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过么?”
沈没有细说;只道:“少年失父;到底艰难;幸而熬过来了”
沈瑾在旁;虽没有接话;可心中却是火烧火燎。自己生母尚在;骨肉却不得团聚;生父也在;却是不见慈心;因为金银父子生了嫌隙。
亲生祖母;对自己疼了十余年;最终却是不知真假。
沈瑾如今孑然一身;跟孤儿也无两样。要是真正的孤儿;到了金榜题名也就算熬出来;可是他如今奔着仕途;却未必能走得安稳。
他记得清楚;沈源当初是将卧床的祖母撇在松江;带了继室前往扬州;可谁想到去年年底转了心意;打发了心腹管家回松江接人。
人虽然接走了;可沈瑾如何能放心?等到扬州那边再来人;旁敲侧击;才晓得沈源如此的缘故。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老太太“过寿”。
扬州富庶;不仅文人多;商贾也多。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孙前程;学生家长对于官学里的教授自然是分外有“礼”。
沈瑾听了;心惊不已;却是无可奈何。本有心规劝;可想着沈源的性子;最是偏执;他便只有暗暗叹气。
这次他急匆匆下场;而不是往扬州劝父;就是因晓得那样徒劳无益。如今战战兢兢;不为别的;就是担心沈源事发。要是在下场之前;沈源成了罪人;那他这个罪人之子连下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或许对其他生员来说;乡试三年一次;可对于沈瑾来说;保不齐就是最后一搏。
想着已经在京城安顿下的生母;沈瑾的心中也开始发紧。
过来足有两刻钟;街上又有喧嚣声。
沈瑾神色不变;可握着茶杯的手却有些发抖。
梁秀才早已等不及;小跑着出去瞧热闹。
喧嚣声从沈宅路过;并未在这边驻留。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梁秀才怏怏地回来;道:“是往胡同里倒数第二家报喜去了;是乡试第十三名”
沈的脸上不由带了担心;沈瑾的神色也有些发白。
时间过得缓慢;胡同里的喧嚣渐止。
屋子里气氛压抑得不行;沈已经坐不住;只觉得心浮气躁;走到门口唤了小厮道:“去看看钱五回来没有”
小厮应声下去;刚出胡同口;就与一对人马撞了个正着。
眼见在几个报喜的公人前引路的就是自家的钱管事;那小厮顾不得上前说话;立时转身飞奔进屋。
“二爷;钱管事带了报喜的人来了”小厮高声禀道。
沈忙从屋里出来;道:“第几名?”
旁边几个旁支、姻亲虽晓得自家希望不大;可到底存了一丝念想;也都从屋里出来;眺望大门口。
“”那小厮卡脖了。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高声道:“松江府沈瑾沈老爷可在
第四百二十四章 桂子飘香(七)()
南京距离京城虽千里之遥;不过因两下里往来公文多;传驿速度反而比其他地方要快。在山东乡试结果报到京城后;南直隶乡试结果也到了京中。
南直隶解元华亭县沈瑾之名;立时引得不少人关注。
实在是如今京中有状元沈理;也是华亭县人士。
待从沈理这里得到认证;知晓此子确实是沈尚书族侄、沈理族弟;京中诸公对于书香沈家又有了新的认识。
与勋贵人家不同;仕宦人家只要读书种子不断;就算一时沉寂;也有复兴之力。沈家沈沧虽退下来;可是子侄举业不觉;就算是沉寂;也是暂时的。
何学士已经从吏部领了公文;领浙江布政司衙门参议一职;行囊早已准备好;这几日就要启程出发。浙江是教化大省;何学士又是翰林官外放;过去督管的也会是地方教化之事;倒是极容易出功绩。
从四品参议缺虽多;可对何学士来说;浙江、江西、福建这三地文风鼎盛之处都算是好缺。要不然的话;沈沧当年也不会给沈洲谋江西的缺。
就是这次何学士外放;沈沧虽没有回京;可何学士也知晓;这背后有沈沧的助力;否则自己不会轻而易举就得了浙江的缺。
何学士本就是京城人士;又做了十几年翰林官;如今能往杭州那样山清水秀之地任职;并不觉得苦;反而存了几分期待。就是要随着丈夫出京的小徐氏;也是心存雀跃。
杭州距离苏州并不远;到了杭州;想要回苏州省亲也便宜许多。徐家如今嗣兄弟已故;嗣侄当家;两下里并不亲近;可徐氏有好几个亲姐姐都嫁到苏州当地;如今两下里依旧往来通信。
“不说生员;只说举人;沈家这玉字辈就出了多少?这才是书香望族”何学士羡慕不已。
小徐氏道:“到底是血脉远了;不是说到了瑞哥儿这一辈京中与松江那边已经出了五服?不知这次的解元是出自哪一房?本以为沈家松江族人;只有沈家五房子弟最出色;没想到又出来一个沈瑾”
夫妻两个说着话;正好何泰之下学回来;神色却有些古怪。
小徐氏见了;道:“这是怎么了?”
