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之下;沈珏则是太倒霉了。
因沈珞之丧后的闹剧;何家本就对沈家二房存了嫌隙;这次沈珏的死因瞒得了外头;却瞒不住小徐氏。
小徐氏有儿有女的人;自是听不得磋磨孩子的消息;在家里少不得埋怨了乔氏几句。
寿哥闻言;身子一僵;神色就有些发黑。
杨仲言听过宫禁流言;瞧见不对头;忙道:“队伍还等着;不好耽搁
寿哥这才神色好些;看着沈瑞道:“我来给沈珏上一杯酒”
沈瑞躬身;带了感动道:“我代珏哥谢过寿哥这份情谊。”
再看沈全、何泰之等人;面上也带了感激之色。
寿哥虽说是心血来潮;可并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不过眼见众人领情;这敬酒便也敬的真心许多。
因现下是寒冬腊月;送殡的队伍中多是马车。前头停了;后边自然也得了消息。听闻是沈瑞的朋友设“祭棚”;乔家几位老爷都觉得荒唐可笑。
不过一个少年“中殇”;寻常人家连丧事都不办;直接运出去埋了也是有的;沈家不过是因殇的是嗣子;有沈家族人看着;才郑重其事地办丧事。今日这些来送殡的尚书府姻亲;又有几个是看在殇者份上?不过是看在沈沧夫妇面上罢了。
沈家长房这嗣子;却是不厚道;弄出个朋友来弄“祭棚”;以为能添几分风光;落在大人眼中却委实可笑。
倒是沈理、沈瑛两个;对于祭棚之事也觉得不太妥当;却也是领情。
乔家几位老爷揣测的不对;今日送殡诸人;旁人或许是看在沈沧夫妇面上;沈理、沈瑛却是看在沈珏本上。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族长太爷生前又是慈和之人;看在族长太爷面上;他们也会过来送一场。
两人不约而同地下了马车;往前头的祭棚走了过去。
寿哥对于沈家事情知之甚详;自然晓得沈瑞有两个族兄在朝;一人在翰林院;一人在詹士府。沈瑛不必说;看在沈瑞面上;寿哥平素里还颇为亲近;就是沈理;因常在御前听讲的缘故;与寿哥也常打照面。
寿哥不想被揭开身份;自然使人留心那两人。
这边已经酒祭完;眼见有人过来;寿哥便对众人道:“我就不耽搁大家;等过些日子大家再聚”
来去匆匆;等沈理、沈瑛走到前面时;寿哥已经上马;带了十几个侍卫随从呼啸而去;只剩下一路烟尘。
沈理倒是没留意;沈瑛却是瞧着那少年背影有些眼熟;却一时对不上号。
殡丧队伍重新启程;缓缓地出了安定门。
安定门内;沈一身素服;拉着沈琰的胳膊道:“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去请罪?珏哥都出殡了”
沈琰指了指远处的队伍;叹了一口气;道:“等明日吧;今日沈珏出殡;沈家人正伤怀;想来沈瑞也不乐意见到你我兄弟。”
沈神色变幻;咬牙道:“我想要送珏哥最后一程”
沈琰心思一动;想起沈瑞曾说过二房墓地的话;犹豫了一下;道:“既是如此;就送吧”
沈使劲点点头;就要往城外走。沈琰忙一把拉住;道:“急甚?几十里路呢;要跟着走过去不成?先叫辆马车”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兄弟两个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去了。
送殡的队伍走的慢;过了一刻钟就看到队伍的影子。
沈琰就吩咐车夫慢行;远远地缀在队伍后边。
沈家走的是出城的大道;路上也偶见行人车马;后边的马车便也不显眼。
不过等到了沈家墓地的山脚下;殡丧队伍上山;马车就不好跟着上去了。
“继续往前走;寻个地方歇一歇。”沈琰随后吩咐道。
车夫看了兄弟两个身上的素服一眼;也不多话;继续往前去了。
杨仲言正好回头;看到山脚这辆马车过去;看了好几眼;回头对何泰之道:“出城没多久;这辆车就缀着咱们;我还寻思是不是有人偷着送珏表弟;却是误会了”
何泰之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杨表哥以为这是梁祝?近日定是又看那些男男女女的话本子了”
