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妻子每次都拿亡子说事;引得他恻隐之心。
到了南昌府后;他虽没指望妻子为自己交际上下级官眷;可也没有在外人面前伤她主母体面;开始慢慢放宽人手;将内宅事务想托;也是想要让她有点事做;不至于愁思百转。晓得她早先不善打理庶务;安排妥当婆子一点点教她
结果半年下来;散了几百两银子出去;博了个“慈悲人”的名号;引得女僧道姑上门求布施之外;家里却越来越乱。
上级女眷不爱见;自陈学不管旁人的谄媚;下级女眷瞧不上;懒得与之应酬。
女僧道姑之流的几句奉承;二太太反而上了心;笃信起今天来世、夙孽果报之类;就变着法子的搂银子;舍布施;积福德。
先是饮食;后是衣衫;如今连人情走礼都糊弄上;将张家的礼;送了李家;半点不添减。要不是沈玲现不对;沈家就要丢大人了。
二老爷身子有些萎缩;只觉得身心具疲。
看着妻子满脸委屈的模样;二老爷除了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这日起;原本就因身体不好;不怎么爱出来应酬的沈参议太太继续“病养”。
沈参议家的里外事务;全托给族侄沈玲打理。
只是沈玲能打理外务;可官场女眷往来却是替代不了;沈参议家多有不便。一来二去;就有心思通透的的下属;晓得沈参议太太身体不好;想要巴结上官;有送美婢的;也有中间说话想要帮二老爷置良妾。
二老爷为人虽略刻板;可人品却无暇;并未趁机纳妾置婢;对于送上门的美眷也都婉拒退还。
一时南昌官场的老爷们;不免有人嘲笑二老爷“惧内”;或是假道学;不过南昌府的官眷们;提起沈参议;却只有赞的;只觉得是真正君子。
对于随沈家二老爷到任上的三位沈家少年;之前大家齐齐关注的是嗣子沈珏。随着沈珏入书院读书;并不怎么显露人前;这沈玲出面的时候就越来越多;关注沈玲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因沈玲弱冠之年;尚未婚配;有心与沈家结亲也不是一个两个。不过多是佐官属下家的庶女之流;读书人家嫁女反而挑剔;嫌弃沈玲无功名在身。
沈理央同僚太太帮忙相看;花了近千两银子做聘礼;为族侄沈玲聘娶了一个科举出身的知县家嫡长女;进门打理家务。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且说京中。
礼部的教职考试也考完了;留在京中参加礼部考试的三位沈家族人;都得了可心的职位;离京赴任去了。
沈宅似乎有静寂下来;不过沈家众人的心情只有欢快的。
二老爷的回信已经抵京;关于兄嫂要抬举玉姐之事;二老爷自然是无不应允。大老爷与徐氏这里;便在四月底正式开家祠;将玉姐“过继”到长房名下
沈瑞与玉姐从堂兄妹成为兄妹;玉姐由从四品参议庶长女成为尚书府大小姐。
不仅沈家在京的各房族人齐齐道贺;有交情的人家也颇为关注。
规矩森严的人家;依旧难免有所挑剔;可之前那些开口为旁枝庶子求亲的人都齐齐熄口;不敢再心生妄念。否则的话;就是打沈家的脸了。
虽说门当户对的人家依旧挑玉姐出身;嫌弃这“嫡长女”之名有水分;尚书府子嗣单薄;不过三、四品的人家;则开始有人托人打听。
徐氏这里;反而没那么急迫;打算等院试完了再说。
三房那里;四哥已经八个月;经过大半年的调理;有些肉呼呼的模样;正是开始爱爬的时候。
他是个爱笑的孩子;也不认生;极是可人疼。
三太太便常抱儿子到上房来;陪着徐氏说话。
三老爷则在亲家老太爷的劝说下;经常去了南城书院;结交一些应试举子
沈宅上下;一片温馨祥和。
沈瑞就是在这个时候;禀明了徐氏;邀请高文虎与寿哥到家中作客;又请了沈全、毛迟与何泰之为陪客。