何泰之给父母见了礼;并未应答;反而问道:“爹;今年南直隶解元真的是华亭县沈瑾?”
何学士挑眉道:“这还有假?沈尚书族侄、沈状元族弟;南直隶华亭县人氏沈瑾;还有旁人不成?”
换做其他省的解元;即便名头传到京城;也未必会引起人关注;实在是南直隶、江西、浙江这三处容易出状元。弘治十二年状元出自浙江;弘治九年、弘治六年、弘治三年状元都是出自南直隶;成化二十三年状元来自江西;成化二十年状元来自浙江;成化十七年状元出自浙江;成化十四年状元出自江西;成化十一年状元浙江。
三十年之内的十次会试中;除了弘治十五年状元是出自陕西;其他九位状元;四位出自浙江、三位出自南直隶、两位出自江西。
加上松江沈氏是士林中早有名望;出了当朝尚书;还有翰林侍讲学士;这沈瑾的名字就格外引人关注。虽说他人还没有到京城;不过却被当成明年春闱状元的得力候选人之一。
小徐氏想起儿子曾去过松江;道:“这沈瑾到底是沈家哪一房子弟?前些年你随姨母去松江;见过此人不曾?”
何泰之满脸纠结道:“爹;娘;这沈瑾不是旁人;正是四房那个庶长子;瑞二哥的异母兄长”
小徐氏脸上不由露出诧异之色:“竟是此人?”
沈瑞是尚书府嗣子;与何泰之又交好;对于沈瑞的出身来历;夫妻两个自然是知之甚详。沈瑞嫡子出继;家中却是庶子记嫡承接香火;这本就不是合规举之事。要不是沈家四房当家人有“宠妾灭妻”、“凌虐嫡子”在前;徐氏也不会夺人香火;态度强硬地将沈瑞接到京城来。
何学士感概道:“真是没想到;竟是瑞哥的本生兄长瑞哥就不是池中物;要是没有出继;这兄弟两个在一处;那沈家四房十数年后;当不亚于沈家五房”
小徐氏撇撇嘴道:“学问再好;人品不好也当不得什么;就算比瑞哥早一科中举又怎样?我不信他能强过瑞哥去沈学士与沈瑛那边;可都是与瑞哥交好;难道会为了中了解元进士的;就撇开瑞哥去亲近那个庶子不成?”
何泰之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瑞二哥倒是从没有说过沈瑾不好;不过珏三哥生前倒是极厌此人;说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伪君子”
何学士皱眉道:“勿要背后非议与人;此乃小人之举沈瑾为人如此;干你何事?”