寒冬腊月治丧;因土地上冻;都是打发人提前来点穴。
殡葬队伍到了;直接落葬;点了灵主。
等下山时;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来时辰。
等到沈家送殡队伍踏上回城之路;不远处的树林里才出来一辆马车。
沈琰荷包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车夫;请他在山脚候着;便带了沈上了山
山风凛冽;不远处散落着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坟头;还有新散落的一地纸钱
当看到簇新的坟茔;还有前面写着沈瑞生猝年的石碑;沈的双腿就如灌铅了似的;再也挪不动。
沈琰神色则是凝重许多;目光从一座座墓碑上移过;即便是过了数月;可沈瑞的话依旧清晰地印在他心头。
“出京东北三十里;有沈家义庆堂的坟地。前年春我初为义庆堂嗣子;随长辈往前祖地祭拜。大伯祖父殇;二伯祖父殇且尸骨无存;二姑母殇、三姑母殇义庆堂嫡血凋零;到嗣兄意外去世;竟是血脉断绝”
可直到现下亲眼所见;他才能知当年曾祖母犯下的过错;对二房嫡支到底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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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桃李之教(四)()
第三百七十章 桃李之教(五)()
沈家这边既是家族墓地;就设了祭庄;有三、四十户佃户。不过因田舍都在山脚下;祭农也在山下;除了固定日子上山巡视维护;平素山上小屋空着;并无人守墓。
沈琰、沈上山时;看着阳宅没有动静;才在墓地逗留这许久。
方才只觉得无人是便宜;现下乔氏昏厥;就发现不便了。
“大哥;怎么办?”看着双眼紧闭的乔氏;沈不由着急。
乔氏方才疯疯癫癫的样子虽是怕人;可既是遇到了;也不能不管。如今寒冬腊月;在这野外昏上半日;好人也要冻死了。
沈琰皱着眉道:“山上风大;咱们还是先扶了二太太下山。”
沈家祭庄就在山脚下;离大道并不远;方才上山前沈琰看过两眼。
沈忙点头道:“嗯;那咱们快去”
两兄弟倒是想要搀扶乔氏;可山路不平;昏厥之人又纹丝不动;最后只能兄弟两个轮流背乔氏下山。
幸好兄弟两个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即便累的汗津津;到底是将人背到山脚。
山脚下大道不远处;一个小庄出现在眼前;几十处房舍。其中一处青砖院落;看着比其他屋舍要于净体面许多。
沈琰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在路口放下乔氏;让沈琰看着;方上前去打探。
大门虽半掩着;可庄户院里多有家犬;沈琰就在门口站了;扬声道:“有人么?”
里面一阵犬吠;随着一个大嗓门道:“找哪个?”
说话间;一个老汉推门出来;浑身缟素;却是醉眼朦胧;带了几分酒气。
眼见来人穿着儒服儒巾;脚踏官靴;老汉带了几分小心道:“这位相公可是找小人?”
沈琰带了急色道:“在下南直举人沈琰;与沈尚书家二公子是旧识;请问老丈可是沈家祭庄庄老?”
这里不过是几十户人家;所谓“庄老”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
听说是位举人;且与自家公子有旧;那老汉越发恭敬道:“原来是沈老爷;正是小老儿”说到这里;留心他身上是素服:“沈老爷这是来送我们三公子?若是那样;却是不巧;半个时辰前;我家三公子入土为安;老爷一行已经回城去了”
眼前这老汉就祭庄庄头;因沈家撤下的祭桌直接赏了他;这才不早不晚就在屋子里吃酒。
沈琰道:“我与舍弟没有赶上早上出殡;就随后过来祭拜;不想在山上发现昏厥的贵府二太太如今扶了二太太下山;这安置在哪里;还需老丈指点
老汉吓了一跳;忙推开大门道:“我们二太太来了?在哪儿?”
