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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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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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琰道:“我原怕你读书太吃力;也担心你木秀于林。到了京城;我才晓得自己见识短了;成名需趁早。早日中举;对二弟来说只有好处。”

    沈甚是没底气地道:“可想也没用啊……南直隶才子云集;多少经年的儒士;又有国子监生;能中举人可不容易……”

    沈琰挑眉道:“二弟这些日子手不释卷?难道不是为了备考明年乡试?”

    沈讪笑道:“我就是怕功课被同窗落下……”

    沈琰也不揭破;看了眼闭着的窗户;又看了眼角落里的冰盘;移开视线;轻笑道:“且记得过犹不及;继续读书吧;我回屋去了……”

    出了西厢房;沈琰看了眼上房。

    上房也关着窗户;灯影映照在窗户上。

    只有东厢乌黑一片。

    沈琰挑了竹帘进去;虽说东厢的窗子都开着;可还是能觉得屋子里的闷热

    漆黑一片中;沈琰脸上多了几分涩意。

    他摸着火折子;自己点了灯;抽开书桌下的抽屉;露出一个绢包来。

    既是母亲的嫁妆饰;他这当儿子的哪里能真的去换银子?他只是不想母亲继续挥霍银钱;想要遏制她的小性子;才故意拿走了她心爱的镯子;想要让她知晓生计艰难;知晓心疼银钱。

    没想到她是真知晓节俭了;没舍得从自己身上节俭;也没舍得亏待小儿子;却舍得从他这边省钱。

    方才在前院听到管家说后院只准备了两份冰盘;沈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今正房与西厢都门窗紧闭;独东厢门窗敞开;一块冰的影子都没见着;沈琰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能……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金友玉昆(三)() 
端午节将至;官学里放了三日假;亲戚之间也开始互送起节礼来。家里内务依旧是三太太与玉姐领了;外头人情往来;徐氏则吩咐沈瑞随着管家出面。

    别的先不论;在京族亲与姨母何学士家、姑母杨镇家、岳家杨廷和家、师门王家这几处的节礼;都需要沈瑞亲自露面。

    沈瑞虽未及冠;可已经有了功名;亲戚往来也都当他是大人。只有郭氏与沈理两个;人前还好;人后多有叮嘱;依旧是满满地不放心。

    郭氏不过是内宅妇人;所关切的不过是沈瑞起居之类。眼见他抽条;衣服挂在身上都晃晃荡荡;便怕他苦夏;没有胃口;除了硬是留饭之外;又将松江那边口味的小菜给沈瑞装了两坛子;准备叫他带走。

    福姐已经八岁;有了小小少女的模样;因这两年开始掉乳牙的缘故;小姑娘多了羞涩;嘴巴抿得紧紧的;不过她是五房大老爷夫妇的老来女;父母兄嫂都娇宠;性子活泼可爱;总是一不小心就张开嘴露了光景。

    这般童趣可爱;看的沈瑞的心情都愉悦几分。

    从沈瑛家出来;再去沈理那边;就是另外一个情景。

    这两年来;沈理虽同二房拉开了关系;可逢年过节的往来也没落下的;这也是族亲往来应有之义。

    沈瑞这里;虽与其见面的次数少了;可每次沈理见了他;依旧仔细相问;先问起居;后问功课。

    这次见面;依旧不例外。

    沈瑞的生活向来规律;沈理在松江与他相处了两年多也晓得。待听沈瑞将最近从早到晚的日常安排说了一遍;沈理明显地现了其中不同。

    之前沈瑞虽勤勉;可也极爱惜身体;安置的时间都安排在二更初;是赶早不赶晚;如今夜里学习的时间多了一个时辰不说;早起也早了半个时辰;一日下来睡觉的时间竟然不到三个时辰。

    沈理皱眉;满脸地不赞同:“有上进心固然好;可你这样揠苗助长却未必是好事要是为了一时成绩坏了身体;可是一辈子的事”

    沈瑞忙道:“早上还练半个时辰拳;饭量也多了半碗;母亲那里也常叫人送补汤过来;不敢自苦损身。”

    听了这话;沈理的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可是沧大叔身体……有什么不好?”