何泰之讪讪道:“我这不是担心瑞二哥么早先沈瑾在松江时还好;两下里隔得远;如今就要往京中;两下的关系外人不晓得;亲戚里外哪个不知?到时;少不得高低长短被人比较。”
何学士摇头道:“你小瞧瑞哥了;就算旁人比较;他心定志坚;也不会在意再说两人毕竟相差好几岁;就算在科举上沈瑾先行一步;也未必就定比瑞哥强了去;你瞎操心个甚”
何家姻亲之家;都议论起沈瑾来;更不要说五房与沈理家。
鸿大老爷与荣有焉;只觉欢喜;道:“甚好;甚好;四房后继有人”
郭氏却是皱眉不已;满脸厌恶:“明年春闱落第还罢;要是一朝金榜题名;留在京城;可还真是碍眼”
鸿大老爷知晓因孙氏缘故;郭氏向来厌恶郑氏母子;只是郑氏不过一妾侍;又离了沈家;早已是不相于之人;而沈瑾此人;勤勉好学;并无大错在外头;不过是被长辈恩怨给牵连了。
“瑞哥到底是出自四房;那边是本生亲。要是沈瑾支撑不起来;以源大哥的脾气;总要烦到瑞哥头上如今沈瑾成才;对瑞哥来说并不是坏事”鸿大老爷开口劝道。
郭氏叹气道:“我只是不忿瑞哥又被压了一头当年的事老爷难道忘了?瑞哥本不是笨孩子;却被张氏糊弄得不能读书;传出跋扈愚笨之名;沈瑾一个庶子;却是人人称赞;一时风光无二不说别人;就是我当年与源大嫂子再好;明知那边情形不对;可对瑞哥也是失望不已入蒙学三年;连蒙书都没读完;谁会想到这其中有蹊跷?要说这其中半点不予郑氏母子相于;我是不信的”
鸿大老爷想起四房往事;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再为沈瑾说话了。
沈瑛、沈琦两个离家早;对于沈瑾的印象就是邻居家的族弟;与自己三弟同庚;相伴长大。对于后来;沈全弃了幼年玩伴;选择了年幼的沈瑞交好反而与沈瑾疏远;兄弟两个也能理解。有孙氏恩情在;对于失母的沈瑞;五房上下本就当多照拂。
同沈瑞相比;本是庶子出身的沈瑾;名利双收;已经得到太多。
得知此人得了今科南直隶解元;沈瑛与沈琦两个倒是多有欢喜。同为沈家子弟;自然是族人越争气越好。
反而是沈全;在为沈瑾欢喜的同时;心情颇为复杂。两人同庚;论起月份还是沈全大些;可沈瑾十三岁过院试;沈全二十岁才过院试;沈瑾二十一岁中了解元;沈全连下场一试的信心都没有。
换做心胸狭窄的;少不得因嫉生恨;沈全性子郎阔;别扭一会儿;也就想开了。作甚与旁人比?两人资质本就不同。
或许在旁人眼中;沈瑾今年中了解元;不过是运气使然;可是沈全却知晓沈瑾底细。
早在沈瑾童子试中了“小三元”后;乡试便能一搏;只是弘治十一年那科是要给嫡母守孝错过;弘治十四年伤筋动骨。要不然说不得在三年前或六年前;沈家就能多一个少年举人。
连着错过两科;厚积薄发;沈瑾摘得解元也就是意料之中。
郭氏因沈瑞缘故;对沈瑾生厌;沈理自然也不例外。他虽是沈氏族人;近些年与二房、五房也走动起来;可对于松江族人依旧是冷清的很。就算松江来人;除非必要的往来应酬露个面;沈理也无心亲近。
就算知晓族弟沈瑾得了谢元;进京在即;沈理也无心搭理。
在谢氏询问他;可否要为松江那边的举人预备客房时;沈理摆摆手道:“谁耐烦招待他们;让他们自便”
谢氏不免犹豫;道:“械大伯如今不在京中;尚书府那边怕是顾不上这个;剩下只有老爷与瑛大叔两家;老爷毕竟为长;到底有个解元在;外人都看着
沈理哼了一声道:“要是说的是沈瑾;那更不用人操心此子心狡;不知怎糊弄了瑞哥;去年就打发人随瑞哥来京;如今在贡院外典了院子”
“竟有此事?”谢氏十分意外:“是瑞哥说的?”