这三人都与沈瑞交好;常来沈家;徐氏是惯相熟的;这日是早早到了;
知晓沈瑞请的主客是县试时遇到的寒门子弟;徐氏不怕沈瑞会怠慢客人;反而担心何泰之失礼。至于毛迟;虽是状元之子;可家中却是匠籍;出身市井;性子极平和。沈全年岁在这里摆着;行事又周全;没什可担心的。
何泰之是亲外甥;也不是外人;徐氏便私下劝诫道:“不可以因出身轻慢客人;既是你表哥看上的人;即便县试没过;人品上也有值当敬重之处。”
何泰之讪讪道:“甥儿已经长大了;怎么还会如此浅薄;以考试成败论英雄”
想着自己当初去松江时因过了县试便沾沾自喜;何泰之只觉得“往事不堪回”;稚嫩的心中生出几分沧桑感。
沈全这里;则是对来客身份满心好奇。
原以为沈瑞会一口气闭门读书到院试完了;没想到现下还有心情请客交友。看来沈瑞知晓读书需松弛有致;并非像外人说的那样冲着“小三元”去的。
能被正式当成客人;又郑重其事地请了大家作陪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至于毛迟;只要能离开书院松口气;就觉得开心快活;对于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有不在意。
除了“寿哥”的真实身份沈瑞没有直说之外;对于高文虎的出身;与寿哥带侍卫的“伪乞丐”身份;沈瑞都提前与三人交代了。
否则这三人真要有一时不小心;轻慢了那位;说不得就是埋祸。
他特意请三人过来;除了想要添些热闹之外;也为了给三人一个机会;结份善缘。
巳正(上午十点);高文虎带了寿哥;进了仁寿坊。
高文虎后知后觉;终于晓得尚书是了不得的大官;沈瑞是大官家的公子;不过因心宽的缘故;并无生出多少惧怕;手中提着一个提篮盐卤蛋就带了寿哥赴约来了。
寿哥依旧是补丁叠补丁的装扮;手中提着半截竹竿;不过因夏日天热;用了排汗极好的细棉布做衣裳;白白净净的小脸也没有再抹灰;于于净净地露着;这“乞儿”扮得委实不像。
看着高文虎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寿哥不由撇了撇嘴。
他很是好奇;高文虎的胆子到底有多大;怎么就不晓得怕呢?
知道沈瑞是大官公子也没有疏离的意思;那是不是知晓自己身份也依旧能如过去似的待自己?
寿哥想着;眼睛滴溜溜直转。
两人身后;断断续续缀了十来个人。
实际上锦衣卫今日派出来拱卫寿哥的人手;不只这十来个人。
自打数日前;沈瑞的帖子递出去;沈尚书宅外;就有不少眼线盯着。出入沈家的男仆下人;在锦衣卫也有了名单报备;省的有闲杂人等混入。
沈瑞虽没有在如高文虎似的在坊口候客;可也打长寿、长福在胡同口盯着。
等高文虎带了寿哥走到沈宅门口;正琢磨怎么叫门时;沈瑞已经得了消息;亲自迎了出来。
“沈大哥;恭喜恭喜;又是第一”高文虎看到沈瑞;就咧着嘴笑道。
自打上次见面足有两月没见;高文虎从“魁伟”变成为“黑魁伟”。一张脸不能说炭黑炭黑的;也红着泛着黑;比春日里相见黑了许多。
“怎么晒成这样?这是……练武了?”沈瑞讶然道。
“嗯”高文虎点头道:“寿哥帮我寻了个学武艺的地方;不用教钱;还管一顿饭顶好顶好……”
沈瑞看了眼寿哥;又看了看不远处行迹略显生硬的各色人等;心道:“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地方吧……”
明代锦衣卫;臭名昭著又声势显赫。
寿哥见沈瑞看他;扬起下巴;带了几分得意。
沈瑞看了看寿哥的细胳膊、细腿;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在武事上有所长的:“恁好的地方;寿哥怎没去学?”