沈琰指了指后头;老汉才看到七、八丈外站着两人。
老汉也没敢上前;忙转回屋里;换了老婆子与两个儿媳妇出来;将乔氏搀扶到屋子里去。
要是别人看到现下的乔氏;说不得要质疑下她的身份;可因三年前沈珞下丧时;乔氏曾大闹过;庄头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人扶进屋子里;庄头却是不敢拿主意;焦虑地问沈琰道:“沈老爷您看这怎么办是好?这可是我们府二太太;要是有个万一;小人阖家都担待不起
沈琰虽不愿越重代庖;眼下也是没法子;便道:“还是去请大夫;再叫人往尚书府报信。”
庄头到底是积年老人;方才慌乱之下;才显得纷乱些;如今有了主意立时唤人来安排;去隔壁村子请大夫的请大夫;进城报信的进城;倒是的安排得有条不紊。
本没有沈琰兄弟什么事了;可方才山脚下雇着的马车已经不在;三、四十里路兄弟两个总不能走路回去;就只能在祭庄这边等消息。
隔壁三、四里外就是个大村;有乡村野医在;倒是有几分真本领的;被请了过来;下了几针;乔氏就幽幽地醒了过来。
因乔氏被安置在东屋;沈琰兄弟就被请到西屋奉茶;大夫也出去开方子;东屋就只有庄头婆子与两个媳妇在。
乔氏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脸上露出失望。
尚书府的亲朋故旧;多是猜到乔氏这两年“静养”是有猫腻在里头;可庄子仆妇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在她们眼中;二太太即便花白头发;看着有些狼狈;也依旧是富贵人。她虽穿着素服;可却是绣着暗纹;头上戴了精巧的银头面;手上一串银镯子;便也在旁躬身奉承。
二太太也不看那两个年轻媳妇;只看向婆子半响道:“你是张贵家的?”
那婆子忙赔笑道:“回二太太的话;正是老奴。”
这婆子看着虽粗鄙;规矩上却是不差的;二太太便道:“先前也是在府里侍候的?在何处当值?”
“正是;老奴当年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婢子;后来去了三老爷跟前服侍;等年岁到了就指了老奴家那口子;二太太不记得老奴;老奴却是还记得二太太。”婆子带了巴结道。
二太太就褪下手中镯子;递了过去;道:“我不耐烦人多;你陪我说说话
这婆子谢了赏;打发两个儿子下去;才往炕边站了。
二太太最是爱洁;眼下却顾不得屋子肮脏。
她方才虽浑浑噩噩地闹了一场;可对于沈琰兄弟之前的话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方才乍看到沈;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许多;如今躺在炕上;却是觉得不对味来。
她拧了眉道:“张贵既是祭庄庄头;那边香火都是张贵供奉?”
婆子道:“正是呢;老奴家那口子可不敢偷懒;三、两日就要往山上走一遭;圆坟除草;四时不落。虽说那老家伙贪几口杯中物;可素日勤快却是没得说;要不然大老爷、大太太也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他这些年”
乔氏沉默了一会儿;道:“孙家太爷的墓;也是张贵侍奉?”
婆子点头道:“那自然是;大老爷早交代过;孙家太爷的墓虽与沈家隔着一条道;可一应供应都是一样的;万不敢有所怠慢。”
乔氏道:“这三年来;孙太爷那边除了清明祭日;还祭了几次?”
婆子想了想;道:“四时三节都是不敢落之前有大老爷吩咐着;如今又有二公子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短了什么”
乔氏的手抓着身下褥子;道:“为何要看在二公子面上?”
这婆子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神情闪烁。
孙家与沈家的渊源;在沈家世仆当众并不是秘密。这婆子看着面相老;实际上比二太太还要小两岁;当初二老爷为悔婚闹得翻天覆地时也是十来岁的小丫头;自然记得真切。
方才不过是一时没想到;如今被乔氏追问了两句;自然也想到其中渊源。她虽有心趁机巴结巴结;得几个赏银;可也只是巴结罢了;倒是还记得自己的正经主子是尚书府;二老爷这一房实际是分了家出去的;就是下人也是与尚书府这边的仆人并不混在一处。
乔氏神色木然道:“你们早就晓得;二公子是孙太爷外孙?是孙氏之子?