谢氏心里;因丈夫对沈瑞的看重;始终有忌惮。加上沈瑞幼年生活坎坷;少年老成;在谢氏眼中就成了有心机之人。只是她素来乖觉;在丈夫面前半点不露;对沈瑞反而越发亲近周全。
沈理道:“瑞哥原还要瞒着我;六月里沈瑾生母随着兄弟上京;如今就住在黄华坊她叫人传话;想要见瑞哥一面。瑞哥拿不定主意;向我问询;我察觉不对劲;盘问了半响;才知晓此事郑氏母子并不无辜;占了婶娘多少便宜;即便如今母子离散;也是自作自受;瑞哥还是心肠太软”
谢氏点头附和;心中却不以为然。
沈瑞年纪不大;却是个有主意的;要是真无心泄漏此事;又哪里会主动提及?多半是不好推却沈瑾请求;又不甘心如此顺承了那边;让那边白占了便宜;才将此事揭开;里外都要落个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时不待我(一)()
冬至前几日;沈沧一家从西山庄子回到京中。
沈瑾高中解元的消息;沈沧夫妇也知晓;却没有放在心上。解元也不过是头名举人罢了;就算春闱得了状元;也有沈理珠玉在前;没有什么可惊叹的。
尚书府这边;因沈瑞早有吩咐;过了九月二十就开始将地龙烧起来。等到沈沧等人回来时;正好屋子都驱完潮气;入住适宜。
“老二还没有消息么?”沈沧问起此事。
徐氏道:“当是在路上了;要不然早该打发人进京”
沈沧点点头;眉头之间却带了几分急迫。他虽然安排的好好的;何学士也主动退让了一步;可南京国子监之事想要尘埃落定;还需在沈洲进京后。要是现下;沈洲进京;即便对他的安排有所非议;可最终也会听他这个哥哥的劝;万一沈洲迟了一步;真是怕是没心情也不肯去谋南京的缺。
想到这里;沈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为了老二;让夫人都跟着为难;只希望他能明白我这一番苦心”
徐氏安慰道:“姨老爷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老爷想多了只是等二叔回来;老爷还要好好说话;到底也是将五十的人”
沈沧虽是为弟弟百般筹划;可到底沈洲只是弟弟;不是儿子;说不得有自己思量。
沈沧咳了两声道:“眼下是什么时候;留他在京里;能落下什么好?”
不是他小瞧自己弟弟;只是沈洲的性子;却是不是个果决。真到了新旧更替之时;要是被搅合进去朝廷争斗中;沈洲很难独善其身。
王宅;书房;沈瑞与王守仁师生重聚;说的也正是此事。
“宫里传出的消息令人心惊;自太皇太后薨;皇上对丹丸越发依赖早年还有皇后娘娘劝诫;如今帝后生嫌隙;竟是无人敢劝”王守仁唏嘘道。
沈瑞皱眉道:“几位阁老呢?不是说皇上最敬重三位阁老?”
若非如此;也不会将政务全部相托。如今朝廷虽党政不断;可政治还算清明;就是因三阁老勤政爱民;称得上“良相”。
王守仁瞥了他一眼;道:“皇上的丹丸是宫里丹房练的;并不是太医院这边就算是太医院这边敬献;也不是能拿到明面上说几位阁老就算听到风声;知晓不妥;也无人敢犯这个忌讳”
“窥伺帝躬”;这可是沾不得的罪名。
历史不可逆转?
沈瑞望向王守仁就带了担忧。
或许换一个人;会觉得王守仁在磨难中成长;可沈瑞却不希望他真的险死还生。
王守仁道:“如今不止刑部尚书出缺;南京几位尚书也陆续告老;我已经劝过父亲;让他谋一南缺”
沈瑞迟疑道:“皇上会肯么?”
在世人眼中;南京六部可是养老衙门;都是失宠的臣子或是在党争中失败的臣子养老之所。王华虽不过是侍郎;却是皇上东宫时的老师;如今也是太子的老师之一。能被谢迁与李东阳忌惮;几次有入阁之声;可见王华不仅没有失宠;反而颇得皇上看重。
王守仁道:“祖母年迈;不耐京城气候;要是皇上不应;父亲就想要告退养亲”
“恐有非议”沈瑞皱眉道。
要是王华直接用告退“养亲”;还能博个孝子之名;可想要打着“养亲”的牌子外放南京;说不得两面不讨好。
王守仁叹气道:“祖母耄耋之寿;父亲早就想要回乡奉亲;祖母却是不许。京城离余姚委实太远;祖母早年也在京城生活过;到底是不习惯;才在祖父去世后回乡;一直不肯再来京中”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就。太淑人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