    沈沧这两年;没到节气变幻时就染恙;沈理去探过病;自是记得此事。

    沈瑞闻言;心里酸;便点了点头道:“父亲这两年精力衰减;身子骨一年比一年差……就是母亲那里;年轻时思虑太过;坐下了头疼病;人前强撑着;这两年也开始用药调理……”

    徐氏是年轻时操劳太过的缘故;慢慢调理几年也就养过来;沈沧身体的征兆;实是不吉。如今里外都瞒着;可沈瑞常往上房去;与沈沧夫妇相处的时日越多;这事却是瞒不住他。

    不仅沈沧;就是三老爷;如今为了儿子一心上进;难道就真的对身体无损?不过是他年轻;又调养了几十年;如今勤勉虽勤勉;且有节制;一时还不显罢了。

    沈沧与徐氏每提及三老爷的身体;都十分忧心;可却没有阻止他科举的意思。凭借三老爷如今的热火劲儿;就是沈沧夫妇想拦;多半也拦不住。

    沈理脸上露出担忧来;他向来敬重沈沧这位族叔;当年刚入京时也受过二房照拂。

    之前的疏远;不过是见朝中几位阁老斗得越来越厉害;沈理心惊胆颤之余;不愿将二房拉近这泥潭。

    有沈沧在;二房能自立;若是沈沧倒下;沈瑞这样年轻就要支撑起门户来;生员身份自然是不够看。

    “怨不得你着急”沈理叹气道:“只是官学里教的慢;你这样闭门造车实不是办法。六哥旁的也不能帮你什么;只时文这里或许还能提点你一二。以后每旬你打人送了新文章来;我改了再叫人给你送过去。每月月底赶上我休沐的日子;你再亲自过来一趟。”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不忿:“六哥真后悔当初没拦着你拜师王伯安;要不然在翰林院给你寻位良师又有何难?结果你白背了弟子之名;却不得师长教导”

    沈瑞讪讪道:“老师他有大才;虽归乡养病;可也时常来信教导与我。”

    沈理正色道:“我晓得他策论做的好;肚子里有真知……不过瑞哥可随着王伯安做学问;却不可学其狂妄。若非他少年轻浮;呼啸京中;为士人所忌;焉能有这些年蹉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少年锐气不是坏事;却当时时自省;很不必锋芒在外”

    沈瑞起身听了;应道:“六哥放心;我只知自己多有不足;勤能补拙还来不及;又哪里有骄傲的资格?”

    沈理摇头道:“不可狂妄;却也不能没有底气家世、功名、姻缘、品貌;你处处不输旁人;又有什么没底气的?”

    沈瑞苦笑道:“既出身书香仕宦人家;读书举业是根本;只这一点;弟弟就心虚气短了……去年童试;到底粗浅;实不算什么。明年乡试;才是真正试金石。我原就晓得自己根基薄;先前压根没想着这一科;想的是四年后;不想却是时不待我”

    沈理低头寻思了一会儿;道:“瑞哥到底是什么想的?就算明年乡试能过了;后年会试不还是卡住么?”

    沈瑞沉默了半响;只觉得嘴边的话有千斤重。

    沈理脸色一白;道:“沧大叔的身子糟糕到这个地步了?竟撑不到下一科

    沈瑞耷拉着脑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没有人告诉他;他却从蛛丝马迹上推测出来。

    沈沧、徐氏之前那么看重三老爷;如今明知他读书备考不妥;却只是私下担忧;没有拦着;对于沈瑞、沈珏兄弟两个的勤勉;也是欣慰中只有鼓励。

    这夫妻两个行事;都同以往不一样。

    不管是对乔家的处置;还是对沈瑞备考的纵容;还有对沈琰兄弟的处置;都透着几分急躁。

    同沈瑞相比;他们对沈家未来的担忧只多不少;才会不拦着三老爷应试;也希望沈瑞与沈珏两个早日立起来。

    可是徐氏将家务都推给三太太与玉姐;对于沈沧那里的事却是不假人手。

    老夫老妻相处;也多了几分温馨;可这温馨中总透出几分异样;却是让沈瑞这旁观者心惊不已。

    沈瑞如何敢懈怠?只能越逼着自己了。

    二房进京多年;真要论起来;与松江各房并不亲近。徐氏的娘家没有亲生兄弟;只有个过嗣来的兄弟在苏州老家;早年又得病没了;如今是侄儿当家。她虽姊妹多;当年也有两位年长的姐姐嫁到京官人家;不过早已相继谢世;即便留下儿孙;不是回了原籍;就在做任官任上;京中只有何家这一门姻亲;其他就是远亲了。