“学了……”高文虎道。
沈瑞看着寿哥白白净净的小脸;不太相信。
如今已经入夏;日头正毒辣;要不然也不会短短两高文虎就黑了好几个色。寿哥脸上;可不像是晒过太阳的。
寿哥皱眉道:“别瞧不起人;我如今都能拉一石弓……我学的地方;与高大哥不在一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风云际会(一)()
“是么?那一会儿可得看看”沈瑞面带不信;挑眉道。
寿哥磨牙道:“我还扯谎不成?”
沈瑞瞄了一眼他的小胳膊;淡笑不语。
一石弓的拉力可不小;瞧着寿哥这小胳膊小腿的模样;还真不像。
寿哥不忿道:“不信;一会儿就比一比?”
不等沈瑞说话;高文虎已经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是说拉了一次胳膊疼了三日?那是拉伤了;可不能逞强再试”
寿哥的小脸;涨的通红;狠狠地瞪了高文虎一眼。
高文虎憨憨一笑;摸着寿哥的头道:“你还小呢;拉半石弓已经很厉害;过两年大了;就能拉满石弓……”
沈瑞看着寿哥满脸黑线的模样;心里笑的不行。
说话的功夫;沈瑞已经带二人进了沈宅。
“先去见见我母亲;随后咱们去花园耍;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给两位介绍几个朋友……”沈瑞道。
高文虎点头应了;神色上略带拘谨与好奇。他虽对所谓的尚书门第并无畏惧之心;可到底出身平民小户;还是头一回见宅门大院;难免有些不自在。
寿哥则不痛快;道:“你不是请高大哥与我么;怎么还叫了旁人?是顺带着招呼我们不成?”
沈瑞笑道:“怎么会?今日主客是文虎与寿哥;那三位是我请的陪客。人多;热闹。”
寿哥这才不吭声了;随着沈瑞到了主院。
有个穿绿背心的小婢站在廊下;看到沈瑞过来;忙向里通传。
等沈瑞等到走到廊下;徐氏已经叫进;婢子挑了门帘;柔声道:“二哥快进吧。”
寿哥倒没什么;高文虎虽性格憨实;到底是少年;见这俏生生的婢子立着;香风扑面而来;就臊得不敢抬头;忙闪身避在沈瑞后头。
那绿衣婢子见他这么大的块头;却如此扭捏;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高文虎满脸通红;手脚更是没地方放似的。
寿哥见高文虎这见了女子就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只觉得自己面上也滚烫;即是恨铁不成钢;又怕他被人瞧不起;忙去看沈瑞。
就见沈瑞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望着那绿衣婢子。
那婢子见沈瑞在自己面前停住脚步;霞飞双颊;羞的不敢抬头。
沈瑞则是气个半死。
九如居里冬喜已经配给长寿;就等着沈瑞童子试后出嫁;这在沈家并不是秘密。
剩下的柳芽身体有残;春燕相貌平平;就有风声出来;说过一阵子九如居要进人。
沈家是高门大户;除了三老爷因身体不好的缘故;早年没有房里人之外;大老爷、二老爷在成亲前都有屋里人。
如今沈瑞十四岁;虽订了亲;可未来二娘年岁小;过一、两年少不得也要放屋里人。
旁处的人还好;寻常也见不到沈瑞;主院这里的二等、三等小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些日子没少往沈瑞眼前晃荡。
要说徐氏全然不知;沈瑞才不相信。
只是不知徐氏是要磨练沈瑞;还是其他想法;就睁一眼、闭一眼。
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沈瑞平日也不将这些“暗送秋风”的小把戏放在眼中。
可今日在外客之前;一个小婢如此轻狂;沈瑞就恼了。
他皱眉道:“你是哪个?”
