六哥该处理的已经处理完了,婶娘莫要担心。”口中这样说,袖子里的拳头却是握紧,商船上的消息到底没有官船上方便,虽说也有几句传言,可都是东一句、西一句,听得没一个准。沈瑾对于不轻不重的消息,还敢告诉沈鸿夫妇,对于砍砍杀杀那些,都瞒了下来。虽说有的消息听着就夸张没谱,可真真假假的,也隐藏着松江府确实被倭寇劫掠颇重的消息。

    *

    松江码头,沈瑞走到实地上,脚步有些发软。因为坐的是快船,不到一个月就到了松江,正因为船快,不如慢船那些平稳,就算是沈瑞几个都是青壮年,到了最后也都被摇的吃不好睡不好,每日里昏昏欲睡,直到踏上实地,都习惯性的觉得地面有些晃。

    沈理看着不远处佩刀甲士,又回头看了看码头。苏松是产粮大府,又都有往京城输送“白粮”的任务,因此码头修葺的颇为宏伟,能同时容纳十几艘大船装卸,一直也有驻军巡视把手,可以往却没有现下人手多,也没有这般肃穆。早先熙熙攘攘的码头,如今也冷冷清清的,只有稀稀落落几艘船在码头边停泊。

    沈全、沈瑞也察觉出码头异样,沈全心里沉甸甸的,越发担心胞兄,归心似箭。

    沈瑞则是忍不住看向盘查民船上下的巡丁,若有所思。

    沈理见状,道:“瑞哥儿想到什么了?”

    沈瑞道:“虽然码头上并无打斗痕迹,可要是‘倭寇’上岸劫掠,这里正是最好的地方。”

    “咦?瑞哥儿怎么会这样想?这里并不是海边,倭寇要是在这里上岸,还要经过江口那里,那里可是有一个千户驻守的。”沈全在旁听了,诧异道。

    沈瑞道:“要是驻军有用,就没有这样的事了,松江府外也是有驻军的。”

    沈全还是有些不觉,沈理派出去租车马的管家回来,族兄弟几个上车,一行往府城去了。

    管家骑马随行在旁,禀道:“老爷,小人问过了,倭寇是五月二十九上岸,总听来了五艘大船,四、五百贼人,先打发人下药,迷倒了这边码头轮值的把总与手下二十七人,随后又悄无声息的进城,劫掠了不少大户,被害百姓五十五人,受伤百姓一百三十四人,牺牲官兵衙役十九人,劫掠妇孺八十五口。”

    虽说比不上传言中动则千口,可如今太平光景,伤亡官民二百余人也是惊天大案。族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沈全的脸色惨白。倭寇既是为了劫掠才上岸,那士绅富户自然是首选,沈家是松江大族,五房又是其中比较富裕的一房,竟是怎么想也难以幸免。

    接下来的路上,族兄弟几个都缄默无言。

    到了城门口,沈瑞才撩起帘子,望向城门。同码头不一样,松江府城门被焚,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可城门附近的城墙与地面上,都是黑乎乎的,带了几分狼藉。进出城门的官民百姓,也没有了往日的富足笑容,面上带了几分惴惴。

    官家上前出示文书,守卫看到上面的官职与名讳,并没有例行见官员的毕恭毕敬,而是带了几分压抑与怒气的模样。

    沈瑞看在眼中,暗暗称奇。

    文书既是对上了,城门卫放行,马车直接往沈家坊方向去了。

    眼见路过的商铺没有了往日繁华,或是被焚或是被打砸,族兄弟几个亦是能想到当时惨状,不敢再心存侥幸。

    沈理催促马车快行,沈全的心则提到嗓子眼,只在心里赌咒发誓盼着胞兄一家平安。

    过了两刻钟,马车终于行驶到府衙后街的沈家坊。

    等到族长家大门口下车,看着完好无缺的大门,几人才略松了一口气。却是大门紧闭,直到管家上前敲门,才有门房探头出来张望,脸上带了几分忐忑小心。

    这门房年岁不大,沈理与沈瑾都离开松江好几年,因此并不认识两位,只看着沈全有些眼熟,小声问道:“来人可是全三爷?”