    至于二房的姻亲乔家本就败落;三房姻亲田家是书香门第;压根就没有品级高的族人。幸而还有两杨家、何家、沈理这里;沈家即便有大变;也总算不会无依无靠。

    不过求人不如求己;亲戚能照拂一时;却不能照拂一世。要是三老爷、沈瑞叔侄等人不立起来;二房也就走了下路。

    “我虽晓得沧大叔身体不好;可也以为沧大叔能撑小十年。”沈理幽幽叹气道。

    小十年后;不说别的;就是外放的沈洲也该熬完资历;只要能寻到机会回京;不是小九卿就是侍郎;届时沈家就又有了支柱。

    看着沈理如此焦心为二房担忧;想着正德初年的变动;沈瑞想了想;道:“六哥常往东宫值讲么?”

    沈理虽不解沈瑞怎么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回道:“人人都想往东宫身边凑;东宫身边的人确实有数的……我资历浅;即便常出入皇城;也不过是在御前值讲。”

    沈理是弘治三年的状元;如今已经是弘治十六年;这所谓资历浅;也是看与谁比。能被安排在东宫跟前讲学的;都是今上信赖器重的文臣。这些文臣;多是在成化末年入值过东宫;如今不是大学士任上;就是尚书位上。

    不过沈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年轻;如今不过三十几岁。其实真要按照九年升两级的规矩看;沈理去年有该升两级;不过他不想离了翰林院。翰林官转詹士府本是过度;可是那边前年“京察”后刚补满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

    “听说如今几位阁老之间看似平静无波;下边却是暗流涌动。宦海沉浮;六哥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日谢阁老回乡;六哥如何应对?”沈瑞道。

    沈理闻言笑了:“看来瑞哥是真长大了;还关心起朝政时局……真要到了那时;我就安心在翰林院修书。翰林院里修了几十年书不得升迁的前辈大有人在;同他们相比;我还等得起……”

    听着沈理的口气;也是将目光放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皇位更替;现下这些老臣相继退下去;沈理不管是年岁、还是资历都够了;正好可做中流砥柱。

    沈瑞不晓得为何寿哥出门玩耍的事会瞒着这么严实;半年过去了;瞧着沈理模样竟是不曾听闻模样。应该是皇帝出手了。

    沈瑞本想要劝沈理寻一任外任;避开过两年新旧更替时的纷乱;不过大明京官重;翰林院又是京城最清贵的衙门。真要论起政绩来;在翰林院参与编纂几本书;并不亚于攻略地方。且京官中;品级低的还罢;高品级京城都是抢手的热饽饽。没等空缺出来;就八方瞩目;多少人等着了。

    沈理现下外放容易;可正到了谢迁失势后;他想要调回京城就不容易了。

    状元虽是士人中的魁;可三年一个;同时六、七个状元在朝是寻常事;还真就不稀罕。其中;固然有封阁拜相的;也不乏败与官场倾轧灰溜溜致仕还乡的

    就在沈琰去各处送节礼时;长寿拿着沈瑞的帖子还有一张地址条;找到了南城。

    从沈瑞与沈琰兄弟见面;距今过了一旬。沈瑞掂量着抻的差不多;就打长寿过来送请帖;端午节后请沈琰去茶楼吃茶……

第三百一十四章 金友玉昆(四)() 
至于亲自过来南城见沈琰兄弟;沈瑞是想也没有想过。

    要是沈沧与沈琰搁在一处相比;显然不是一个分量;可沈瑞与沈琰在一处;就是一种博弈。

    沈琰年长且对沈瑞有半月师生之谊;沈瑞年幼可身后却有沈家二房在;两人之间如何相处就要有个度。沈瑞无意凌驾与沈琰兄弟头上;接着此把柄来拿捏他们兄弟;可也不会任由沈琰掌握节奏……