那婢子先是一喜;抬头见沈瑞神色不对;又是一惊;忙蹲着身子;小声道:“婢……婢子小月……”
沈瑞没有再说话;进了屋子。
就听到西稍间里一阵笑声;沈瑞神色也柔和下来;扬声道:“母亲;孩儿的客人到了。”
上房这里虽不是富丽堂皇;也没有什么违制之处;可徐父当年位列辅;又因军功封候;徐家本家也是苏州士绅大户;徐氏的陪嫁极为丰厚。
一水的苏式黄花梨家具;用了几十年;依旧光亮如新。
因沈瑞说了;今日来客是两个小朋友;一个十三;一个十来岁;所以徐氏并未出来;就直接在稍间见客。
三太太也在;正坐在炕边;哄着四哥爬。
见沈瑞身后跟进来个魁伟男人进来;三太太忙扭过头;不知是否该退避;小声道:“嫂子……”
徐氏年过五十;已经到了不避外男的年岁;三太太却依旧是青春貌美;需要避讳。
徐氏对三太太道:“这就是瑞哥说的客了;比瑞哥还高大半头;怨不得说个子高……”
沈瑞已经带高文虎与寿哥近前;道:“母亲;三婶;这是孩儿二月里结识的两位朋友;高个的是高文虎;比孩儿小一岁;另一个是寿哥……”
高文虎撂下手中的咸蛋;憨声问好道:“沈大娘好;沈三婶子好……”
沈瑞被这称呼雷了一下;虽不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称呼;可还真是头一回听到旁人这样称徐氏。
徐氏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事情多了;并不以为忤;笑着应了。
不过一照面;她就瞧出虽来客是两人;可这高个子是个憨实没心机的孩子;倒是那个小的;装扮得漏洞百出;眼珠子乱转;不能说浑身心眼子;也是个爱耍小聪明的。
徐氏本身就是有城府的;对着寿哥反而露出几分怜悯来;慈爱地笑笑;似乎当成真的小乞丐似的;随即对高文虎道:“既然过来家里做客;就莫要外道;有甚想吃想耍的;尽管与瑞哥说去……除了亲戚同窗;瑞哥平常也没什么小伙伴;如今交了新朋友;你们莫要嫌弃他闷葫芦的性子……”
高文虎忙道:“沈大哥心好还仗义;乐意帮人;谁会嫌弃呢……”
寿哥在旁;满心无奈。难道就听不出这是客气话么?还嫌弃不嫌弃的?一个平民小子真的能去挑剔尚书家公子不成?
不过想着徐氏方才的怜悯;寿哥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这身破衣烂衫;心里就多了不自在。
旁人见他这样装扮;多是鄙视厌恶的多;像徐氏这样慈爱的少。
怪不得能将病弱的小叔子当儿子养几十年;用嫁妆出息做家用也毫无怨言;即便膝下无子;在隔房侄儿在世时连也从不提过继之事;这沈家大太太确实是厚道良善的妇人。
虽然徐氏上了年岁;花容绮貌早已不在;鬓角也霜霜点点;可阴错阳差之下;倒是合了寿哥的眼缘。
世人通病;没有不喜欢旁人夸自己孩子的;徐氏也不例外。
眼见着高文虎话中另外故事;徐氏颇为好奇;道:“瑞哥帮过你?”
高文虎点点头;将那几十文钱的渊源讲了一遍。
徐氏看了沈瑞一眼;道:“我还当是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也有些明了沈瑞为何乐意与高文虎继续往来。这孩子性子憨;且念恩情;是个值得帮扶的人。
加上沈瑞自己;因少年丧母;早年际遇挫折;也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怕是不乐意与心眼多的人往来。高文虎这样性子简单的朋友;轻轻松松相处;对沈瑞来说并不是坏事。
说到底是人老成精;不过几句话之下;徐氏不仅探了高文虎的底;连沈瑞的大致想法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寿哥;只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就不是百姓人家能养出来的。况且进了尚书府;在自己这二品夫人跟前都只带了好奇;并无惧色;身份定是不会低了;保不齐是哪个侯门伯府出来的淘气小子。
只是徐氏相信沈瑞;不拘这寿哥是什么身份;都会被瑞哥哄住;欺不到瑞哥头上。
人也见了;该送表礼。
徐氏吩咐人拿了两只荷包出来;道:“本是叫人预备了笔墨等物;不过早上叫瑞哥见了;说你们以后多半要走武科;笔墨等物用不上……只是习武辛苦;你们也多爱惜自己;仔细莫要磕碰到了;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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