婆子神色带了慌张;却是不敢不回话;便小声道:“弘治十四年春大老爷带了二公子来祭拜过孙太爷;往后每年总要来祭一、两回;倒是并不曾避人。
乔氏只觉得两眼一黑;嗓子眼一阵腥甜;“噗”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身子也跟着歪了下去。
婆子唬的浑身发抖;忙扯开嗓子喊人。
幸而大夫就在堂屋开方子;人还没走;急匆匆又转身进屋;又给乔氏看了脉。
“急怒攻心;这才昏厥;只是本就元气不足;如今又呕了心头血;可好生将养;万不可再大喜大悲”大夫起身;带了不分不赞成看着张贵家的;道:“这位太太看着像是贵人;张嫂子说话可需软和些才好。”
张贵家的满脸冤枉道:“这是我们府上二太太;老婆子恭敬还来不及;哪里敢呛声?今日我们三公子出殡;二太太怕是受不住才这样”
这大夫既是有几分本事的;到底是悲是怒自然能分辨出来;只是不于己事;也不辩解;只开了方子;就讨了诊金走了。
沈琰、沈两个被带到西屋吃茶;听到东屋热闹;也起身走到门口听动静。听闻二太太呕血;兄弟两个都吓了一跳。不管这乔氏到底是善是恶;都轮不到他们兄弟审判。要是乔氏这个时候有个好歹;即便确实与他们兄弟不相干;可也难保与尚书府那边再添嫌隙。况且还有乔家那边;也是不好说清的。
倒是张贵;知晓自己婆娘是个嘴快的;送了大夫回来;扯了她胳膊到一边;压低了音量;道:“方才你到底与二太太说了甚?气得二太太呕了血?”
张贵家的苦着脸道:“哪里是我要说个甚?是二太太偏要问;我也不敢不说瞧着二太太这意思;像是不知道二公子出身来历;听了这才受不住
张贵是沈家世仆;最是忠心耿耿;眼见二太太是为了此事急怒攻心;想起已故太爷;不由冷哼道:“这才是自作孽;可见老天到底有眼;二公子合该就是二房子孙;这不是回来了?只可惜孙家姑太太;大太太亲自教养大;本是咱们家名正言顺的二太太;却被生生抢了亲事;只能远嫁他乡。”
张贵家的见老头越说越没谱;忙捂了他的嘴道:“灌了马尿;倒是壮了你的狗蛋;什么都敢嚼?快住了嘴二太太可是在里头”
老两口这番嘀咕;声音虽不大;可庄户人家屋子本就不隔音;沈琰兄弟在西屋听得真真的。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方才乔氏的疯言疯语;与这张贵酒后真言;两下里倒是印证了兄弟两个之前的猜测;沈孙两家渊源颇深;且这话里话外像是还有婚约之事。
仁寿坊;沈宅。
张大奉老爹之命;快马进城报信。不过祭庄都是驽马;跑的并不快;路上又有积雪;三十里路紧赶慢赶也用了将一个时辰。
因这两年家里外务;都是沈瑞打理;这次沈珏丧事也是;张大便直接求见沈瑞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朱衣使者(一)()
二十来岁的举人老爷;又是姓沈的;除了沈琰还能有哪个?
沈瑞虽有些意外沈琰兄弟这个时候登场;可眼下却不知细究这个的时候。乔氏出现在沈家墓地;且昏厥不醒;这不算是小事。
沈瑞命张大在门房等了;自己匆匆往主院去。
虽是小辈殇亡;可沈家人丁单薄;今日送葬沈沧夫妇都去了。到底是上了年岁;折腾了半日;夫妻两个都乏了;回来后换了家常衣裳;靠在榻上说话。
京城离松江距离远;算一算日子;沈珏的丧信要过些日子才能到松江。
对于沈珏之殇;除了伤心之外;夫妻两个还有对宗房的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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