    南城书院也放了假;沈琰去了乔三老爷家;沈与白氏在家。

    不知是用了冰的缘故;还是因被沈琰镇定态度影响;沈这些日子也歇下了心事。

    听到小厮说前面来人;沈以为书院里送节礼的学生;就到了前院。

    待见来人仆从装扮;相貌依稀有些眼熟;沈便有些迟疑。

    长寿却是记得沈的;当年沈氏族学见了两次。沈这样出色相貌;两年半的变化也不是太大;自然是记得。

    “小人长寿见过沈相公。”长寿执礼道。

    他早年是王家仆人;随着王守仁在京住过;学得一口官话。

    自己在家并未戴儒巾;眼前这人却知道自己身份;沈越摸不清了。

    长寿双手执了帖子道:“小人奉命来送帖子;是给沈老爷的;沈老爷既不在;沈相公您看……”

    沈接了帖子;道:“贵主人尊讳是?”

    长寿看了沈一眼;道:“小人主人与沈相公是同乡。”

    沈只觉得眼皮跳了跳;一时说不出话来;还是管家老成;见状忙取了个赏封出来;塞到长寿手中;道:“大节下的;小管事倒是受累了……”

    这会儿功夫;沈也终于将眼前的青衫仆从与记忆中的面孔对上。

    是了;眼前这个正是当年沈瑞身边的小厮。

    是沈瑞来的帖子。

    沈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压得心里喘不上气来。

    长寿任务完成;就告了一声罪;从沈宅出来。

    他是骑马来的;走到胡同口时;勒了马缰站了站。胡同口正好有个拉驴赶脚的老汉;长寿就跳下马;就抓了一把铜钱递过去:“老伯;劳您驾;与您打听点儿事儿?”

    那老汉忙接了铜板抄在怀里;殷勤道:“小哥有事只管问老汉我;我常年在这前后街拉脚;没有不知道的……”

    长寿指了指挂着“沈宅”的宅子;道:“老伯;我来那家寻人;没想到那里的主家离京了;如今屋子典给旁人。瞧着倒是年轻;那住的都是什么人?与街坊邻居们相处得可好?不是那等呼朋唤友、糟蹋屋子的人家吧?”

    他的话说的是似而非;老汉就将当他是房东旧识;忙道:“那是松江府沈老爷在京寓所;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小哥就放心吧……他家搬来大半年;最是规矩守礼人家;从不与街坊起嫌隙;沈老爷又和气;同街尾的周相公是好相交

    长寿就又打听了这“周相公”;几句话套出了底细。

    老汉“呵呵”笑道:“自打沈老爷兄弟搬过来;年纪轻轻;又是如此好人品相貌;就成了这街坊四邻的佳婿人选;多少人盯着……要不然沈老爷已经定亲;沈相公八字不宜早娶;这媒人早就踏破门槛了……”

    长寿笑了笑;他虽是下人;可从王家到沈家也有几分见识。什么“八字不宜早娶”?不过是“待价而沽”?这南城坊间住的多是百姓人家;体面的人家少;沈琰自己寻了学政的庶长女;到了弟弟这里;想要寻门得力姻亲也不奇怪

    他又抓了半把钱;谢过了老汉;骑马出了胡同……

    沈琰宅;西厢房。

    沈瞪着眼前这帖子;看了又看;呼哧哧地直运气。

    沈瑞这家伙;是瞧不起人么?

    前些日子见面;明明是他跟着自家大哥一起去的;怎么这回就将他单撇在一边?

    沈瑞要传什么话?那边沈尚书有了什么决断?

    沈坐卧难安;左右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坐下。

    前些日子他惴惴难安;吃不香睡不好;对母亲只托词是不耐京城暑热;实际上是为尚书府那边的音讯担心;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有句话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即便当年的事情不予他们兄弟相于;可沈家二房那边也没赶尽杀绝之意。照他说;两下里离的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妥当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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