    沈全点头应是,道:“听闻松江变故,我与瑞二弟随着六族兄南下,今日才到松江,过来拜会族长大伯,劳烦小哥去禀告一声。”

    门房满脸激动,忙推开大门:“可算是到了,老爷早等着了,几位大爷快快请进!”一边迎大家进门,一边吩咐小厮往里面传话。

    小厮飞一般的跑去传话,几人随着门房往客厅去。

    将到客厅,就见沈海柱了拐杖,颤悠悠地过来。

    看着沈海花白头发,族兄弟几个吓了一跳。沈海虽是年过花甲,可向来养尊处优,即便挂着族长之职,可族中庶务多交给次子沈珺打理,凡事不爱操心,最是注重保养,前几年看着不过四十来岁模样,如今却真的成了老头子。

    三人上前见礼,沈海也顾不得看沈全、沈瑞两个,拉着沈理的手,老泪纵横:“总算把六郎盼回来了!”激动之间,身子就有些立不住。

    沈理忙扶了,将沈海安置入座,才道:“可是族中有人口伤亡?”

    既是摊上这样的事,只盼着丁口平安。至于外财什么,也是顾不得。

    沈海捶胸嚎啕大哭:“痛煞老夫!乖孙啊,老夫的乖孙啊!”

    沈理听得心下一颤,忙道:“大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海哭道:“该死的倭寇,栋哥儿让他们劫走了!”

477。第477章 兄弟齐心(三)() 
沈海口中所说,正是长房长孙沈栋,因要应童生试,并没有随着父亲去任上。 之前得到消息,沈栋已经过了县试、府试,成为童生,就等着院试了。

    沈栋可不单单的是沈氏子孙,嫡支嫡长身份,也是沈家未来的族长。虽之前听管家说了劫掠人口之事,可沈理也没想到会发生在长房嫡支身上。这是沈家防卫最多的地方,这里都不太平,那其他各房损失也不会少。可眼见长房大宅并无入侵痕迹,这沈栋的被劫就另有隐情。

    “珺二弟呢?”沈理道。

    沈海听到次子之名,止了哭声,脸上带了恨意:“该死的赵显忠,不思追寇抚民,竟是一心要栽赃沈家!珺儿、三房的沈玲、五房的沈琦都让他以‘通倭’为名拘拿了,如今就关在府衙大牢中!”

    沈全“腾”的一声站起来,激动道:“‘通倭’?我二哥‘通倭’?荒谬!我二哥怎么可能会‘通倭’?这罪名是打哪里论的?”

    沈海恨恨道:“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真要‘通倭’的话,也不会妻儿都丢了,如今不知生死。”

    噩耗一个连着一个,沈全带了颤音道:“不知生死?我二嫂与孩子们也被劫走了?”

    沈海摇头道:“具体内情,我也不知,却晓得不是倭寇进城那天的事。根据知府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怀疑你二哥里通倭寇,将你二嫂与孩子以进香的名义主动送去给倭寇为人质。”

    “这是什么道理?”沈全已经满脸怒意,道:“我要去衙门,看看这位知府大人到底因了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的结论?”

    沈海带了几分激动,起身道:“好,好,老夫也随你去。既是六郎回来了,看他赵显忠这次还如何将沈家拒之门外!”

    沈理皱眉道:“全三弟,稍安勿躁!”

    沈全难以冷静,刚想开口反驳,沈瑞低声道:“既是回来,不差这一时半刻,三哥且听六哥安排。”

    沈全这才长吁了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耷拉着脑袋道:“好,我听六族兄的!”

    倒是沈海,越发激动,对着沈理道:“六郎,都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束手旁观了!我晓得早年九太爷不公,委屈了你们母子,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如今可不是计较的时候。”

    沈理皱眉道:“我若是旁观,就不会走这一糟,只是没头没脑,总不能稀里糊涂就去找赵知府。沈琦既是因如此罪名被拘拿,那沈珺、沈玲两个是因何罪名?”

    “沈玲如今也算独当一面,将一间布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去三月更是接了一单大生意,直接卖了两千因库房淋雨霉变的匹布去,竟是半点没有损失,按照正价卖出去。却是没想到,那批布是倭寇所购,有人认出引倭寇在街上烧抢的,就是沈玲年前招待过好几日的大客户,告到了衙门。倭寇身上穿的,正是沈玲布庄卖出去的霉布。就算沈玲否认,可人证、物证都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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